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的局(出书版) 作者:寒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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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出书版) 作者:寒川子-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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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衍正自惊愣,一人从车上跳下,朝御手略一摆手,御手一挥鞭子,马车辚辚远去。
  从车上跳下的是樗里疾。不过,他也换过便装,一眼看上去,似是一个收古货的商人。
  樗里疾径至公孙衍门口,深深一揖:“请问先生,此处可是公孙衍府上?”
  公孙衍点头。
  “请问先生,公孙先生可在府上?”
  “在下就是,仁兄是——”
  樗里疾又是一揖:“在下木雨亏,听闻先生大名,特来拜见!”
  公孙衍还过一礼:“仁兄客气了。在下与木兄素昧平生,木兄登门,不知有何见教?”
  樗里疾解释道:“在下喜欢古玩,日前购得一剑,说是吴钩,传闻为吴王阖闾亲用,后赐给功臣伍子胥。在下不识真伪,百般打探,听闻先生识剑,特此上门求教。”
  听说是伍子胥之剑,公孙衍微微一笑:“仁兄既是客人,请进寒舍一叙。”
  两人走进正堂,公孙衍照例倒上一碗白水:“仁兄,请用水。”
  樗里疾正襟危坐,双手接过大碗,竟如品茗一般细喝一口,品味良久,方才赞道:“好水呀!”
  公孙衍微微一笑:“能够喝出白水滋味的,定非等闲之辈了。仁兄可出宝剑一观。”
  樗里疾打开随身携带的锦盒,取出一剑。
  公孙衍接过,观察有顷,弹敲几下,再向剑锋吹一口气,缓缓说道:“此为赝品。”
  “这……”樗里疾假意震惊,“在下出至百金,方才购得此剑,怎么可能是赝品呢?”
  “木兄请看,”公孙衍指着赝品,“此剑外形虽如吴钩,但剑锋有异。真正的吴钩锋而不刺,利而不耀,剑气逼人,所向之处,削铁如泥,杀人可不见血。反观此剑,剑锋闪亮,却无丝毫剑气,只可用于观赏,不可用于搏击。”
  樗里疾接过宝剑,再三视之,似乎不愿相信。看到有块铁砧,他跨前一步,举剑砍去,铁砧分毫未损,剑却一断两截。
  “果是赝品!”樗里疾不无懊丧道,“木某此生无他,唯爱吴钩,不想却是连连受骗,一掷百金,于顷刻之间化为乌有,竟是连吴钩之面也未碰到。世上人情,唯此难堪呐!”
  “呵呵呵,”公孙衍瞄他一眼,微微一笑,“木兄若想见识吴钩,倒也不难。”
  “哦?”樗里疾面呈惊喜之色,随即又现失望,“不会又是赝品吧?”
  公孙衍冷冷一笑,走至墙边,从墙上取出白圭赠送的伍子胥之剑,置于几上:“木兄,请看此剑。”
  樗里疾拿过宝剑,一经抽动,即觉一股寒气破鞘而出。吹口气,剑身嗡嗡。弹之,铮铮作响。
  樗里疾赞不绝口:“好剑,好剑呐!”
  “木兄请看,”公孙衍指剑介绍,“这才是真正的伍子胥之剑,本为一代剑师干将所铸,此处刻有干将的铭文。后来,此剑落入吴王阖闾之手,破楚之后,阖闾将其赐予子胥。再后来,子胥以此剑自刎而死。”持剑走至铁砧前,挥剑劈下,铁砧一角被削,剑身完好无损。
  “公孙兄,”樗里疾拱手道,“此剑肯脱手否?木某愿出千金!”
  公孙衍摇头:“此剑为先师所赠,纵是万金,在下也不能卖!”
  樗里疾再揖:“在下无知,不意冒犯先师,望公孙兄恕罪!”
  公孙衍笑道:“木兄既然不知,也就不必客气了!”
  樗里疾瞥向地上的竹简:“公孙兄这在读何宝书呢?”
  “木兄说笑了,”公孙衍淡淡一笑,“不过是在下随手所写,哪里是宝?”
  “哦?既是公孙兄所著,在下恳请一阅,可否?”
  “木兄自便。”
  樗里疾从地上拿过一册,正襟危坐,敛神翻阅,刚看几行,肃然起敬,连声长叹:“好书啊,好书!只是——”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摆错地方了。”
  “依木兄之见,当摆于何处?”
  “当摆于君上的几案前面,让它变成切实可行的政令。”
  公孙衍哑然,半晌,发出一声轻叹。
  “公孙兄,”樗里疾慨然叹喟,“束之高阁的书,即使再好,又有何用?深藏鞘中的剑,即使再锋利,又有何用?”
  “唉,”公孙衍亦叹一声,“在下心事,木兄尽知矣!”
  樗里疾放下竹简,抱拳道:“公孙兄,在下冒昧打扰,还望海涵。时辰不早了,在下尚有琐事在身,这就告辞。”
  公孙衍送至门口。
  樗里疾微微一笑,向公孙衍再揖一礼,朗声道:“在下告辞,公孙兄留步!”
  公孙衍拱手:“恕不远送!”
