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公子好诗性啊。”若涵语带嘲讽。
凤千鹤身后突然冒出一个脑袋来,四五岁的一个男孩,红润润的脸上,闪着一双机警而又略带狡黠的眼睛。
“妈妈。”男孩的眉毛和眼睛像极了若涵,唯有整个脸型却像那个男人。
“睿睿,又去那儿皮了,早晚要扒了你的皮。”若涵口含笑意,口吻慵懒。
“凤叔叔教我功夫呢。”沈睿扑到若涵怀里,撒娇地蹭着她。
若涵取出手帕拭去孩子满脸的汗,不由嗔怪地瞪了凤千鹤一眼。“我说你好好的教他什么武功。”
凤千鹤走上前摸了摸沈睿的脑袋,笑道:“睿睿资质不错,十分适合练武,志在强身,不碍事的。”
“妈妈,等我练好了武功,以后就可以保护你了。”睿睿契合时机的讨好卖乖。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行了,自己去玩儿吧。”
睿睿笑着蹦跶开,回头扮了个鬼脸。“睿睿是好孩子,不打扰凤叔叔和娘亲大人了。”
“这孩子长得真想你,性子也像。”凤千鹤瞧着远去的孩子含笑道。
若涵翻了翻白眼,“损我呢是吧,皮得跟猴似的,有什么好。”她脸色微微一沉,冷声道:“你究竟什么时候放了我们母子。”
凤千鹤淡笑着坐在一旁,不管她面色不悦,端起一杯茶品起来。“时局不稳,待在这里对你有好处。”
“这阵子朝廷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五十一年时皇上复废了皇太子,将其禁固在咸安宫内。可这位皇太子似乎并不甘心,借医生为其妻石氏诊病之机,用矾水写信与外界联系,又被发觉。自此,皇上十分戒备,凡大臣上疏立储者,或处死,或入狱。就在前日里,八阿哥为讨好皇上,送了两只海东青。没想到等笼子一打开却发现是一对死鹰,皇上大怒。”
若涵沉默片刻,心里在盘算着究竟是胤禛还是十四陷害八阿哥。
凤千鹤试探着问:“你认为此事是何人所为?”
“日益膨胀的八爷党树大招风,不但是当今圣上的眼中钉,怕也是雍亲王的眼中刺。皇上恐是认为八阿哥有兴兵构难,逼其退位之嫌。死鹰的事儿不管是谁所为,不正好让皇上有了理由打击八阿哥。”
凤千鹤沉默半晌,“皇上冷情,八阿哥怕是再无翻身之日。”他的语气里有不可错认的晦涩。
若涵目光咄咄逼人地向他扫去,忽而问:“你究竟是谁?”太子用矾水写信与外界联系,此等隐秘之事,他一个江湖中人即便通天也不可能知晓。
凤千鹤自觉失态,掩饰的再次抿了一口茶。“不管我是谁,你只要记得我不会伤害你就是了。”
若涵冷笑一声:“不会伤害?直到现在,只要一到阴雨天我的伤口就会隐隐作痛,时刻提醒我这是你给我带来的。”
凤千鹤眼神锐利,口吻却沉闷。“我说过了,那些人不是我派去的。”
若涵至今记得五年前的雨夜,她和胤祥突遭袭击,她被刺穿了身体坠入河中。等醒来时已经到了这个院落,一待便是五年。期间她也生下了孩子,取名为沈睿。凤千鹤直到一年前才现身,在他出现之前,她们母子被禁锢在这里,周围藏着众多隐卫,她曾经想过逃脱,但每次都不得其法。她不知道凤千鹤打得什么主意,心里的弦也始终绷着。
“若涵,你不是个单纯的女人,应该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
若涵牢牢锁住他的目光,那对眼眸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她探出身子,伸手欲去掀开凤千鹤脸上的面具,却被他捉住了手腕。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话中似乎有种莫名的酸楚。
若涵猛地抽回手。“对抗朝廷对你有什么好处?”
“谁说我对抗朝廷,那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只是生活在夹缝中寻求自己的轨迹罢了。你,我,雍亲王,八阿哥亦是如此。”
若涵心头一震,难道她想错了?她一直以为凤千鹤的存在只有一种可能。一,他是八爷党,暗中效劳八阿哥和九阿哥,伺机夺取皇位;二,他可能是太子党,为其登上皇位而拉拢朝中大臣。现在看来,凤千鹤身份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睿睿宝宝
“文君。”若涵放下手中的书籍向外屋唤去。
不一会儿,一个紫衫婢女走了进来,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姣好。
“夫人,有何事吩咐奴婢?”
若涵皱了皱眉,都跟她说了多次了,不要喊夫人,弄得她年纪很大似的,偏偏这丫头认死理。
文君是这院落里唯一的女子,凤千鹤将她从别处遣来特意照料她们母子。只不过这文君看似柔柔弱弱的,其实武功底子非常好,看来照顾她只是次要的,重要的则是要监视她。
“睿睿呢?这会儿该吃晚饭了,人皮到哪里去了?”
