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
低吼了一声，我蒙头睡去，再睁眼外面的雨却还没有停，风声倒是小了不少。呆愣了片刻，我忽然听到院外似乎有弟子走来走去的声音，不由皱了眉头。
“出了什么事儿？”
拉开房门，我扬声问了一句。不远处披着蓑衣匆忙而过的人影闻声一顿，随即朝我恭敬道：“回山主，前山放哨的弟子说山腰处有土石松动的状况，玉殿主吩咐着人去看看。”
山腰处有土石松动的状况？
我眉头一皱，强自压下心头的惊惧道：“既如此就照吩咐去吧，嗯，等下，把齐玉叫来。”
见那弟子应声而去，我终于忍不住晃了晃身体，看来那场爆炸造成的伤害比我想象中要严重许多。即便后山只是个做出来的幌子，但却也真的是一个入口之处，下面亦是连着机关的。
焦躁的踱了两圈，齐玉却还是没有来。我本就不是个耐性的人，当即抓了把雨伞冲了出去。风雨夹杂，我匆匆出了远门，刚要转身去清凉馆抓人，便见了湿了半身的齐玉打伞而来。见我立在雨中似是吃了一惊：
“师父，你……”
“跟我走。”
打断他的话，我沉声一喝，一马当先快步向前。齐玉很快跟了上来，连问我究竟是何事，为何如此匆忙，要去哪里，这雨这样大，还是找件蓑衣来，以免着凉云云。我心口烦躁，不由扭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效果立竿见影，齐玉顿时收了声乖乖的跟在我身旁，见我被雨打的一身水，想要赶在我前面挡着，却又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一张俊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我见他如此，不由叹了口气，眼前药庐已到，我示意齐玉等我一下便走了进去，小师叔立在门口，看见我的身影却丝毫不见惊讶，只是眉头皱了皱。
伸手递过一个石盒，小师叔嗔目道：“怎么不穿蓑衣，这么大的雨，打伞管什么用。”
将石盒纳入袖中，我无奈的回了一眼，能想着打伞已是不错了，还能考虑这鬼天气应该穿啥？你什么时候见我对自己这么周全过了？
“前山那里，烦请小师叔照料一下，我同阿玉怕是要耽搁一阵子。”
闻言小师叔点了点头，一向不靠谱的脸上难得的肃穆了眉眼。
“你放心，只是，这山里不若往日干净……”
“不必担心，我正愁抓不到小辫子呢。”
不再多言，我返身出了药庐，齐玉立在大雨中与我对视了一眼。只这一眼，我便知道他定然已经猜到了我要带他去哪里，见他神色复杂，我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不要多想。”
天色越发的暗沉了，轰隆的雷鸣伴着哗哗的雨声似是要讲这天地间的其他声音都遮掩了去。一声不吭的踏着百级的台阶跨入凤山殿，我示意齐玉将殿门关上。厚重的殿门隔绝了外面的电闪雷鸣，没有点灯的大殿里昏暗的只能看见一干事物模糊的轮廓。
自石盒内取出钥匙，我叹了口气吩咐齐玉跟上。“阿玉，一会儿所见所闻，你要一一记牢，我只会教你这一次，如果你记不住，那也只能说，寒山境气数将尽了。”
话音落下，齐玉的步子猛的一顿，我转头看了他一眼，虽然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骤然加紧的呼吸却透露出了他此时的紧张。
转过头，我步子不停的向前走去。齐玉是个好孩子，只是太重感情。他可以为了我的期许而拜我为师，也可以为了让我能多些顾忌自己的身体而拒绝接掌山印，甚至拖慢修习灵石心法的进度。
只是近来这事端一件接着一件，我也不得不早早打算好。
齐玉跟了上来，只是呼吸和步子却都比之前要沉重了许多。我暗暗叹了口气，若非是没的选择，我其实并不想把他牵扯进来。年纪轻轻的就要背负上许多责任，老的快啊。
黑暗中我步履如常，齐玉跟的亦不费力。说起来，齐玉这小子也没少被二师兄罚关寒棺来着……
想到这里我的呼吸忍不住滞了一下，二师兄……莫非你早已经看好了齐玉？罢了，这个问题想也想不出答案，我这尊神一样的大能师兄不知道把自己憋到哪个犄角旮旯了。派去寻他的弟子，寻了这么久也只能摸到点蛛丝马迹，知道他尚在人间，无人挟持，只是找不到，也弄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回寒山境。
转动机关，暗门打开的同时，一股子寒气扑面而来，齐玉似乎愣了一下，但却没有片刻停留的跟我走了进来。
身后的暗门关闭，甬道内没有一点光亮，我自顾自的往前走着，边走边道：“你能看见什么？”
“……什么也看不见。”齐玉老实道。
我点点头：“看不到就对了，如果有一天你进来了，却看见了东西，那么就不要往里走了，心生异念，往里走也只会是死路一条。”
“阿玉，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把你带到这里来？”
