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陵雪淡淡道：“若是不能做到知己知彼，静斋如何能与魔门为敌千载？”
这点张枫倒不奇怪，当初在感业寺，他就在闻采婷口中听过同样的话。他好奇的是，到底是什么人向魔门泄漏了汪洪涛的出身？
就张枫所知，知道汪洪涛身份的人不是自己的长辈，就是与寇徐关系极为密切者，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可不敢胡乱猜测。无奈之下也只能请教顾陵雪了。“师前辈可曾提及，魔门是从何处得知这件秘事的？”
顾陵雪点头道：“家师心中确有提及，但陵雪还要先去见一个人。”
“难道是碧瑶小姐？”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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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林夫人，自然少不了又是一番言辞唠叨，幸好有顾陵雪同往，想来静斋弟子要为天下福祉奔走，自然少不了要在高大门阀之间周旋，应付林夫人自然也不在话下。
说了些客套话，宾主尽欢，顾陵雪提出了此行的目的——求见林碧瑶。
林夫人多年来深居简出，对慈航静斋这个神秘门派并不是很清楚，她只觉得顾陵雪无论从说话还是举止等各方面来说都很大方得体，作为母亲，她自然很高兴看到女儿和这样的人交往，当即吩咐下人去把小姐请来——当然是两位林小姐一起请。
张枫虽然对若梦并无男女之念，但此刻再见那对如梦似幻的眸子，他还是不禁想起柴周还前一天对他说故的话，心中忍不住一阵怦怦乱跳，不敢多看一眼。
在林夫人面前，有些事自然是不能说的。这倒难不到顾陵雪，两句话摆平了林夫人，带着两位林大小姐来到了妃儿所在的厢房。
没有母亲在场，林碧瑶热情奔放的性格表露无疑，尤其当她听说顾陵雪是慈航静斋传人的时候，更是热络得不得了。张枫和穆生不禁大摇其头，他们实在搞不明白顾陵雪为什么一定要见这个“疯疯癫癫”的林大小姐。
不过这位林大小姐显然很对妃儿的胃口，两个小丫头在一起咭咭咶咶说了好多没用的话。顾陵雪废了好大力气才把谈话转入正题：“碧瑶小姐，令师骊山圣母可好？”
林碧瑶一愣，但是很快就笑着答道：“好啊！师傅她老人家吃得甜，睡得香，每天不知有多开心呢。”
“不知令师可曾对小姐提及有关鬼谷密屋之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在说到“鬼谷密屋”四个字的时候，顾陵雪似乎刻意加重了语气。
听到“鬼谷密屋”四字，一直嘻嘻哈哈的林碧瑶立刻如换了一个人般——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人见过的严肃表情。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顾陵雪，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碧瑶刚刚还在奇怪姐姐来访的用意，原来却是为了‘密屋’。难道说‘密屋’在沉寂了几百年之后，又有了大的动作？”
“不错。”顾陵雪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那张静斋传书，递到林碧瑶面前，同时道：“这是家师昨日的飞鸽传书，其中就有提到此事，小姐请看。”
林碧瑶接过传书，展开来看，脸色立刻变得难看无比。她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道：“竟然真的有人能通过铜鼓阵？”
“不错。”顾陵雪道：“更可怕的是此人居然与魔门连成一气。唉，先是一代明君与世长辞，随后又有鬼谷传人助纣为虐，难道我中原在经过了二十年的平静后又要再燃战火吗？”
自从顾陵雪说出“鬼谷密屋”这个词后，她和林碧瑶之间的谈话就一直如打哑谜一般，让屋内的其余四人一头雾水。穆生提出了所有人的疑惑：“两位小姐所说的鬼谷密屋、铜鼓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否为我们解释一下？”
顾陵雪笑道：“其实不劳穆兄发问，陵雪也已准备向你们提及了。张兄不是想知道魔门是如何知道东方涵就是邪帝的吗？这个向魔门泄漏此事的人，便是鬼谷密屋的传人——姬元武。”
张枫皱眉道：“姬元武？他又是怎么得知这个秘密的？”
顾陵雪道：“听说长安有一袁一李，天下间事无一能瞒过这二人，张兄应该不陌生吧？”