“刚还在院子里,我这就去找找。”
凤千鹤虽然限制若涵走出这座院落,可并没有阻止过沈睿,大概因为他只是个孩子,不需要严防的缘故。再者,睿睿这孩子是自来熟,早和这满山遍布的暗卫打成了一片,时常会拿回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儿,他说那都是一些黑衣叔叔给的,黑衣叔叔们可怜得很,每次都只能躲在树上和草丛里。若涵也不曾过多过问这些事,毕竟孩子在这里是丢不了的,她总是希望睿睿能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若涵见文君没有回来,便忍不住走出屋子在院落里观望,只听见后园似乎有争执声传来。
“亏你还是暗卫首领,连个孩子都看不住。”文君的口气透着焦急和埋怨。
“我也不想,睿睿那小子鬼得很,逼着我们躲猫猫玩儿,没想到一转眼,人影子就不见了。”
“你说这可怎么好……这林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一个五岁的孩子,万一碰上个野兽什么的公子定饶不了我们。”
若涵在他们面前忽然现身,冷冷道:“你们在说什么?”
文君吃了一惊,连同那暗卫一同行了礼。
“见过夫人。”
若涵打量了一下那个暗卫,年轻轻的一个小伙子在她的目光扫视下竟然有些着慌,暗叫这女人眼光毒辣,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睿睿人呢?”
暗卫吱唔道:“小公子……小公子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夫人请放心,我已经命所有人去各处寻了。”
“哦,那小子恐怕还不饿,等饿了,自然会回来的。”
若涵淡淡的看似事不关已的态度让暗卫和文君皆一脑门黑线。哪有这种对孩子不闻不问的娘的,是亲生的吗!
“文君,我饿了,布饭吧,等睿睿回来了,晚饭就免了,饿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好惨!看来是后娘。暗卫在心里嘀咕。
一直到月上柳梢头,若涵坐在炕上无聊的学着绣花,突然感到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角。低头一看,只见自家孩子讨好的正冲着她笑。
“妈妈,睿睿回来了。”
若涵皮笑肉不笑地说:“哟,这是谁家宝宝呢?”
“妈妈,睿睿错了,以后睿睿一定听妈妈的话,再也不乱跑了。”睿睿说着爬上炕头,乖巧的替她捶起腿来。
“夫人,既然小公子回来了,您就别气了,孩子饿着不好,我去弄点吃的吧。”文君在门口询问。
“行了,去吧。”
若涵笑着点了下沈睿的小鼻尖,见文君走出屋子才将他抱起来。“宝贝儿子,今天发现什么没有?”
睿睿掩嘴偷笑,黑漆漆的大眼睛骨溜溜一转,小声的在她耳边说:“妈妈,今天我又去后山了,和黑衣叔叔们躲猫猫玩儿,趁着他们不注意就溜了,他们好笨哦。”
若涵能想象到那些暗卫叫苦连天的模样,欢喜地亲了下沈睿的小脸蛋。“做得好,那睿睿发现什么没有?”
“后山连行坳那儿再过去就是悬崖了,没有发现什么。但是在那片大山石后头发现一条小路。山石旁有很高很高的草丛,睿睿钻进去才发现了那条小道。那条道可以通往山下哦。”
沈睿又从小褂里取出了几朵花来,开心地说:“妈妈,今儿个我还看见曼陀罗花了,你瞧瞧是不是你常画给我看的?每次去后山玩儿都没有寻到,今天终于让睿睿找到了。”
若涵仔细的辨认了一下那些颜色鲜艳的花朵,果然是曼陀罗没错。她赶紧将花儿放进了炕边的宝匣内。
“睿睿真聪明,是妈妈的乖宝宝。”她怎么能生出如此鬼精灵的孩子,上天待她不薄呢。
沈睿靠在若涵怀里,忽然问:“妈妈,我们是不是要去找爹爹?”
若涵被孩子的话问得一怔,抱紧他轻抚着他的小脸。“睿睿想爹爹?”
沈睿想了想,小手捧起若涵的脸。“妈妈想的话睿睿就想,如果妈妈不高兴睿睿就不提起爹爹了。”
孩子的懂事让若涵欣慰,只是她没想到幼小的孩子竟然会在潜意识中渴望父爱。她几乎没有提起过那个男人,相信凤千鹤也不会提起,那么这个孩子究竟是哪里来的意识?
“松鼠宝宝有松鼠妈妈还有松鼠爸爸,为什么睿睿没有?”沈睿仰起脸执着地望着若涵。
“睿睿有爹爹,只是……你还小,有很多事还不懂。”
“爹爹不要妈妈了是不是?”沈睿说这话时小嘴扁扁的。
若涵笑了,摇着哄着:“不是,爹爹……他要照顾的人太多,而妈妈却只要那个唯一,宝宝懂不懂?”
沈睿一语惊人道:“哦……是不是说,爹爹家人太多,而妈妈只想和爹爹两个人在一起?不对,再加上睿睿,应该是三个人在一起。”
什么叫做童言无忌,这话让若涵不免笑出声来。
“嗯,算你说的对。”
沈睿得意洋洋地笑眯眯道:“睿睿会陪着妈妈的,让爹爹一个人哭去吧!”
