人们不知道龙马把沈骥颠到哪里去了,只隐隐听到马嘶声在远处时时传出,告诉大家人和马的较量仍在继续。约莫过了一刻钟,按常理铁打的汉子也该颠碎骨架了,众人不禁担心焦急,看台上下一片窃窃私语,恍然之间只听一声长嘶,远处蹄声得得,众人一愣,但见方才暴如红雷的龙马踏着轻盈明快的小碎步出现在大家视野中,就宛如暴烈的少女蓦然变做一温婉少妇,沈骥只是发髻有些散了,汗湿的面庞在阳光下发光,阳刚气十足,他不是顶顶俊美如皇帝和淮西王世子贺云来那样的形容,但这样气定神闲的跨坐在龙马上,显出一种纯男性的力与美。
广场上下立时发出一片欢呼赞叹之声。大周的风气有多豪放,“沈大人!沈将军!”胆大的宫娥们不仅大声呼喊,甚至解开汗巾、帕子、珠链、头花,向下面的男人抛洒。
“哈哈哈,”见此情状,看台上的皇帝大笑,赞道,“阿骥,好样的!这马就赐给你了!”
沈骥下马跪谢,百官纷纷盛赞,楼梯上下的侍卫和宫人们齐声欢呼。这时候,只听一声锐利的枭鸣,一只灰黑色的枭鹰不知从哪里飞出,宽大的翅膀平行着在天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稳稳落在刚刚站起的沈骥肩上。
“是宫里的鹰,”大家新奇了一下,复又谈笑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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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苍从祥云殿拜见皇帝出来,与皇帝的单独见面并没有缓解这位弘德帝即位以来即以新皇的心腹和盟友自居的大臣近来益发紧张压抑的心。接连两次没有揣测对皇帝的心思,他本想趁着今日大理献马、皇帝高兴的机会进行弥补,没想到见面时皇帝一改上午观马时的开朗放松,显得严肃。很显然,他的好心情没有延续到下午。君臣两个没有说上几句话,谢苍就告退了。
他甚至不确定这是不是皇帝的一次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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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德帝回到寝宫,有宫人报许美人求见。
“让她进来吧。”由于许知萱是许安国的孙女这一身份,而且也因着她本人,自打她一进宫,燕赜便对这位新人颇为爱顾。
许知萱今日来是谢恩,两天前他的祖父进宫,皇帝特别允许祖父与她见了一面,虽说只有小半个时辰,却着实难得。
“免礼,”燕赜随意将书册抛到案上,问,“你父亲的身体可好?朕听说他有风疾,反而不如许公康健。”
皇帝问起父亲,许知萱再一欠身,“家父是旧疾,这些年已经稳定多了。”
“唔,”燕赜点点头,看着面前的少女,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也是沉静安顺的性格,她却给人以一种能安抚、静下来的感觉,不像有的人,虽自己静默,却时时能让人跳起来。
“爱卿,陪朕下盘棋吧。”
作者有话要说:多些评论,就多些动力
稻谷最爱看评
第24章 问路(新)
————————————酒醉请再来斟满;今夜不醉不归还——————————————
隔着纱帘,一个小宫女对初初道,“我就喜欢看许美人,模样儿、性情、与人说话;都那么让人舒服;令人敬服,比宋良媛她们强多了。都说她像贵妃娘娘;但我觉得贵妃娘娘也没她那么可亲。”
初初低声道;“轻些。”贵妃,哪里是那么好议论的。
许美人并没有陪皇帝下棋下许久;因为不多时天星馆的连闳大夫前来求见。
“连大夫有什么事吗?”皇帝问,对这位仙人一样远离朝堂、只执心于天象研究的年轻大夫,燕赜历来给予尊重。
“皇上;”连闳略一施礼,用他清越的声音道,“臣观天象,西南的天狼并没有完全沉寂。”
“哦?”上一回连闳来说天狼在西南方向异动,后来发生了大理国使团行刺案件,算是应验上了。皇帝思量一时,点头道,“朕知道了。”
“臣会继续观察。”连闳说罢告退。
连闳出来的时候看见站在纱帘处的初初,她正抬头用一双眼睛看着自己,水光中隐隐像注入了火苗。
有帘子的响动声,初初很快垂下眼,再抬起来时,对方莲青色的衣袂已消失不见。
“连大夫,连大夫!”
走进一处夹道,快到长庆殿宫墙侧门,连闳听见后面女子的呼喊声,转过身,初初气喘吁吁地小跑着追上来,扬起一手,那是他方才遗落在外室的褡裢袋。
“连大夫,您的袋子。”将袋子交给连闳,初初抿抿嘴唇。那双眼睛像方才一样,像注入了火苗。
“盛宫人,有什么话要和连某说吗?”扬起一抹轻笑,连闳和气地问道。
初初蓦然间下了决心,定定地看着他,“连大夫,您是神仙吗?”
