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富人居住区里，花园式住宅鳞次栉比，配有跑马场或游泳池。他们可以用上万元的项圈装饰家犬，可以为宠物举行生日宴会，甚至用百元钞票来包卷香烟，任其随火烧掉，也有人以重金聘请歌唱演员从馅饼中跳出来，以求一乐，穷奢极欲，挥金如土。
19 世纪末，还有全然另外一种景象。在富人云集的纽约市，400 万居民中有150 万人居住在4。3 万个贫民窟中，20 万人住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那里上无自来水，下无排水道，蚊蝇滋生，疾病蔓延。穷人饥寒交迫，难以生存。
正有古人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欲知与洛克菲勒同时发家的还有些什么“怪物”，在他们手下的华工命运如何，且待续述下回。
第十回 展宏图犹大捐躯 筑铁路华工献身恶人当道理难言，寒夜风细鬼魂冤。
华工思乡声声泪，暗随流水到天边。
话说19 世纪末年，美国出现的另一个“经济怪物”叫作“火车”。
1869 年的5 月10 日，是一个以划时代意义载入史册的日子。这天，首都华盛顿的市民倾城出动，云集在国会山。在一片寂静中，人们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国会大厦的顶端。下午2 点40 分，一个磁铁球从大楼圆顶上滚落下来，顿时引起人们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同时，费城的自由之钟和各地教堂的钟声齐鸣，举国上下一片沸腾。这种激动人心的场面从前只出现过两次：美国宣布独立和南北战争结束。而这一天又是什么大喜之日呢？且听细细说来。
西部犹他州普罗蒙特利小山丘一改往日的荒凉气氛，云集了各州要员，正在进行中央太平洋铁路和联合太平洋铁路的接轨仪式。加州州长身着礼服，头戴绅士帽，兴高采烈地举起锤子，向一枚闪闪发光的黄金道钉砸去。金道钉由18K 金铸成，比普通道钉大两倍，骄阳下光芒四射。一声锤音通过连接道钉的电报信号器直传首都华盛顿，传到旧金山和美国各地。信号到达华盛顿，那个特制的磁铁球便自动从国会大厦楼顶滚下。人们欢呼雀跃，军乐队高奏进行曲。旧金山的220 门礼炮同时齐发，盛况空前。接轨后，这条铁路西起旧金山，东到密西西比河畔的奥马哈，由此与东部原有路线相连，成为第1 条横贯美国全境的东西大动脉。昔日把太平洋和大西洋连接起来的梦想，此刻终于变为现实。
众所周知，火车并不起源于美国。英国早在16 世纪后期就发明了马拉铁轨车，用于煤矿运输。蒸气机出现后，他们又在18 世纪末研制出火车头，以取代马力。19 世纪初，美国才有了铁路马车，而且只在少数城市使用。美国人第1 次见到火车这个“怪物”，是在马里兰州的巴尔的摩，“钢铁怪物”冒着浓烟，发出长呜，从这里驶向俄亥俄河畔的惠林市。人们对它跑的速度之快，装载货物之多，疑惑不解。一时间，关于火车的各种传闻便成为茶余饭后议论的主题。可是，就在这个“怪物”的来历尚不清楚的时候，密西西比河以东地区在内战前，已经铁路成网。与修建的速度相比，它的利用率却很不理想，一来运费高昂，使人望而生畏。二来，它不如马车轻便，又不能直接开到货场。三来，美国的运河系统一经使用汽船，快速、廉价的水运便吸引了更多的客户。直到内战后，人们才开始对这个“怪物”刮目相看。言归正传。再说那颗黄金道钉，上面刻满了有功之臣的大名。头一位便是加州州长里兰·斯坦福。从此，他便获得“铁路大王”的美称。1885 年由他捐助建立的斯坦福大学正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要说作为实业家，斯坦福所走之路与洛克菲勒相比可谓大相径庭。洛氏乃生意人出身，经营一辈子，堪称为生财之道的老手。而斯坦福从小就被人称作“木头”，因为他拙嘴笨舌，不善交际。青年时期他在纽约州取得了律师资格，开设了一家事务所。以后，受加州淘金热吸引，他追随几个兄弟来到加州。在这里，他虽然开办了一家小店养家糊口，却把真正的兴趣放在政治方面。19 世纪50 年代，共和党诞生，以反对奴隶制为宗旨，选出了第1 位总统林肯。或许由于斯坦福人缘颇佳，他很快便被选入领导机构。美国政党的主要任务是选举州长、总统，争夺州级和联邦级的议会席位。
