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久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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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久天长-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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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人长得柔柔弱弱,可内心相当的固执。依我之见,萧近不会改变他到这里的初衷——看起来,他被萧恕荼毒得很彻底。”温颜把自己的心得如实告诉敏彦,“也许会成为祸害。”

“祸害?用他那张脸吗?”敏彦好笑地伸手,想要取过茶杯喝水。谁知手探过去了,却找不到一直用着的茶盅,她不由得微微恼怒:“啧,害朕连用得最上手的茶盅都赔进去了。”

温颜抿嘴一笑,转身自桌上取来了一只胎质细腻的青瓷盅子,倒了一盅茶,放在敏彦面前,温声说道:“是如意殿下送的那只吧?下次请他再送一个好了。”

敏彦恨恨道:“让小气鬼送东西,难如登天。朕当初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得了那盛莲白瓷茶盅。若不是赶上朕的生辰,而他又被朕抓了把柄……哼!”像是想起了什么,敏彦悻悻地住了嘴,端起茶盅,小口小口地啜饮着香气四溢的清茶。

温颜背过身,轻笑不止。

敏彦咳了咳,放了茶盅,问道:“孙歆来过了没?”

温颜休整了一下,且笑且应:“还没。不过也该快了。”然后,他又冲软榻帷帐后藏着的人说道:“薛大人,陛下的身子若无大碍,您也可以回去了。”

薛御医笑呵呵地探出了头,白胡子一抖一抖,“没事啦没事啦!本来就是做戏,没必要太认真。哦对了,陛下,您以后还是得坚持多注意饮食、少熬夜伤神。唔,不过这回的脉象比上个月强多了,温小子劝服有功啊!”

说完,薛御医就滴溜着眼睛,嘿嘿地笑着,抱起宝贝诊箱,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温颜。”敏彦喊着温颜的名字,像在确定着自己的心意,“温颜……”

温颜站在敏彦身后,圈住她的腰,将她的后背靠在自己身前,轻声说道:“公主不会出事的,这个‘流匪袭击’,绝对是孙大人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

敏彦咬唇,非要偏头看着温颜不可。

温颜笑着松了松手,如了她的愿。

“确实是这样吗?可朕还是担心。嗯……要不然,朕这就密召孙歆入宫?”敏彦扳着手算时间,“从边境那边到京城,飞鸽传书需要多久呢?”

温颜笑道:“那可不一定,听说有时候比驿站的八百里加急还要快。不过祓王遇袭这件事非同小可,驿站那边即使是跑死好几匹千里马,也会在第一时间将这种大事传到京城的。而我们既然已经知道内情了,也就没那么急迫,何况公主他们也需要一段时间来定居、收拾。所以,孙大人那边,可能要迟一些才能得到情报。”

过午,孙歆求见。

“已经有消息了?”敏彦轻蹙着眉头。在没有得到孙歆的证实下,她确实是怕安妍遇上了真正的土匪。所以她表现出来的担忧,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出于真心的。

“幸不辱命。”

孙歆简短的四个字,终于让敏彦悬了半天的心落回了肚里。

“太好了……”她松了口气,“现在就等符旸那边的动静。”

孙歆道:“臣在进宫之前,就遇上了符统领,看样子不像是出了问题,此刻应该往太上皇那边去复命了。”

敏彦这才完全放开紧绷的情绪,真心地朝孙歆说道:“孙家的死士,确实名不虚传。朕这次欠你一个人情了。”

“陛下过奖。”话虽如此,孙歆还是挑眉生受下了敏彦的称赞。

敏彦说欠下孙歆一个人情,这倒是真心话。

因为容思带走的几百人中,有九成以上是孙家死士。这些人拥有绝高的危机处理能力,他们一路协助容思掩人耳目地顺利出关,又帮他将安妍劫走,同时还一并搜刮了安妍的丰厚嫁妆,把他们安置在相对安全的地方,静待时机成熟后,便开始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本来这种事情,只需敏彦出动直属于她的御前侍卫就足够了。但专司敏彦安全的御前侍卫,数量维持在百人以内,而且若无必要,是不可擅自离开的。那么放眼京城,论武艺高强又机智敏捷的,除却禁卫军,就只剩下孙府里豢养的几百名死士了。然而禁卫军一旦调动,便会引起旁人关注,兼之人多口杂,难免出现疏漏。

为此,敏彦才联合孙歆演了那场戏,给足了他调派人手的时间——孙歆正是掌管着孙家死士的下一任孙家家主。

有了孙家死士的鼎力相助,容思带走公主不成问题。接下来,孙歆只需严令死士们不得将此事外传,就能解决泄密之事。“主人的命令胜过一切”是孙家死士们所必守的规矩之一。

“那么,剩下的麻烦,就该由朕去处理了。”

