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领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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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领章-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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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段时间,是他最难熬的时光,是他生命的最低点。刘越恨他,黄小川恨他,班里的战士们也瞧不起他。大伙都太天真了,眼里容不下沙子。 
  马春光躲了他好多天,不是怕受连累,而是不愿意理他。过去,赵海民给人的印象太好,他一出事,所有人都有一种被他欺骗的感觉。 
  一天,在饭堂门口,他与马春光相遇,周围没人,马春光终于忍不住了,咬咬牙,开口说:“我这人虽说脾气躁一点,心粗一点,但眼里从不揉沙子……赵海民,如果你真是那种小人,今后再打我面前过,别看我这双眼睛!” 
  赵海民也咬起了牙,一双血红的眼睛与马春光对视着。他简直要疯了。晚上,他闯进四班,把马春光叫到操场上,不由分说,把一个头罩和一杆木枪扔给马春光,自己戴上头罩,拿过另一杆木枪。他要和马春光练练刺杀。他压抑得不行了!他要发泄! 
  仿佛听到了一声号令,两人同时扑向对方。他们互不相让,仿佛拼命一般。 
  赵海民后腿上重重地挨了一下,倒了,他又爬起来。 
  马春光腹部经受闪电般的一击,他连连后退几步;然后他一个垫步,一枪直刺过来,赵海民再次倒下,再爬起来。 
  两人的枪都更快,更狠了。 
  马春光一次倒下,又一次倒下,再一次倒下…… 
  赵海民再没给马春光丝毫赢的机会,倒在地上的马春光终于摇了摇头,摘下了面罩,站了起来。 
  赵海民也取下面罩,泪水滚滚而下:“春光,为什么连你都不相信我?!” 
  马春光好一阵停顿,说:“听说师里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如果你是清白的……海民,我会向你道歉,让你扇我。你不扇,我自己来!” 
  说完,马春光丢下木棍,独自离去。 
  和马春光打斗了一回,赵海民心里轻快了一些。那晚,他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第二天上午,师干部科来人,在侦察连俱乐部宣读了马春光和李胜利提干的命令。马春光担任了二排的排长,李胜利当上了司务长。 
  有消息说,通信连那边的命令也宣布了,刘越当了排长,胡小梅和方敏提拔为技师。 
  散会后,李胜利把自己关到小屋里,流了好一阵子泪。几年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的理想终于实现了!他没给父母和丁主任丢脸!他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突然,他哆嗦了一下:赵海民的事情还悬着呢! 
  他有点不安了…… 
  赵海民出事后,李胜利去安慰过他几回,还给他送过两次病号饭。他不认为赵海民出事与自己有关,那是丁主任写的信,又不是他写的;而且赵海民自己也有责任,如果早点给组织上讲清楚,也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红领章 第十三章(5)   
  宣布命令的那天晚上,李胜利把赵海民约到营外戈壁滩上,帮他分析情况。他说道:“海民,你让我怎么说你好?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不那么着急嘛慌地写信回去不行?挺能忍的人,这事就不能忍几天?” 
  “我干吗要忍?一是一、二是二,我根本就没答应他丁家!” 
  “丁主任那熊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明明知道他是接到外调信,要挟你,拿你一把,还硬着头皮来,跟他治气,你这是害你自己,就不会先垫个软话,哄着他,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还有我和我爸嘛,都可以帮你一把,咋就不能和我商量一下呢?” 
  赵海民一声叹息:“我认命!” 
  李胜利的口气已经有点干部的味道了:“又说傻话不是?当班长时间也不短了,这点道理还不明白?今年不行还有明年,不能这么轻易放弃!过去我有点挫折时,记得你说过,希望咱俩都能长期在部队干下去。海民,想开点,把眼光放长远些……也许真的还有机会。” 
  赵海民又是一声叹息,点点头。 
  赵海民走了,李胜利望着他孤独的背影,心里忽然又涌起一丝内疚。他三转两转,转到了师机关军需科的单身房,他想去找老司务长何勇聊两句。何勇现在是军需助理员。李胜利把话题扯到赵海民身上,说:“何助理,您在师机关,在首长们身边,您想办法帮帮海民吧,替海民说说情,哪怕这次不行了,挽回不了,以后有提的机会也行……” 
  何助理叹息一声:“按说赵海民这个人不坏……这时候,恐怕只有调查组能帮助他了,但愿调查的结果对他有利。” 
  五 
  师里派干部科刘科长、保卫科陈干事两人去伏牛山区外调。刘科长、陈干事辗转来到西王村,一路上疲惫不堪。 
  他们先来到村革委会,找到丁主任。丁主任一见部队来人,火气又上来了,涨红着脸介绍情况。 
  陈干事飞快地进行记录。 
  以下是丁主任的谈话记录—— 
  你们两个同志大老远来了,你们辛苦了。你们要是不来,我还想打算亲自到部队上走一趟呢!我反映的问题是属实的。啊,关于我闺女和赵海民的事,是李队长,就是胜利他爸保的媒。那是啥时候?我有千里眼能看出他赵海民今后能提干部?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敢想!所以不存在我要挟他。你们到村里去访访,谁不知道这门亲事?前些日子他妈还在说结婚的事!不是我口气大,他这芝麻官我还真没放在眼里,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村干部,孩子当着人民教师,拿工资的人,我告他不是让他回心转意,我是气不过!是怕他这样的人留在你们部队,影响人民军队的声誉,怕他今后再去害别人!过去我是看在他为人还实在,知道孝顺,所以才把姑娘许给他,哪料到他见异思迁,道德败坏!自从出了这事,我的心口窝老是疼,头发都快白光了,你们看看?哎哟不行了,我心窝子疼得厉害,你们先去找找胜利他爸,听他讲讲,过后咱们再交流意见。就一条,不能放过老赵家的王八羔子!他把我丁家害苦了。刘文书,刘文书!快带部队上的同志到振发那里去…… 
  村里的文书,随即又把刘科长和陈干事领到了生产队长李振发家。 
  李振发异常热情地招呼两位部队干部,老两口又是端茶又是煮荷包蛋,听刘文书说,两位客人在丁主任那里连口热水都没喝上,李振发有些不高兴了:“他越来越怪了,公社里对他也不像以前那样满意了。部队上的同志千里迢迢来了,得好好招待,这是礼节啊!” 
