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的局(出书版) 作者:寒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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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出书版) 作者:寒川子-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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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鞅朗声回道:“微臣绝不辜负君上重托!”
  有了秦公的坚强后援,公孙鞅再次组织秦兵猛攻三城,尤其是少梁和临晋关。箭矢如雨,战鼓动天,秦兵以前所未有的凶猛从四面八方爬向城墙。公孙衍浑身是血,手拿长矛大声疾呼,沿墙奔走。城内百姓送饭送水。油用完了,大爷大娘烧开热水抬到城墙上。由于天气炎热,这些开水也甚管用,无数秦兵被烫得浑身起泡,连声惨叫着滚下云梯。
  几十个秦兵抬起圆木,喊号子撞击城门。门内早有守门兵车候在那儿。不一会儿,城门被撞开,就在秦兵一拥而进时,二十余名魏卒远远推起兵车,径朝城门洞直冲过去。兵车前面布满兵刃,众秦兵躲闪不及,惨叫声声,尚在后面的急急退却,城门洞再被次封死。
  第五日傍黑,龙贾引领先头骑兵急驰回来,踏过临晋关浮桥,冲进关中。龙贾大开关门,无数魏兵风驰电掣般杀向公孙鞅的中军。公孙鞅知是龙贾回援,急急鸣金,退兵五十里下塞。
  龙贾也不恋战,当即马不停蹄,直冲少梁,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司马错正在指挥攻城,忽见尘土滚滚而来,忖知魏人援兵到了,急忙鸣金,已是迟了,龙贾杀到,公孙衍也乘势开门杀出,前后夹攻,司马错大败,急撤而去。
  至此为止,这场决定魏、秦命运的河西大战以秦人突袭成功而拉开序幕,又以公孙衍、张猛等殊死守城、龙贾及时回援而扳回危局。双方各胜一场,战成平手,各自稳住阵脚,调兵遣将,在七百里河西摆开阵势。
  这是一场不该发生或至少是不该这么早就发生的战争。
  随巢子与弟子宋趼静静地站在山顶一块巨石上,凝视着连绵起伏的烽火。随巢子的两道浓眉渐渐拧起,一把白须随徐徐的谷风微微飘荡。
  随巢子缓缓闭上眼去,面前依次幻出燃烧的麦田和房屋、屠城后的平阳街道、宗祠里横遭凌辱的妇女、见证一场兽行后疯癫的打更老人、两具烧焦的童尸、告子疑虑的眼神、魏宫里的劲舞、魏王拂袖而去的身影、龙贾大军东赴卫境、少梁城下秦魏士兵的格杀……
  随巢子不敢再想下去,重又睁开眼睛,一双阅尽人间辛酸的老眼不无慈悲地凝视着近在眼前的烽火,静如一尊雕塑。
  宋趼小声禀道:“先生,秦人偷袭成功,看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了!”
  “唉,”随巢子轻叹一声,“这场大战不过是个开始!此端一起,天下再无宁日了!”说罢,极目望去。一会儿眉头忽地微动,精神陡然一振。
  宋趼看得分明:“先生?”
  随巢子却不睬他,迈步跨下巨石,寻路而去,运步如风。
  宋趼略愣一下,亦跳下巨石,沿山道疾步追去。走有一程,宋趼憋不住,急赶几步,小声问道:“先生,我们去哪儿?”
  随巢子不假思索:“云梦山!”
  “先生,”宋趼急道,“河西突遭兵祸,百姓亟待我们救济呢!”
  “唉,”听到百姓疾苦,随巢子放缓脚步,又是一声长叹,“宋趼哪,就算我等耗尽心力,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巨子从未在弟子面前流露出如此泄气之辞,宋趼微怔,紧追一步,小声问道:“听先生之意,云梦山中莫非藏有济世神龙?”
