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鸢见了,急忙笑着说道:“额娘见谅,这些日子爷确实公务繁忙,每天都早出晚归的,很是辛苦,倒是疏忽了对额娘的礼节,这是我们做小辈的不对。今儿个听说儿媳要来见额娘,他便放下一切跟过来了,主要是想见见额娘,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不成?至于儿媳,天下人人都知道额娘对儿媳最好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德妃抿嘴笑着,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个儿身边,说道:“就知道你是最疼你相公的,不论什么都替他遮着掩着,总是给他说好话。仔细惯坏了他,日后欺负你。”
“额娘”胤禛忍不住出声了,很是无语地看着德妃。她这是在干嘛?挑拨他们夫妻俩的感情吗?天底下哪儿有母亲这么说话的德妃横了他一眼,也不理他,转头对着晴鸢说道:“孩子,前几日接到消息,说那宋格格的孩子没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本来早就想找你来问个清楚,可又怕你们初逢巨变来不及应对,所以又等了几日,今儿个可一定要跟本宫说说清楚,皇上也很是担心呢”
晴鸢早已料到她找自己来就是为了这个,当下不敢怠慢,急忙一五一十将宋氏流产的情形说了一遍,中规中矩,全都是实打实的实话,没有添加半分虚言。至于当日胤禛失控的事情,自然是闭口不言,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的。
德妃听了,不由重重一哼,不满地说道:“这个宋格格,原以为她是宫里的老人儿了,跟着老四那么多年,又曾经生育过,是个懂得分寸的,没想到竟也如此的不晓事已经大了肚子的女人了,怎能随随便便在雪天出门呢?这一下子摔出事来,生生就把本宫的孙子给摔没了,真真是可恶至极”
晴鸢抿了抿嘴,不知道德妃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小心翼翼地说道:“额娘,您也别生气了。宋格格也不是故意的,做娘的哪儿有故意害自个儿的孩子的道理?况且如今孩子没了,最伤心的人就是她,又伤了身子,也是个可怜人,额娘就原谅了她吧”
德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也真让他们给说着了。这宋氏,怕真的是个无子的命连着两个孩子都没了,也确实可怜见儿的……”顿了一下,却又拍了拍晴鸢的手,笑道,“也就是你了。若是换了别人,此时不落井下石都是好的,又哪儿会替她说好话?你这人啊,也不知该说你贤惠还是痴傻,真真是……”说着,又是无奈又是欣喜地叹了口气。
晴鸢被她说得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看了一眼胤禛,却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来。心中朦朦胧胧有种感觉,似乎此事与胤禛的失控有些关系,但却又无法准确把握,只得暂时歇了心思,闭口不言。
胤禛心中却是透亮的。德妃虽然身在宫中,对外界尤其是自己孩子的家里发生的事情却了如指掌,他做过些什么必定瞒不过她的眼睛,他对晴鸢所做的事情想必她和皇帝早就知道了。今天叫晴鸢来,除了表示一下自己的关心之外,又何尝没有考验晴鸢的意思在内?看看她对宋氏流产的反应,看看她对自己所做之事的反应,说到底媳妇儿毕竟还是个外人,儿子才是最重要的,若晴鸢露出半点儿对自己不满的心思,原来德妃和康熙心里对她的好印象怕是就要打个折扣了,对她今后的日子将很是不利。正因如此,他才会放下手里的事情陪她一起进宫来,就怕一个不小心弄出岔子,破坏了之前苦心经营来的大好局面。
不过好在,晴鸢的表现十分令人满意,看德妃如今的表情就知道了。只是这里面晴鸢受了多少委屈,却是说也说不清楚的,而他们两人之间……默默叹了口气,他甩开这些烦人的思绪,正好迎上德妃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说道:“好了,也站了这么会儿了,不累么?坐吧。”
胤禛苦笑了一下,这才敢坐下来。德妃也不管他,拉着晴鸢的手又道:“看来看去,老四的府里最靠得住的也只有你了。你好好将养身子,今后给老四传宗接代的任务还是得着落在你身上。老四,”她转头看着胤禛,话中有话道,“宋氏的事情也就罢了,是她自己福薄,生不下孩子,今后你可得好好儿对晴鸢,让她早日生下个继承人才是真的”
胤禛心中一凛,赶紧说道:“额娘放心,儿子知道了。”
晴鸢一愣,心中顿时也是透亮,忍不住轻轻一声渭叹。作为皇家,能够做到这份儿上,够了啊还能要求什么呢?别人给她面子,她就该适可而止,千万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了,回头总有哭都哭不出来的时候她性子里本就渗透了几分郭佳玉的通透彻悟,凡事其实都看得很淡,再加上今日这一番谈话,也算是彻底放下了。不过过去的事情终究不能重来一遍,失去的就是失去,想要找回来却是难上加难,放下,却已回不去从前。
心中还在感慨,却听到外面一声通传,道:“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来了。”话音刚落,两人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
“儿子给额娘请安。”胤祯走进来,跪拜道。
“胤祥给德妃娘娘请安。”胤祥在他身边,同样跪拜道。
德妃笑着摆了摆手,道:“起来吧。”看了看晴鸢又道,“你们这些小崽子,平日里也不见多勤快来看看本宫,偏偏听说你们四嫂来了就跑得比谁都快,真是气煞本宫了”嘴里说着“气煞”,脸上却是宠溺的笑容,小一辈的感情好,她看了心里也高兴。
胤祯瞥了一眼晴鸢和胤禛,涎着脸走上前去说道:“儿子最近功课重,皇阿玛说孩儿如今文不成武不就的,狠狠批了孩儿一顿,儿子只好努力学习了,自然没太多时间来陪着额娘的额娘您一向都教导儿子要学好本事,好为皇阿玛分忧解难,自然不会怪罪儿子的是不是?”