脚步停住，我回头精准的拉过齐玉的手，将那把玉石雕刀放到他的手上：“去打开吧，进去后，我仔细同你说。”
齐玉握着雕刀的身子微僵，好一会儿后才在我的指点下将钥匙插进了凹槽，片刻之后，机关活动的声音传来，眼前黑暗退去，一片幽蓝之中，寒意更甚。
“这便是石室，寒山境里的秘密，世人所谓的密宝之地。”
齐玉跟着走了进来，双目微睁，显然有些不可思议。我轻笑了一声，道：“很惊讶？祖师爷并不是俣朝人你或多或少应该知道一些的吧。”
点点头，齐玉脸上的表情有些莫测，半晌之后才叹息了一声道：“我只是没想到，寒山境几乎处处精致，偏这里，咳咳，如此粗糙……”
我微微抽了下嘴角，阿玉，你可以不用说的这么含蓄，这破桌子破椅子的，你就是说粗劣我也不会怪你犯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艾玛，没赶上，捂脸，好惭愧
☆、第七十五章
到底还是小青年，不多一刻，齐玉便满怀兴致的将这不甚宽广的地方逛了个遍，而后难掩失望的凑到我跟前。
“师父，这里是不是还有什么暗门啊？”
闻言我点点头，见他眼中噌的冒起了亮光，不由拍了拍他的脑袋，沉下声音道：“寒山境所有的秘密都在那道暗门里，你随我来。”
似是被我面上的严肃震了住，齐玉收敛了一下面上的笑意，十分听话的跟我走到了一处石雕的壁画处。
说是壁画，其实算是对祖师爷的赞美。这种乍眼一看和狗啃的似的墙壁，实在很难让人将之和壁画联系在一起。我一直觉得，之所以这破墙会被当做壁画来介绍，纯粹是祖师爷的恶趣味，就和寒山境永远没有大师兄一样。
“阿玉，你和二师兄学过机关和算卜吧？”
冷不丁的，我忽然问了一句，齐玉下意识 的点了点头，而后略显惊悚的望着我：“师父，你怎么知道？”
不待我回答，他又立即哭丧着脸干嚎起来：“徒弟都是被逼的啊！你都不知道，我被二师伯扔进寒棺多少次才把那石头一样重的册子上的东西背下来……”
或许是真的被二师兄折腾的很惨，齐玉这份哀嚎十分的情真意切，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拍拍他表示了一下我的同情。心中却想着，果然啊，齐玉是二师兄一早就想好的继任人。
“这石壁后，便是寒山境所有的秘密，阿玉，你既然和二师兄学过那些，便自己找找机关吧。”
话音落下，齐玉的抽泣声顿止，泛红的眼眶中一双润泽的眸子看了看我，随后转向了那颇不美观的石壁。我侧头睨了他一眼，见他眼中神光忽闪，不由微微抿了唇。片刻之后 ，齐玉走到一处凌乱的地方，伸手往里用力一按，咔哒几声脆响之后，石壁一分为二向两边划开，本来有些昏暗的石室瞬间明亮了起来。
齐玉瞪大着眼呆立不动，似是不敢相信眼中所见，那满脸惊愕的表情几近于痴呆。我笑了笑，想当年自己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不过我们惊讶的地方估计有些差别，齐玉目前所想估计多半是：哇哇，好厉害好厉害，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反复复杂壮观壮丽不敢置信的机关啊！
我当初么，想的只有一句话：艾玛，这什么玩意儿！
但看这想法便看的出，哪个才是这寒山境正经培养的主子。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酸涩，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却得了师父最好的疼爱。我曾经问过，师父对我这么好，弟子应该怎样报答你才行。
我那时刚刚被师父用十年的内力续回一条命，了无生趣下，便想着把报恩当做此生活下去的最大动力，却不想师父只是摸着我的头道：江河只要好好活下去便好了。多么简单美好的愿望，可惜我却做不到。
叹了口气，我凑上前去仔细查看这些让我眼花缭乱头痛欲裂的各色齿轮机关，正纠结着，却听齐玉忽然道：
“这里似乎被震离了些方位，唔，这里居然有裂痕！虽然很小，但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我闻言直起了腰，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过分失态的看向齐玉，但目光里流露出来的热情却没能把握好。齐玉被我看的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白玉般的笑脸越来越红：“师父，你这样看着徒儿，会让徒儿觉得你想乱伦……”
“……”险些被一口气噎过去，我按下额头暴起的青筋，没好气的踹向齐玉，“这句话我会转达给你师，公的！”
贴边闪过我这一脚，齐玉的小脸由红转白，随即如丧考妣的扑过来熟练的抱住我大腿：“师父，我是你唯一的徒儿啊！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咳了咳，将他从我腿上抖了下去，俯身冲他慈和的笑了笑：“看你表现吧。”