斯坦福37 岁那年，南北战争爆发，他荣任加州州长。加利福尼亚原是墨西哥领土，美墨战争中易手美国，1850 年正式作为一个州加入联邦。自旧金山附近发现金矿后，加州人口猛增，地位日显重要，与东部往来的交通问题便提上日程。不断有人提出向内地修筑铁路，但终因资金、设计等困难而久拖未决。斯坦福来自东部，深知交通先行对于经济发展之重要性。上任州长后，他更觉责无旁贷。经过一番策划，他将关于修建横贯大陆铁路的议案草稿提交华盛顿审议。内战之初，北方虽遭失利，但林肯高瞻远瞩，敦促国会批准了《太平洋铁路法》。1862 年7 月初，林肯签署该法。这便意味着斯坦福旗开得胜。该法乃美国自太平洋沿岸修筑铁路的第1 个法案，它受权组成两个法人团体：联合太平洋铁路公司和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前者的任务是建设一条东自内布拉斯加地区，西到内华达州西部边界的铁路；后者则担负加州内部由海岸到与内华达交界处的筑路任务。法案规定了优厚的赠地和资助条件，国家赠予铁路公司沿线两侧各宽10 英里以内的土地，包括森林、石料、泥土等原材料。政府还同意铁路公司发放债券，法案要求公司除修筑铁路外，还要开通同样长度的电报线路，并保证邮政、军队、军用物品和民用物资的安全运输。两年后，国会又通过了第2 个《太平洋铁路法》，将赠地面积扩大一倍，有效地激发了铁路公司的积极性。两家公司各司其职，分别从东、西两地着手准备。先且按下东部不表，单说西部加州的任务。
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由斯坦福亲自兼任总裁，又成立了控股公司，5 个股东中除他本人外，还包括3 位大资本家——亨金顿、霍普金斯和克劳克，以及一位名为犹大的技师。1863 年1 月，他们举行了隆重的开工典礼，斯坦福亲自操锹破土。
然而在这5 人当中，全身心投入铁路建设的只有犹大一人，那4 人都各怀鬼胎。斯坦福一心为自己树碑立传，想方设法争名夺利；亨金顿等3 人则只顾赚钱，利令智昏。犹大年轻有为，从小学习刻苦，立志当一名铁路设计师。他曾为美国东部铁路建设出过力，后来他毅然来到条件艰苦的加州修路。他埋头苦干又奔走呼喊，但履遭困阻，可他义无反顾，甚至花费40 美元印刷倡议筑路的传单，亲自在华盛顿议会门前散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犹大的诚意终于打动了一位国会议员，这位议员把他起草的筑路议案递交加州议会，并得以通过。然而，联邦国会却以内战即将爆发为由，拒绝讨论这项议案。此后，犹大欲罢不能，欲干不行，一心报国却走投无路。
具有政治头脑的斯坦福打听到此人，顿觉如获至宝。二人约见，分外投机，一拍即合。由此便引出了犹大参加控股公司的事。他本人自幼丧父，生活拮据，全靠爱妻慷慨解囊，方才购买下股份。他的财力无法与其他4 位股东相比，但立下的汗马功劳却是他们所不及的。他完全沉浸在即将成功的事业之中。
却不料，此时祸从天降。一日，亨金顿和克劳克约请犹大到公司喝咖啡。犹大经常外出作调查，很少与他们接触，更没有喝茶闲聊的习惯。犹大埋头技术工作，不善人际关系。3 人坐定，亨金顿皮笑肉不笑地说：“约你来有要事相告。当初分股时曾约法三章，咱们5 人要分期支付一定比例的现金。现在马上要支付第1 笔，请你在一周内交上你所属股份的10％，而且要黄金，怎么样？”
什么时候有如此约法？犹大实在想不起来。这当头一棍打得他有些不知所措。他结结巴巴地说：“那我去东部把股票买掉，一周也许还来得及。”“不行啊，老弟！”克劳克摇着头说：“你怎么忘得这么快，咱们5 人所购买的是优先股，规定不允许出售。”又是一个约法三章。犹大并没健忘到如此程度，他认定头一件事事先并无规定，而后者确实有章可循。然而，他又确切地知道亨金顿曾去东部出售股票。犹大暗想，他可以做，我为什么不可以呢？于是鼓起勇气问道：“您的股票卖得不是很顺利吗？”
“不错，我确实去卖了不少，但不是优先股，而是在公开集资时我买的普通股。你有吗？要是有，也可以卖。”这分明是明知故问，将他一军。“这样的话，我确实困难不小，能不能”，犹大说不下去了，只期望着对方开口宽容。
“那好，解决的办法有一个，一周内你交不出黄金的话，可以辞职。我想，这对你大概没什么困难吧？”
