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领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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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领章-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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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春光笑而不答。胡小梅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快告诉我们,下次来检查,我们也用你的办法。”   
  红领章 第五章(7)   
  方敏也真诚地看着他:“是啊,马春光你快说呀!” 
  马春光想了想:“告诉你们可以,但得答应我一件事。” 
  胡小梅爽快地:“没问题,快说!” 
  马春光微笑着去看方敏,等着方敏的回答。方敏轻轻对马春光点点头。 
  马春光说:“你们得唱歌给我听。” 
  胡小梅高兴地:“行,唱多少都行。” 
  方敏说:“马春光,我们唱,你也得唱,要不你吹口琴也行。” 
  马春光郑重地点一下头,他四下看看,然后俯在胡小梅耳朵上一阵低语。胡小梅听着,突然大叫起来:“方敏,他在猪饲料里放安眠药了!” 
  原来是这样!方敏和胡小梅都服气了,他们好一阵笑闹。马春光说,你们赶紧找个地方唱歌吧。胡小梅抬头看天,日头已近正午,该吃午饭了,就说,下午吧,一定会唱的,我的嗓子早就痒痒了。 
  半下午时,他们往远处走了一段,来到荒原上的沙丘那儿。高高的沙丘上,风儿拂动,细沙如银,三个身影叠在夕阳中,梦境一般。 
  胡小梅亮开嗓子,唱了好几首动听的民歌。胡小梅的嗓音确实甜美,马春光觉得,她真应该到一个文工团去,多才多艺的她不应该来这儿喂猪……一瞬间他有点走神。直到胡小梅说:“马春光,该你了。”他才清醒过来,飞快地看一眼方敏,清清嗓子。他本来打算让方敏唱完自己再唱,可他有些动情了,憋不住了,胸间似有清泉掠过,便微闭着眼睛,唱起了蒙古族歌曲“嘎达梅林”—— 
  天上的大雁从北往南飞, 
  是为了寻找太阳的温暖。 
  要说造反的嘎达梅林, 
  是为了蒙古人民的土地。 
  南方飞来的小鸿雁, 
  不落长河不起飞。 
  要说造反的嘎达梅林, 
  是为了蒙古人民的土地…… 
  高亢激越的弦律在天地间久久飘荡,胡小梅和方敏被他的歌声打动,胡小梅一脸痴迷,方敏眼里闪着泪光…… 
  他唱完了,愣了足有一分钟,胡小梅用力鼓掌:“好听!真好听……马春光,你真是全才!” 
  马春光有点不好意思:“千万别这么说,草原上的知青除了哑叭都会唱歌,可惜我的蒙语不好,要是能用蒙语唱‘嘎达梅林’,开头再用上‘呼麦’,你们不听晕了才怪呢!” 
  方敏月牙儿般的眼睛一直闪着泪光,她恳求说:“再唱一个吧。” 
  “好象该你唱了吧?”马春光笑盈盈地望着她。 
  “我怕唱不好。”方敏犹豫着。 
  胡小梅说:“方敏,我们嗓子都唱疼了。你也答应人家了,唱吧,这里又没别人。” 
  方敏看着马春光:“会唱的歌,小梅都唱过了,我就唱一首小时候外婆教给我的摇篮曲吧。”说罢,方敏已扭过脸去,不看马春光,也不看胡小梅,痴痴的望着远处。歌声慢慢地起来了,很轻,像是从远处随风飘过来一般。重复的曲调,重复的词,却一点也不让人感到单调,像波浪一般起起伏伏,无边无际;像雾气一样丝丝缕缕,游游移移,温柔地滋润着人的心田…… 
  这个时刻,胡小梅安静得如同换了个人。马春光的眼窝里竟有了泪水,他仿佛回到了童年,回到了无忧无虑的从前……不知不觉间,他从军装口袋里掏出口琴,配合着方敏的歌声,吹了起来。 
  歌声如水,琴声如诉,晚霞飘荡,天地一色。起起伏伏的歌声被琴声托着,久久地弥漫着,飘荡着…… 
  那个夜晚,方敏躺在通信连勤杂班的宿舍里,久久无法入睡,她失眠了。 
  胡小梅也难以入眠。 
  两人仿佛都知晓对方醒着,又都怕对方洞悉了什么一般,静静地躺着,不弄出任何声音。 
  那个夜晚,马春光也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方敏的歌声,不断地在他耳边回荡;方敏娇小的身段,方敏月牙儿一般水汪汪的眼睛,不停地在他脑海里闪现。   
  红领章 第六章(1)   
  一 
  马春光喂猪的这个阶段,赵海民在军事训练上突飞猛进,已经成为全侦察连最出色的士兵,就连张社会这样的老兵,也是自叹不如了。赵海民成了梁连长眼里的一根标杆,在训练场上,他动不动就说,你去跟人家赵海民比比,看看差多少。 
  李胜利继续做着他的好人好事,虽然也是经常受表扬,但别人看他的眼神,不对,仿佛他是个伪装的积极分子。 
  马春光急于上训练场,但连里并没有把他从猪圈调回来的意思,他就咬咬牙去找梁连长,说连长,我想回四班,让我参加训练吧。梁连长问,猪喂好了?马春光停一阵,摇摇头说,没有。 
  梁连长站起来,瞪着他说:“还知道没喂好?没喂好就继续给我喂!还好意思来找我,是不是检查团点了几下头,说了几句好话,那块牌子订上了,就觉得有资本了?” 