德妃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伸出手指狠狠戳了戳他的额头,笑骂道:“小崽子,居然用额娘的话来说额娘”
胤祯吐了吐舌头,这才对着胤禛和晴鸢笑道:“小弟见过四哥、四嫂。”
胤祥也在一旁说道:“四哥、四嫂,好久不见了。”
胤禛习惯了冷冰冰的模样,只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晴鸢却笑着说道:“多日不见,十三弟、十四弟看上去精神倒是挺好,人也长高了。前些日子我听爷说起,你们二位在上书房里表现出色,被皇阿玛表扬了是么?真是可喜可贺”
胤祥温文地笑着,说道:“可当不得四嫂如此夸奖,不过是做对了份内的事情,被皇阿玛表扬了几句,没什么值得夸耀的。倒是四嫂,看上去精神比之前有些差了,这些日子怕是很辛苦吧?”
晴鸢淡淡一笑,道:“还好,确实有点麻烦,却也不存在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胤祯欣喜地说道:“难得四嫂身在外面还记挂着我们兄弟。十三哥说得对,也不过就是做了两首诗,皇阿玛觉得我们有所进步,称赞了两句罢了,实在没什么值得夸耀的。对了,听说四哥的那个小妾流产了是么?”
第一百五十六章 认罪第一百五十六章 认罪哪有这样说话的?德妃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晴鸢一愣,瞟了德妃和胤禛一眼,发现胤禛面无表情,微合着眼帘,于是小心翼翼地答道:“这……宋格格确实因为意外,滑了胎……”
“活该”胤祯一双漂亮的大眼闪动着诡异,幸灾乐祸地说道,“不过是个小妾而已,也敢妄想跟四嫂争宠”
晴鸢心中一震,看了看貌似天真的胤祯,只觉得心头一阵发寒,急忙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这种话题本来也不是她能够插嘴的。
德妃低斥了一声:“十四”
胤祯却是嬉皮笑脸,若无其事地对晴鸢涎着脸笑道:“四嫂,好不容易见到你,今儿个就一同用过午膳再回去吧”
胤祥看了看有些诡异的气氛,插嘴笑道:“正是呢。四嫂难得来宫里一趟,就跟弟弟们多说会儿话再走吧。”
德妃也揭过了话头去,笑骂道:“你们四嫂不过是在家将养身子,这才少来了宫中走动。日后等她的身子好了,自会常常进宫来,你们还怕没有见面的机会吗?”
胤祯跑到自己亲哥身边,恳求道:“四哥,你倒是说句话啊额娘疼你,四嫂也最是听你的话,你若是答应了,她们一定不会反对的。”
德妃忍不住又笑斥道:“你这小崽子,难道额娘就不疼你了吗?”
