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愣愣地盯住文件；随即用手在长衫中翻找。宋美龄会意；及时递过来委员长的老花眼镜。交接的一瞬间；她瞥见文件头上粗粗的黑体字：
〃绝密。《长臂猿作战纲要》〃。
。
（111）
哈巴罗夫斯克（伯力）。远东方面军指挥部。
接替科涅夫元帅的安德列DangerCode；伊万诺维奇DangerCode；叶廖缅科大将身高体胖；一向以治军严厉着称。对于打败仗的部下拳脚相加；先揍一顿再说；是他的一种独特管理方式。他的同学巴格拉米扬元帅说；叶廖缅科最大的特点就是永远那么有信心；从不被失败压倒。
战前他就在远东任军区司令。他在部下眼中是魔鬼；但很得斯大林的赏识：
〃这就是在如此复杂的情况下我们所需要的人……〃
但是在基辅之战中；他辜负了斯大林同志。他曾经〃保证粉碎古德里安那个下流胚〃；但是不幸；那次他却被粉碎了。他负了伤；然后带领一些司令部成员从森林中突围。
但在斯大林格勒；多数将领都对守住城市丧失信心的关头；斯大林又想起从不丧失信心的叶廖缅科。他被任命为斯大林格勒方面军司令。他的表现无可挑剔。
现在；远东处于危机时刻；这位别具一格的苏军统帅又回到了远东。他的任务就是重振远东方面军的胜利信心。
参谋长什捷缅科的汇报使司令员叶廖缅科不耐烦。
——正面；列柳申科集群25万人退守哈尔滨；敌人从南、西、东三个方向形成了一个口袋；〃围三阙一〃。
——对此；新任司令员问参谋长：
〃是麻布口袋还是纸口袋？他们有多少辆坦克？〃
〃没有准确情报。南翼敌人估计超过400辆。东西两侧很少或者没有。〃
叶廖缅科耸耸肩膀；做了个〃这不就完了？〃的手势。
——东面；滨海区；普里卡耶夫集群10万兵力相当分散：多半散布在面向萨哈林岛的海岸线布防；少半在维持对牡丹江方向的攻势——从前天起变成了守势；乌苏里斯克遭到进攻。
——对此；新任司令员翻翻眼睛；问道：
〃我们手上还有多少兵力？开战以来损失了多少兵力？〃
参谋长回答：〃五月底开战时；远东方面军共有70万人。三个方向的攻势作战中伤亡6万人；八月四平、铁岭沿线作战中先后损失10万人；萨哈林岛攻防战伤亡、被俘4万人；齐齐哈尔陷落；连同海拉尔失守；损失也有4万人……〃
〃就是说；我们还有45万可用兵力？〃
参谋长摇头。〃不到。北海道和堪察加的两个师指望不上。海军炮兵部队不能离开阵地机动。要地防空兵力同样不能机动。此外；敌人最近突然占领了布拉戈维申斯克（海兰泡）；并沿着那一带铁路疯狂劫掠、破坏；列车上的物资都被抢空了；车厢烧毁。那里守备力量薄弱；损失还没有报上来。〃
〃这些情况报告过斯大林同志么？〃
〃当然。我们每个月都有给最高统帅部的详细报告和分析。〃
〃那么我们没有得到增援？〃
什捷缅科叹了口气：〃你知道；安德列DangerCode；伊万诺维奇；铁路在赤塔就被截断了；赶修需要时间。〃
〃我们还可以就地征兵嘛。〃
什捷缅科注视叶廖缅科一阵；用一种奇怪的声调说：〃你是当过远东军区司令的；你了解远东有多少人口。——不到300万！而且分布在从贝加尔湖的堪察加的1000万平方公里！我们能征集的极限；到不了10万人；而且一半将是妇女和老头；还有；远东的劳改营都已经腾空了；安德列DangerCode；伊万诺维奇！〃
叶廖缅科轻描淡写地说：〃有多少算多少。重要的是建立信心。〃
〃但严酷的是；我们的补给——弹药、油料和食品；在齐齐哈尔损失一半以上。没有这些；部队拿什么打仗？〃