  樗里疾走出几步,瞥见树丛里有人晃动,附近还有一个鞋匠探头探脑,早知内情,再次回过头来,大声说道:“公孙兄,好剑当有好用啊!”
  看到樗里疾走远,丁三吩咐属下继续守候,自己匆匆赶回府中,将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禀报戚光。戚光感到事关重大,引他面见陈轸。
  陈轸眉头紧皱半日,抬头问道:“前面那人何处去了?”
  “禀主公,”丁三应道,“小人一路跟着他,见他拐入一条街道,早有马车守候。那人坐上马车,一路驶去。小人急了,撒开两腿,紧追于后。所幸街上人多,马车走不快,小人尚能赶上。”
  “我问你,”陈轸急了,“马车究竟何处去了?”
  “小人一路追去,远远望到马车停在王宫的御花园处。那儿有个后门,马车在门口停下,那人下车,提上两捆竹简,竟进去了。”
  “哦?”陈轸倒吸一口凉气,“快讲,那人多大年纪?是何模样?”
  “四十来岁,中等个头,不胖不瘦,脸上白净,眉清目秀,对了,没有胡须,看上去像个寺人(即太监)。”
  陈轸知是毗人,脸色变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戚光的两只眼珠子一眨不眨地望着陈轸,忐忑道:“主公——”
  “丁三,”陈轸陡然转向丁三,“你说他的手里提着两捆竹简,可看清楚了?”
  “回禀主公,小人看得清清楚楚。竹简全是新的,上面的绳子也似刚买到的。”
  “知道了。”陈轸摆手道,“去吧,继续盯着!”
  丁三退出。
  “主公,”戚光不无忧虑道,“那竹简上写的,会不会是元亨楼的事?那小子说不准早就弄清底细,只在这关键当口禀报君上,好坏主公大事。”
  陈轸情不自禁地打个寒噤,急道:“快,备车,去驿馆!”
  “对,”戚光豁然开朗,“樗里疾后脚去见那厮,想必知道细情。”
  二人匆匆赶到驿馆,公子华瞧见,将陈轸迎入正厅。
  见陈轸的眼珠儿四下扫瞄,公子华拱手笑道:“上大夫一大早就出去了,这还没回来呢。陈大人若不嫌弃,本公子陪你唠叨一会儿如何?”
  “公子讲的是哪儿话!”陈轸拱手笑应道,“这几日来,在下一直说来望望你们,可总也不得闲暇。今日刚好得空,赶忙过来。怎么样,眠香楼里可有好玩之处?”
  “呵呵呵,”公子华笑道,“上大夫所荐之处,自是没个说的。”
  “公子可曾见到天香姑娘?”
  “春夏秋冬四香,还有地香、天香,本公子无一遗漏,全都领教了,当真是个个天姿国色啊!”
  “哦?”陈轸大是诧异,“不瞒公子,安邑城里,寻常富家子莫说是见天香,纵使想瞧地香一眼,也是不易。公子出马,两香俱见,当真是好运气啊!”
  “呵呵呵呵,”公子华耸耸肩膀,“本公子也就这点能耐,惹上大夫见笑了。说到这个,本公子倒有一事请教大人。”
  “在下知无不言。”
  “本公子见到天香姑娘,相谈甚笃。不瞒上大夫,谈及畅快处,本公子就想与她春宵一度,不料天香姑娘死也不从。本公子逼得急了,天香姑娘道出一桩秘事,涉及贵国太子。本公子也恐引发两国误会,只好作罢。只是后来——”公子华欲言又止。
  “后来如何?”陈轸急问。
  “后来也倒并没什么。本公子听她弹琴,与她对弈,天南地北闲扯一通,看得出来,天香姑娘甚是熟悉贵国太子,对他一往情深呐!”
  “哦?她都讲些什么?”
  “讲的多去了。”公子华呵呵又是一笑,“好像提到什么安国君,听那语气,殿下似乎对安国君颇多微词,说他不仅葬送河西,且还虚报军功,将河西之败归咎于副将龙贾。”
  陈轸眉头紧皱,似是自语,又似是问话:“殿下向来不关心政事,难道也是假的?”
  “这个,”公子华摊开两手,“本公子可就不知道了。”
  恰在此时,樗里疾从外面返回。二人见过礼,分宾主坐了。公子华托了个故,匆匆出去。
  见公子华走远,陈轸忧心忡忡道:“樗里兄,在下此来,是想打听一桩事情。”
  “陈兄请讲。”
  “听说樗里兄今日见过公孙衍了?”
  樗里疾点下头,将见到公孙衍之事从头至尾细讲一遍。
  陈轸急不可待了:“樗里兄可曾见到一些竹简?”
  “是啊,”樗里疾应道,“我看到两捆,就在堂中摆着。在下好奇,随手翻看,见没有开篇,随即问他,他说刚刚被人拿走。在下问他被何人拿走,他说他也不知。这人真有意思,如此宝书,竟然交予一个连他自己也不知的人。”
  “什么宝书?”陈轸眼睛大睁。
  “是好书啊!”樗里疾啧啧称赞,“写的全是如何治理魏国之事,叫什么《兴魏十策》。在下看过剩下的几策,颇有一点商君变法的味儿。”
  “《兴魏十策》?”陈轸目瞪口呆,“是他所写?”
