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久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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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久天长-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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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这么早?”一阵骚动,除了孙歆,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地看向辛非。

漠南使节享乐至上而又刁钻成性,原本以为至少要等得昏昏欲睡了才能把人等来,可现在的情况与他们所掌握的讯息完全不符,漠南派来的使节怎么可能一大早就赶到了呢?

难道他们临时找来的资料不正确?

辛非清了清嗓子,成功获取了众人的注意,然后他不紧不慢地指着那些古古怪怪的东西,现场讲解:“那就是漠南出使使节持有的旌旗。大家记住了,前面的双角秃头破布代表着他们至少派出了两个使节,而后面的红色旗子么,据说是漠南王族专用的——关于这点,与我朝不同,漠南王族崇尚红色……哦,是凶兽啊……依我看,此次随行的应该是常丰王。你们是不是早就做好功课、只等今天大展身手了?嘿,我告诉你们,有时候死的东西活不了,即使咱们是礼部的官儿,也别总依赖书本。”

这一番话无疑让经验不足的新手们稳住了元神,随着远处的车马渐渐呈现在地平线上,紧张的气氛也在不断消散。

“萧恕?”孙歆也看见了那慑人心神的、画有凶兽的正红色旗帜。心念一动,他对上了辛非的视线,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隐隐的不敢置信与疑虑重重。

马上有人惊叹了:“啊?漠南王这么下得了手,居然舍得把嫡亲王弟送来和亲?”

@奇@压下不该表现出来的情绪,辛非歪嘴一笑:“送来和亲?嘿嘿,常丰王爷若是自愿前来和亲的,那我就把脑袋摘下来给他当球踢!除非,他的目标是咱们陛下。”

@书@“……哈?哈哈……”讪笑几声,站在后面的几个人全都识相地闭紧了嘴巴,等待那排场甚大的车队马队慢慢靠近。

忽然,有人问了一句:“常丰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辛非扯出了抹意义不明的笑,“据说,他是个从长相到脾气都难缠到极点的人。”

几盏茶的功夫后,辛非和孙歆领着一群被彻底被震惊到了的官员,将漠南使节引入城门。沿街有不少好奇的京城人驻足打量远方的来客,即使没有刻意安排护卫维持秩序,也未见出现什么拥挤和骚动。

“贵国风土果然不同一般,令小王好生佩服。这街道干净、楼台林立,不愧是繁华的大安都城啊!”

“哪里哪里,不过是王爷不嫌弃罢了。”

“怎么会呢!分明是贵国百姓优秀,相比之下,我们漠南子民真是差了很远。回去之后,小王定要劝皇兄比照贵国的方式治理国家。”

“客气客气,漠南才是山水宝地、人杰地灵。”

眼睁睁地看着顶头上司与那据说“从长相到脾气都难缠到极点”的常丰王爷有说有笑,底下的一干官员冷汗直冒,不想抬头却又不得不昂首挺胸地骑在马背上前进。

孙歆则已经派了人先回去禀明来使情况。此时的他表面神游天外,不知想些什么,但他并没有漏过前面两人对话中的任何一个字。

事先得到消息的敏彦带着百官,在宫门外排开了阵势。虽然感觉漠南会有惊人之举,在使节安排上也可能要出人意料,但她还是没想到地位仅次于漠南王的常丰王会来。所幸她早朝后一直没有换下朝服,这倒方便了她出宫迎接来使。

如果来的不是常丰王,敏彦根本不必亲自到场。

没多久,飘扬的旗帜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敏彦挺了挺脊梁。

走在前面的辛非在距宫门还很远的地方就下马了,随即,他身边的男子也带头下了马,步行到宫门前,躬身行礼,“敏彦陛下。”

“常丰王爷。”敏彦率众人上前几步,一扬手,身后的百官一致作揖。

男子身后的随从都皱了眉头,似乎对自己主子只享受到这种待遇而感到不满。男子稍微一咳,随从们终于发觉了失礼之处,连忙补上在漠南只有觐见大王时才使用的躬身礼。

双方如此这般地客套完,各自抬头。

敏彦今日穿的是一件绣有云海双龙戏珠纹饰的明黄色朝服,虽不是最正式的十二章朝服,也还不至失仪。她头上依然没有花样繁复的首饰,只简单地挽了个单髻,左三右四地簪了七支象征了地位的龙含珠金钗,这样的简单越发映得敏彦帝王之气尽显,而面上的凌厉则被她巧妙地收敛在眉尖眼底。

反观另一边。

漠南为首的那名看似年轻的男子正是常丰王萧恕。他颠覆了众人对漠南人相貌的成见,肤色偏白,但并无小白脸之嫌,一身红底团花盘黑边的漠南夏装,额头齐眉勒着一根黑底绣金纹的抹额,正中间嵌了颗透亮的宝石,不知是何材质。抹额下那双漆黑的眸子比一般人不知深邃多少,好像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囊括在他的眼中。整体看来,他的容貌绝对够不上“风华绝代”一词,却别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飘忽气质。

不过当他开口的时候,立即就没人会记得什么气质不气质了——本该是好听的清亮男中音,可就是莫名地让所有听过他说话的人都打了个寒颤。而见过如意的朝中官员,在听到这个常丰王说话的语气之后,第一时间就想起那位神奇却也难缠的户部尚书。

因为萧恕说的是:“哈哈,久闻敏彦陛下乃女中豪杰,小王与皇兄皆心向往之。此番一见,陛下竟是这般美丽高贵,比传闻中更胜三分,令人难以忘怀。陛下仙姿卓越,小王有幸如能喜结连理,那自是美事一桩呀!”