〃介绍一下敌情；参谋长同志。〃叶廖缅科冷冷地说。
什捷缅科走到地图前。〃这里；牡丹江、长白山一线；敌人大约30万人；以山地步兵为主；指挥官是徐向前。这里；长春方向；也有30万；包括装甲部队；是敌人主攻方向；指挥官是林彪。此外这里；齐齐哈尔；一个恶毒的方向；大约10到15万人；指挥官目前不明。萨哈林岛；敌人两个登陆纵队；估计剩下7万多人。这些还不算海军、空军和后勤人员。我们面对的敌人超过100万。〃
〃三比一；我们劣势。〃叶廖缅科迅速总结道。〃可我还是强调那句话：重要的是建立信心；谢尔盖DangerCode；马特维耶维奇。〃
庐山。花径。
一排高大茂密的清樟林。树冠的缝隙中透进缕缕阳光。空气里点缀了几许樟脑气味。
一个〃四人帮〃在林间小路上缓步徐行。几名警卫远远地走在前面；或者跟在后面。
马歇尔脱去西装；换了一身合体的军便服；没有佩戴任何军衔。
〃现在我的身份是；退役的马歇尔上校。〃他神态轻松地说。〃这是我根据我国法律可以保持的最低永久军衔；也是卡尔迅1942年受命来中国时的军衔。……我还想表示歉意的是；由于语言的问题；我们不得不请一位英雄的当代女性来担当我们沟通的桥梁。〃
宋美龄当即表示：〃将军；或者上校；我非常荣幸并且乐于从命。〃
马歇尔开始提问：〃我想了解的是；贵国坚持这场规模浩大的战争；最终目的是什么？〃
蒋介石听完翻译；答道：〃当然是终止侵略；收复失地。我们不可能象历史王朝那样屈辱地再次签定城下之盟；当然也更不可能进一步打败苏联。我们确立的目标是理智的。〃
马歇尔对这一答复满意。接着又问：〃那么；你们打算怎样实现这一目标？〃
蒋介石沉吟片刻：〃从年初算起；我国浴血抵抗了9个月；现在已经有信心击退敌人。但是看来结束战争的道路还漫长。中国历经战乱已经十余年；人心思定啦。我们希望国际社会出面调停；双方体面地结束战争；同时也希望得到必要的援助；解决我们前线和后方的供应困难。〃
说到这里；他转向毛泽东：〃润芝；你也说说？〃
毛泽东点头开口：〃我估计对方不肯善罢甘休。我们有信心奉陪到底。在战争潜力方面；苏联无疑比我们大的多；但是漫长的西伯利亚补给线限制了它的发挥。对于国际援助；我们是力求争取；但是同时；我们必须自力更生。〃
〃那么在作战物资的缺口方面；诸位认为；你们最缺的是什么？〃
蒋介石闻言；与毛泽东对望了一眼；徐徐道：
〃将军；不瞒你说；全方位呀。〃
（112）
黑龙江畔。海兰泡小镇。
第四空中挺进旅指挥部设在镇外一所木结构的俄罗斯木屋里。阔嘴宽鼻、人称〃黑子〃的旅长江燮元上校正在召集几个营长讲解作战意图。
〃都明白了吧？什么是长臂猿？〃他望着大伙。
见一时没有回答；他就自问自答：〃实话说；我也没见过。可现在我们就是。猴子一样；钻进森林；一连气飞它个几十上百公里！绕开较大的敌人据点；专打他薄弱环节！前一阵咱们讲究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这次是讲究分散。但不是一散就放羊；快散还要快聚！哪个营散下去收不回来；别怪我不客气——嗯；咱现在也有军事法庭了。〃
〃旅长；我理解；这不就是一场敌后游击战么？〃
〃不那么简单。游击战时啥装备？冲锋枪、手榴弹。你现在什么装备？吉普车、无后座力炮！游击战时靠啥？两条腿；一天几十里；你现在；一天至少200；还得是公里。这是一场敌后机动作战！纵队把战车突击团配属咱们旅是有道理的——目标就是彻底切断苏联远东方面军的后勤！〃
