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拢,摩拳擦掌神色兴奋。
箱子被粗索吊挂在三丈高的龙头上。边上垂下半尺上的引线。剑声弄好后,攀着龙头摆了个猴子观月的造型,逗来阵阵笑声后,他大喊了声:“有请小姐!”
莫若菲呵呵笑着推搡着不弃道:“我送你上去!”
他搂住不弃腾身掠上盘龙台,轻轻放她在龙头处站定。不弃往下一看,三丈高的盘龙台下满是兴奋的脸。她又兴奋又害怕地抱住龙头说道:“大哥,你不会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上面吧?”
莫若菲把线香塞她手里轻笑道:“你点燃引线后,箱子底部的烟花爆开后,满箱新钱会洒落。明白了?”
原来是让她洒过年钱啊!不弃恍然大悟。这是让她在下人面前摆小姐威仪的面子活儿。她嘿嘿笑道:“多谢大哥!”
莫若菲摸了摸她的头道:“下人们捡得赏钱会拜谢你。这是你第一次以莫府小姐的身份在所有下人面前亮相。点燃引线后站在龙头上不要怕,受完礼我再接你下来。”
他旋身飞下,笑咪咪的望着不弃。
不弃鼓足勇气,一手抱着龙头,弯下腰用线香点燃了引线。
红色的引线滋滋的越烧越短。不弃紧张的看着,抱紧龙头的手已沁出汗来。她踩着的那截龙身只有一尺见方,手能抱住的只有碗口粗的龙头。独自站在高处,寒风吹来,她突然觉得有些孤单。盘龙台下那些兴奋的脸离她越来越远,她似乎融进了这个世家大族的生活,又似乎飘荡在外。像独自高悬于夜空的寒月,感觉不到半点温暖。
这时,不弃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所有仆人都兴奋的挤向盘龙台的时候,那个小厮打扮的人却一步步的在慢慢后退。他盯着她,眼神冰凉,露出一丝冷冷的笑容。
“救命!”不弃下意识的大叫了声,手松开从盘龙台上栽下。
就在这时,箱子炸开了。轰隆一声巨响之后,箱子里的铜钱并没有像往年一样从箱底洒下,而是如暗器一般迅疾射出。
“所有人都趴下!”莫若菲大吼了声,看到不弃在半空中的身影,瞳孔收缩如针。他大步跑过去,手已解下大麾飞舞起来。
身体不知道被砸中了几处,痛得不弃哇哇大叫。摔落时她觉得有人抱住了她,身体被抱着滚了好几圈,脸朝下被压在了地上。
“不弃,伤到了没?不弃?!”莫若菲一把推开压在不弃身上的婢女,拉起不弃迭身急问道。
那双亮如钻石的眸子里闪动着泪光,她呆呆的看着莫若菲。周围渐次响起的呼痛声,尖叫声,哭声冲进了她耳朵里。不弃想说话,却说不出来,憋了半天挤出一个字来:“痛!”
这个痛字尖锐的刺进莫若菲心里,他怜惜的摸了摸不弃的脸什么话也没说,深吸口气打横抱起了她。
铜钱如天女散花从箱子里射出,在空中散开对盘龙台下的人却没有太大的威胁。仍有数十个被打中。有几个伤在脸上,鼻青脸肿,额头淌血。这出变故来得快也去得快。婢女小厮们抱着头缩在地上,见没了动静这才敢起身,胆小的婢女已哭了起来。
望京城里迎新年的爆竹声还没消停,震得莫若菲有杀人的冲动。他环顾四周厉声喝道:“后院母亲处增派人手值夜!剑声招集所有护院巡视府邸!莫伯安排管事的去请大夫!”
是什么人在烟花中动手脚?是冲着他来,还是冲着不弃?莫若菲脸色阴郁,低头看到不弃紧皱着眉头,眼泪淌了满脸,心头一窝子火直往脑门子冲。他下意识的收紧了胳膊,仿佛这样才能够保护她。
“你要是洒银票就好了!”不弃埋怨的说完,只觉得浑身都痛,抓着莫若菲的衣襟再不吭声了。
“忍忍,大夫一会儿就到。”听到她开口说话,莫若菲松了口气,大踏步往后院走。
财神送财(5)
到了凌波馆,紧跟着跑来的灵姑等婢赶紧接过不弃检视伤处。
天空中有偶尔湮没于黑夜的烟花无声的出现,无声的消失。莫若菲紧抿着唇,默默的看着。不弃,她会像那些烟花一样吗?绚丽的怒放,转瞬消失?牙不自觉的咬着紧了,带动颊边的肌肉隐隐抽动。他为什么会怒?为什么会看到她痛的样子难受?只是因为害怕七王爷怪罪?莫若菲神色复杂的看向凌波馆外。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别的,是不弃不能有事!他急燥转过头,死死地盯着紧闭的房门。听到里面传来不弃低声说痛的声音,他同时深深吸了口气。仿制这样才能压住从胸口泛起的难过。
片刻后灵姑从房中出来禀报道:“小姐身上有好些处被打得青肿了,并没有伤到骨头。少爷放心。”
莫若菲松了口气道:“好生侍候着,大夫一会儿就到。”
说完这话他才发现双手不知何时握成了拳头。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不弃摔下来断了骨头若戳进了内脏造成内出血,他就算知道手术,也做不了。莫若菲暗道庆幸。眼角余光突看到院子里还站着一个婢女。她穿着件青布碎花小袄,满脸焦灼,一个劲儿地往房里张望着。
凌波馆服侍不弃的四婢是他亲眼看过的,这个婢女怎么这般眼生?莫若菲眼神变冷,迅急的出手擒住她的手腕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啊!好痛!少爷,我是厨房的丫头青儿啊!”手腕仿佛被掐断了似的,青儿痛得大叫。
青儿?厨房的?莫若菲微松了力气,狐疑的问道:“你跟来凌波馆做什么?”