这是公然的调戏!他胆敢出语调戏女帝陛下!敏彦这边的朝臣们登时怒目相向。

辛非和孙歆同时在心里默念:无耻狂徒、无耻狂徒,不用计较、不用计较……

敏彦没有羞恼更没有尴尬,悠悠然道:“常丰王年过三十依然保有青春之态,令朕慨叹王爷驻颜有术之余,不免也动了女人爱美的心性,想要讨教一二。”常丰王身在漠南那种崇尚力量的地方,略显文弱的相貌自然是一个大男人的致命硬伤,这点敏彦早已知晓。她甚至还在心中暗想,如果连这都不能合理利用,简直是辱没了套在常丰王身上的好皮囊。

风云变色,两位身处高层的人物各有各的策略,你来我往调侃了一个回合。

余下的人冷汗淋漓,看来是无法理解这两个人奇异的乐趣了。

扳回一城后,敏彦转了话题,开始关心亲人:“枚太妃身体可还硬朗?”

所谓的“枚太妃”,算起来该是敏彦的表姑,三十年前敏彦的祖父在位时将她嫁到了漠南,从那之后就没回过娘家,更没有派人捎来只言片语。朝中元老都知道她这是对祖国心怀怨恨,所以才走得毫无牵挂。

偏偏萧恕微笑答曰:“太妃身体很好,总念念不忘故乡风土,要不是皇兄以年纪大了经不住长途跋涉为由拦住她老人家,太妃还想与小王一起上路呢。”

这次轮到老一辈知晓内情的大臣们在心里默念了:纯属瞎话、纯属瞎话!

敏彦深谙其中曲折。她挑了挑眉,也不揭穿萧恕的谎言,淡笑说道:“太妃的心意,朕一直都知道的。她老人家年事渐高,确实不该再经旅途劳顿。”

又是一阵明里来暗里去的对战,敏彦面带笑容地将常丰王一行人安排进了外廷的驿馆。

福公公一听说宫门外发生了“常丰王调戏女帝”这件大事,便猜着敏彦午饭又要吃不下去。事实证明他的猜想是正确的,敏彦一回到熙政殿,就冷脸挥开了御案上摆着的砚台。

一边派人去搬救兵,一边收拾着砸得粉碎的砚台,福公公知道敏彦现在根本见不得任何外人,所以他聪明地没有喊人进殿打扫。

“陛下,传膳吧?”福公公用一张纸包好了壮烈牺牲的砚台遗体,小心地凑到了揉着额角的敏彦身前,轻声问道。

“不,朕不想……”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温颜不赞同的声音:“陛下!”于是她立即气鼓鼓地改口:“传膳!”

温颜点头,对福公公说道:“可以传膳了。”

福公公抓着盛有砚台石屑的纸包,慢慢地退出了熙政殿,不再去管里面发生的事情。这时多半是温颜在语速慢得惊人地劝解敏彦,最好不要听,那种劝解,也只适合因在外受气而积怨积怒中的敏彦陛下。

唉,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福公公心里叹着气,回想起之前太上皇在位的时候,敏彦也常常因生气而食不下咽。

尽管外族的民风开放,接受女帝不是一件难事,可问题就出在敏彦没有外族巾帼的豪迈和健壮。每次接待使节,被暗中嘲笑是经常有的事情。甚至有一次,某个使节还张狂地说:“那么一个娇俏的小妞儿能干什么?该不会是要在床上施展功夫拉拢人心吧?亏他们想得出这种好法子啊,哈哈哈哈……”

他说这话的时候,敏彦就站在后面。

福公公记得敏彦陛下当场铁青了脸色,回头就走。那个使节,最后还是被太上皇派人在其回程的路上悄悄解决掉了。

“为什么朕又因女儿身被否定了?”敏彦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着,“也许是朕做得还不够好?”

温颜默默地蹲在敏彦膝前,拉开了她纠结交握的手,抓住,轻声安抚道:“没有,不是你不够好,而是他们不懂你的好。你才登基半年,漠南偏远,一时传不过去也是正常的。”

敏彦闭眼,有些伤感地说道:“朕做皇太女的时候修水筑堤、疏散流民、赈灾灭贼,哪一样比不上男人了呢?朕当了二十年的皇太女,如果真的有‘威名’,难道还传不进漠南去吗?”