旅参谋长耿青中校接着讲解了部署：以瑷珲、海兰泡为中心点；三个营向西北搜索前进300公里；工兵分队负责破坏铁路、桥梁；步兵分队负责掩护。两个营向东南；前出150－200公里；同样任务。火力营和支援营随旅部机动。三天后到各自指定地点汇合。
歼敌原则是：连以下目标；吃掉；营以上目标；绕过去；因此尤其要强调侦察。
补给原则是：尽量取之于敌；但必须按时通报情况和位置；以便空投支援。
江燮元最后提醒：〃记住喽；敌后机动作战；最重要是通联。步话机已经发到班组；营长必须随时督察各连；连长督察各排。完成破坏铁路桥梁任务的同时；尽可能发现、夺取或控制一到两个机场；或者找到便于降落的空旷平地。为的什么？为的你们自己少跑点腿呗！——跟歌里唱得一样；咱们现在是真的飞行军了！行动！〃
各部队指挥员统一对表后；立即开始行动。
长春。原斯大林广场已经改名为〃白求恩广场〃。这意味着这座城市的又一次易手。
朱德在家主持工作期间；华北联军前委临时指挥部搬迁到了这里。代理总参谋长粟裕中将正在匆匆起草各项作战预案；处置各地频繁往来的电报。
朱德愉快地在起草好的不少方案上签字；俩人配合倒也得心应手。
但在贺龙送来的一份报告上需要签字的时候；他犹豫了。报告要求；把最新装备训练完成的一个装甲旅调给三兵团使用。
这个旅主要是用缴获修复的苏联T34坦克组成的；还编入了一个〃波特〃底盘改装的〃刺猬〃机炮防空营。这些苏式坦克是林彪专门要求孔庆德纵队拖走修复的；但当时没有说明用途。
主管军工、后勤的贺龙上将和装备部长黄克诚中将都主张；三兵团一贯缺少装甲力量；又长期处在敌人两面夹攻的态势下；任务很重；牺牲也大。
现在这个新的装甲旅可以有效地改善他们的处境。并且长春已经收复；可以通过吉林、延吉的铁路及时地把它们送到牡丹江前线；三兵团盼望一支装甲兵可说是望眼欲穿。
但是林彪如果不同意呢？自己方便行使总司令的权威么？
朱老总了解林彪。从井冈山时期；年轻的林彪就表现出与众不同的敏锐、果敢和独立思考；作战是一把好手；但是……气量不够恢弘。现在这样作；会不会使他不高兴；进而影响军内团结呢？
……
犹豫中；粟裕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他调整了一些方案；重排了一些顺序；并通知装备部；把下个月即将出厂的新一批〃麒麟〃补充一兵团。
朱老总悬着的心放下来；签发了命令；黄克诚部长督运列车；当晚开出。
但后来听说；林彪还是气得一天没吃饭；夜里起来到处寻找炒黄豆。
慈母心肠的朱老总闻讯；赶紧派了警卫员；把一车皮优质、大颗粒的东北黄豆发到齐齐哈尔。
庐山。花径。
四人来到林间空地上一座精致的木质中式凉亭；落座在随从们预先摆设好的藤椅上。
马歇尔感到；对方的回答没有超出自己预先的判断。十余年的战争确实严重地消耗着这个古老国家的国力。
〃我要抱歉的是；我现在还不能承诺美国政府能为你们的战争直接作些什么；除了进一步劝说双方放弃军事冲突。但我可以从私人角度提供一些建议；纯粹的私人角度。但我希望不会受到其他不相关人士的误解。〃
蒋介石正襟危坐；神色肃然：〃将军请放心。今天的谈话我想不该有第五个人知道。〃
毛泽东点头赞同。
马歇尔从衣兜里取出一份英文清单；递给宋美龄：〃有劳夫人阁下。请给两位领导人念一念——这是美国军方本年度确认退役的武器和物资的表格；我只带来了可能与贵国有关的部分。〃
宋美龄扫视几眼；开始朗读：
〃1946年度。