  随巢子顿住步子,对宋趼微微点头:“山中虽无神龙,却隐居着一位绝世高人。我等若得此人指点,或可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绝世高人?”宋趼又是一怔,“难道天下还有高出先生之人?”
  “是的,”随巢子再次点头,“与他相比,为师不过是寻常人罢了。此人之才,大可经天纬地,小可察微知毫,为师何敢望其项背?”说罢,大步走去。
  宋趼目瞪口呆,好半天方才喃出一声:“天哪,难道此人是神龙吗?”
  师徒二人晓行夜宿,不几日就已赶至云梦山中。随巢子似是轻车熟路,引宋趼左拐右转,不消半晌,走至一道幽谷,但见群山环抱,草木繁茂,清泉流水,鸟语花香。
  谷口一块巨石上,苍劲有力地刻着“鬼谷”二字。
  看到这块石头,随巢子停下脚步,轻轻吁出一气,一路拧紧的浓眉渐也舒展开来,转对宋趼道:“鬼谷先生性好清静,不喜生人打扰。你可守于此处,等候为师!”
  “弟子遵命!”说罢,宋趼见旁边有棵大树,遂靠树端坐,微闭双目,开始练功。
  随巢子转身,沿山溪旁边的小路信步走去。走不多时,眼前现出一个草庐,庐前草地上,一个十来岁的童子正在蹦蹦跳跳地挑逗几只蝴蝶。远远望到随巢子,童子扔下蝴蝶,径迎上来,深揖一礼,扯着童声问道:“请问老丈,您来此谷,是砍柴呢还是采药?”
  随巢子回过一揖:“请问灵童,鬼谷先生在吗?”
  听他开口即寻先生,童子似吃一惊,微微点头:“家师在!”
  “烦请灵童禀报一声,就说旧交随巢子前来拜谒!”
  童子退后一步,将随巢子上下打量一番,缓缓摇头:“回老丈的话,别的尚可商量,这个却是不行!”
  随巢子大是惊讶:“哦,为何不行?”
  童子并不复话,不无细致地再次审视随巢子一番,自言自语道:“看这样子,老丈似是山外来的!”
  “那又怎样?”
  “山外皆是凡俗之人,家师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见的!”
  “哦?”随巢子微微一笑,故作惊讶地问,“敢问灵童,你的家师愿见什么人呢?”
  童子不无自豪,侃侃说道:“不瞒老丈,家师的访客是从大山深处——不不不,是腾云驾雾,从天上飘下来,刷地落到这山谷里,全身上下一尘不染,走起路来轻飘飘的,脚都不沾地面!”
  随巢子呵呵笑道:“灵童所说,可是列御寇①先生?”
  童子仍旧沉浸在腾云驾雾的感觉里,根本未听随巢子在说什么,冲他上下又是一番打量,不无遗憾地连连摇头:“唉,像老丈这样褐衣草鞋,一身尘土,走起路来两脚踩在地上,莫说是家师不愿见你,即使见了,也必是无话可说!”
  随巢子真还喜欢上了眼前的童子,兴味盎然地问道:“哦?灵童怎知老朽与你的家师无话可说呢?”
  “因为家师说话,老丈您会听不明白!”
  随巢子被他逗乐了,呵呵又是一笑:“这倒未必!”
  见随巢子不以为然,童子似也上劲了:“听老丈口气,想必心中不服。这样吧,童子先问老丈一个难题,老丈若能答出,童子即引老丈拜见家师。若是答不出,就请老丈回去,该砍柴就砍柴去!”
  随巢子连连点头:“嗯,这倒公平,灵童出题吧!”
  童子微闭双眼,学着大人的口吻:“童子请问老丈,什么叫做宇宙玄机?”
  闻听此言,随巢子大吃一惊。莫说是宇宙玄机,即使人间玄机,自己苦求一生仍在迷茫,来此谷中,也为请教此事,可这童子,张口竟是宇宙玄机,叫他哪里答去?