温颜笑道:“这就对了。漠南王不是傻子,他怎么会让你的威名传遍他的领地?只有像我这种人,才有可能作为陪衬,去应了人家口中的男宠之名,合了他们想听新鲜事儿的心态。”

敏彦皱眉:“胡说什么呢!”

“总之,”温颜没有理会敏彦形于外的微怒,一径笑着起了身,“陛下不能为了这种区区小事而不肯吃饭。陛下因怒伤身,岂不让那些小人正中下怀?”

敏彦抿嘴,别开了头,“朕当然知道。”

“陛下明理,正是天下百姓之福。”温颜勾起嘴角,“那么,为了证明陛下所言不虚,微臣斗胆恳请陛下,允许微臣伴随陛下用膳。”

“你……”敏彦叹了叹,“都说要吃了,你还不愿放过朕。”

温颜笑道:“哪里,伴驾用膳只是微臣小小心愿之一罢了。”

敏彦失笑:“听起来,你的心愿还不少。”

“每个人都有无数的心愿呢,陛下。”温颜眉眼弯弯,笑得开心。

以退为进

稍早,如意因有要务在身,没能赶上迎接漠南使节一行。不过传闻这种东西是随时随地都能听到的,所以尽管他遗憾于错失良机,白白浪费掉亲自参与精彩的常丰王和敏彦之间对决的资格,却也可以从目睹了全过程的户部官员口中捕风捉影,抓住蛛丝马迹进行无限扩展。

听起来好像皇妹稍占优势,但实际上她已经窝满一肚子怨恨了吧。

如意一边这么想,一边抱着金算盘往内廷走。

他倒不担心敏彦,只要温颜在宫里,敏彦的火气就不会蔓延。他在意的是驿馆那边的情况。看这天色,负责接待的辛非现在应该去熙政殿外侯着了,不知孙歆能不能仅凭一人之力稳住萧恕手下的人。毕竟对方是阅历丰富的常丰王,近几年来,孙歆虽有长足进步,可他实战经验太少,短时间内也许还无法与萧恕相提并论。

那么骄傲不屈的人,就怕他惹出什么麻烦。

如意回首遥望静立于外廷的驿馆,仔细地想了想,最终放弃了去掺和一下的念头。礼部的事情,还是让礼部自己解决比较好,他一个外人凑过去,可能要招来非议,也会使礼部某些心高气傲的官吏自觉受辱。

又考虑了半晌,如意脚跟一转,慢慢朝熙政殿蹭去。

时间赶得正巧,所以辛非没在熙政殿外站太久,就见福公公出了殿门,请他进去:“辛大人,陛下在里面等您呢!”

辛非摸了摸圆圆的脑门,讨好地一笑:“这个,陛下的心情……?”

福公公当然清楚他想知道什么,于是压低了嗓音,答非所问:“温大人刚走。”

“哦哦哦!”辛非连连点头,整整衣冠,放心地甩开了步子进殿。

敏彦没在御案后批奏折,而是拿了本书边走边读。一看到辛非圆滚滚的身子出现在门口,她就随便找了个上首的位置落了座。

“微臣辛非,叩见陛下。”

“辛非……”敏彦半阴不沉地拉长了声音,“辛大人。朕发现,自从得知漠南使节将要进京后,辛大人似乎就一直很忙、很忙,忙到除了早朝,朕都没在熙政殿这边见过大人一次。”

“微臣惶恐!”辛非秉着破罐子破摔的精神,自暴自弃道:“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微臣的荣幸。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微臣也十分想念熙政殿外的一草一木,只可惜公事缠身,令微臣不得不忍痛错过觐见陛下的机会。但微臣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陛下的一举一动,并力求能将事情尽量办到使陛下满意。”

敏彦似笑非笑:“每次朕问你一句,你就总能拿出十句话来应付朕。”

辛非继续着他的惶恐:“微臣有罪。”

“行了。”敏彦挥手,“朕让你来,不是听你废话有罪没罪的。说吧,今天有什么收获?对于常丰王来京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辛非斟酌了一下,保守说道:“这种事情,苏大人应该比微臣更清楚,想必乐大人也有了腹案。微臣的话,实在是一派胡言,用来打发别人还勉强说得过去。”

敏彦知道辛非的顾虑,所以她换了话题:“听说辛大人今早放弃了享受天伦之乐,天还没大亮就到了城门外守着?今天若不是辛大人不辞劳苦,我朝就要颜面尽失了。”

辛非立即拍上马屁,而且还拍得震天响:“啊,这多亏了陛下的指点!陛下英明,看透了漠南想让我朝出丑的诡计,微臣本该……”

“朕的指点?”敏彦挑眉,“此话从何说起?”

辛非瞪眼,心里一个咯噔:难道……

他想起了前几日,那位语气柔和的大人慢悠悠地一字一句告诉自己:“希望您这次能提前在城门外等着,虽然辛苦了些,不过大人还是按照陛下的意思行事吧。”

——“陛下的意思”?

真的是敏彦陛下的旨意吗?好像仔细分析分析,对方也没明确告知。

辛非浑身一冷,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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