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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组织,法系严明,苟非选民,焉能造法?袁于戕杀国会之后,妄以私意召集官僚,开政治会议,约法会议,冒称民意,更改约法,摹拟君主,独揽大权,使民国政制,荡然无存,澔澔新邦,悬为虚器,其罪十一也。民国肇造,本以图存,时风所迁,民强则兴,发挥群能,腾达众志,公私权利,宜获敬尊;袁乃倒行逆施,黜民崇吏,既吞立法,复尽灭各级地方议会,密布游探,诬扳党狱,良士俊民,任意捕杀,人民权利,全失保障,致群生股栗,海内寒心,毒吏得以横行,民业日以凋敝,民力壮盛,有如捕风,国势颓隤,益以卑下,其罪十二也。
国局始奠,海内虚耗,财用竭蹶,义宜根本整理;袁乃专事虚缘,日以借债政策,利诱他邦为私托外援之计,断送利权,绝不顾惜,逐鹿争臭,坌集庙朝,遂妄以北中二部,横断铁道,分许外人,惹起国交之猜疑,增益宗邦之危难,其罪十三也。欧陆战争,义以严守中立,及时奋进;袁乃内骄外谀,折冲无状,既反复狼狈,贻羞东鲁,复徘徊雌伏,巽立要盟,失满、蒙矿权,至于九处,承他邦意旨,发布誓言,辱国辱民,倾海不涤,其罪十四也。民族虎争,领土强食,外债毒国,既若饮鸩,竭泽厉民,何异自杀?袁于欧战既发,外赀猝断,乃专事掊克,内为恶税,房亩烟赌,一再搜括,复先后发行内国公债,额逾万万,按省配摊,指额求盈,小吏承旨,比户勒索,等于罚锾,致富户惊逃,闾里嗟怨,国民信爱,斲伤无余,神州陆沈,殷忧可畏,其罪十五也。生利致用,民贵有恒,纵博浪游,谥曰败子,盗贼充斥,此为厉阶,修政明刑,首宜致谨;袁乃纵容粤吏,复弛赌禁,使南疆富庶之区,负群盗如毛之痛,苛政猛虎,同恶相济,清乡剿杀,无时或已,政以福民,今为陷阱,其罪十六也。烟害流离,久痼华族,张皇人道,仅获禁约,奋厉阏绝,犹惧不亟;袁乃餂其厚获,倚以箕敛,宠登劣吏,设局专卖,重播官烟,飞扬淫毒,失信害民,辱国贻讥,其罪十七也。民权政治,积流成海,国家公有,炳若日星,世室旧家,且凛兹盛谊,汲汲改进,华族后起,方发皇古训,追踪世法,断脰流血,久而后得,大义既伸,迕则不忠,乔木既登,返则不智;袁乃身为豪奴,叛国称帝,监谤饰非,炰烋求是,狐假虎威,因以反噬,使凶德播流,戾气横溢,妖孽丧邦,甘为祸首,其罪十八也。易象系天,筮曰无妄,圣学传经,谊唯存诚,故忠信笃敬,保为民彝,衍为世德;袁乃机械变诈,崇事怪诡,貌为恭谨,潜藏祸谋,秘电飞词,转兴众口,涂刍引鹿,指称民意,欺世盗名,载鬼盈车,背食誓言,日月舛仵,使道德信义,全为废词,民质国华,尽量消失,其罪十九也。维我当世耆德,草野名贤,或手握兵符,风云在抱;或权领方牧,虎步龙骧;或道系乡闾,鹤鸣凤翽,细瞩理伦,横流若此,起瞩国家,悲悯何如?凡属衣冠之伦,幸及斯文未丧,等是邦家之主,胡堪义愤填膺。谯彼昏逆,洵堪发指,修我矛戟,盍赋同仇?书到都府,勋耆便合聚众兴师,都邑子弟,各整戎马,选尔车徒,同我六师,随集义麾,共扶社稷。昆仑山上,谁非黄帝子孙?涿鹿中原,合洗蚩尤兵甲。军府则总摄机宜,折冲内外,张皇国是,为兹要约。曰:凡属中华民国之国民,其恪遵成宪,翊卫共和,誓除国贼,义一;改造中央政府,由军府召集正式国会,更选元首以代表中华民国,义二;罢除一切阴谋政治所发生,不经国会违反民意之法律,与国人更始,义三;发挥民权政治之精神,实行代议制度,尊重各级地方议会之权能,期策进民力,求上下一心全力外应之效,义四;采用联邦制度,省长民选,组织活泼有为之地方政府,以观摩新治,维护国基,义五。建此五义,奉以纲维,普天率土,罔或贰心。军府又为军中之约曰:凡兹官吏,粤若军民,受事公朝,皆为同德。义师所指,戮在一人,元恶既除,勿有所问。其有党恶朋奸,甘为逆羽,杀无赦!为间谍,杀无赦!抗义行,杀无赦!故违军法,杀无赦!如律令。布告天下,迄于满、蒙、回、藏、青海、伊犁之域。