青儿啜泣着说:“刚才小姐摔下来,正巧摔在奴婢身上。我就抱住了小姐。”
莫若菲这才想起压在不弃身上的那个婢女。他松开了手问道:“可有受伤?”
“回少爷,奴婢正巧站在盘龙台的基座旁,那些铜钱好象不是往下面射的,没有打到奴婢。翻滚的时候擦伤了些。青儿担心小姐,就跟着少爷一起来了。”青儿摸着手腕轻咬着唇,尖而玲珑的下巴上挂着晶莹的眼泪,竟是个清秀的小美人。脸颊上沾着泥土污垢,额头有块擦伤,沁出了丝丝血迹。
她委屈的站在莫若菲面前。低着头,却忍不住偏过脑袋看屋里的动静。
莫若菲盯着她,冷冷说道:“看你年纪不过十五六岁。一个厨房的丫头却有这等绝色,这等急智,这等胆色?我看你是混进莫府的奸细!”话才说完,他已重重一掌打了过去。
青儿愕然抬头的瞬间,肩头已中了莫若菲一掌。她狠狠的摔在地上,疼得满头大汗,只挣扎的哭喊道:“少爷我不是奸细!不是啊!”
不试试你,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呢?莫若菲唇边掠过一丝笑,淡淡地说:“起来吧。只是试试你罢了。”
“谢谢少爷。”青儿哽咽着说道。她捂着肩挣扎的站起来默默的站在莫若菲身边,眼泪哗哗的往下淌。
眼泪挂在清秀绝伦的脸上,加上额间的擦伤,奇异的散发出一种*。莫若菲冲动的想安慰她几句。这时不远处有光影闪动,远远的传来莫伯沉稳的声音:“少爷,夫人来看小姐了。”
财神送财(6)
莫若菲赶紧迎上前去。莫夫人衣着整齐,披了件风毛斗蓬,神色镇定。她缓缓问道:“伤重否?”
莫若菲暗叹了口气,温言说道:“不弃无事。娘不用担心。天寒您别着了凉。”
莫夫人叹了口气道:“出这么大的事,娘怎么睡得着。我进去瞧瞧吧。”
莫若菲扶着她往屋里走,转过头对莫伯说:“让大夫好生瞧瞧青儿的伤。这丫头很机灵,护住了不弃。伤好了就到凌波馆侍候小姐吧。”
他最后一句话却是对青儿说的。听到这句话青儿眼里露出了惊喜。她抹了把泪大声说道:“多谢少爷!青儿一定会好好侍候小姐的。”
莫若菲微微一笑,看到青儿看痴了他的神情不禁莞尔。本有些沉重的心不禁轻快了几分。
隔着纱账,隐隐能瞧见不弃穿着白色的中衣躺在床上。大夫提笔写了药方交给灵姑,笑着说道:“小姐从三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有伤着骨头真是万幸。身上多处是外伤,用活血的药酒推散了,再服两剂药就行了。”
送走大夫后,莫夫人隔着纱帐柔声问道:“不弃,现在可好些了么?”
忍冬挽起纱帐,不弃忍着痛想坐起来。莫夫人迅速的拦住她,温和的说道:“别起来了,躺着吧。”
不等不弃回答,她已转开头吩咐四婢道:“大夫说的都记清了?灵姑,去吩咐厨房每天为小姐煲汤。好生服侍小姐。”
四婢躬身应下。
莫夫人面寒如水地说道:“忆山,查仔细了,从办货到经手人一个环节仔细查。”
不弃哎呀叫了声,急急说道:“是个小厮做的。我站在高处看得很清楚,大家都往盘龙台挤的时候,他却往后退。他看我的眼神很可怕!我这才松了手摔下的。如果我不松手,肯定会被射出的铜钱打个正着。那么近的距离……”她后怕的打了个寒战。如果她没有松手摔下来,炸开飞射的铜线肯定把她当活靶子了。
从人群中往后退的小厮?莫若菲疑惑的问道:“看清楚了?他长什么样子?”