辞职？！犹如晴天霹雳。犹大工作十几年，遇到过无数困难，但却从未低过头，一直顽强拚搏。可眼前的情形，不是合作，更不是困难，是十足的欺诈，分明是在赶他走。犹大和妻子一筹莫展，当初为了事业，倾家荡产买下股票，现在却两手空空，只有辞职别无选择。可是，临走也要弄个明白，原因何在？为人忠厚的犹大百思不解，对妻子说可能是他记错了，原来也许真有规定，现在只好自认倒霉。妻子却不以为然。她聪明、机智，断言其中必有原故。她反问犹大：“你是不是顶撞过亨金顿？记得他叫你做一个假报告，你拒绝了，可有此事？”妻子一言，令犹大顿开茅塞。不错，几个月前，亨金顿叫犹大在工程报告中把一部分平原地段改写成山地或高原，以求获取更多政府资助，更可借机中饱私囊。犹大知道亨金顿一直以开设马车公司抵制修筑铁路，他参与太平洋铁路的目的不过是要大捞一把。犹大岂能让小人得意，故断然拒绝执行。他怎会料想，此举不但顶撞了副总裁亨金顿，而且泄漏了他们的天机。真相大白之后，犹大反而变得坦然自若起来，早一天远离这些魔鬼也好。犹大与妻子默然离开加州经中美洲返回东部。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他们经过巴拿马时，犹大传染上黄热病，回到纽约几天后，不幸回天无术，英年早逝，年仅37 岁。他怎么也不会相信，一生雄心壮志竟会落得如此下场。临终前，他高烧不止，但仍然牵挂着铁路事业。他用微弱的声音对妻子说：“你本来完全可以过富裕的生活，跟着我使你吃了不少苦。我对不起你。看样子，我是不行了，可是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中央太平洋铁路。我在工程设计报告中说明了一些地段的地质情况，建议采取绕道办法，尽量避开。可是我想，亨金顿不会考虑我的意见。你一定想方设法与斯坦福联系，通过他争取使用我的方案，否则，工程会大大推迟。”
善良正直的犹大永远不可能理解亨金顿这类人的思想。犹大的方案果然被否，结果导致一些路段出现啃不动的硬骨头，整个进度受到影响。不仅如此，亨金顿欲治犹大于死地而后快。犹大离开加州前曾与东部铁路公司联系，打算继续他的事业。结果，他的电报全被亨金顿以权势截获。就连犹大妻子后来与斯坦福联系的电文也都无一不落入亨氏手中。为了完成丈夫临终遗言，她借钱一次次向加州拍电，但始终没有回音。其实，斯坦福完全清楚犹大被迫辞职的原因，他赏识犹大的才华，对此虽感到遗憾，但从切身利益出发，他只能屈从亨金顿，不敢得罪这位后台老板。他深知，自己虽为州长，但加州的一切从来是亨氏说了才算。正如老百姓所说，“亨大人打个喷嚏，加州就会地动山摇”。
犹大之死震动了整个铁路界，技术人员和广大铁路工人无不悲愤填膺，他们感到小人当道，正义无存。太平洋铁路通车之时，宣传媒介从来没有提及犹大的贡献。恰恰是那些曾与他朝夕相处的纯朴工人主动集资，在圣克拉门托市火车站前为他立了一尊铜像。铜像落成那天，犹大夫人专程从东部赶来，她含着泪水将犹大生前使用的绘图工具，以及他采集的加州岩石标本安放在铜像前。一束束鲜花簇拥着塑像，人们低头默衷。这个聚会实际上是一次迟开的追悼会，人们的尊敬和怀念慰藉着犹大的在天之灵。
且说19 世纪后期，美国迅速修建了5 条横贯东西的大铁路，其速度之快、规模之大乃是举世无双。这其中，美国政府的鼓励政策起了积极作用。到1871年停止发放国有土地之时，国家拨给各家铁路公司的土地共计达1。75 亿英亩，发放贷款近6500 万美元，其中受惠大户正是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和联合太平洋铁路公司。
美国铁路建设的辉煌成就还应该归功于成千上万的中国工人。最先使用华工的是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他们赶走了犹大，又自作聪明修改其方案，结果在地质复杂、岩石坚硬的内华达山区一带寸步难行，开工两年，修路还不足50 英里。艰苦环境和恶劣气候使白人工人望而却步，纷纷逃离。被逼无奈，斯坦福决定雇用华工。最初的5000 名华人吃苦耐劳，不畏艰险，而且手艺精湛。这令斯坦福喜出望外，打算增加华工人数。
斯坦福在股东会议上不无得意地说：“看来我们雇用中国工人的决策是明智的，效果已经相当明显。第一，他们不怕苦，许多难点都是他们啃下来的。第二，他们集体观念很强，劳动中互相帮助，省了我们许多麻烦。第三，他们除了做工，就是睡觉，别无他求。不像白人工人那样，要为他们建立妓院、赌场等等。第四，这当然是最重要的一点，雇用华工所付的工资比白人工人少得多。少给钱多干活，何乐而不为呢？”股东们自然十分得意，在很短时间内他们又招收来1。5 万名中国工人。
其他铁路公司相继效法。一时间，美国西部一条条筑路工地上，到处是身穿蓝布衣、头梳长辫子的黄皮肤工人。年复一年，来美的华人与日俱增。19 世纪70 年代末，来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