檄语煌煌,钲鼓阗阗,云南护国三大军,次第组成。除唐督留守外,第一军总司令蔡锷,先向四川进发,第二军总司令李烈钧,亦向广西进发,分道扬镳,为国效力去了。写得有声有色。袁世凯迭闻警耗,料知非口舌所能平定,乃决计用兵进攻,即于一月四日,再开军事会议,首画定戒严区域,次规定攻击方略。戒严区域,分为三等,列表如下:
(一)紧急区 自百色、泗城经兴义、威宁及泸州、宁远,定为紧急区。
(二)临时区 自桂林经贵阳及重庆,定为临时区。
(三)预备区 由雷、琼、经辰、沅、荆、襄及汉中,定为预备区。
攻击方略,亦分作三路,照上例表明:
(一)由湖南进兵 用马继增为司令官,带领第六师,由湖南经贵州向滇进攻,以常德为根据地,并发飞机两架,由秦国镛统带,赴军候用。
(二)由四川进兵 用张敬尧为司令官,带领第七师,由川入滇,以重庆为根据地,并饬王鹗统带飞机四架,赞助军机。以上两路,特任第三师长曹锟为总司令,统辖川、湘两军,马、张以下,均归节制。
(三)由广西进兵 用龙觐光为总司令,召集粤、桂军,由广西百色县,向滇进击,以南宁为根据地。
筹议已定,又下一中令,略说:“唐继尧、蔡锷等,权利薰心,造谣煽乱,予以薄德,忝受推戴,惟有速戡反侧,聊谢国人”云云。越日,再电饬近滇各省,一体严防。又越日,令龙济光、张勋、冯国璋、陆荣廷、段芝贵、赵倜、汤芗铭、李纯、倪嗣冲等,简选精锐,听候调用。又越日,令曹锟率第三师全部,及第七师一旅,速即入川,马继增率本部继进,所有岳州防务,另派第二师一部接管。应五十七回。再命湖北将军王占元,就汉口设立军事运输局,督办军需,接济征滇军队。老袁意中,以为着着筹备,非常严密,偌大云南,不值一扫。那知曹锟所率的第三师,就是民国元年,袁避南来,嗾令变乱的军士,当时焚都市,嬲妇女,几闹得不可收拾,老袁反格外优待,不特未加惩处,反且密行超迁。他们骄淫成习,毫无纪律,自奉令入川后,沿途经过湘、鄂诸境,仍是淫杀抢掳,任所欲为,曹锟亦不能禁止,坐视骚扰,肃政厅据实弹劾,总算由老袁特颁军约,号令军前,但也只是官样文书,掩人耳目罢了。兵不可玩,玩则不震。一月十日,参政院代行立法院,复奏请速正大位,借弭内乱等情。老袁令大典筹备处复议,一面遣农商总长周自齐,出使日本,名目上是庆贺日皇加冕,赍赠高等勋章,暗中却餽送一份大礼,作为承认帝制的交换品。不意周自齐方衔命登程,那日使馆中,竟发出一个照会,递至外交部,害得老袁色沮神丧,魂散魄销,正是:
卖国且难逢受主,比邻竟尔拒行人。
毕竟照会中有何说话,请看官接阅下回。
阅云南檄文,义正词严,不得目为太过。盖袁氏之欺民久矣,一经檄告,方令全国人民,洞烛其私,所有种种伎俩,俱表襮无遗。足令后之好欺者,引为炯戒,亦有关世道之文也。袁氏决计兴师,种种筹画,缜密之至,清康熙帝平三藩之策,无以过之。然卒至于挠败者,由人心之已去,而兵气之不扬故也。况沿途所经,任情焚掠,以是行军,安往不败?要之袁氏成于欺,而亦败于欺。孟子有言,以德行仁者王,以力假仁者霸,德不必问,至若以力假仁,亦且未逮,何王霸之足云!