敏彦露出了胜券在握的表情。

报仇雪恨

祓王遇袭的消息四处传播着,不少大臣试图从温颜嘴里套出仍在“病中”的敏彦的看法,可这些试探全被温颜的笑容和一句“抱歉,下官也不清楚具体情况”给打发了。

“他不说也没啥大不了的。反正咱们陛下向来不是借病发挥的人,顶多休养一下,陛下就会恢复早朝了。到时候再听陛下的意思也不迟。”

在温颜那里得不到好处的官员们彼此安慰着。

正如众人所料,敏彦并没有休息太久。事发后没几天,她便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出现在了朝会上,怎么看怎么都与平常一般无二,而且绝口不提祓王失踪后该如何继续发展,只派人去两国交界处搜查,还严禁前去搜查的人马跨入漠南一步,说是为了避嫌。

避嫌?都发生这么大的事了,难道陛下就一点儿也不在意吗?

不明内情又对敏彦了解不深的少数大臣开始嘀咕:原来敏彦陛下对弟弟妹妹们的友爱,不过如此。

然而这种想法在他们的脑海中只维持了那么短短的几个时辰,就被敏彦接下来进行的一系列出人意料的举动给打消得干干净净。

事情的源头,在敏彦恢复早朝后的第二天。

这天的朝会上,众人正商讨着受灾地区秋季税收减免的问题,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似乎是有人想越级觐见女帝陛下,但被尽职尽责的御前侍卫给拦下了。

人精似的官员们用余光发现了敏彦皱眉的动作,纷纷在心里为这个不识好歹的笨蛋默哀了一番。

谁知那人不晓得凭借了什么惊人力量,竟能与御前侍卫纠缠着,还一路缠到了大殿门口。遥遥看见敏彦坐在最高处的金座上,他挣扎着,疾声高呼道:“陛下!小的是函赐关守卫长!小的有事要禀报陛下!陛下!陛下!祓王殿下的护卫有幸存者回到关内了!祓王殿下她……”

他一心二用,边奋力挣脱桎梏,边大声呼喊着,因此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身手敏捷的御前侍卫彻底制服。

“且慢。”敏彦眉角狠狠地抽了抽,威严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放了他,让他进来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称是函赐关守卫长的年轻男子见机不可失,连忙趁左右两个侍卫愣了一愣的时候,挣开了他们的强行压制,冲进了大殿。

“呀!”百官哗然,“快来人!保护陛下!”

两旁立马奔出十来个侍卫,紧张地盯着他,以防他有任何对敏彦不利的行为。就连在敏彦右侧前方站着的福公公,也浑身冷汗,紧紧地握拳,准备随时随地掩护在敏彦身前,为她挡下一切可能到来的攻击。

敏彦淡淡地扫了眼御阶下的骚动,处乱不惊地说道:“安静。都退下罢。”

侍卫们领命,退回了他们原先站着的地方。福公公稍稍后退了一些。

殿上的官员见此人确无恶意,松了口气,也回到了各自应站的位置,静待后续。

待敏彦两句话便控制了局面后,才缓声问那个擅闯朝会大殿的守卫:“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让朕有充足的理由定下你的死罪。但朕确实想听听你到底要禀报什么。这样好了,朕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若能将事情说清,那么朕就饶你不死。”

“谢陛下!”此人深深地叩了个头,然后滔滔不绝,那流利顺畅的程度,完全不亚于在场的任意一位朝廷重臣,“陛下,半个月前,随祓王殿下进入漠南的数十位护卫,因遭袭击而损失惨重。不过,他们只是损失惨重,并没有全部牺牲。有幸存者拼尽了力气爬回关内,被巡城的一拨守卫撞见。当时小的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几番询问下,才得知了那骇人听闻的事情。”

他顿了顿,面露哀戚。两边站着的官员全都把视线放在了他身上。

在得到敏彦鼓励的点头后,他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小的们原以为这事有漠南王那边处理就行了,实际上,漠南那边的确知会过了,说他们会妥当应对。但……那几位幸存下来的护卫醒来之后,却告诉我们,他们曾经心怀侥幸地在原地等了很久,可根本没有所谓的漠南王派去救援的人马……而且……漠南王安排在边境迎接的八百骑兵还趁火打劫,抢走了殿下的不少嫁妆后一哄而散!他们见死不救,才导致……”说到后面,男子几乎泣不成声。

纵有天大的本事,百官们也料想不到,真相居然这么不堪。

“怎么会这样!”

“天啊!这简直……”

“没想到他们漠南背信弃义!这可害惨祓王殿下了啊!”

“欺人太甚!祓王殿下生死未明,难道他们漠南的守备防卫都是儿戏吗?竟然还有落井下石之举,莫非他们早有预谋?”

大臣们讨论了一会儿,在敏彦散发出的阴郁的压力下,渐渐地没了动静。整个大殿里就只听到那守卫长隐忍的哭泣声——他在为牺牲的护卫们抱不平。

敏彦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问道:“那萧恕呢?常丰王萧恕也失踪了吗?”

