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的局(出书版) 作者:寒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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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出书版) 作者:寒川子- 第1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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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苏手指另一个牌位,震怒道:“本宫是问,何人敢将逆贼的牌位摆在这儿!”
  “是寡人。”身后传来燕文公的声音。
  太子苏回头一看,神色有些惊乱,叩道:“公父——”
  “姬苏,”燕文公缓缓走进殿来,两眼看也不看他,盯住武成君的牌位,泪水流出,几乎是一字一顿,“你不可叫他逆贼!寡人希望你能明白一个事实:姬鱼是你的兄长,按照规制,太子之位是他的!”
  太子苏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愣怔有顷,弯下身子,朝牌位慢慢跪下。
  按照宫中繁冗的仪式行完祭礼,天色已近黄昏。
  太子苏别过燕文公,跳上车马匆匆回到东宫。
  这一日,太子苏先受姬雪奚落,后遭文公斥责,心情糟透了,回到东宫,一肚子怨气总算寻到泄处,将大厅中凡是近身的物什皆拿起来,或扔或摔,乒乒乓乓的响声不绝于耳。宫中嫔妃、宫娥等不知他为何事震怒,吓得个个花容失色,不敢近前。
  正在这时,军尉袁豹匆匆进来,看到地上一片狼藉,惊道:“殿下?”
  太子苏两手举簋,正要摔下去,扭头见是袁豹站在门口,停下来,两眼瞪着他道:“你有何事?”
  袁豹略一迟疑,小声禀道:“昨日是家父六十整寿,末将——”
  “滚滚滚!”太子苏冲他叫道,“你这逆贼,早就该滚了,待在这里扎眼!”
  袁豹突遭一顿毫无来由的羞辱,脸色紫红,怔有半晌,方才反应过来,急急退出。他的两脚尚未迈出大门,太子苏就又恶狠狠地送出一句:“收拾好东西,再也不要回来了,滚得越远越好!”
  看到太子毫不顾念这些年来自己鞍前马后的忠诚服役,袁豹眼中盈出泪水,抬脚朝地上猛力一跺,头也不回地走出宫去。
  第七章燕赵初联手,苏秦拜相
  苏秦与子之步出宫门,一乘驷马战车早在恭候。御手放好踏脚凳,候立于侧。
  子之朝苏子拱手道:“在下奉旨与苏子共商大事,此处嘈杂,在下诚意邀请苏子前往一处偏静地方畅叙,望苏子赏光。”
  “恭敬不如从命。”苏秦拱手回礼。
  “苏子请!”子之退至一侧,手指轺车,礼让道。
  “将军先请!”苏秦回让。
  子之微微一笑,携苏秦之手同登车乘,御手扬鞭催马,驰过宫前大街,闪过一个又一个高门大宅,在一处极为偏僻的私宅前停下。
  子之先一步跳下来,摆好脚凳,亲手扶苏秦下车,转对御手道:“请公孙来,就说有贵客!”
  御手也不答话,转过车身,扬鞭一挥,一溜烟似的驰走了。
  苏秦打眼一看,面前竟是一处极普通的农家宅院,草舍土墙,既无门楼,也无门房,更无门人。院门处的一扇柴扉倒是精致,一条浅黄色的狮子狗隔着那柴扉摇尾狂吠,看它的那股兴奋劲儿,显然不是如临大敌。听到吠声,草舍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四五岁大的女孩子小跑出来,看到苏秦,忙又缩回去,躲在门后,露出一只圆圆的小脑袋向他们张望。不一会儿,一个年轻貌美的胡服女子急步走出,张口欲叫,见有外人,面色绯红,用手捂住嘴唇,款款几步,近前挪开柴扉,谦卑地退至一侧,躬身候立。女孩子也跟出来,怯怯地站在女子身后。
  柴扉一打开,急不可待的小狗就跃扑上来,冲子之好一番亲热。子之弯腰安抚它几下,对苏秦拱手道:“苏子,请!”
