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摇晃,下沉,融解,广阔的空间像大海一样在翻腾。
天亮之后,隆美尔下达命令:所有部队应尽量利用一切可用的火炮,把英军的攻击兵力钉在原地。同时,第90 轻装甲师向28 号高地发动逆袭;第15 和第21 装甲师以及部分意军,则分别向两雷区之间的英军阵地攻击。
从拂晓到黄昏,战斗又持续了一整天,德军进攻达5 次之多,均遭到英军火力的强大反击。英军依靠坚固防御阵地和性能优良的坦克及反坦克炮,一次次击退了隆美尔亲自督战的进攻。
晚上,隆美尔端坐在他的办公桌旁,面前摊开了信纸,准备给他“最亲爱的露”写信了。他心情沉重,头一次感觉到自己肩上的压力之重。给妻子写些什么好呢?连续两天亲临战场指挥作战,隆美尔深切感到他的对手从各方面都要胜他一筹。英军的夜战能力及娴熟的扫雷技术表明,他们在开战之前受过严格的训练,否则决不可能达到如此高的水平。还有他们那使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弹药补给、空军配合作战的技能,特别是第一次出场的谢尔曼坦克的优良性能,都是德军忘尘莫及的。据说谢尔曼坦克是新近从美国运抵非洲的。实战证明,它比德军所有型号的坦克都好。它射程远,可在2000—2700码的距离上对德军的反坦克炮、高射炮和坦克射击;装甲厚,德军火力无法穿透它。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一推,进来了威斯特法尔上校。
“好消息,司令阁下。”他兴奋地举起厚厚的一份电文。
“哪来的?”隆美尔伸手接过来。
“南线总司令凯塞林元帅。”
隆美尔疑惑地拆开电文,是关于补给事宜。
原来,林特伦在罗马机场见到隆美尔之后,即找凯塞林元帅作了汇报。元帅马上着手办理。他见了墨索里尼,让他给意大利海军总司令下命令:集中所有可用船只给非洲军运送油料和弹药,不得延误。
凯塞林在电报中通知隆美尔:“满载油料和弹药的一支小型船队(5 艘船)可望在72 小时之内抵达你处,而且不会再遭到船沉海底的厄运。因为从西西里到北非的整个地中海海面大雾弥漫,英军无法发现船只动向。”
“电报昨天就发出了,”威斯特法尔提醒道,“这样我们最多再等两天。”
“真是天助我也!”隆美尔一拍桌子。只要我的装甲部队加足了油,备齐了弹药,对北部英军展开一场大规模坦克反攻战,给它狠狠的一击,不愁扭转不了败局。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再坚持二三天,顶注敌人的进攻,同时,抓住机会痛击敌人。传我的命令,上校,将南部地段的剩余德军和另一半炮兵主力全部调往北部,在那里集结所有机械化部队,准备明日发动反攻。”
“可是,这样一来,南部就剩意大利阿里提师的部分兵力了。这个师早已在北段防线被打垮了,靠他们这些残兵败将防守南段,能行吗?”威斯特法尔有些犹豫。
“记住,英军的主攻方向在北部。当务之急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把英军挡在我们的主防线之外,并扫平他们在腰子岭时刻威胁着我们的突出阵地。在补给船抵达前,我就必须做好部队调动准备。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执行去吧!”
第二天上午,英军又在北段发动了3 次进攻,均被德军装甲部队击退。但德军也损失了很多坦克。中午,隆美尔接到前线报告,英军已将大量装甲兵力集中在第1 雷区前,估计是要在这里进行决定性的突击。
不行,不能等着挨打,必须抢先进攻。隆美尔决定,马上集结所有兵力,选择英军薄弱部分,于下午背着落日的余辉,发动猛烈反攻。正当德军企图集结兵力发动最后攻势之时,英国皇家空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再度加入战斗。在两个半小时内,出击的轰炸机在3 英里宽、2 英里长的德军部队集结地区共投下80 吨炸弹。德军进攻还未开始就已被击溃。
消息传来,隆美尔简直绝望了。他已完全丧失主动权,再无力量进行一次集结了。他想,下面就看这支船队能否顺利到达了,否则连撤退的油都没有了。怎么?撤退?看我这脑子,怎么竟然想到了撤退。不!不能撤,我们还有希望,运输船很快就要到了,到那时。。
夜已经很深了,丘吉尔首相还坐在他的办公桌后沉思。桌上放着刚送来的“超级机密”情报,团团烟雾几乎遮掩得看不清电文了。不过,首相可以把它倒背如流:满载油料和弹药的一支小型船队(5 艘船)可望在72 小时之内抵达你处。。。这正是隆美尔收到的那同一份电报。军情6 处空军情报部主任温特博瑟姆那焦虑的声音还在首相耳边回荡:“哪一个更重要些?打败隆美尔还是保护‘超级机密?’”是啊,哪一个更重要呢?丘吉尔也在犹豫。
保守“超级机密”一直是英国在整个战争期间最重视的问题。为此,保密部门专门做了种种规定,并一直得到严格遵守,例如“超级机密”情报不准形成文字,只能由专人口头传达给英军战场指挥官,而且大多数指挥官并不知道情报来源;此外,由于德国人有可能从英国对抗措施的有效程度上推断其密码已被破译,因此,所有“超级机密”情报都要伪装成来自其他渠道,如间谍,德国和意大利的叛徒、俘虏,缴获敌方文件,纳粹人员的疏忽轻率等等。如果没有合适借口,宁可不使用“超级机密”!