连闳笑了,他颇有仙音仙貌,但这笑却是人间的,如同长者对着晚辈,耐心地问,“盛宫人,你想问什么?”
初初看着他,“我想问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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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鹰每天晚上都要有进大量肉食,初初照例来到寝殿偏殿。
将肉切成小片,用竹签插着递给它,枭鹰一口一口吃着,时不时扇扇翅膀,很满足。
“盛宫人,”
和梨子进来。
初初放下竹签,起身,“小和公公。”
和梨子对别人比较和善,独独对初初时最是正经严肃,“皇上明日去巡猎,要带着这只枭。卯时二刻出发。”
“可是它的爪子还没有好。”
“上午沈骥沈大人看过,它的爪子没有受伤。”和梨子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初初愣了愣,转过身去看枭鹰,那贼鸟蹲在它平日里最是不屑的鹦鹉架上,淡金色的眼睛半闭,竟是在装睡。
“小枭!”初初好气又好笑,拿起盘子里还没切的大半块肉向着它掷过去,枭鹰先是闻声腾空,在肉块即要着地之时又俯冲着伸爪抓住,飞回到初初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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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初只以为皇帝出猎要带着枭鹰,没想到把她也捎带上。皇帝他们是骑马,初初和和梨子等人乘车,这次出来是轻车简行,宫人只带了他们两人。
刘贵人去看方贵妃,“盛才人这下怕是要复宠了,鹰奴——那只鸟说也奇怪,就只认她——怎么就让她又捞着这样的机会。”
“呵,”方贵妃掸了掸袖子,“机会,那也是皇上给的。”
两个人不再说话。
长安城西向八十里的华阳山,围了泰半做皇家猎场,连着还有一处小行宫,皇帝今年没有去九阳避暑,最近诸事皆毕,难得清闲,便率亲信、侍卫来华阳山巡猎。
说是轻车简从,也有四五十人,皆是锦衣快马,早早地就绕过长安城,踏入华阳山。
初初和和梨子坐的是马车,速度没那么快,下午才到华阳山。一路上两个人默默对坐着,初初是眼观鼻鼻观心,和梨子是眼观车,再观车。
怎么会有这么闷的人?他看着对面从一上车就保持着默默静坐姿势的女子想,没错,都说是秀色可餐,这美人确实生就一副怎么看都经看、怎么看都看不够的好相貌,但若是跟个尼姑一样的,也很无趣吧!
初初仿佛觉到对方在看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和梨子挤出一丝笑,“盛宫人,其实……”
嗯?那双眼睛水水的,但真凉,显然是不打算沟通,和梨子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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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进入华阳山,有侍卫在山底等候,上面都是山路,马车不能再行,侍卫们将他们带到一处营地,“皇上说,先不去行宫,今晚上露营。”向二人解释道。
几个侍卫正在搭帐篷,他们虽都是皇宫里的侍卫,也难得近距离接触和梨子、初初这样的皇帝近身的宫人,特别是初初,仿佛冰雪堆出来的人儿,又那样安静娇弱,侍卫们自然生出一股年轻男性对美女的天然的呵护和好感。
搭好了帐篷,又帮着进去收拾,初初反而不用做什么,站在旁边说话指挥就行了。
黄昏时,外面传来阵阵马蹄声和狗叫,紧接着是男子们浑厚而欢快的笑声,和梨子走进营帐,“皇上回来了,快出来吧。”
初初跟着他走出营帐,皇帝的马在最前面,黑色的宝驹有一人高,燕赜高坐其上,居高临下的这么看过来,又尊贵、又冷淡。倒是他旁边的一个青年男子看见了初初,笑道,“皇上三弟,这个小宫女好美貌。”这是太宗的二子,太宗一共四子,除了燕赜,只余下第二子被封做赵王,自幼爱乐成痴,不问世事。
“唔,”燕赜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几只猎鹰从林子里飞出来,最前面的正是枭鹰,一看见初初,发出欢快的利叫,俯身向着她飞来,赵王吓了一跳,“哦哟,了不得!“却见那枭停到了她的肩上,竟是认主的表现。
“哦哟,“赵王奇异,不觉深看初初一眼。
初初转头看小枭,这野东西的嘴巴和爪子上有血迹,淡金色的眼睛专注闪亮,显然对这广阔的山林满意极了。
皇帝翻身下马,侍卫们也纷纷跳下来,他们行猎一天,收获颇丰,大的如梅花鹿、麂子、狐狸,小的像松鼠、野兔、野鸡,摊开铺了一地,男人的汗味加上浓重的血腥味,初初不禁微微蹙眉。