张枫当然知道顾陵雪口中的“一袁一李”指的是袁天罡和李淳风，他也知道这天下间确是没有什么能瞒得过这二人。这个问题倒是有了答案，但反而更引起了他对这个“鬼谷密屋”的兴趣。
顾陵雪对鬼谷密屋的解释是：这鬼谷密屋一派，乃是武林中最神秘的门派，据说在一个天下无人能到的地方。该派也已数百年无弟子在江湖上走动。
但她的这个解释却遭到了林碧瑶的反对。林大小姐摇头道：“无人能到却也不尽然。我记得曾经有一篇相当有名的文章，文中提到一个避世之所，其实就是鬼谷密屋。”
妃儿问道：“难道是《桃花源记》？”
林碧瑶笑道：“妃儿猜得不错，正是陶潜笔下的桃花源。”她接着道：“密屋一派，本是春秋战国时鬼谷子传人，后因避秦时乱，隐居于洞庭湖中，故也被称为‘隐湖密屋’。该派传承了鬼谷阴符真经，在谷外布下了‘九宫八卦阵’，以防外人进入。”
张枫笑道：“小姐此言却是有些失实。若果真可防外人进入，陶潜的《桃花源记》又是从何而来？”
林碧瑶道：“张兄须知，世人多言当年孔明阵法之妙，却不知这阵法厉害之处便是可令陷入阵中之人失去方向感，以而迷失阵中。但阵法虽妙，若无人主持，始终难保万无一失；何况当年设阵之人宅心仁厚，并未在阵中设下机关埋伏，是以有人误打误撞进入鬼谷，倒也不足为奇。”
在张枫以前所看的电视和小说中，阵法一直被传得神乎其神。是以刚刚听林碧瑶说到这“九宫八卦阵”，还以为和诸葛亮的八卦阵差不多，是个凶险无比的地方。却不料林碧瑶一语便道破了阵法的精义，而且听她之言，似乎并不是很把阵法放在心上。当下只能耸了耸肩，示意林碧瑶继续。
林碧瑶不以为意，继续道：“至于该派已数百年无弟子在江湖中走动，倒也不尽然。就我所知，当年的天下第一巧手鲁妙子便是密屋传人。”
此言一出，张枫和穆生立刻色变。说实话，他们刚才虽然一直表现得很重视，但事实上，他们并不将这鬼谷密屋放在心上，只因他们并不觉得这个神秘门派有何可怕之处。
然而鲁妙子的厉害他们可是很清楚，且不论他当年对寇仲、徐子陵的一番教导，就从众所周知的“杨公宝库”，也可看出此人胸罗万有。只是鲁妙子一直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却不知是何缘故。
林碧瑶接下来的话解答了他们的这一疑问，却更有石破天惊之效：“密屋并不禁止传人踏足江湖，但凡该派弟子踏足江湖之前，先要通过一大关，便是刚刚我们所说的铜鼓阵。而没有通过铜鼓阵的人，也可以离开鬼谷，但却不能以密屋传人自居。鲁妙子一直不提自己的来历，也正是因为如此。”
张枫的声音有些怪异，“你是说，以鲁妙子之能，也没能通过这铜鼓阵？那这铜鼓阵到底是这么回事？”
林碧瑶道：“据说这铜鼓阵，乃是设在一面巨大的铜鼓中。鼓内放有三百块竹简，每方简上，都刻有一个极为深奥的难题。这三百个难题，内容广泛无比，包括占卜星相、经史子集、算经历法、奇门遁甲、行军布阵、水陆武功，甚至旁及琴棋书画，山川地理，谜语金石等等。若有弟子想要离开鬼谷出外闯荡，便举行考试，任凭其摸出三十简作答。若是都能答出，便容他以鬼谷传人之名入世；如若答不出来，却仍要离谷，不但要夺去其鬼谷传人的名头，甚至还终生不许其入谷。”
张枫和穆生简直听得呆了，过了好一会儿，穆生才道：“天下间竟有如此门派，看来我还真是孤陋寡闻了。如此说来，这天下间还有何人能与这个姬元武相抗衡？”
张枫说的却是：“不过依张枫看来，二位小姐分别来自慈航静斋和骊山宫，若说神秘，倒是丝毫不下于这‘鬼谷密屋’。只因这鬼谷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在外人看上去更神秘些罢了。”
顾陵雪叹道：“张兄如此说却错了。我静斋历来修习剑典，对于其余杂学却是少有涉猎。若说这天下间还有人能克制这个姬元武，则一定是骊山宫的传人了。”
“哦？”张枫奇道：“这又是为何？”
顾陵雪道：“常闻隐湖秘屋一派，文有鬼谷阴符真经，武有混天宝鉴心法。此派传人，不但武功高强，且擅能设论推理，观人心事，至于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那更是出色当行之事。而若说在这些方面能与之一争长短的，恐怕就只有骊山宫了。”
听她如此说，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在了林碧瑶身上。林碧瑶摆手道：“敝派也许确有所长，碧瑶却未能学得皮毛。倒是碧瑶有一小师妹，天资聪慧，机敏过人，尽得家师真传。只是年方十四，还需两年方可下山。”
顾陵雪欣然道：“两年时间并不算长。不知这位小师妹叫什么名字？”
“樊梨花。”
卷九 第九章 讳莫如深