“不曾失踪。据闻,常丰王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还没有放弃寻找祓王殿下。漠南王已准备派人送交正式国书,国书现在应该还在来的路上。”

“不,已经到了朕的手里了。”敏彦平静地从袖中掏出了一卷黄色文书样的东西,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守卫长浑身一颤,将头埋得更深,不敢轻易触碰那卷东西。

苏台只瞅了眼地上摊着的国书,随即冷冷地甩出一个字:“哼!”

如意则一副不愿回想的样子,让百官很快就明白过来:王爷大约是在陛下那边先看过了。

乐平轻叹,上前捡起国书,快速浏览了一遍后,在敏彦的默许下,传交给了后面的众位大臣。由于传递速度不快,乐平便暂时用最简短的话解说了一番:“漠南王在国书里详尽地说明了当时的状况,还表示十分震惊,承诺绝对会找到祓王殿下……呃,他还说,祓王殿下无论生死,都是漠南的人了……”

敏彦忍着一口气,又问道:“那朕派去的禁卫军呢?还有,为何是你进京禀报?驻守在函赐关的张博,究竟去哪里了?”

守卫长低头,如实回答:“护送殿下的禁卫军尚未返京,便遇到了这种事情,所以才延误了回京时间,目前仍于函赐关待命。而张大人现下正在函赐关多方筹备,以备不时之需。大人没有亲自回京向陛下禀明实情,为的是防着漠南使诈,怕自己一旦离开,就……”

“做得好。”敏彦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问兵部尚书:“在函赐关,我们布了多少兵力?”

孙应出列,回答道:“回陛下,不足三万。”

“是么?”敏彦几不可闻地哼了声。

函赐关。

自从接到女帝亲笔书写的密函后,张博便奉旨每天派人出城探听漠南一方的动静,还加强了巡逻力度。没想到祓王公主还真如陛下所言,被漠南流匪劫走了。当然,他不是傻瓜,虽猜出其中必有猫腻,也许还与陛下相关,但他依然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接待了禁卫军,安置了受伤的护卫,又命人连夜赶往京城,汇报具体情况。

而他本人,则严格按照敏彦的指示,日日在关内叫嚣不已,内容无非是什么“还我公主”、“以命赔命”之流。他需要做的事情不多,只专心等待朝廷拨派几位将军开赴战场。

——在张博看来,对漠南的战争一触即发且不得不发,剩下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

果然,一个月后,冯将军怀揣女帝陛下颁布的讨伐檄文,亲率七万兵将,浩浩荡荡地抵达了函赐关。同时又有礼王带领了十万大军,分两路以拱卫之势,将函赐关左右的崎岖山路堵了个严严实实。三路军马齐齐排开,形成一道强大的屏障,退可守、进可攻。

张博奉命守在函赐关已长达十年之久,却从没见过这么庞大的阵容。既有名将冯将军坐镇中路,又有以奇袭出名的礼王掌控大局,更不消说他们带来的一批强干副将,那可个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

自己好像可以跟在后面,负责粮饷运送了。

张博自嘲地回头看看自己身后尚不到三万的守卫军。

陛下若非神机妙算,料定了必会开战,那么就是早有预谋,静待时机成熟。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天下人都被这位喜怒不言于表的女帝摆了一道似的。

除了远在函赐关的张博,近在京城天子脚下的兵部尚书孙应,也产生了一种有些违和的感觉。

“陛下,您派出的这十几万大军,只有不到六成的人记录在案。微臣斗胆,可否请问一下,那其余的兵马,究竟是何时何地招募来的,又是何时何地接受了训练的?”

主战派的核心人物孙应在早朝过后便跟着敏彦到了熙政殿。此刻,他正恭立于御案前,从表情上看,弄不清他是要发笑还是想生气,一张保养得当的脸显得别扭极了,“早先我们希望陛下能出兵迎战,陛下还说以和为贵呢!”

敏彦挑眉,装傻道:“是吗?可朕不记得朕说过‘以和为贵’这四个字。不过,招兵买马这招并不是朕的功劳,这是外祖父出的主意。朕只负责把他们分散在禁卫军里进行训练罢了。难道朕竟然没有通知兵部一声?啊,不好意思,大约是朕最近有些忙,把这件小事给忘掉了。”

闻言,孙应不得不佩服苏清的老谋深算和敏彦的深藏不露。

即使是身在朝堂之外,苏清竟还能时刻关注着朝中大小事,准确指出症结所在并出谋划策。姜还是老的辣,此话一点不假。

而敏彦,小小年纪就懂得伺机而动,先用和谈与联姻麻痹了漠南,随后又借口公主遇袭而出兵讨个公道,难能可贵的是,她瞒过了朝中众位官员,这一切,的确令人敬佩。

思及此,孙应心服口服地由衷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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