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的局(出书版) 作者:寒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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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出书版) 作者:寒川子-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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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日?”太师震惊了,“行罚如此之久,要死多少人哪?再说,万一君上失去耐心,事情岂不更糟?”
  太庙令稍作迟疑,小声应道:“回禀太师,上仙说,瘟神一旦行罚,非达百日不可,急切不得。至于会死多少人,上仙说了,只要封死道路,莫使罪人流窜,就等于锁住瘟神两腿,将他限死在平阳、楚丘两地,由他胡来一阵,想也闹不出大乱。再说,孙机蛊惑君上不事鬼神,死他几人,也是应得!”
  太师低下头去,许久,点头说道:“既有此说,就依他吧!”眉头又是一紧,“说起孙机,老朽倒也想起一事,爷孙二人既然出城,为何没有一道走呢?”
  “这——下官也是不知!”
  “派人盯上!此番机会难得,万不可再让这对老小坏下大事!”
  “下官明白!”
  太庙令告辞之后,太师凝眉有顷,叫上车马,径去宫中叩见成公。听闻太师求见,卫成公一反往常,不仅迎出宫门,且又亲手携他入宫,免去跪拜,让他率先落座。
  太师受宠若惊:“君兄如此大礼,叫臣弟如何承当?”
  “爱卿此来,必有大事说与寡人!”
  “是哩,”太师拱手道,“启禀君上,臣弟方才得知,相国昨日出城去了!”
  “出城?”卫成公失色道,“这个时候,他为何出城?”
  “听说前去楚丘、平阳探访瘟神去了!”
  卫成公惊得呆了,急站起来,在殿中连走几个来回,转对内臣:“真是个老糊涂,快,追他回来,就说寡人有急事商议!”
  内臣正欲安排,太师摆手止住他,转对成公道:“启禀君上,老臣得知相国出城,已使人前往寻访了。”
  “这就好。”卫成公松下一气,“若有相国音讯,速禀寡人!”
  “老臣遵旨!”
  小巫祝领着几个巫人径至楚丘守丞府,经过查问,见大巫祝的命令已经得到全面贯彻,甚是满意,当即褒奖几句,话入正题:“栗将军,听说孙相国已来楚丘,怎么不见他呢?”
  栗平惊道:“哦?相国大人几时来的?栗平未曾见到!”
  小巫祝也是一怔:“那——孙宾呢?”
  “也未见到!”
  小巫祝将眼凝视栗平,忖知他不是说谎,闷头自语:“这就怪了。他们爷孙二人既已出城,未至此处,却到何地呢?”
  栗平沉思有顷:“请问上仙,你敢断定相国大人、孙将军是到楚丘来了?”
  小巫祝顺口反问:“不到此地,他们出城干什么?”
  想想也是,国难当头,朝中真正关心百姓疾苦的,也就是相国了。栗平朗声叫道:“来人!”
  一名参将急急走进。
  “搜查附近村寨,寻访相国大人和孙将军!”
  “末将得令!”
  参将当即引人挨村查去,果见孙机正在石碾子村中。依旧活着的村人已被孙机责令放到院中,几名军卒正在按照孙机吩咐为他们送水送粮。
  参将大惊,顾不上叩见,迅即勒转马头,径回楚丘,将情况备细说明了。
  栗平、小巫祝闻听相国拆了封条,急忙赶至石碾子村,得知孙机正在一户院中救助村民,急急求见。孙机见是栗平赶到,正欲起身迎接,陡然一阵眩晕,差一点歪倒于地。
  栗平看得真切,跨前一步扶住:“相国大人,相国大人,您——您怎么了?”
  孙机额上虚汗直出,在栗将军的搀扶下,勉强走到一棵树下,靠在树干上:“水!”
  早有人递来水囊。孙机连饮几口,喘会儿气,笑对栗平道:“看老朽这身子,前几日拉肚子,竟是虚了!”
  栗平跪地叩道:“相国大人,您到楚丘来,末将刚刚得知,迎得迟了!”
  孙机指了指院子里的村民:“这些村民中,有的患病了,有的却是无病,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一概封门,如何能成?”
  栗平看一眼小巫祝:“这……回禀相国大人,末将也是身不由己,奉命行事!”
  小巫祝看到孙机的目光向他射来,知无躲处,只好跨前一步,略略一揖:“小仙见过相国大人!”手指院中的村民和拆掉的封条,“相国大人,您在此地私拆封条,擅放罪民,这是违抗君命!小仙奉劝相国大人,万不可一意孤行,毁掉大人一世清名!”
  孙机哪里将他放在眼里,又喘几声粗气,沉声斥道:“都是百姓,何来罪民?你回去转告大巫祝,让他转呈太师,就说本相说的,这样治瘟,莫说赶不走瘟神,纵使赶走,也是伤民。天下至贵者,莫过于生命,若是只为一己之私,就这么草菅人命,实非智者所为!”
  孙机义正辞严,小巫祝嘴巴张了几张,竟是一句也回不上来,面红耳赤道:“相国大人,您——您且候着,小仙这就回去奏知上仙!”
