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点点头,虽是心中不舍,还是将女儿送到门口,目送着晴鸢离去了,这才转身回屋。
却说晴鸢坐在马车上,不禁有些闷闷不乐。这次回来她才发现,原来跟自己相比,母亲更加挂念嫁出去的女儿,不由暗悔自己不曾多多回家看望。但如今既然已经嫁人,自然应当以夫家为重,三从四德可不是说着玩的,这个时代可不像郭佳玉那个社会那么开放,出嫁的女人若是经常回娘家,可是会被人说闲话的啊一时有些意兴阑珊,秋玲见状,急忙劝慰道:“主子,不要难过了。以后您跟贝勒爷商量商量,多多回去看看不就行了吗?”
晴鸢叹道:“哪儿有那么容易……”
马车晃晃悠悠,不一时出了北京城,来到了郊外的庄子上。虽说费扬古家中也有田庄,但绝对比不上胤禛被赏赐的土地,不仅地点好,而且土地肥沃,户数也多。只是刚刚拿到手没多久,晴鸢也只是耳闻而已,今日特意抽出时间来看看,认个地方也就罢了。毕竟这种事情不是皇子福晋应该管的,日后自有专人管理,她只需要负责收用收上来的租赋就行了。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晴鸢一愣,正要吩咐秋玲去问问怎么回事,便听到车夫在外面说道:“禀福晋,高总管在前边儿等着向您请安呢。”
“高荣?他怎么来了?”晴鸢忍不住惊诧地说,随即让秋玲打起了半边车帘看过去,果然是高荣带着几个穿着体面的下人站在前方。
看见晴鸢,高荣并几个下人们立刻跪下了,说道:“奴才参见嫡福晋,嫡福晋吉祥”
晴鸢笑了笑,说道:“高总管,你怎的在这儿?”
高荣答道:“回嫡福晋的话,您说今儿个要来田庄看看,奴才想着您第一次来,怕是有些不了解的地方,所以不敢怠慢,特意到这儿来等着,听候您的吩咐。”
倒是个善体上意的人晴鸢笑看着他,也算是承了他的心意,说道:“你倒是有心了。起来吧,既然来了,就带我到处去走走吧。”
高荣这才站起来,又指着身边几人说道:“禀嫡福晋,他们就是这个庄子里管事的人,奴才特意将他们找来,陪您到处看看,也好多了解一些庄子上的情况。”
晴鸢满意地点点头,道:“如此甚好,难得高总管你考虑周到。走吧。”
车夫得了命令,急忙再次驱动起马匹,缓缓向前走去。高荣和几个田庄的管事走在马车旁,不时给晴鸢介绍两句,你一言我一语中,倒也将田庄的大概说了个明白。
晴鸢大多时候都只是聆听,时不时问那么一两句,并不多话。一来对这些农作的事情她其实并不大懂,也不用去懂,自然说不出什么来;二来这田庄的运作跟其他农庄并无太大不同,各人做什么、该怎么做早已成了约定俗成的事情,也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其实在这方面晴鸢倒还真有点儿想法,毕竟涉及到管理方面的问题,郭佳玉的记忆就可以派上用场了。然而她却并不打算有什么动作,毕竟这些事情早有了定势,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交织着,若要改变什么必定会影响到现有的利益分配,这可就不是四贝勒府一家的事情了。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可没有什么改革家的激情,不想去当出头鸟,既然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她也就跟着这么做得了,免得得不偿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重大的错处。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她只是随便看看,并没有用心去查的缘故,所以发现不了什么。不过晴鸢本就不想闹出太大动静,只要庄子上别闹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每年按时按量上缴该缴的东西,具体怎样运作与管理,她才懒得去管。
于是大略瞧了一遍之后,她便在高荣等人的引领下来到了庄子上的宅院里,稍事休息。
这座宅院就跟晴鸢娘家庄子上的宅院一样,是专门留给主人家万一一时兴起跑到这儿来,居住用的,自然比起其他的房子来气派豪华了许多,但跟京城里的贝勒府相较却逊色了不少。晴鸢下了马车,先是打量了宅院一会儿,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才在秋玲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去。
来到客厅,因为每日都有专人整理打扫,倒是挺干净的。但若要成为贝勒府的别院,光是干净还不够,还需要有皇家的气派,否则若是被亲族见到了,是会被笑话的高荣不愧是个有眼色的人,懂得察言观色,见了晴鸢的表情,待丫鬟给上了茶之后,便恭敬地说道:“福晋,这庄子才转到咱家名下不久,各处都还有欠缺之处,还请您示下,该如何改进才好?”