第六十回 泄秘谋拒绝卖国使 得密书发生炸弹案
却说周自齐奉命出使,本受老袁密嘱,要他联络日本,愿将从前中日悬案的第五款,再予让步,作为承认帝制的交换品。相传密嘱中有七种条件:(一)是将吉林割归日本,(二)是将奉天司法权让与日本,(三)是将津浦铁路北段,割归日本,(四)是将天津、山东沿海权,划归日本,(五)是聘日本人为财政顾问,(六)是聘日本人教练军队,(七)是中国枪炮厂,由中日合办。这七种条件,差不多是三国时候的张松,把益州地图献与刘备的模样。丧心病狂,一至于此!巧值日使日置益,仍到京都,复回原任,他本与老袁密商,订有口头契约,特地归国,向政府说明,大隈内阁,颇有承认交换的意思,因此日置益复任后,转语老袁,袁即遣周自齐为专使,赍送一份大礼券,献与日本政府。日置益已探悉行期,即于一月十四日,邀自齐至使署,备了盛馔,把酒饯行,宾主尽欢而散。自齐即遣农商视察团,先日启程,自己亦召集随员,正要东渡。不意十六日辰刻,由外交部接到日使照会,略云:
现因有若干之情,致日本天皇不便于此际接待中国专使,故帝国政府请中国政府,将周专使自齐之行期,暂为展缓,特此知照。
陆徵祥接着照会,慌忙禀达老袁。看官!试想皇皇钦命的专使,被他半路撵回,这是国际上少有的怪事,就是老袁就任元首后,也是破题儿第一遭。老袁看了照会,几半晌说不出话来,惊疑了好一歇,方向陆徵祥道:“这……这是何故?”徵祥道:“闻得外人议论,却有三说:一说是俄日协约,正在磋议,无暇接待我国的专使。”老袁摇首道:“恐未必为此。”我也说是不确。徵祥复道:“第二说是日皇离京,不便招待。”老袁又道:“此语越离奇了。”甚是,甚是。徵祥接着道:“第三说是大隈被刺,国中恐有他变,所以却回我使。”老袁道:“日本新闻纸中,却亦载着此事,据言本月十二日,大隈至丰明殿中,陪宴俄太公,宴毕归邸,途经山次町,猝遭弹击,幸尚未中。照此看来,大隈并未受伤,昨今两日东京新闻,也没有记着内变消息,如何拒却我使哩?”袁氏心目中只防日本,故于日本报纸,格外留意。徵祥道:“现在日本国中,也分党派,有几个是赞成陛下,有几个是首鼠两端的。”老袁怅然道:“外交事真难办得很,我国明明自主,并不受外人节制,偏偏我要改革国体,他竟出来瞎闹。暗指五国警告。看他照会上面,还说是友好邻邦,并非干涉中国内政。为什么出年以来,投递各使馆文件,只为了洪宪元年四字,尽被却还。日使日置益,且说是总好商量,但教日本承认帝制,各国亦自然照行。今乃拒绝我国的专使,显是前后不符,自相矛盾,别国还不必怪他,日本真欺我太甚呢。”你要欺人,人亦欺你,这是人事循环,何必懊恨。借老袁口中,补出却还文件,及日使面允事,都是省文之法。 徵祥连声称是。老袁又道:“你且去邀了日置益来,看他何说。”
徵祥应命而去,即备柬去请日使,日使只说就来,偏偏待了一日,未见足音。翌日,复由老袁着人往邀,又是“就来”两字,做了回话手本;好容易盼到薄暮,才见日置益乘轩而来,既至新华宫,昂然直入。老袁与他相见,正要开口诘问,但见日置益已沈着脸儿,淡淡的说着道:“秘密秘密,好似鸣锣击鼓一般,这样叫做秘密,我今日才得领教了。”老袁听着,几乎摸不着头脑,只好还问日置益,要他说明。日置益道:“袁大总统,你既要我国帮忙,与我订定条约,彼此应各守秘密,为什么英、法诸国,均已知晓呢?”老袁被他一诘,不由的发怔起来。日置益又道:“英、法、美、俄、意五国,将中日秘密结约,与前此密谈的话儿,统探听得明明白白,竟向我国政府提出质问。袁总统,你想我国政府,还是承认呢?还是不承认呢?”句句要他自答,煞是厉害。老袁听了许多冷语,才道:“我处是严守秘密,并未曾走漏风声。”日置益又冷笑道:“照总统说来,简直是要归咎他人了。现在我国政府,已不想甚么权利,所以请总统不必费心,周使不必过去。”这数句话,说得老袁愧愤交并,无词可答,只目炯炯的望着日置益。形容尽致。日置益又道:“本使拟效忠总统,费了一番跋涉,坏了若干唇舌,徒落得一事无成,这正叫作画饼充饥哩。”老袁才嚅嚅的说道:“贵使替我尽力,我是很感激的,但事体已办到这个地步,好歹总请帮忙。”日置益不俟说罢,便摇着首道:“这事莫怪!本使已爱莫能助了。”言至此,即出座告别,掉头自去。
老袁送出日使,只好饬止周自齐,但一时想不出那走漏秘密的原因。看官,你道这种密约,究竟是何人泄漏呢?古人说得好:“天下无难事,总教有心人。”今人说得好:“天下无难事,总教现银子。”当袁氏求好日使,秘密进行的时候,日使屡至总统府,不防法使康悌氏,冷眼相窥,已料有特别事故,至日置益无端回国,又无端复任,接连是袁氏派遣周自齐,蛛丝马迹,约略相寻,十成中已瞧料五六。螳螂捕蝉,黄雀随后。只没有探听虚实,总不能凭空揣摩。凑巧自己使馆中,有一个华人方璟生,当差有年,遂传召进来,嘱他暗中侦探,且说是得着实据,就使耗费数万金钱,也不足惜。方璟生得此美差,自然惟命是从,竭力报效。这是中国人的坏处,然此次探出秘密,反保全若干权利,却是反恶为善。他有两个莫逆的朋友,都在总统府办事,一是内史沈祖宪,一是内尉勾克明,当下就折柬相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