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齐玉幽怨的看了我一眼后认命的叹了口气，比起方才的那份兴奋，此刻俨然成了条霜打茄子，整个人都透着股子看透世情的悲凉意味。
我含笑不语，心里默默给南柯竖了个大拇指。做人果然应当狠一些，霸气一些，不要脸一些，瞧瞧南柯，他人虽不在，但余威犹存啊！
将齐玉拉起来，我再次将目光放在这满壁的机关上，吸了口气，缓声道：“阿玉，这就是世人想要的九星布阵图。”
眼中浮起疑惑之色，齐玉促了眉头，片刻之后却恍然道：“原来如此，虽然名为九星布阵图，但其实只是一个庞大的机关阵法？”
我点点头：“其实说他庞大，倒也不尽然。”我伸手指了指一颗不起眼的青色石珠：“如果没有了那颗珠子，这个阵法便只是个架子。可以说，真正的九星布阵图，只是那颗珠子而已。”
齐玉被我说的一愣，俯身前去仔细观察了片刻后忽然脸色一变，嘴唇颤抖，很是激动道：“那，那是石精！竟然真的有石精！传说中可呼风唤雨坚不可摧的石精啊！师父！祖师爷是不是去过海外仙山？！有没有游记？！”
手臂被他抓着一顿神晃，我颇有些无奈的看着他因为兴奋而涨的通红的脸。差点忘了，这小子小时候最大的愿望是修仙来着……
“别晃了，再晃我就告诉南柯你对我动手动脚。”
“……”
不得不说，南柯真是个大杀器，看着突然降温下来的齐玉，我忽然很好奇南柯当年究竟背着我对他做了什么丧心病狂惨无人道的折磨，使得这娃对他有了如此之深的心理阴影。
“阿玉，祖师爷去没去过海外仙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作为寒山境的山主，必须要守护住这个机关阵法，这关系着寒山境的生死存亡。”
或许是我的语气过于严肃沉重，齐玉呆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解的望向我。
“其实你眼前看到的机关，只是一部分，只是寒山境这个大机关的一部分。”毫不意外的在齐玉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我继续道：“其实当年咱们住的这个山头并没有这么高，从半山腰处开始，其实都是人力所造。我方才说这个就是九星布阵图其实说的并不是这一块，而是指整个寒山境。”
这是个很难想象的事实。当年我从师父口中听闻此事时简直以为师父是不是和我一样犯了疯症，这种超乎想象的事情听起来和神话传说差不多。或许是碍于我当年的理解力，也或许是师父并不想我知道太多，除了这段传奇的历史，师父并没有和我说太多。
直到东方锦城那日对我的一番慷慨激昂，我才恍然原来寒山境还有这么段历史渊源。又费心的又查询了许多，这才知道自己安稳住了这许多年的地方当年是怎样一个叱咤风云的超然存在。或许东方锦城说的对，如果不是祖师爷撤走了九星布阵图，当年的大决并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俣军打败。
然而我却有些不理解当年的祖师爷是怎么想的，找个安稳的山头居住不好么，干嘛非得费尽心力的建了个一颗珠子就可以动摇其存在的寒山境。
齐玉的神色有些呆滞，出神的望着眼前那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齿轮机关。良久后忽然叹了一句：“这个石精怕是祖师爷最心爱的东西吧，否则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保护它。”
我闻言一愣，脑袋纠结了好一会儿后才恍然大悟：是了，建了这么个看起来牢靠但其实并不牢靠的山头，然后在这里开山建派，将寒山境的存亡和这个珠子紧紧的纽扣到一起，祖师爷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抽了抽嘴角，我决定还是不要就这个揪心的问题继续想下去了。无论寒山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保护它的心都不会有什么改变。这里是我的家，是这世界上最能温暖我的地方。
“前些日子东方锦城埋的炸药虽然没能炸到石室，但却对九星布阵图产生了影响。阿玉，山腰那里的土石崩塌，并非偶然。”
齐玉的神色一悚，随即扭头看向那繁杂的机关上，沉默了片刻后转头对我道：“师父之所以这么急着叫我来这里，是因为觉得机关出了问题，要我来修补？”
孺子可教啊！我微笑颔首，齐玉脸色瞬间一白，嘴唇颤抖了半天却没能再吐出一个字来。
“你师父我是半路出家的，这事儿想必你也知道。如今你二师伯不在，你师父我对阵法一窍不通，寒山境的未来……”顿了下，我略加了些力道拍在他肩膀上：“全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