胤祯吐了下舌头,缩了缩脑袋,不敢再言语了,只是用可怜的眼神注视着胤禛。
胤禛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耍宝,半晌,直到他再也憋不住气,就快要爆发的时候,眼中方闪过了一丝笑意,点点头道:“时候不早了,也省得再回去麻烦。额娘若是不嫌弃的话,收留我们吃个午饭吧。”
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德妃先是一愕,随即便笑成了掩口葫芦,指着他道:“平日没发现,原来你也会耍嘴皮子啊好好好,既然你们三兄弟都有心,就在这儿一起用膳吧。”
胤祯听了,欢喜得欢呼了一声,绕到德妃身边不停地说起了好话。胤祥别有深意地看了胤禛一言,胤禛却又恢复了那种冷冷清清的样子,无动于衷,似乎什么都没看到。
晴鸢心中微微一叹。能够得到他们如此的维护固然很好,却又何尝不是种压力?不过此事可没有她置啄的余地,也只能歇了心思,陪着德妃等人说起话来。
宋氏的事情就这样在宫中交了差。康熙帝那边自然有德妃去说,而且他日理万机,对于儿子府中一个小妾的流产其实并不是太在意的,若不是如今他的儿子中育有子嗣的少,怕是连问一声的兴趣都没有。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实在不足为奇,况且儿子们还很年轻,日后多的是机会给自己添孙子,一个两个孩子的流失还是承受得起的。
四贝勒府小小的滑胎风波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晴鸢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也不免有些隐隐发寒。皇子的亲生儿啊就这样没了,却基本上没翻起什么波浪变过去了。虽然这也是有心人刻意压制的结果,但会有这样的结局还是免不了令人心寒,这皇家之中果然是个虎狼之地,一不小心怕是就会粉身碎骨、永世不得翻身啊心中对皇家的生活又再忌惮了三分,晴鸢如今更加的小心了。因着这滑胎之事也不是什么好事,各府的福晋、夫人们也就没有如平常一般前来探望,正好晴鸢也需要时间好好整理一下思绪,倒也算是歪打正着。又歇息了几天,一直卧病在床的宋氏前来给她请安了。
因为流产的关系,宋氏看起来憔悴了许多,脸上不但没有一丝血色,反倒有些病仄仄的蜡黄。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想来是哭得太多的原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虽算不上皮包骨头却也可以说瘦骨嶙峋,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半丝风采。晴鸢默默地打量了她一会儿,心中一叹,不自觉地对她生出了一分怜惜。
不管怎么说,一个女人失去了孩子,乃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这宋氏倒也确实有着几分可怜的。
宋氏心头惴惴地看着一言不发的晴鸢。她跪也跪了,头也磕了,若是没事的话晴鸢早该让她起来了。如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是余怒未消,还在琢磨着如何惩治她?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心中一寒。这些日子她日夜难安,固然是因为失去了孩子所以心力交瘁,多少也是因为担心着晴鸢会有怎样的反应。当日她伤心过度,一心只想着找个人泄愤,所以在胤禛面前说出了那番话。但当她一清醒下来,立刻便察觉了其中的猫腻,且不说晴鸢不会用这么浅陋的法子来害她,就算是真的,她也不该如此直白就把话说了出来。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无法证实晴鸢确实对她做了手脚,这便是污蔑。小妾污蔑正室的下场是什么,不用说大家心里都有数。因此,当这些天她冷静下来,仔细思考过后,便时时刻刻都处在恐惧之中。再加上看到这些日子以来,晴鸢似乎根本就没受到此事的影响,胤禛一如既往地宠爱,宫里头的赏赐、补品也是源源不绝送过来,她心中不禁又是放松又是悲哀。
放松是因为晴鸢并未因此事受到影响,应该就不会对她太过严苛了吧?悲哀却是觉着自己的孩子没了,于情于理,就算没有自己的那一番话,身为正室的晴鸢也应该被查一查吧?可却连一点类似的消息都没有,可见胤禛心里是绝对不会怀疑晴鸢,也真的没把她和孩子放在心上的。同为后院女子,却如此厚此薄彼,怎能不叫她心中悲戚?
不过此时,最重要的却是如何平息晴鸢的怒气,在这个宅子里活下去。她咬了咬牙,重重磕下头去,说道:“嫡福晋,奴婢罪该万死,不该在滑胎当日蒙蔽了心智,说出些不知轻重、无凭无据的话来,败坏了嫡福晋的名声。奴婢自知罪不可恕,请嫡福晋责罚”
她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与其被动等待晴鸢惩罚,倒不如自己先认了罪,让晴鸢无法借题发挥,或许还能有一条活路。更甚者,晴鸢想要维持自己贤惠的表象,就不得不表现出一副大度的模样,自己认了罪之后,最多小惩一番,却是动不得大刑的了。
晴鸢也是一愣,没想到宋氏竟会这么爽快自己认罪。不过她本就没有什么兴师问罪的兴趣,毕竟这件事宋氏也算是个受害者,真正需要为此负责的人并不是她,也就无所谓惩罚不惩罚的了。但身为正室,如果不好好惩治一番宋氏,又何以立威?若是日后人人都效仿宋氏,这日子可如何过啊正在为难之中,宋氏却送了这么个好使的台阶过来,她自然便笑纳了,想了想说道:“宋格格,此事无需我说,你也应该知道,污蔑我害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这可是不小的罪名,轻了说那是善妒,乃七出之罪,重了说那是害命,是要吃人命官司的。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饶恕的罪过。”
她的声音不大,却处处透着冷漠和威严,宋氏只觉得心中一阵战栗,难道终究难逃一死么?
面如死灰,她似乎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爬不起来。颤抖着翕动着嘴唇,她无神地喃喃说道:“奴婢知罪,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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