  马春光尴尬地低下头。 
  “你糊弄他们行,也想糊弄我?知道我带过多少茬兵吗?什么人,什么事我没见过?不用去你那儿看,听一声猪叫唤,我就知道你那些猪喂的怎么样!让猪躺在那儿,算你聪明,站起来吓人,知道的那是猪,不知道的以为那是一群狼!” 
  马春光的脸涨得通红。 
  “军人干每一项工作,都是执行任务,没有喜欢不喜欢!干不好就是没完成任务!想训练,容易,就是我一句话。但我告诉你,在我侦察连,一个连猪都喂不好的人,他休想走上训练场!” 
  梁连长甩手走出了连部,把个马春光晾在那里。他呆呆地坐了一会,又回猪圈了。 
  到1972年底,赵海民他们这批兵入伍已经满两年了,他们眼看也成了老兵。赵海民无疑是佼佼者。年底要搞评功评奖,种种迹象表明,赵海民能够立上三等功。李胜利心里觉得有些苦涩,要说贡献,他哪点差?他长年累月起早睡晚,辛辛苦苦做好人好事,为什么就不能立功?…… 
  他咽不下这口气。 
  李胜利打算以静制动,耐心寻找着自己的机会。年前最后一次训练课,在大操场上,课间休息时,四班长心血来潮,快速拆卸起半自动步枪,令人眼花缭乱,一群战士围观,发出阵阵喝彩。一个兵说:“孙班长,再给我们露一手!“四班长说:“好,再给你们来个曹子健七步成诗。”说毕,他拉开枪栓的同时,朝前迈出第一步,卸下一个枪件。众人有节奏地喊着:“一、二、三、四……”众人刚喊出“七”,四班长已经把卸下的全部枪件重新安装好,引发一阵掌声、叫好声。 
  四班长“啪”地一下把枪扔给赵海民,得意地离去。何涛小声道:“牛什么呀……赵海民,你试试,没准比他还强!” 
  众人纷纷鼓动,赵海民忍不住了,手痒痒了,稍一犹豫,深吸一口气,把枪提在胸前。在众人的喊叫声中,他朝前走着,极快速地拆着一个个枪件。众人围在他四周,数着数,和他一起朝前走着。 
  忽然,一个细小的枪件滑落到雪地上。没人看到,但李胜利看到了。李胜利轻轻“啊”了一声,随即被人们的喊叫声淹没了。又要喊时,李胜利犹豫了。他意识到机会来了。他望望四周,一咬牙,一脚踏在枪件上。 
  地上的枪件深深陷进积雪中。 
  1972年底,边防三师侦察连步枪零件丢失事件,曾经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事件发生的当天晚上,侦察连在俱乐部召开全连军人大会,会场上气氛沉闷。所有的人都坐着,只有赵海民一人站在那儿。梁连长很是恼火,谁都知道,赵海民是他常挂在嘴边上的典型,这下子给他惹了祸,等于给了他一个耳光。 
  梁连长怒目直视着赵海民,问:“告诉我,枪是什么?” 
  赵海民微昂一下头,答:“枪是战士的生命!” 
  问:“应该怎么爱护?” 
  答:“要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一样!” 
  问:“你是怎么爱护的?” 
  赵海民沉默了。 
  梁连长一拍桌子:“可是在你手里,枪不是武器、不是生命,而是一件让你玄耀的东西!玄耀什么?你有什么资本玄耀?就你那点本事,差远了!” 
  赵海民头上的汗水滚滚落下。 
  梁连长继续着:“三令五申地告诫你们,训练场就是战场,这就是你上战场的态度?在战场上,一个枪件丢了,一支武器就报废了;你还怎么杀敌,怎么冲锋?没有武器,丢掉的不仅仅是你的性命,有可能就是整个战场的胜利!” 
  张社会也低下头。整个连队鸦雀无声。李胜利不易察觉地笑一下。 
  梁连长最后说:“怎么处理要看能不能找回枪件,在此之前,先关禁闭,三班长张社会,管理不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写出书面检讨,然后在全连军人大会上作深刻检查!” 
  散会回到宿舍,赵海民就把铺盖卷了起来。他满脸内疚对张社会说:“班长,对不起。” 
  张社会说:“先别说这些,把连长的话好好在脑子里过一过……去吧。” 
  赵海民抱起铺盖卷,经过李胜利身边时,说:“胜利,先别把这事告诉家里,我怕我爸生气。” 
  李胜利有些慌乱地点头。 
  何涛仗义地说:“等一等,赵海民,这事有我一份,我带头起的哄,我去找连长。”   
  红领章 第六章(2)   
  张社会一把拉住他:“干啥去?你也想关禁闭?” 