  “正是。”樗里疾又赞几句,叹道,“不瞒陈兄,以在下浅见,此人不该住在那个破院啊!”
  “唉!”陈轸又怔半晌,发出一声长叹。
  “陈兄为何长叹?”
  “樗里兄,你可知道提走那些竹简的是何人吗?”
  樗里疾摇头。
  “是陛下幸臣,毗人。”
  “哦?”樗里疾大吃一惊,“这么说来,这些竹简已经摆在陛下的几案上了?”
  “是啊!”陈轸不无沮丧,复出一声长叹,“唉,此番又算完了!”凄然泪下,仰天长号,“老天哪,你为何容不下我一个陈轸啊!”
  樗里疾没听他在号叫什么,只是紧锁双眉,显然也在思考这个全新的情况。
  “樗里兄,”陈轸陡然想起什么,“记得前几日你亲口答应在下,承诺助在下除去此人。事急矣,樗里兄——”打住不说,只将两眼热切地直盯过来。
  “是啊,”樗里疾这也回过神了,微微一笑,“在下前去拜访此人,为的正是此事。不瞒陈兄,方才返回途中,在下已经思得一计,或可成功。”
  “樗里兄请讲!”
  樗里疾招手,陈轸伸过一只耳朵。
  樗里疾如此这般讲有一阵,陈轸思忖良久,缓缓点头:“此计一箭双雕,倒是不失一步好棋。只是,兹事体大,还容在下思量一番,再作计议。”
  “在下恭祝陈兄心想事成,早登相位!”
  “谢樗里兄吉言!”
  毗人一则细皮嫩肉,二则提着公孙衍的两大捆竹简,三则徒步行走许多路程,回到宫中时已是气喘吁吁。喘过一阵,毗人见气出得略略平些,这才召过两个太监,让他们一人抱上一捆,径直走进御书房里。
  魏惠王正在阅读奏章,见毗人弄回两大捆竹简,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毗人将竹简在房中摆好,挥身让二太监退去,转过身来,跪地叩道:“老奴奉旨探访公孙衍,特此复旨。”
  魏惠王却不看他,只将目光落在两捆竹简上:“此是何物?”
  毗人起身,拿过一捆,走到惠王跟前,摊在几案上:“陛下,这是公孙衍近日所写的《兴魏十策》,老奴见了,特意借回一些,供陛下参阅。”
  “你可看过?”
  “老奴粗粗浏览一些,未看真切,还待陛下审评。”
  魏惠王刚看两行,即被吸引住了,旋即正襟危坐,埋头细读。
  毗人悄悄退出,守在殿门外面。
  魏惠王一气读到日落时分,仍是手不释卷。见天色渐晚,毗人点上油灯,轻声说道:“陛下,该用膳了,余下的明日再看不迟。”
  魏惠王真也看累了,揉揉眼睛,伸个懒腰,抬头对毗人伸拇指道:“毗人哪,你干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寡人要记你一功。”
  毗人心里一热,泪水流出,跪地叩首,哽咽道:“陛下——”
  “咦,”魏惠王奇道,“寡人这要赏你,你哭个什么?”
  毗人忙拿袖子抹去泪水,改作笑脸,依旧哽咽道:“老奴一高兴,竟……竟就失态了。”
  “唉,”魏惠王颇是感慨,长叹一声,“寡人为许多人记过功,也赏过许多人,唯独没有赏你,实在是寡人之错啊!说实在的,你的功劳比任何人都大,若是没有你,寡人就是一个聋子,一个瞎子。这样大的功,寡人早该赏你才是。”
  “陛下,”毗人泣下如雨,再次叩首,“老奴并非为此高兴。”
  “这……”魏惠王大是惊奇,“你不为此高兴,又是为何高兴呢?”
  “老奴是为陛下高兴。国有能臣,陛下得之,老奴喜不自禁呐!”
  “唉,”魏惠王又是一番感慨,“是寡人低瞧你了。来,坐在寡人身边。”
  毗人走过去,亲昵地坐在魏惠王身边。
  魏惠王轻轻抚弄他的长发,大是叹喟:“你现在这样,又让寡人忆起从前了。还记得你刚入宫时的模样吗?那时节,六宫失色,所有美人儿都让你比下去了。”
  “奴才记着呢,”毗人偎得越发紧了,“那是陛下错爱。”
  “以前是错爱,眼下却是真爱了。”魏惠王像拍美人一样拍着毗人,“寡人得你,就如得此宝书。毗人,明日再去,将另外五策也拿过来,寡人这要闭门谢客,读它三日三夜。”
  “陛下,”毗人仰起头,“得宝书不如得人。陛下若有此心,奴才明日将那公孙衍请入宫中就是。”
  惠王连连摇头。
  “陛下?”
  “毗人呐,”魏惠王看向书简,“不读完公孙爱卿的书,见爱卿之后,寡人就不知该说什么,该问什么。想想看,寡人刚一张口,公孙爱卿就会说,‘陛下,这一点微臣已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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