  小巫祝一个转身,走出院门,骑上快马,一溜烟尘径奔帝丘而去。
  栗平看一眼气喘吁吁的孙机,不无关切地说:“相国大人,您——身子骨要紧,要不,先到末将府上,好好将息一晚如何?”
  孙机又喘一时,摆手道:“你们去吧,老朽只想待在村里,跟百姓唠唠嗑儿!”
  栗平急道:“这——这如何能成?”
  孙机想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栗将军,本相问你,罹瘟百姓究竟有多少?”
  栗平应道:“从平阳到楚丘,方圆百里瘟病肆虐。就末将所知,迄今为止,像石碾子这样整村封门的共是八个村寨,千二百户,零星封门的有三百余户。百姓听闻罹瘟就要封门,纵有病人,也不上报,谁家有死人,更是悄悄葬掉,连哭都不敢,因而眼下究竟有多少人罹瘟,又死去多少,末将实在说不清楚!”
  孙机的两道浓眉锁在一处,许久,长叹一声:“唉,天灾是大,人祸却甚于天灾!前番魏人屠城,平阳百姓已剩无几,再此下去,楚丘也将成为空城,人丁兴旺、鸡犬之声相闻的百里沃野,就会成为无人区了!”
  栗平也是不无忧虑:“可——君上旨意如此,如何是好?”
  孙机再叹一声:“唉,君上全让瘟病吓糊涂了。没有百姓,何来国家?没有国家,何来社稷?栗将军——”
  “末将在!”
  “国家昏乱,方见忠臣!眼下君上糊涂,奸人当道,你是此地父母官,万不可乱了方寸哪!”
  栗平再叩,泣道:“末将知罪!可——可如何治瘟,末将真也不知。相国大人若有良方,末将但听吩咐!”
  “听闻墨者有治瘟之方,若得巨子前来,此瘟或可有治!老朽已使孙宾寻访墨者去了。你可使人打探,守望孙宾他们!若是他们赶到,叫他们先来此村!擒贼擒首,治病治本。瘟病既从此始,亦当由此治起!”
  栗平朗声应道:“末将遵命!”
  小巫祝一溜烟似的回到帝丘,将石碾子村发生之事细细禀过,末了说道:“孙机还让小人特别传话与太师!”
  太师趋身问道:“哦,他说什么了?”
  “孙机说,‘这样治瘟,莫说赶不走瘟神,纵使赶走,也是伤民。天下至贵者,莫过于生命,若是只为一己之私,就这么草菅人命,实非智者所为!’”
  太师闻听此言,半晌无语。
  太庙令急插一句:“孙机是狗急跳墙,大人莫听他的胡言!”
  “唉,”太师轻叹一声,“你懂什么?孙机说出此话,算是明白人。他只有一点不明白,那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孙机忙来忙去,虽不为利,却是为名。为名也好,为利也罢,不都是一己之私吗?”
  “太师所言甚是!”太庙令附和道,“前番魏人伐我,孙氏一门出尽风头,名噪天下,不想却是害苦了卫人,平阳城里血流成河,满城尽屠啊!”
  太师复叹一声,转向小巫祝:“老相国身体可好?”
  小巫祝急前一步,低语数声,末了说道:“若不是栗将军搀扶及时,他就倒在地上了!”
  老太师眉头立动,转向大巫祝:“请问上仙,观此症候,难道老相国惹怒了瘟神?”
  大巫祝转向小巫祝,问道:“老相国是否额头汗出?”
  小巫祝应道:“正是!”
  “相国是否气喘吁吁?”
  “正是!”
  “相国是否面呈青气,全身发颤?”
  “正是!”
  大巫祝转对太师:“回禀太师,孙相国私拆封条,擅放罪民,已获罪于瘟神,观此症候,想是瘟神在行罚了!”
  太师思忖有顷,一语双关地吩咐大巫祝:“老相国是卫国大宝,不可缺失,麻烦上仙去跟瘟神商议一下,让老人家手下留情,放回老相国。老朽禀报君上去!”
  大巫祝心神神会:“太师放心,小仙这就去求瘟神!”
  太师吩咐家宰,备车前往宫城。成公一见他来,急急问道:“可有孙爱卿下落?”
  太师的眼里挤出几滴泪水:“回——回禀君上,臣弟正为此事而来!”
  成公心里咯噔一声:“爱卿快说,孙爱卿他——他怎么了?”
  太师长叹一声:“唉,孙相国爱民心切,竟是瞒了上下,视君上诏命于不顾,与其家臣一道径至石碾子村,逼令兵士打开封条,放出瘟神属民。此举果然惹恼瘟神,瘟神——”似是说不下去,泪水再出。
  卫成公一下子怔了,好半天,方才说道:“老爱卿是说,孙爱卿他——得了瘟病?”
  太师郑重点头。
  卫成公跌坐于地,又怔半晌,方才转对太师:“老爱卿,可——可有救治?”
  “臣弟得知音讯,即去恳请大巫祝,请他赶赴上天求请瘟神,或有救治!”
  卫成公急道:“快,快请大巫祝!”