〃陆军航空队退役各种作战飞机：8970架；封存飞机：10500架；
〃海军航空兵退役各种作战飞机：3350架；封存飞机：6270架；
〃陆军退役各类重型火炮：11320门；轻型火炮48820门；各型坦克10930辆；各型履带车辆3240辆；轮式战车5100辆；轮式车辆37500辆；……
〃海军退役舰船：各型航空母舰：58艘；各型巡洋舰：36艘；各型驱逐舰：104艘；潜艇：152艘；各型运输、辅助船舶：1130艘（约750万吨）；
〃海军陆战队退役各型登陆舰艇：570艘；各型两栖车辆：4290辆；……
宋美龄翻开第二页：
〃轻武器、弹药和步兵装具……〃
马歇尔作了一个手势：〃好了夫人阁下；这些可以从略。〃
蒋介石满有兴致地听着；但又犹疑地问：〃这些无疑是我们需要的……当然要不了这么多。可是；如何办理手续？将军是否可能主持类似工作？〃
马歇尔摇头。〃目前我没有可能替你们购买任何这类物品。但我可以介绍它们的处理方式；以及你们得到其中需要部分的便捷方式。〃
〃这就足够好了。〃毛泽东插言道。
〃此外；作为一名退役军人；我想讨论一下你们的作战；或许这很冒昧。〃
蒋介石笑了：〃将军哪里话！中正求之不得；洗耳恭听！〃
毛泽东也兴致勃勃。看了一眼周围环境；作个抱歉手势；摸出一支香烟；迟疑了一下；点燃。
（113）
布达佩斯。多瑙河；裴多菲桥。
这是陈毅最喜欢散步的街区之一。每次路过匈牙利的时候他都要在这里停留、驻足、徜徉。那位宣称〃自由比生命更可贵〃的诗人；常常使同样诗人气质的他感奋不已。
但是这次；他却是来此赶赴一个约会；一个有点神秘的约会。
欧洲占领区内的重头工作大体已经清理完毕。虽然维持着军级架子的管理机构；实际上全体驻军不到7000人（一个旅）；分别驻在巴伐利亚、萨克森、捷克和匈牙利各地的五个兵营里。
南京政府驻军规模相仿；驻军指挥官；是他们新四军的老对头——制造〃皖南事变〃的刽子手；顾祝同上将。
一开始陈毅对他保持高度警惕；担心这个刽子手把国内摩擦带到欧洲来。但是一年多下来；众多场合里官方和私下接触；他觉得这个刽子手并非想象中的狰狞骄悍；总起来说温文尔雅；甚至有些婆婆妈妈。
接触多了；走动频繁起来。顾上将的一大私人爱好——围棋；恰与陈毅相合；两人棋力又相仿；顾祝同约有半目优势；而陈毅又是天生不服输的性格；这一下不得了；彼此杀得难解难分。顾公馆和陈宅的勤务员都因为主人的频繁走动而熟识起来；甚至还成就了一个警卫员和一位小保姆的月下姻缘……
手谈多了；口谈于是也跟上。两人又多次从技术角度探讨〃皖南事变〃的成因。技术话题聊尽；常常小酌或豪饮之后；谈话便引入国内或国际政治。于是顾家或陈家的客厅里便响彻陈毅滔滔不绝的宏篇大论；或是宣讲救国救民真理；或是质问〃我们共产党人到底是不是青面獠牙〃；或是评价某个战局的精彩程度……间或传来顾祝同的小声分辩、冷嘲热讽；或是宽容的笑声。
结局往往是〃行了行了；棋盘上赢了我；你再发表演讲好啦。〃然后是〃噢；不服气？那么今宵不许'长考'；我们走快棋；赢在别人睡觉时分算啥子英雄好汉……〃。
熟不拘礼以后；顾祝同常常讥笑陈毅奔忙和醉心于收集废旧武器的行为是〃捡破烂儿〃。偶尔也邀请陈毅到自己的防区里去〃寻觅寻觅〃。陈毅不以为忤；反讽顾是〃不晓得担家过日子〃、〃败家子〃。继续乐此不疲。
陈毅的收集品里；合用的重型火器都已陆续装船运走；剩下一堆轻武器；因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