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当不会的。
上次的事情,虽然跟太子沾亲带故,但毕竟只是太子妃的娘家人犯下的罪过,跟太子硬要说扯上什么关系却是有些牵强了。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胤禛如果真的是想要为自己出气,应当不会做那么过火的事情才对所以说,胤禛……还是忍不住了么?
她垂下眼帘,不知该如何处理眼中那无法掩饰的震惊和悲哀。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她的心里反复默念着这两句诗词,手上一刻不停地帮胤禛穿戴好,然后才抬起头来,看了看他那张丝毫不减英俊,反而多了几分成熟和从容的脸庞,还有那更加令人看不透的深邃眼眸,一时之间,竟傻傻地有些痴了。
他从小就是个心机深沉的人,虽然近年在她的面前渐渐卸下了那层厚厚的屏障,但毕竟习惯成自然,就连她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能够看懂他的心思。
正如此次,他究竟是不是胤礽二次被废的幕后主使?而他现在一刻不停留地匆匆进宫去,别人见了怕都会觉得他乃是兄弟情深,所以才要去向康熙帝请求原谅太子吧?但她却不知道他这一去,究竟是想要帮助胤礽还是想要斩草除根?
只觉得头痛欲裂,她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脸色霎那间变得一片苍白。胤禛一直留心着她的表情,见状不禁大吃一惊,赶紧吩咐下人们扶着她坐到炕上。
急速命人去请了太医过来,晴鸢本想说自己不要紧,休息一下就好,此时却也说不出来了,只得任由胤禛去折腾。
吩咐了秋玲和漪欢照顾好晴鸢,他又转头对晴鸢说道:“我这会儿要赶紧进宫,没法陪伴你了。一会儿太医来了以后你让他给你好好检查一下,等我回来之后可是要仔细询问的,知道吗?”
晴鸢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点点头道:“妾身知道了,爷如今有大事,要集中精神才好。至于妾身,自会小心料理自己的身子,爷不必担心。”
夫妻多年,晴鸢的一句话,是正着说还是反着说,其中真正的意思是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眼眸不由得又暗了暗,他强压下心头澎湃的潮汐,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柔声道:“你若是遵守约定,我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怕就怕你跟我阳奉阴违,说一套做一套。”
一番话说得晴鸢不禁有些讪讪,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好在胤禛也不纠缠,再吩咐了秋玲和漪欢一番之后,便出门而去。
秋玲等他走了,便急忙将晴鸢扶到床上躺下,放下床帏,让她好生休息。
漪欢跟秋玲便在外间小声说着话,一边等待太医的到来,一边则留心屋内晴鸢的情形。
漪欢不由叹道:“真是可惜了,王爷难得这么一天休沐,却只守着咱们主子,哪儿也没去。这么难得的时候,却又让别的事情岔乱了。”
秋玲“嘘”了一下,转头看了看仍旧乖乖躺着的晴鸢,轻声说道:“王爷独宠主子,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你难道还有什么意见不成?只是这次这事,一看就知道很是严重,希望主子一定要平平安安,若是在这种紧要关头出了什么纰漏,你我可都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漪欢被她这么一说,立刻便吐了吐舌头,再不敢说什么闲话了。
不一会儿,太医匆匆赶来,秋玲急忙领着他去给晴鸢号了脉,却只不过是心思郁结,体内也太过劳累,再加上略感风寒,便有了这么一段插曲。
这个结果令晴鸢主仆都松了口气。送走了太医之后,晴鸢便开始张罗着家中的布置,一切豪华奢侈的东西一律收起来,那些游走在犯禁边缘的东西更是直接锁到了仓库里。她这是在尽量让雍亲王府看上去大气朴素,坚决不给人留下任何可以利用的攻击机会在她的心里,不知为何,竟然感觉到此次所发生的一切与之前都大不相同,有一种一切都将有个了断的预感。这份感觉令她的心情尤其沉重,下意识中便想要杜绝一切可能的会将自己和自己的家庭也卷入其中的事情发生,因此才会一反常态,强势介入到府中各人的生活中去,让那些有些脸面的管事婆子们,只说奉了她的命令,前去名为检查、实则查抄一切有违规嫌疑的摆设物件。
雍亲王府一向以治家严谨着称,人人都说晴鸢将后院管理得好,但那只是针对妻妾之间相处的情形而言的。晴鸢在雍亲王府中拥有着绝对的权威,除了胤禛之外没有人能威胁到她的地位,因此胤禛的后院比起别人家来,算是清静得多了但除此之外,晴鸢倒是很少刻意去约束什么的。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在她看来,这院子里每一个人其实都是一个独自的主体,都有着自己的想法和欲望,喜好与憎恶,不能够强求所有人都压抑自己的本性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否则一旦遭到反弹,怕是会引起难以想象的后果。因此对于各个妾室们自己关起门来要怎么收拾、布置,她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但现在显然不行了。这些年胤禛躲在胤礽的身后,躲掉了不少探究的目光、刺探的眼线,所以才能有个相对悠哉游哉的生活。然而一旦胤礽彻底垮台,则胤禛势必要暴露在众人前面,今后就只能依靠自己去夺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在这种情形下,没人能够提供保护伞,他们必须自身谨小慎微,努力不要让别人抓到自己的一丝把柄晴鸢也是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昏了头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开始展开了行动,并未跟李氏、年氏等人打过招呼。也就是这么一点疏忽,雍亲王府的后院里顿时就象是炸开了锅,胆战心惊者有之、愤怒不甘者有之、难以置信者有之、恨之入骨者有之,大家都不清楚晴鸢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想要秋后算账吗?