  这儿既不像农家,又不像客栈,更不像茶馆。苏秦思忖有顷,仍旧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指着柴扉道:“将军,这是——”
  子之却不解释,伸手道:“此处偏静,可以叙话。苏子,请!”
  苏秦不无狐疑地走进屋子,环顾四周,见里面是一处三进宅院,虽不奢华,收拾得却是整洁,一应物什应有尽有。二人走至上房,在大客厅中分别坐下,只将主位空着。不一会儿,胡服女子端上茶水,顺手拉上女孩子,赶至灶房烧菜煮酒去了。
  苏秦心中正自嘀咕,外面车马再响。
  子之忙朝苏秦道:“快,公孙来了。”
  苏秦不知公孙是谁,急与子之起身迎出,未及院门,公孙哙已从车上跃下,疾走过来。子之迎上去,呵呵笑道:“公孙来得好快哟!”
  姬哙亦笑一声:“将军这儿难得客来,今有贵客,姬哙自是不敢怠慢了。”望向苏秦,“将军,这位可是贵客?”
  “正是。”子之手指苏秦,对姬哙道,“来来来,末将介绍一下,这位是闻名列国的洛阳士子苏秦。”指着姬哙,转对苏秦,“这位是公孙哙,当今殿下的长子。”
  听到是殿下的长子,苏秦跪地欲拜,被公孙哙一把扯起:“苏子免礼!”
  苏秦改拜为揖,拱手道:“洛阳苏秦见过公孙!”
  姬哙亦回一揖:“姬哙见过苏子!”
  三人回至客厅,姬哙也不推让,坐于主位,子之、苏秦于左右分别坐下。
  姬哙笑对苏秦道:“苏子好面子,将军此处,非一般人所能登门哩!”
  “哦?”苏秦将周围的简陋陈设扫了一眼,佯作一笑,“敢问公孙,都是何人能登此门?”
  姬哙又是一笑:“据哙所知,在此燕地,能登此门的迄今为止共是二人,一是在下,再一个就是你苏子。”
  苏秦大是惊讶:“此又为何?”
  “因为这是将军的私宅。”姬哙呵呵一笑,“将军有个怪癖,从不将他人带至家中,除非是知己。”
  苏秦大吃一惊,扭头望着子之,似是不可置信:“将军的私宅?”
  子之微微一笑,点头道:“正是在下寒舍。”
  苏秦猛然想起什么:“方才那女子——”
  “是贱内。那个孩子是膝下小女。”
  “苏子有所不知,”见苏秦一脸惊愕之状,姬哙笑着插进来,“将军夫人可不是寻常人物,出嫁之前,是东胡大王的掌上明珠呢。”
  “是胡人的公主?”苏秦又是一怔,“公主情愿住在这个草舍里?”
  “没办法哟!”子之摊开两手,半开玩笑道,“谁让她嫁给子之这个穷光蛋呀!”
  苏秦肃然起敬,喟然叹道:“大将军身为燕室贵胄,更在朝中位极人臣,生活起居竟还如此俭朴,若非在下亲眼所见,万难相信!”
  “是在下露丑了,”子之微微抱拳,不无抱歉道,“家室寒碜,是以少有外人光顾。今在宫中闻听苏子高论,在下断知苏子不是外人,方才冒胆带苏子前来。”
  “唉,”苏秦摇头叹道,“不是将军露丑,是苏秦见笑了。不瞒将军,苏秦游走列国,见过不少达官显贵,无一不是锦衣玉食,高门重院,以大将军之贵之尊,竟然保有如此品性,实出在下意料。”
  “唉,”子之这也敛起笑容,喟然叹道,“在下也是血肉之躯,何尝不乐于锦衣玉食?可——”眼睛望着地上,黯然神伤,“苏子有所不知,燕国地处贫寒,灾害频仍,民生疾苦,度日艰难,许多人家甚至隔夜无粮,子之每每见到,心痛如割。不瞒苏子,比起平民百姓来,在下有此生活,已够奢华了。”
  姬哙大概也是第一次听闻子之吐露心迹,大是震撼,当即敛起笑容,垂头自思。
  苏秦肃然起敬,抱拳揖道:“将军能以百姓疾苦为念,实乃燕人之福啊!”