现在,“超级机密”透露,意大利就要给隆美尔运去补给品了,而阿拉曼之战正打得胜负难分,这对于非洲军无疑是雪中送炭。显而易见,必须阻止他们。但同样显而易见的是,这一次的截击行动有可能暴露“超级机密”。往常除了从“超级机密”获悉轴心国运输船情况以外,还必须派侦察飞机现场侦察之后,再采取攻击行动。目的是让敌人相信,英军通过空中侦察,而不是密码破译来频繁而准确地袭击德、意船只的。当然,这一次是行不通了,5 艘船在浓雾重重的大海上,又是航行在5 个不同方向上,却同时遭到截击,这无论如何也让人难以相信是空中侦察的杰作。那么,就让这些船只顺利抵达非洲吗?隆美尔得到这批物资,即便没有粉碎“捷足”行动,也会减弱其效果,开战3 天来的僵局已经够让丘吉尔心焦的了。
丘吉尔反复权衡利弊,终于定下决心:为了北非战役的胜利,胃一次风险。地下令击沉这些运输船。
一小时后,作战指令下达到马耳他岛英国空军基地。10 月27 日黎明,英国20 架“博福茨”和“比斯利”飞机从马耳他岛机场起飞,在大雾笼罩的托卜鲁克沿海海面截住了第一艘意大利船“普洛塞皮纳”号。在强大的护航队的打击下,英国皇家空军损失了6架飞机,但“普洛塞皮纳”号也被击沉了,在托卜鲁克西北部雾气腾腾的海面上空,英国“惠灵顿”轰炸机借助照明弹发现了“的黎波里诺”号油轮,并将它击沉。随行的“奥斯蒂亚”号船于28日凌晨被鱼雷击中。同时,“博福茨”飞机在托卜鲁克以北60海里处发现“扎拉”号船,用鱼雷击沉了它。同行的“布里奥尼”号船设法抵达托卜鲁克港,但在它卸货(燃料)之前,也被击沉了。
“什么?”隆美尔怒气冲冲拍案而起,“这怎么可能?5 艘船在一昼夜之间全部被击沉?我倒想知道在浓雾弥漫的情况下,英国人是怎么发现这些船的!”
隆美尔满腹狐疑,想了想,转身对威斯特法尔说:“马上给凯塞林元帅发电报,要求他调查一下一切可能的泄露渠道——无线电通讯,意大利的叛徒,文件失密,”隆美尔迟疑了一下,补充道,“还有,艾尼格马系统是否安全。”
电报很快被“超级机密”截获,并送到伦敦温特博瑟姆的手中,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必须转移德国人对艾尼格马密码的怀疑。温特博瑟姆马上找到军情6处处长孟席斯将军,向他建议,让开罗的情报人员用德国人已破译的密码给虚构的意大利间谍组织发送电报,感谢他们提供的船运活动的情报,并许诺给他们加薪。
“司令,罗马方面已回电,”威斯特法尔向隆美尔报告,“经查证是一伙意大利人干的。调查审讯已经开始。”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隆美尔的情绪已低落到极点,甚至懒得多说一句话。他寄予极大希望的运输船已经全完蛋了,甚至用飞机从克里特岛空运燃料这种万不得已的办法,也因为从马莱迈起飞的“容克”52式运输机遭到攻击而受阻。德军等待的英军的主攻还没有开始,可是德军实际上已完全丧失了机动能力。看来我们只得听任英军一点一点地把我们蚕食完毕。
隆美尔长叹一声,随后,向指挥官们发布命:这是一场生死存亡的搏斗,必须绝对服从命令,每一个人都必须战斗到底。凡临阵脱逃或违抗命令者,无论其职位高低,一律军法论处。
开往北非的意大利船队沉入海底了,“超级机密”也保住了,可是丘吉尔并没有因此而高兴起来。“捷足”行动开始5天了,强大的英军仍在打消耗战,伤亡几近1万人,进攻似乎并未超过原来的战略突破点。这些都是丘吉尔始料未及的。他满以为经过对中东司令部的一番整顿,换上了精兵强将,又有强大的空军及物资支援,打败强弩之末的隆美尔军团应该是十拿九稳的。所以,战役一打响,他马上给罗斯福总统发了一封信心十足的电报:
前海军人员致罗斯福总统
埃及战役于伦敦时间令晚8 时开始。陆军全部兵力将投入此次战役。我将随时向你报告战况。在埃及打一次胜仗对我们的主要事业将极为有利。你在托卜鲁克那个黑暗的早晨给我的那些“谢尔曼”式坦克和自动推进炮,均将在这次战役中大显身手。
可是仗打成现在这个样子,让他拿什么向总统报喜庆功?首相越想越气恼,狠狠地掐灭了烟头,拿起电话通知帝国总参谋长阿兰·布鲁克,“明天
中午召开参谋长会议,讨论有关北非阿拉曼战役情况。另外,告诉中东司令部,让他们立刻去第8 集团军了解战况。”丘吉尔好像怕布鲁克不明白,又补充道:“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采取措施。”
军政要员参加的这个军事会议气氛沉闷得令人透不过气来。前线有消息传来,蒙哥马利己从火线上撤走几个师,这引起伦敦的一片恐慌:怎么,这一仗我们又要输了吗?