身为康熙帝宠爱的四阿哥胤禛的妻妾,晴鸢她们的生活自然是不错的,除了晴鸢手下的产业不停给他们赚取大把大把的利益之外,还有许多私下里的灰色收入,甚至那些格格、姑娘们都不缺别人的孝敬,当然,数量多少是一定很大区别的。
而有了这样相对安逸的生活,女人们天性里的攀比心态就出来了。为了能够比别人更胜一筹,她们不惜砸下重金去购买一些豪华气派的东西回来,这些东西平日若是随意看看也就罢了,其中有些却是经不起人仔细推敲,属于游走于犯禁边缘的东西。这些东西自然不能留着,晴鸢一声令下,就全都给收走了第三百九五■晴鸢紧锣密鼓地筹谋着喜姐儿的婚事,这天,却突然收到瓜尔佳氏的请柬。 “太子妃说了,太子为奸人所害之时,多亏四爷不离不弃、四处奔走,太子和太子妃都甚为感激。如今太子得以重新出头,太子妃心中感激,特邀四福晋前去赴宴,以表心中感激之意。”前来传讯的小太监说道。 晴鸢看着手上的请柬,上面的内容与小太监所说大同小异,并且言明只是女眷之间的邀约,与男人们无关。 她犹豫了一下,便对小太监说道:“四爷不仅是太子的弟弟,更是太子的臣子,为太子尽忠乃是本分,万万当不得太子的感激。至于我,一个后宅的妇人,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更是不敢当太子妃的谢意。劳烦公公回去转告太子妃,她的邀约,我不敢推辞,定会按时赴约,但却请太子妃莫再提什么感激之词才是。” 那小太监记下了晴鸢的话,便转身回去复命去了。晴鸢左思右想,却也猜不透瓜尔佳氏突然来请的缘由,索性便在胤回来之后直接跟他说了,问他拿主意。 胤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请客之事,太子原也与我说过,却不知太子妃竟然也邀请了你。如今太子刚刚翻身,正是敏感时期,再加上废立之事,他现在疑心犹重,若是拒绝,还不知会引出什么事来。我已经答应了他,你也去吧,如今太子要倚重我的地方甚多,想来不会对你不利才是。” 胤也邀请了胤,晴鸢的心不由定了些。今时不比往日,胤的势力大大缩水,能够仰仗的人也不多,胤这个手握实权、又颇得康熙欢心的弟弟是他不可或缺的助力,想来他也不会乱来,得罪胤才对。 于是她便点了点头·道:“如此,那我就去了。爷与太子相处的时候也要小心,太子爷如今怕是急于找回往日的权柄,难免会有操之过急、不顾一切的时候·爷可千万不能被卷了进去。” 胤笑着,环抱住她,说道:“放心吧。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从来就只有我设计别人,没有别人设计我的。” 这话虽然说得自大,却也是实话。晴鸢不过是顺口叮嘱一番罢了,心中倒是不怎么担心的。 于是·到了宴饮之日,胤特意提早从衙门回来,换了衣服之后,便带着晴鸢上了马车,一路向着宫里驶去。…… 胤复位之后,康熙为了表达对他依然宠信之意,便仍旧让他住在宫中。胤和晴鸢照例在宫门下了车,然后便由胤和瓜尔佳氏特意派来的步辇抬着·向着毓庆宫而去。 来到毓庆宫门口,胤直接让小太监带着去了前殿,觐见胤′晴鸢则跟着迎接的宫女来到后殿,瓜尔佳氏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臣妾参见太子妃······”晴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瓜尔佳氏扶了起来。 她笑看着晴鸢说道:“说起来,咱们妯娌也有阵子没见了,我可一直都挂念着你呢!咱们俩关系非同一般,你也别在我这儿客气,就当作是自己家,随便一些就行了。” 晴鸢是个知道分寸的人,见状便也顺水推舟略过了所谓的规矩,笑着说道:“太子妃说的是·咱们确实不比外人,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若我在这儿过于放肆,太子妃可千万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千万莫要怪罪才是。” 瓜尔佳氏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心中颇为欣赏她的识趣,两人说说笑笑往着里面走去。 穿过后殿·瓜尔佳氏却是脚步不停,一直将晴鸢领到了自己的寝宫之中。 