晴鸢抿了口茶,看了一眼诚惶诚恐的几个管事,微微翘了翘嘴角道:“没什么,你们办事认真,管理得力,我也没瞧出什么错处来。先就这么着吧。正如高总管所说,这庄子归了四贝勒府也没几天,一时半会儿也瞧不出什么问题来。但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日子久了,真有问题,谁也别想藏着掖着。我且不管你们之前都做过些什么,既然跟了四爷,就得遵守四爷的规矩,谁要敢在四爷和我的眼皮子底下搅事儿,四爷和我可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不信邪的只管试试,咱们用事实说话就是了。”缓了一缓,见几人都有些面色惶惶,暗地里满意地笑笑,又道,“不过,只要你们都安分守己,做好自个儿份内的活儿,四爷和我也不是什么难伺候的主子,该赏的不会缺了你们一分一毫。都明白吗?”
一番敲打,又赏几颗糖吃,软硬兼施,不管那几人心底究竟是怎么想的,总之面上都更加恭谨起来,躬身说道:“奴才听明白了。请福晋放心,奴才们定当忠于职守,按规矩办事,绝不敢有半点懈怠”
晴鸢淡淡地说道:“话人人都会说,你们今儿个姑且说着,我也就姑且听着。不过我要的可不是空口白话,一切都要看你们的实际表现说一千道一万,不如一点实实在在的行动来得实际,日后我自会考察你们的表现,希望都能如今日所说一般的吧。好了,没事了,你们都退下吧。”
几人听着,心里都不由有些沉甸甸的。他们一直都在这田庄上管事,不敢说欺上瞒下,经常讨一些小便宜还是有的。如今被划到了四贝勒府,他们早就打听过,原以为这当家主母是个年轻不懂事的,好糊弄,却没想今日一见,竟似乎比管事了几十年的人还要精明似的,倒是大大出乎了意外。虽说晴鸢也有可能是虚张声势的,但在没探清楚底细之前,他们的那些小心思和脏手脚最好还是先收敛起来,免得万一被揪了出来,可没人保得了他们听了晴鸢的话,他们不敢违抗,唯唯诺诺应下了,小心翼翼一个接一个退出了客厅,赶紧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平日偷懒一下无所谓,可如果在主母视察的时候还不知死活,那要被人抓住可就怨不得别人了第九十九章 巧遇第九十九章 巧遇(加更两章合一!求订阅!)待几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晴鸢这才收回了眼神,看了看高荣,笑道:“高总管,你跟这几人接触较多,以你的看法,他们怎么样?”
高荣不由有些惴惴,一时吃不透晴鸢的想法,因此有点为难。他暗地里哀叹着自己的命苦,明明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怎么这位福晋的心机竟然深沉到这种地步?面上不露一点儿声色不说,还处处挖着坑等人跳这怎么可能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够有的本事?就连宫里老谋深算的娘娘们也不过如此了吧?
也许心思复杂的人看别人也心思复杂,晴鸢原本简简单单的一句问话倒是生生让他给曲解了个透若是晴鸢知道了他此刻的想法,必定会哭笑不得的吧?
他之所以这么为难,还有一层原因是收了别人的好处。之前田庄分来的时候,那几个管事的就给他“上贡”过了,这才能保住管事的位子。当时他也没多想,一来这种事情并不稀奇,大家都是这么做的,他不过是跟风罢了;二来当时对晴鸢还不是很了解,并不晓得这位年轻的当家主母的厉害。现在知道了,却已经晚了,收都已经收了,就算退回去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反倒显得自己做贼心虚。本来呢,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他该替他们说上两句好话的,但如今见晴鸢这么厉害,若是说些不尽不实的话,万一被发现了,这总管的位子还要不要?严重一点,吃些皮肉之苦也不是不可能的。
因此他仔细斟酌了一下,这才毕恭毕敬地说道:“回福晋的话,这些人,本事是有的,奴才也是因此,才让他们继续干这管事的差事。但凡是这样的人,手脚总有些不干净的,平日里捞取些好处也是有的,奴才也略有所知。不过见他们还算规矩,就算有些不干不净也无伤大雅,因此也就没多加管束。奴才寻思着,这庄子刚到咱们手上,许多地方还有待观察,一下子将这些老人们全都撤了怕是会弄巧成拙,因此擅自做主,还请福晋责罚”
晴鸢听了,倒是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其实她也知道这高荣必定收受过他们的贿赂,因此对于他竟然这么老实,没特意帮他们说话倒很是有些惊奇。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目前阶段确实不宜做什么人员调整,至少要等把庄子的情况全部了解了之后再做打算,因此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也好,就这样吧。”顿了一下,还没等高荣松口气,却又说道,“且不说这个,高总管,这所宅子却是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改建一下才行”
这话说得毫无转圜的余地,高荣一口气才吐了一半又立刻给悬了起来,顿时觉得心脏似乎有点儿难以负荷——这位福晋怎么突然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他看了看晴鸢,有些为难地说道:“福晋,这宅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晴鸢再次诧异地看了看他,没料到他这么个精明的人,在这件事上居然这么迟钝?