  然而,话已出口,此时如何收场?随巢子当真急了,一边支吾,一边想着词儿:“这个——这个宇宙玄机嘛——就是——这个——这个——就是——”
  童子哈哈笑道:“怎么样,老丈?别是答不出吧!”
  随巢子灵机一动,抬头反问:“灵童答得出么?”
  童子敛起笑容,就像大人一样长叹一声,缓缓摇头:“唉,童子若是答得出来,何须再问老丈您呢?嗯,也是的,此题的确难了些儿,这样吧,童子再予老丈一次机会,请老丈答一个简单点的。”
  随巢子充满慈爱地望着童子。
  童子指着旁边的小溪:“请问老丈,小溪之水为何只从山上流到山下,不从山下流到山上?”
  随巢子呵呵一笑,又是反问:“请问灵童,你在烧热水时,热气为何只从锅中飘向屋顶,不从屋顶飘回锅中?”
  童子的眼睛接连眨巴几下,皱眉自语:“热气只从锅中飘向屋顶,不从屋顶飘向锅中,嗯,是啊,这又为什么呢?”凝眉陷入深思,有顷,猛然抬头,再次打量随巢子一眼,点了点头,“嗯,老丈,这阵儿看来,您倒是有些意思!”
  “哦,老朽有何意思?”
  “就是——就是家师愿意见您的意思呗!”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您看上去神神兮兮,说起话来拐弯抹角!”
  随巢子呵呵笑道:“如此说来,童子愿带老丈见你的家师喽!”
  童子却有些不好意思,呐呐说道:“这个——不瞒老丈,童子也得先去禀报一声,要不,家师就该责怪我了!”
  恰在此时,草庐大门吱呀一声洞开,仙风道骨、童颜鹤发、额上两道弯弯白眉的鬼谷子从草庐里缓步走出。
  远远望到随巢子,鬼谷子健步走来,深揖一礼:“难怪王栩心神不宁,原是随巢兄驾到!”
  随巢子回揖一礼,呵呵笑道:“你家的门槛,真还难迈呢!”
  鬼谷子不无开心地指着童子呵呵笑道:“想是小子难为你了!”
  二人望着童子大笑起来。童子张口结舌,不明白似的拿小手拍着脑门儿。
  鬼谷子回过头来,伸手礼让:“随巢兄,寒舍请!”
  随巢子亦礼让道:“王兄先请!”
  二人携手走进草堂,相对坐定,童子沏好茶水,候立于鬼谷子身后。随巢子轻啜一口,细细品味一时,置杯说道:“此茶不是凡品呐!”
  鬼谷子亦品一口,微微笑道:“能够品出此茶滋味的,世上怕也没有几人了。不瞒随巢兄,旬日之前,仙友列子云游过此,此茶乃列子所遗。”
  随巢子长叹一声:“唉,听闻列子驾云御风,如天马行空。随巢若有此能,不知可省多少草鞋了!”
  鬼谷子呵呵笑道:“随巢兄如若天马行空,列国诸侯怕是睡不成安稳觉了。”
  二人又是一番大笑。鬼谷子似是早已忖知随巢子来意,又啜一口,缓缓说道:“列御寇临别之际,留下一篇奇文,直让王栩品味至今呐!”
  随巢子惊道:“哦,是何奇文,能让王兄如此动心?”
  鬼谷子拿出一卷竹简,翻出其中几片,交予童子:“如此奇文,王栩不忍独享,愿与随巢兄共赏。”
  童子接过,双手呈予随巢子。随巢子接过,见是一篇短文,写的是北山愚公发现门前有二山挡道,矢志移之。
  随巢子反复阅读数遭,长叹一声:“唉,北山愚公,说的正是随巢啊!”
  鬼谷子微微笑道:“愚公如何能及随巢兄?”
  “为何不及?”
  “请问随巢兄,何为大形山?何为王屋山?”