  “比起苏子来,”子之亦还一礼,“在下实在惭愧。在下所念不过是燕人疾苦,苏子所念却是天下福祉。一个是燕人,一个是天下,两相比较,在下心胸小苏子多了。”
  “是将军高看苏秦了。苏秦不过是空口夸谈,将军却是从实在做起。有将军在,合纵有望,百姓有望,天下有望啊!”
  “谢苏子夸奖!”子之抱拳谢过苏秦,将头转向姬哙,“公孙,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姬哙正在冥想,闻声打个惊愣,抬眼望向子之,似是不知所云。
  子之笑道:“是这样,末将邀请公孙来,是想与苏子共议燕国长策。”
  “这个不难。”姬哙点头道,“不过,将军需先应下姬哙一事。”
  “公孙请讲。”
  “姬哙有意与将军为邻,在此搭建一处草舍,大小、陈设就与将军的一般无二,不知将军意下如何?”姬哙极其诚挚地望着子之。
  “这——”倒是子之感到惊异了。
  “怎么?”姬哙急了,“难道将军不愿与姬哙为邻?”
  “不不不,”子之急急辩白,“是末将受宠若惊。”
  “这么说,将军肯了。”姬哙喜逐颜开。
  “肯肯肯。”子之连声说道,“待末将忙过眼前这一阵儿,就去安排匠人动工搭建。”
  “好。”姬哙转对苏秦,“苏子,可以议事了。”
  苏秦正欲回话,外面传来脚步声,子之夫人备好肴酒,亲自端上。三人一边饮酒,一边叙谈,竟是越谈越投机缘,不知不觉中,天已大黑。子之吩咐掌灯再叙,三人一直聊至天明,远远听到上朝钟声,才把话头打住。
  早有车辆候在门外。三人洗漱已毕,赶至宫中。
  燕文公当殿颁旨,晋封苏秦为客卿,赐官服两套,府宅一处,驷马轺车一乘,金三百,奴仆十五人。想到子之尚住土屋草舍,东胡君上的公主竟无一名侍女,苏秦大是汗颜,再三叩辞,文公只不准许,传旨散朝。
  众臣散去,燕文公独留苏秦前往书房,复议天下大势及合纵方略。君臣二人谈至午后申时,苏秦见文公已现倦容,作礼告退。刚出殿门,又有老内臣候在外面,引他前去验看君上新赐的宅院。
  这是一处高门大院,是前司徒季府,位于达官显贵集中居住的宫前街的最中间,在豪门里也算显要。季韦仙逝之后,季青将家人尽数遣散,顺手将房产及所有物什转让于先父的下属兼好友雷泽。前几日武成君攻城,雷泽一家内应,事泄之后,男丁尽死于东城门下,女人尚未自尽的,尽数充为官奴,家产也被尽数抄没,府宅便赐予苏秦了。
  老内臣与苏秦步入院中,老内臣派来的家宰听到声响,打声口哨,院中立即转出六男八女十四个臣仆,加上家宰,刚好一十五人,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老内臣使人抬上两只箱子,一箱是官服,另一箱是三百金,全部打开来,让苏秦验看。
  是的,横在面前的就是富贵,是他曾经追求过那么多年的富贵。
  富贵说来就来,来得又是如此简单快捷。
  苏秦望着两只箱子,望着跪倒在地的十五个臣仆,望着这一大片极尽奢华的房舍和后花园,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甚至没有听到老内臣都在对众臣仆吩咐什么,只感到他在大声训话,众臣仆在不断叩头,然后就是老内臣朝他拱手作别,转身离去。
  苏秦本能地送出府门,在门口又站一时,返回院中,见家宰与众臣仆仍旧跪在地上,大是惶急,摆手道:“快,快起来,你们老是跪着干什么?”