若涵再也忍不住地大笑起来,引得小家伙也一起咯咯直笑。
文君进来时就看见娘俩抱在一起,淡淡笑道:“夫人,饭菜来了,让我喂小公子吧。”
“文君,你来得正好。山里湿气大,睿睿有些不舒服,你给去抓副药吧。”
若涵朝沈睿挤挤眼,他立刻“虚弱”地半眯着眼睛,弱声道:“文君姐姐,睿睿好难受。”
文君毕竟是从小看着睿睿长大的,自然担心他的身体,忙答应:“怕是湿毒引起的,小孩子本来就体弱。让大夫配些去湿毒下肝火的。”
“加些香白芷和生草乌吧,去湿毒外味道还不苦。”若涵看似不经意地说。
“是啊,文君姐姐,睿睿最怕苦了。”
“好,我这就去请。”
若涵和沈睿彼此相视,露出一摸一样狐狸般的笑容。
东苑?书房凤千鹤正写完一封密信,暗卫照往常一般向他汇报沈若涵母子的情况。
“文君怎么没有来?”
暗卫恭敬万分地回答:“沈睿病了,好像是山里湿气大的缘故,文君去请大夫抓药。”
“病了?”凤千鹤眼里露出一丝焦虑,“有没有去请南苑的傅神医?”
“沈夫人说是小病,用不着劳烦神医。文君见小公子没有什么大碍,就是胃口不好,所以也没去请。”
凤千鹤放下了手里的笔,询问道:“小孩子用药要谨慎,都配了些什么药?”
“香白芷和生草乌,对了,还有炒南星、川穹。”
暗卫一说完,凤千鹤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豁然站起身,厉声道:“马上去西苑。”
沈若涵!果真不能对她有半点松懈。香白芷加上生草乌、炒南星、川穹,这些药明明就是麻药的制剂。她究竟要干什么!?
等凤千鹤和暗卫们赶到西苑时,屋里除了昏迷不醒的文君外再也不见沈若涵母子的身影。
他瞧了瞧趴在桌边的文君,还有她手里倾倒的茶杯,半睁着眼眸,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整个身子似乎都麻痹了。
凤千鹤示意身后的傅神医出手解救,只见傅神医取出银针,在文君的几处穴道扎下,一盏茶的工夫,文君的手才微微动了动。
“人呢?”凤千鹤冷声问。
文君喘着气,说话还不太利索。“主上恕罪……奴……奴婢,奴婢喝了小公子递过的茶就动弹不得了。”
“来人,马上出动所有暗卫给我搜,别伤害他们母子。”
“是,主上。”
“她怎么样?”凤千鹤冷眼瞧了瞧文君。
傅神医回禀:“没有大碍,只是麻药而已,过一个时辰便可安然无恙了。”他说着拿起杯子里的残液闻了闻,笑了笑道:“这位夫人可真不是省油的灯,竟然知道古代麻沸散的偏方。”
凤千鹤觉的有点心烦意乱,她为何就不肯多等些日子,偏偏要这时候逃出去。
“你说她的身体……”
“主上请放心,如不出意外的话沈夫人的病应该不成问题。”
凤千鹤微微松了口气,想起若干年前救起沈若涵时,她早已命悬一线。加上她怀有身孕,利剑又伤了她的心脉,要活下来着实不容易。可那个女人却凭借着自己顽强的毅力撑了下来,连傅神医都称之为奇。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她再次经历了鬼门关,难产又让她几乎送了命,全靠神医翻遍古籍才找到救命之法。如今养了五年,身子也逐渐好转,但还需进补一段时间方才能去了病根,没想到还是被她逃了。
沈若涵,她为何就是不懂他的心呢!
牢狱之灾 焉知非福
“妈妈,你确定没有迷路?”
睿睿宝宝东张张西望望地,指着一棵分叉的槐树道:“刚才我们也看见槐树伯伯了。”
“……”
若涵顺着她指的方向瞧了瞧,果不其然,上面还有她画的标记。她笑道:“很好,说明另一条路就是我们要找的下山道路了。”
沈睿满脸鄙视地问:“妈妈,天黑再走不下去,黑衣叔叔们就要找到我们了,那睿睿的辛苦就白费了呢。”
“甭废话,你老娘才辛苦呢。”这孩子,有时候就是太鬼灵精,说话损得很。
就在此时,山林里忽远忽近地传来一阵哭泣声。
母子俩对视一眼,沈睿抱紧了若涵的腿。“妈妈,山林里是不是有鬼啊,鬼魂都会在冤死的地方哭吧。”
若涵脸上抽搐了一下,暗骂这是谁骗小孩子呢。
“别乱说,这世界上哪有鬼。”
若涵说着仔细辨别着哭声的方向,拉着沈睿朝那里走去。
拨开一片乱草,就见小溪边坐着一团小小的身影,正低头哭得欢呢。
沈睿率先喊了声:“你是谁啊?”
那小身影显然不知道这里会突然冒出人来,被吓了一大跳,脸上的眼泪流得那个凶啊。
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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