晴鸢不由心中大讶,看着她便发出了无声的询问。 瓜尔佳氏也是聪明的,自然看懂了晴鸢的表情,便笑着说道:“今儿个是特意请你过来的,我可没打算招待其他人。那大殿之上冷冷清清,说话也不尽兴,索性咱们就在这儿待着吧,倒也松快。” 晴鸢心中一惊,顿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地应对着。 众阿哥中站在太子这边的,除了胤以外,还有胤祉、胤祥、胤祯等人,瓜尔佳氏却不请他们的福晋,唯独只请了自己,一定有她的原因! 瓜尔佳氏却仿如未觉晴鸢的戒备,只是拉着她坐在桌前。小桌上已经摆满了御膳房精制的餐点,瓜尔佳氏端起了酒杯,频频向晴鸢敬起酒来。晴鸢一时之间也摸不清她葫芦里究竟都卖的什么药,只好以不变应万变,跟着她左一茬、右一茬地说着闲话,倒是有些气定神闲。 不管她有什么目的,最后终究是要说出来的,没得自己吓自己先乱了分寸。 酒过三巡,月色渐渐明亮,正值十五之日,只见圆盘大的月亮高挂半空,宫灯在夜色中闪耀着柔和的光芒,微风徐送,带来丝丝凉意。晴鸢和瓜尔佳氏不自觉都放低了声音,仿佛生怕惊扰了这宁静的月色似的,喁喁轻谈。 瓜尔佳氏放下酒杯,慨然一叹道:“晴鸢,记得我们刚进门那会儿,还都是青春年华、豆蔻少女,可一转眼那么多年就过去了,我们也老了,我们的孩子都该成家了。” 晴鸢被她突如其来的感慨弄得一愣,也并不反驳,只是附和道:“是啊,时间真是过得快。想起以前的日子,仿佛还在眼前似的。” 瓜尔佳氏有些愣怔,喃喃地说道:“是啊······记得以前,阿哥们各自成家的时候,大家的感情都还是很好的,经常有事没事就聚在一起,我们妯娌之间也开开心心、毫无嫌隙。” 晴鸢微微一笑,想起了自己刚成亲的时候。那时确实皇子们、福晋们之间的感情还很好,虽然不至于像瓜尔佳氏说的那样毫无嫌隙,却也并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至少彼此还能够坦诚相交,并不怎么勾心斗角。 可是现在,各人都生出了各人的心思,有了私欲,便再也回不去往日那般亲密和谐。 瓜尔佳氏愣愣出神了一会儿,便猛地清醒过来,笑道:“你看看我,老想着过去的事情做什么?是我的错,我自罚三杯。”说完也不等晴鸢答话,自个儿便“咕噜咕噜”灌了三杯酒下去。 晴鸢阻之不及,便索性一言不发,只在一旁看着。她自然知道瓜尔佳氏心中的苦,跟了胤那么多年,宠辱与共,想来前些日子她也是够担惊受怕、悲伤无助的了吧! 喝完了酒,瓜尔佳氏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飞起了两朵红云,衬得她越来越显苍老的面容蓦然间多了一丝青春和妩媚。 她似乎有些醉了,看着晴鸢笑道:“果真是老了呢!不仅姿色没了,连这酒量都小了,这会儿都有些头晕起来。真羡慕你啊!风华正茂,正是一个女人最美的时候,你又一向那么温柔贤惠,难怪不仅四爷对你死心塌地,就连我们太子爷都成天念念不忘。” 晴鸢顿时一愣,随即心中巨震,脸色“唰”的一声就变了。 “太······太子妃,您醉了,请慎言!”她的声音中有着一丝自己都没发觉的颤抖,额头上也不禁冒出细密的汗珠来。 瓜尔佳氏却大笑起来,不知怎的,这分明是肆意开怀的笑声,听在晴鸢耳中却生生听出了几分凄凉来。 笑声过后,她轻轻拍着晴鸢的手,说道:“你也不必担心。我们太子爷的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我早就知道了。他那性子我知道,虽然恣意妄为了些,却也不是个不知分寸的,以前都没对你下手了,如今正是需要仰仗四爷的时候,他更是不会对你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我都不在意了,你也别放在心上。” 晴鸢不由苦笑了。 她不在意,是因为她是胤的嫡妻,堂堂太子妃,就是吃醋、嫉妒、伤心,也只能放在心中,不能表现出来。可自己跟她的地位相差巨大,胤是胤的臣子,她便也是胤的臣子,下位的人被上位的人惦记着,能放松得了吗? 不过瓜尔佳氏这是怎么了?虽然略有醉意,可看看也还没到酒后吐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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