  家宰谢过恩,朝众臣仆道:“主公发话了,大家起来吧。从今日起,大家各司职分,侍奉好主公。有谁胆敢偷懒,家法伺候!”
  众臣仆谢过恩,家宰指挥几个力大的将两只箱子抬回屋中,接着过来候命。
  苏秦在厅中静坐有顷,陡然想起什么,对候在身边的家宰道:“带上金子,备车!”
  “请问主公,带多少金子为宜?”家宰看出主人新贵,还不太适应,稍作迟疑,小心翼翼地补问一句。
  “随便吧。”苏秦顺口应道。
  “这——”家宰面现为难之色,微微皱眉。
  苏秦从袖中摸出一只袋子,递给家宰:“那就数一数袋里的铜板,一枚铜板,一块金子!”
  家宰应声喏,双手接过钱袋,转身去了。不一会儿,家宰返回,身后跟着两个年轻女仆,各捧一只托盘,上面是一套官服。
  家宰哈腰道:“回禀主公,袋中共有一百枚铜板,小人已备百金,放在车中了。主公若是出行,请更衣。”
  苏秦看一眼崭新的官服,再回看自身,两相对照,身上所穿陈旧不堪,迹痕斑斑,与这高门大宅、驷马轺车甚不匹配。比照一时,苏秦苦笑一声,摇头笑道:“穿习惯了,还是不换为好,走吧!”话未说完,人已动身,走向院中。
  家宰急跟上来,先一步赶至君上所赐的驷马车前,放好踏脚凳,扶苏秦上车,自己纵身跃上车前御手位置,回头问道:“主公欲去何处?”
  “老燕人客栈。”
  天已近黑,四周茫茫苍苍。
  新官邸与老燕人客栈虽在同一条街,却有一段距离。因战乱刚过,苏秦一路驰来,见到好几户人家均在举丧,不时可闻悲悲切切的哭泣声。
  眼见前面就是老燕人客栈。苏秦摆手止住,跳下车来,对家宰道:“你在此处候着,我自己过去。”
  苏秦缓步走入客栈,一进大门,大吃一惊,因为院中也在举丧,中堂摆着一具黑漆棺木,堂后设着灵位,没有哭声,只有三个年轻人身着孝服跪在堂前。
  苏秦疾走几步,赶至灵位前细看牌位,方知是老丈过世,一下子蒙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朝灵位跪下,连拜几拜,泪水涌出。
  跪过一时,苏秦起身走出,不一会儿,手提一个礼箱再次进来,拜过几拜,从箱中摸出一块又一块金子,摆出一个大大的品字。跪在一边的小二大睁两眼,不无惊异地傻望着那堆黄澄澄的金子,用肘轻推袁豹。
  袁豹、壮士也挪过来,挨苏秦跪下。
  苏秦含着泪水,转对小二:“拿酒来,在下要与老丈对饮几爵。”
  小二抱来酒坛,袁豹拿出老丈的两只铜爵。
  苏秦斟满,举爵道:“老丈,在下与你对饮一爵,先干为敬!”一口饮下,将另一爵洒在灵位前。
  苏秦自说自话,与老丈一人一爵,连干三巡。袁豹用极其哀伤的声音轻声吟道:
  〖燕山之木青兮,
  之子出征;
  燕山之木枯兮,
  胡不归。〗
  袁豹将这两句古老的民谣反复吟唱,苏秦、壮士听得泪水流淌,情不自禁地跟着吟唱起来:“燕山之木青兮,之子出征;燕山之木枯兮,胡不归……”
  不知唱有多久,苏秦擦把泪水,转头问道:“袁将军,老丈是怎么走的?”
  袁豹泣道:“听这位仁兄说,是在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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