  “大形者,他也;王屋者,我也。列子是说,大凡人心,皆有二山为障,一是心中有他,二是心中有我。”
  “这就是了!”鬼谷子点头笑道,“在随巢兄心中,王屋早已搬走,唯余大形一山;而在北山愚公心中,二山俱在!随巢兄只需移去一山,愚公却要移去二山。移一山与移二山,孰难孰易,岂不是一目了然吗?”
  随巢子轻轻摇头:“知我者,王兄也;不知我者,亦王兄也!愚公心中虽有二山,却矢志移之;随巢心中虽余一山,非但无志移之,反倒为之烦恼不已,夜不成寐啊!”
  鬼谷子呵呵笑道:“闻听此言,真是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啊!”
  随巢子抬头,不无殷切地凝视鬼谷子:“不瞒王兄,随巢此来,为的正是这座大形山!”
  鬼谷子连连摇头:“大形也好,王屋也罢,早与王栩没有瓜葛。随巢兄若是单为此山而来,看来只能抱憾而去了!”
  此话无异于将前路堵死了。随巢子心中咯噔一下,眉尖微动,旋即笑道:“呵呵呵,不提此山也罢。随巢另有一事,顺便请教王兄!”
  “若为他事,王栩愿效微劳!”
  随巢子端起茶杯,再品一口,缓缓说道:“先师墨翟早年收治一人。此人脓肿已成,久治不愈,先师引以为憾,仙去之时,将此病人托付随巢。随巢奔波数十载,虽已竭尽全力,仍是回天乏术!时至今日,此人毒已至骨,病入膏肓,近于不治。随巢素知王兄医道精湛,特此进山讨教!”
  鬼谷子沉思良久,长叹一声:“唉,绕来绕去,随巢兄救世之心,终是难了!”
  随巢子长揖一礼:“还请王兄以天地大爱为念,教随巢一个救治良方!”
  见随巢子将话说到这个地步,鬼谷子只好还过一礼,再叹一声:“唉,随巢兄之爱心,感天地、泣鬼神,王栩岂无所动?请问随巢兄是如何救治此人的?”
  “随巢所施,依旧是先师墨翟之方,先以膏药敷其病灶,以汤药释其毒素,再视其阴阳盛衰,损其有余,补其不足,徐徐调理。只是调理至今,其病非但未见好转,脓肿反而增大,毒气反而至骨,随巢束手无策,苦恼不已啊!”
  “随巢兄所施,原是救治正方。之所以未见功效,是因为时日未到。慢药出慢效,随巢兄之方旨在除根,功效自是彰显于日后!”
  随巢子点了点头:“能得王兄此言,随巢心中略有所慰。只是脓肿日大,脓毒日多,为害日剧,患者日苦,随巢每日见之,心实不忍!”
  鬼谷子抬头问道:“如此说来,随巢兄所困,不过是不忍面对脓肿,希望一夕除之?”
  “唉,”随巢子长叹一声,“此为奢望啊!不瞒王兄,若能一夕除之,随巢死而无憾!”
  鬼谷子又思一时,点头道:“倘若如此,王栩倒有一方,只恐随巢兄不愿去做!”
  随巢子眼中放光:“王兄快说,随巢愿意一试!”
  “随巢兄可持利刃一把,割开病灶,剜去脓肿,刮骨剔毒!”
  随巢子闭目陷入深思,良久,睁眼说道:“重症之人忌用猛药,此为医家常理。王兄此法虽好,可此刀下去,只怕脓肿未除,患者先已疼死了。”
  鬼谷子微微一笑:“也许患者会疼死。不过,疼死之后,患者必能醒来。此时,病灶已除,随巢兄只需外敷生肌之药,内补所失元气,旬日之间,伤口或可痊愈。届时再行温养之药,调理阴阳二气,损其有余,补其不足,患者必可恢复如常,身健体壮!”
  随巢子埋头思量有顷,不无佩服地拱手说道:“王兄之言振聋发聩,随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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