不弃努力回忆道:“个子不高,长相很普通,脸瘦,颧骨挺高。穿着府中小厮的衣裳。”
莫若菲想了想道:“府中小厮过百,长相没有别的特征我也想不起来。明日集中了府中小厮让你瞧瞧。也许不是府里的人,是外面的人混了进来。”
莫夫人叹道:“府中巡值的侍卫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能混进莫府,也许趁院里大乱的时候已经跑了也说不一定。无论如何,加强防备吧。不弃,你好生养伤。忆山,扶我回房吧。”
财神送财(7)
回到莫夫人住处,莫若菲吩咐婢女出去。他掩了房门,见莫夫人坐在梳妆台前慢慢的卸下头上的花钿。她神情淡定,举止优雅。仿佛今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莫若菲忍不住低声说道:“娘,不弃还是个孩子!”
莫夫人怔住。手中的翠玉长簪握得紧了,蓦地从红木妆台上划过,啪的断成了两截。她将断簪一抛,清脆的撞击声仿佛击破了隔着往事的玻璃,将她心里的恨*裸的袒露在儿子面前。莫夫人眼睛微微发红,目光冷冷的从莫若菲脸上掠过,突拍案而起厉声说道:“你说什么?!”
莫若菲深吸口气说道:“难道不是娘做的?”
莫夫人哼了声道:“我为何要杀她?!”
“因为她是薛菲的女儿!”莫若菲脱口而出。
如果莫若菲先前的指责说破了她隐忍多年的心思,让结痂的伤口再次淌出血来。这句话则是把莫夫人的心一刀挥下摘了去,将她不得不捂住空荡荡的胸口,大口的喘气。惊怒,难堪,伤痛与悲愤一古脑儿从半张开的嘴里喷涌而出。
她背靠着妆台,身体颤抖如秋风吹下的落叶,喉间发出声叹息般的呻吟:“你……都知道了?”
看到她痛苦难堪的模样,莫若菲低下了头。他轻声说:“娘忘记了?从小人们都说我是神童。我十岁掌管莫府钱庄,十三岁就代表莫府参加内库竞标。十五岁将莫府的生意从钱庄扩张到望京城的各行业之中。五岁那年,我其实已经懂得很多事情了。”
“那薛菲……”莫夫人惊疑的看着儿子。她实在不懂自己的这个儿子,他什么都知道吗?他难道连她暗中遣人灭了薛菲全家都知道?
莫若菲静静的看着她,果断的说:“天意让她家破人亡罢了。”
莫夫人从他眼里看到了包容与镇定。她的泪突然涌出来,伸手抓着莫若菲的衣襟大口的呼吸着。
莫若菲轻轻的搂住她,手从莫夫人披散的发间抚过。莫夫人瘦削战栗的身体,发间夹杂的几缕银丝让他心疼不己。这具身体里苏醒时的恐慌与冰凉的心是被莫夫人焦急的泪眼与真心的疼爱消除的。他前世没有父母,他发誓把她当成真正的母亲。他能不包容她吗?他甚至对父亲产生了敌意。
拥有这么大的财富,拥有美丽深情的妻子,拥有他这么漂亮聪明的儿子。父亲太不懂得珍惜。前世他哪怕只拥有一样,也会幸福得做梦都要笑醒。
他发过誓的,在父亲去世时,他发誓要好好照顾母亲一辈子。
也许,在他骨子里他是凉薄的人。他并不在意是否母亲灭了薛菲全家,他并不在意母亲对那个美丽得让他叹息的女子展开报复。他心里只有自己,只有眼前给了他母爱的这个女人。
财神送财(8)
然而,今晚他却恼了母亲。看到烟花变成炸药时他惊恐不己。看到不弃从三丈高的盘龙台摔下时他恨不得肋生双翅能接她入怀。听到她喊出一声痛,仿佛那些铜钱砸在了自己身上。他低低的说:“不弃十三岁了,她被抛弃了十三年。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莫夫人猛的推开他,讥讽的笑道:“但她是那个贱人的女儿!你怎么就能把她带进了莫府,怎么能让我每天都看着她,还要让我装成慈祥的母亲?!”
她的发髻散开,满头青丝披下。额间细细的青筋跳动,已是激动到了极点,忍耐到了极点。
莫若菲被母亲的悲怆击倒了。他不忍的上前两步,重新将她抱在了怀里。这是他的母亲,给了他十三年母爱的亲人。他怎么就没能想到她看到不弃会受这么大的刺激呢?他轻声说道:“我也是被七王爷逼的。十三年了,娘心里还这么苦。若是知道,就算得罪七王爷,我也绝不会带她回府。”
温柔的拥抱与话语瓦解了莫夫人的愤怒。她捶着莫若菲的胸,崩溃地哭了起来:“娘就算有杀她之心,也绝非无知妇人。难道娘不知道现在伤了花不弃就是得罪七王爷?我把她当菩萨供着还来不及,怎会当众人的面杀她?你怎么就能为了那个贱人的女儿来指责我?”
你不会当众人的面杀她,你心里还是想杀她的。这个认知让莫若菲心酸不己。然而母亲的哭声又牵动着他的测隐之心。他什么话也没说,只轻轻拍打着莫夫人的背,用自己的怀抱温暖着母亲。
爆竹声渐渐的消失,新年悄然来临。
莫夫人渐渐的哭得累了倦了,沉沉睡去。
他抱扶她上了床,细心的替她盖好棉被。蜡烛无声无息的流着红泪,莫若菲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