  不一会儿,大巫祝进宫叩道:“小仙叩见君上!”
  “上仙免礼!”
  大巫祝谢过,起身坐下。
  卫成公拱手揖道:“孙相国爱民心切,无意中得罪瘟神,招致瘟神行罚。方才听太师说,上仙已去求请瘟神,寡人甚想知道瘟神旨意?”
  “回禀君上,小仙方才神游天宫,叩见瘟神,瘟神说,相国大人违抗君命,私侵他的领地,放走他的属民,已犯死罪!”
  卫成公惊道:“这——寡人身边,不可没有孙爱卿!还请上仙再去恳请瘟神,求他无论如何,务必放回孙爱卿!”
  “回禀君上,方才小仙正是这么恳请的。小仙好说歹说,瘟神终于开恩,说是唯有一方,或可救赎相国大人!”
  “是何妙方,上仙快说!”
  “瘟神说,君上须将瘟神的属民还与瘟神,对擅拆封条、违抗君命的军卒明刑正法,警示国人!”
  “好,寡人答应!”
  “瘟神还说,相国大人从他齿下夺走童男、童女各一名,须此二人献祭!”
  卫成公思忖有顷,摆手道:“好吧,好吧,都依瘟神所请!寡人烦请上仙亲劳一趟,速速献祭,早日从瘟神手里赎回孙爱卿!”
  大巫祝拱手应道:“小仙领旨!”
  大巫祝奉了君命,引领小巫祝及巫女十余名,与内臣、太庙令等一行人敲锣打鼓,焚烟点火,径奔楚丘。内臣宣过君上诏书,栗平接旨,引领众人赶赴石碾子村。
  孙机年过七旬,本就年老体弱,抗魏以来,更是未曾休息过一时。前些时连拉数日肚子,今又带病奔走疫区,受到戾气,纵使铁打的身子,此时也禁受不住,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家宰将他扶入轺车,赶至村南高坡,使他远离村中戾气。
  大巫祝等赶到时,孙机已是昏迷,脸上泛起青气。
  大巫祝一到,即令军卒复将村民赶进屋去,尽数封死,又使人抱来许多干柴,在村头空场上堆起柴垛,垛前设下祭坛,将阿花姐弟二人梳洗过了,换上白衣,置放在高高的柴垛上面,缚了手足,使其盘腿坐下。两个孩子全身战栗,大声哭泣。
  帮孙机放出村民的三名军卒也被反绑双手,跪在祭坛前面。他们的身后是一排巫女,巫女后面是小巫祝,小巫祝后面是大巫祝,大巫祝后面不远处,是栗平、内臣、众兵卒等数百人,再后面是那个高坡,坡上停放着孙机的轺车。
  不一会儿,巫乐响起,众巫女个个手拿火把,踏着鼓点,载歌载舞,准备向瘟神献祭。栗平站立不安,似在焦急地等待什么。
  不远处的大道上,一名军尉和孙宾牵着马急急走着,身后跟着随巢子、告子、宋趼等十数个身负背篓的褐衣墨者。
  军尉手指不远处的村落对孙宾道:“孙将军,前面就是石碾子村,据传,瘟神就是从该村首先发作的。相国大人说,他就在村里等你!”
  孙宾急于见到孙机,转对随巢子道:“随巢子前辈,晚辈先走一步了!”
  随巢子点了点头,孙宾嘱托军尉几句,跨马朝石碾子村急驰而去。
  村头,鼓点越来越响,巫女越舞越劲。
  孙机躺在轺车中,脸色青紫,昏迷不醒。家宰守在车边,目光焦急地望着坡下的祭坛,似乎在等候大巫祝火祭过后,相国能够奇迹般生还。
  一阵更急的鼓点传来,孙机的脑袋略动一下,微微睁开眼睛。家宰看到,急忙俯下身子,不无惊喜地说:“主公,主公,您——您醒过来了!”
  孙机声音很低,断断续续地问道:“何——何来鼓——乐?”
  “回禀主公,君上为救主公,下旨让大巫祝向瘟神献祭。眼下正在献祭呢!”
  孙机急道:“献——祭?所——所献何——祭?”
  家宰迟疑一下,声音哽咽:“是——是阿花姐弟二人!”
  “荒唐!”孙机挣扎着就要坐起,家宰赶忙扶他起来,孙机手指祭坛方向,“快,扶——扶我过——去!”
  家宰哭道:“主公,您这样子,万不能动啊!”
  “快——快让他们放——放掉两——两——两——两个孩——孩——”孙机话未说完,头一歪,竟是咽气了。
  家宰大声哭号起来:“主公——主公——”
  祭坛前面,巫乐戛然而止,众巫女各自手拿火把站成一排,候在柴垛前面。
  鼓声一停,家宰的哭喊声陡然清晰起来。众人皆吃一惊,纷纷扭过头去。栗平急步跑到车前,大声问道:“老相国怎么了?”
  家宰泣道:“主公仙——仙去了!”
  栗平似乎无法相信:“这——这怎么可能呢?”
  家宰泣道:“主公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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