“蒙蒂在干什么呢,是不是已经停止战斗了?”丘吉尔叫着蒙哥马利的爱称,但口气已明显不满了。
“这不可能。昨晚22 时他们还向德军发起进攻。我们的空军也一直在战斗。”布鲁克解释道。
“就是那个‘一会儿突击这里,一会儿突击那里’的进攻吗?”不知是谁不无讽刺地插了一句,引起窃窃笑声。
“我了解蒙蒂,”布鲁克像是没听见人们的嘲笑,“他不是那种轻举妄动的指挥官。不打仗则已,要打就打胜仗。”
“可是,这几天他什么事也没有干成,”首相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了,“现在却从前线撤走他的部队。如果他打算使一场战役半途而废的话,为什么他要告诉我们,他能在7 天内突破敌人的防线呢?”
“是啊,今天已是第6 天了。”会场一片附合声。
布鲁克辩解说:“蒙哥马利正在策划一次新的更大规模的进攻。在这之前,会出现相对的平静。因为他需要准备,需要重新部署。”
然而,这纯粹是自圆其说,连布鲁克自己也不相信。
“难道我们就找不出一个能打赢一场战斗的将军来了吗?”丘吉尔满面通红地说。
身为最高军事长官,布鲁克当然知道战场出现僵局意味着什么,特别是这种原以为胜券稳操的战斗。在会上,布鲁克针对丘吉尔以及其他内阁成员的责难为蒙哥马利作的辩护,没有产生什么效果。他消沉地回到办公室,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被一种绝望的孤独感折磨着。
两天了,没有接到蒙蒂的信。这是孤寂而又焦虑的时刻。我的蒙蒂,你可从来没向困难低过头,也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你,这一次要出现例外了吗?布鲁克忘不了英国远征军赴法国作战期间,蒙哥马利的出色表现。
那是在1940 年5 月28 日,严重的事件发生了。由于比利时国王向德国投降,布鲁克的第2 军扼守的防线左翼与法国的重机械化师之间(原由比利时军防守)出现了一个缺口。这是唯一有防御工事的战线,如果被德军突破,其灾难性后果将远比后来隆美尔攻占托卜鲁克要严重得多。因此,布鲁克命令当时的第3 师师长蒙哥马利立即带领在鲁贝处于危险境地的第3 师脱出身来,前去堵住这缺口。
这在当时任何人看来都是一道无法执行的命令。因为这是一种战争中最难以实施的战术机动,即绕过进攻正面实施翼侧强行军。在一夜之间,蒙哥马利心须把第3 师从鲁贝当面的阵地上撤出来,搭乘运输工具,在黑暗而狭窄的道路上向北转移约25 英里。然后,在拂晓前挖好战壕,准备迎击预计德军将要进行的旨在冲过约瑟河、切断通往敦刻尔克的道路的大规模强攻。
这次转移要在岌岌可危的战线后方仅几千码的地带进行,确实让人捏一把汗。布鲁克整整一夜都在不安地注视着蒙哥马利的进展情况。拂晓时,布鲁克来到原比利时军防守的战线,惊讶地看到蒙哥马利已经占领阵地,布鲁克如释重负,蒙蒂已经像往常一样完成了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在1940年能够如此有把握地、无懈可击地完成这种机动的少将,在英军中可以说是凤毛麟角。这要归功于蒙哥马利在平时注意对部队进行训练,而这是英军某些军官所不屑一顾的。
也就是从那时起,布鲁克开始把蒙哥马利看成一个具有非凡前程的高级军官。
敦刻尔克撤退开始后,布鲁克奉伦敦的命令先行一步回国,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蒙哥马利来代理军长一职,尽管蒙哥马利在他属下的3 个少将中是年资最浅的一个。告别时的情景令他终身难忘。布鲁克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