待一切安定下来后，妃儿拉着林碧瑶等人去看比武，张枫自己动手泡了一杯热茶，饮下不久，颇有些恹恹欲睡的情怀，便倒在竹塌上，过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再睁开眼，时已过午，虽然腹中空荡荡的，但张枫并不觉得饿，仍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想起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张枫不由笑了。无他，只是觉得这一切有些不大真实——不仅仅是因为樊梨花，就是那个鬼谷密屋，也让他心中泛起特别的感觉。
说到樊梨花，张枫所知不多，只知道这个女人的身边有两个男人——她的老公薛丁山和儿子薛刚，至于樊梨花本人，张枫只知道那些说书人把她形容的是排山倒海，无所不能，而且她师出骊山老母门下也确有其事。
鬼谷密屋，这个名字虽然有些新鲜，但是对它的另一个名字——隐湖密屋，张枫可是再熟悉不过了，毕竟多年的武侠小说可不是白看的。
隐湖密屋，最先出现于司马翎小说《金浮图》，只因司马翎声名不显而鲜有人知。后先有黄易合“普陀山听潮阁”和“隐湖密屋”而得“慈航静斋”，继而又有泥人名作《江山如此多娇》中的“隐湖”，这才引起了张枫对司马翎这个人的兴趣，本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捡起了一本《焚香论剑篇》，谁知这一看便一发不可收拾，一口气将司马翎小说看了个遍。
适才听林碧瑶的介绍，她和顾陵雪口中的鬼谷密屋虽然和张枫所记《金浮图》中的那个隐湖密屋有些出入，但鲁妙子的能耐却是世所共知的。只要想想那个姬元武竟然通过了连鲁妙子都未能破解的铜鼓阵，那么这个人的真正实力……真是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而身为骊山宫的弟子，林碧瑶当然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张枫本来还在犹豫是否要告诉她汪洪涛的真正身份，却听她轻叹一声道：“唉，碧瑶虽早知汪兄是魔门弟子，却一直以为他如当年的多情公子般，是魔门的异类，若以善心导之，还是有可能回归正途的，却不想他竟然是魔门新一代邪帝……”
看着她的神情，张枫突然想起柴周还曾经对自己说过，林碧瑶本就对汪洪涛倾心，而“比武招亲”这个主意的发起者也是汪洪涛……想到这里，张枫道：“听周还兄说，小姐对汪洪涛似乎……”
林碧瑶笑道：“张兄多虑了。”她的笑容中似乎包含着一抹讥诮，也不知是在嘲笑张枫轻信人言，还是因为“周还兄”几字。
她的表情当然瞒不过张枫，但张枫却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继续问道：“小姐既如此说，张枫就暂且认为小姐和汪洪涛只是一般好友。但就我所知，小姐‘比武招亲’，似乎也是出于汪洪涛的主意？”
林碧瑶的玉容没有丝毫变化，依然淡淡道：“不错。”
看着林碧瑶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张枫真是恨得牙痒痒——自己的意思难道还不明显吗？可林碧瑶这样问一句答一句，显然并不打算与自己合作，这不禁让张枫怀疑——自己所作这一切，到底是为了谁呢？
柴周还？嘿，对林碧瑶这样的女子，真不知道柴周还看上了她哪点？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徐敬轩？那更不可能了，以徐敬轩的性格，就算他真的赢得了比赛，也是绝不可能迎娶林碧瑶的，不管是原本那个大大咧咧的林碧瑶，还是眼前这个心机深沉的林碧瑶。
若梦？张枫冷笑不已，以林家和若梦的关系，不管什么人取得了比武招亲的胜利，都只能同意林家出手相助天涯海阁。更何况自己自从听了柴周还昨日的分析后，张枫对若梦唯恐躲避不及，哪里还会上杆子管她海阁的闲事？
想通这点，张枫一阵轻松。他生性淡薄，做这些劳心劳力的事本不符他的个性，只是汪洪涛这个人让他心中暗惕——若任由汪洪涛得到林家的势力，以林家在洛阳的地位，魔教若要染指洛阳，再不是一句空话。然而现在显然已经用不着张枫担心了——以林碧瑶的智慧和能力，就算嫁给汪洪涛，这夫妻二人也会日日夜夜勾心斗角。
“师兄？”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张枫的思绪，他刚刚起身，就见妃儿走了进来。看她脸上的神情，似乎有话要说。
张枫柔声道：“有事吗？”
妃儿点头道：“嗯，碧瑶姐姐有话要我告诉你。”
林碧瑶？张枫皱眉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