  赵海民在众人的注视下挟着铺盖卷离去。黄小川眼巴巴地跟出门外。张社会严厉地吼道:“黄小川,回来!” 
  连队禁闭室紧靠厕所,只有四个平方米大小,一面墙壁湿漉漉的,尿骚味特重。赵海民军容严整地坐在行军床的床沿上,铺盖卷都没打开。 
  他一夜未睡。 
  在这个难得的夜晚,他想了很多很多。他想起远在几千里之外的父亲,想起父亲对他的嘱托,想起父亲对他的期望,想起自己入伍以来走过的路,渐渐地想通了,冷静下来了。受今天这份罪,挨这顿批,甚至会丢掉马上到手的三等功,对于他来说,代价是大了点,但如果能让他清醒下来,换回理智,也是值得的! 
  二 
  那天晚上熄灯后,三班的人也没睡觉,他们全体出动,拿着手电、铁锹、镐头等工具,悄悄来到训练场上。他们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枪件找到。 
  天寒地冻,枪件不可能陷得太深。人们都怀疑有人从中做了手脚,把那个枪件丢到远处,或者是私藏起来了。张社会决定,先挖积雪,不行再想别的办法。他们抡开膀子,用镐头、铁锹奋力地挖雪,忙活了半夜,一无所获。 
  人们都感到失望。李胜利忐忑不安地装着寻找,眼睛却偷偷瞄着大伙。何涛提出,黑灯瞎火的,不如天亮再找。张社会也决定撤兵。李胜利说,再坚持一会,说不定就能找到。他说:“黄小川,你再往那边挖一下,我记得白天赵海民就是在那地方走过,对,你再挖深一点,再深一点……” 
  手电筒的光照射过去。黄小川手中的铁锹“咔嚓”响了一下,他赶紧提起铁锹,把挖出的雪和泥撒开,就见一个黑色的小玩艺跳跃一下。他噫了一声:“你们快看是不是这个?” 
  李胜利一把抓起来,兴奋地叫着:“找到了班长,找到了,是黄小川找到的!” 
  众人呼地一下围过来。张社会拿过拇指大的枪件看着,缓缓地吐出了一口长气。 
  几个小时后,起床号一响,张社会就来到连部,把擦得干干净净的枪件放在桌上。梁连长也松了口气。张社会提出,是不是马上解除赵海民的禁闭。梁连长当即说:“这就是你带兵的毛病,软!严不能光体现在训练上,时时刻刻、点点滴滴,包括你当班长的对他们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要想到这个严字。兄长之情、慈母心肠得用对地方,不然你就害了你的兵!” 
  梁连长的意思很明白了:继续关!梁连长还说,别慌告诉赵海民枪件找到了,让他难受两天,好好长点记性。 
  赵海民关了三天禁闭,出来时胡子都有半厘米长了。平时没人看出他有胡子,这下看清楚了。他满眼血丝,面部发黄,头发枯干,脸瘦了一圈,仿佛病了一场。但他精神头儿还不错,还和何涛开玩笑说,像他这么小的个子,蹲禁闭就划算了,可以在里面打太极拳。 
  本来要给他的三等功给拿掉了,三班只有李胜利得了个嘉奖,算是没剃光头,让张社会的面子上好看了一点。 
  1972年的元旦,是赵海民的“滑铁卢”。 
  元旦过后,马春光把赵海民请到猪圈旁的小屋里,黄小川也跟着去了。聊天时,黄小川提出,枪件丢失一事,他总觉得是李胜利搞的鬼。赵海民提醒黄小川,这事可不敢乱说。黄小川道:“我没乱说!那几天别人一提起丢枪件的事,他都慌里慌张的,到处说枪件是我找到的,可是那天晚上找枪件的时候,分明是他提醒我在那儿找到的!” 
  马春光判断说:“这种事,李胜利干得出来。我看,得让班长找他谈谈话。那小子人熊,要真是他做的手脚,三问两问他准招!” 
  赵海民叹口气:“算了!” 
  马春光道:“凭什么呀?几天禁闭白关了?” 
  赵海民又一声叹息:“其实,这几天我也想到过,是不是李胜利搞的鬼。可再一想,我的错根本就不全是丢不丢枪件的事……如果真是李胜利做的手脚,我该感谢他才对!以前班长、连长,还有指导员说过的很多话,咱都没往心里去。直到这几天关禁闭,我才有时间过过脑子,才真正明白他们的话是什么意思。” 
  马春光一拍巴掌:“嗬!关禁闭倒关出名堂来了!什么时候我也得找连长,求他关我几天。” 
  黄小川说:“可你眼看到手的三等功没了,还差点换个处分,多不值呀!” 
  赵海民和马春光都笑了。赵海民说:“小川,李胜利的事可别再说了,要是让何涛听见,那还了得?弄不好又闹出乱子,那才不值得呢!” 
  黄小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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