皇帝走进营帐,和梨子示意初初赶紧跟上,初初深吸一口气。进去时,皇帝已自行解开领巾,她走上前,协助他解开护甲的结绳,燕赜便不动。她的手指很灵活,半弯着腰,以这样的视线,只看见她青黑的发髻和圆圆的可爱的耳蜗。燕赜刚从激烈兴奋的猎杀中归来,闻到这样清新恬淡的香气,忍不住捏住她的下巴抬起。
美人儿带着警惕的圆睁着大眼,燕赜眼里漾过一丝笑意,那一处的疼痛便也足可以忍耐。
护甲正好全解开了,细白的纤纤玉指紧紧抠住边缘,好像那倒是她的,能防护什么似的。护甲松开,她能看见皇帝里面的衣衫也松开,露出一点汗湿的胸膛,被护甲围拢住的热气此刻在二人间挥发蒸腾,带着浓郁的男性麝香的味道,这味道初初并不陌生,以往多少个夏日的午后夜晚,她就是被压制在这样的臂弯和气息里,他的汗水在她身上坠落蜿蜒。
有如冲天的大火,有如漫天的大雨,自己就像一只逃出升天的孱弱的蝶,翅膀不知是被烧焦还是打湿。
娇美的小宫女很快从营帐里出来,不过脸有点苍白,怎么还有些发颤的样子。
侍卫们分工明确,有的执行护卫,有的巡逻,有的则正在收捡地上的猎物。
初初走过去,帮助捡拾猎物。
“嗳,”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同时道,“这是粗活,你干不来。”
“我可以的。”初初指着野鸡、野兔,“我可以帮着收拾这些。”
这小宫女肯定是方才没伺候好皇帝被训斥了,侍卫们边想边摇头,皇上就是皇上,美人太多,不懂得怜香惜玉。
没关系,他们却都是惜花之人。来到小溪旁,一人架好锅子,煮上水,对初初道,“盛宫人,你就帮着择择鸡毛吧,其他的我们来弄。”
初初摇摇头,捡起一只野兔和刀。
“哎,你不成,”拗不过她,侍卫只得教导,“喏,这样,从头顶上割开一条缝,然后这样,一直划到后面,注意要稳,不能抖,否则就取不到整皮子了。我说你不行吧——额,咦?”
不怪他惊异,只见那孱弱的美人方才还一幅娇颤颤的样子,这时候拿着刀,割开野兔的皮肉,动作倒稳的狠,只是力道还不够匀,但这也足以让侍卫们称奇。
“你的手很稳,很适合用刀。”一个声音道。
初初抬头,两个侍卫见统领来了,忙让开。
“去忙你们的吧,”沈骥对他们道,两个人连忙一躬,自去收拾猎物。
初初一顿,手中的刀继续向下,一直划开到野兔的尾部。
“也可以用箭,”沈骥赞赏得看着,没想到她白白净净的一个美人,竟然可以把刀拿的这么稳,全没有一般女子见到血肉惊慌失措的样子。
“没有人教我。”初初放下刀,问他,“然后该怎么样呢,将军?”
她的那声“将军”总是唤的娇娇细细的,饶是沈骥沉心如水,也不禁一酥,哪里头痒痒的却挠不到的感觉。
他蹲下来帮她翻开野兔的外皮,粉红色肉露出来,还带着温温的热气。“皇上的箭射的很好,你如果想学,他一定很高兴。”
初初不做声,一会儿抬起头,“您的伤好了吗?小枭啄了好几下——说起来,将军救了我两次,我好像都还没有说过谢谢。”
她的眼睛是那样澄净,这时候正是夕照时刻,云霞漫天,余晖在她长长的睫毛和脸颊上洒下点点金粉,整个人恍若一个仙子。沈骥将一整张兔子皮剥下,用刀划开野兔腹部,肚肠流了出来,他对着她笑道,“这都是我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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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将营地染成红色,白天打猎虏获的猎物现在被串起架在火上炙烤,红色的火苗欢腾,不多时营地上空就弥漫着阵阵烤肉的香气。
初初也得到一份烤兔腿,“这是你的劳动成果,”皇帝将兔腿带到营帐里给她,他下午未曾更衣,还穿着行猎时的猎装,“阿骥说你的手很稳,想学箭么——朕可以教你。”
初初不说话,皇帝不以为忤,只嘱咐她肉要趁热吃,自己离开营帐。
初初有些好奇,和梨子告诉她,“他们要角斗,你别出去。”
她便撩开营帐的一丝缝隙往外面瞧,这一下不禁微红了脸。只见火光下男人们皆是打着赤膊,外衣除下,只穿着长裤,他们在篝火中大声笑着,皇帝出去也除去了外衣,同侍卫们一般的装束,他说了些什么,大家很快鼓噪起来,两个大汉扭缠到一起,角斗开始。
初初转过身,脸儿微红,和梨子在一旁侧目,你也会脸红!
外面的气氛愈发热烈,几个回合下来,一个最健壮结实的大汉获得胜利。燕赜方才亦和侍卫们一道比赛摔打,这时候大家都歪七扭八地瘫在地上,各个一身的泥土,胸膛上热汗直流,站都站不起来。
沈骥巡营归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燕赜向沈骥伸出手,“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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