“高总管,你是个有眼界的人,你觉着这样的宅子放在皇家的眼里,算合适么?”她略微有些不悦地说道。身为皇家人,有些面子工程是不能不做的,哪怕明知这样并没什么大的用处,却还是非做不可。
高荣更加为难了,瞟了一眼前面的当家主母,苦笑着说道:“福晋,这地方原先并不属于皇家,所以建筑上面自然也就差了些……”
“所以,这宅子必须翻修一下。虽说爷和其他人未必就会到这儿来,但咱们可不得不防,万一谁临时起意要到这儿来,却看到这么座宅子,爷和我的脸、皇家的脸,还要不要了?”晴鸢皱眉说道。
高荣心里发苦,不得已只好隐晦地说道:“福晋的意思,奴才明白。只是要翻修这宅子,还要照着皇家的规矩去修,这耗费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啊”
晴鸢也是个明白人,一下会过意来,不由皱起了眉头道:“你的意思是……咱家出不起那个钱?”
高荣诚惶诚恐,苦笑着说道:“回福晋的话,这次过年咱们的花费可不少,各处的孝敬、送礼都不是小数目,宫里发下的赏赐基本上都用完了。若是应付日常的开支倒也不难,但对于这么重大的翻修工程,所耗不菲的情形下,怕是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晴鸢愣住了。
说实话,她出身高管显贵,嫁的又是皇家豪门,从来就没有“缺钱”这个概念。虽然她有了郭佳玉的记忆,并不像一般的官家小姐、富豪太太一样没有金钱观念,但却也从没想到过“缺钱”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因此一见到宅子不合心意,第一个念头自然是要重新修整一番,压根儿就没想到什么钱不钱的问题。如今听高荣说起来,顿时有点天方夜谭的感觉。
“怎会如此的?咱家的钱为何用得如此之快?”她破有些狐疑地问道。
高荣的苦笑愈发深了。晴鸢是当家主母,可一直以来她都忙着对外应酬,家中的账本还未仔细翻阅过,因此对家中的开支远不如他这个管家来得清楚。他微微叹了口气,道:“回福晋的话,咱家的收入主要都是靠四爷的俸禄和田庄的税赋,还有年前宫里赏下的赏赐也可以顶一时之用。只是这些年宫里力行节俭,赏赐的东西一年比一年少,四爷的俸禄也不是很多,田庄更是一时半会儿指望不上。因此,过完这个年,咱们的库房里也就没剩多少银钱了”
晴鸢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皱了皱眉头问道:“真有这么拮据?过年的时候,虽说咱们送了别人东西,可别人也送了咱们东西啊难道不能持平吗?”
高荣一五一十地答道:“回福晋的话,倒不是说拮据。若单是咱们过日子,还是够用的,但如果想要修宅子这样的大事就不够了。年节的礼物,大家送的大都是些物品,若要换成银钱只能去当铺,可奴才觉得……这么做不是很恰当吧?再说,贝勒爷为人清正廉明,所收的不过都是宗族亲室的礼物,下属同僚之间一律不收礼,如此一来,咱们给出的和收回的就有些不成比例了。”
晴鸢恍然地点点头,想想胤禛那有些固执的性子,便不难理解他的某些做事原则。况且这种收贿受贿之事,无论在哪朝哪代都是坏名声的事情,严重一点的更加会影响仕途性命,还是不沾为妙,对此她跟胤禛倒是站在同一战壕里的。
叹了口气,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话如今她是愈发的有体会了。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她说道:“罢了,那这事儿就先搁着,回头我去看看账本儿再说。”
高荣松了口气,连忙道:“福晋英明。”
晴鸢却不为所动,看了看他,道:“高总管,你也知道,我这是第一次管家,很多事情都不懂。像这些送的收的、账面儿上的东西,你就该多多提醒我,收了什么支了什么,我总该心里有个数,才不至于临到头来乱了手脚,惹出笑话。德妃娘娘同我说过,你是宫里的老人了,有些事情我想不到的,你也该主动提点我一些才是。”
高荣只听得冷汗涔涔而下,“噗通”一声跪下了,颤声说道:“福晋教训的是,是奴才疏忽了,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晴鸢故意等了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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