  刘科长对李振发的热情有些受不了,说:“李大叔,我就不罗嗦了,直说了。听说你是介绍人,我们来找你,主要是想了解一下赵海民和丁玉秀的事情,当时怎么个来龙去脉,包括后来的事,麻烦您给我们说说。” 
  李振发道:“好说!好说!” 
  “他们两人,恋爱关系是不是真的确定了?” 
  扯到敏感的问题,李振发马上就变得谨慎而狡猾了,他叹口气,为难地直摇头:“唉,两位领导,部队那边,我家胜利和赵海民是战友,老家这边,我和丁主任又是多年的弟兄,啥话我都不好说啊……有些事情也说不清。噢,对了,我只知道,玉秀这孩子,经常到赵海民家里去帮着照顾他母亲……” 
  刘科长和陈干事敏感地对视一下。 
  果然在李振发那里没谈出实质性的内容,李振发总是回避什么。刘科长和陈干事一商量,决定还是找当事人,也就是丁玉秀谈,她的意见最重要了。他们决定马上到小学校去。 
  在简陋的校舍里,他们见到了丁玉秀,她脸色苍白,脸颊上挂着潮红,时不时轻咳一下,一看就是个久病之人,不过姑娘很文静,也很秀气,如果不是身体原因,嫁个军官是没有问题的。 
  当刘科长讲出来意后,丁玉秀吃惊地站起来,半天说不出话。看来,她并不知道那封告状信的事,她喘着粗气,道:“咋会有这样的事?这也太离谱了……我爸太不讲道理了……” 
  她一阵咳嗽,仿佛在自言自语。 
  刘科长和陈干事互相看一眼,心里渐渐有数了。刘科长说:“小丁老师,你慢慢说。” 
  丁玉秀回忆说:“赵叔叔死的那年,海民哥回来,可能是知道海民哥当副班长了吧……主要还是因为我有病,一直没和人订亲,胜利的爸妈就和我爸商量,让我和海民哥定亲,赵叔刚去世,海民哥也根本没这意思,当时就拒绝了我爸他们。海民哥还专门来找过我,我也根本就没有同意这事……权当没这事……”   
  红领章 第十三章(6)   
  陈干事飞快地记录着。 
  刘科长问:“可是,我们听说你一直在照顾赵海民的母亲。” 
  丁玉秀摇摇头:“我是替我爸感到内疚,也是觉得赵婶一个人在家挺可怜……我没照顾过赵婶,我是让我的学生们去的。其实,孩子们去了就是扫扫院子,能帮什么,但孩子们去了,满院子热热闹闹的,赵婶就不觉得孤单了。” 
  刘科长说:“小丁老师,你和赵海民经常通信吗?” 
  丁玉秀想了想:“一共通过两次信。我就是怕我爸做什么对赵婶、对海民哥不利的事,我是想让海民哥给我来信,这样我爸就会以为我和海民哥在谈着恋爱……没想到还是害了他。” 
  刘科长感慨地点着头。 
  丁玉秀又一阵咳嗽,恳求道:“首长,海民哥是冤枉的,你们可要替他做主……海民哥的信我还保存着,你们看看就知道了,我们根本没谈恋爱。” 
  刘科长连连点着头,一声长长的轻松的感叹,然后说:“我们还需要大队革委会出个正式的证明。” 
  丁玉秀主动说,她去找父亲做工作。三个人紧接着到了村革委会的小院子。丁主任大概看出眉目来了,板着脸坐在那儿,不吭气。刘文书提一个暖瓶进来,为两名军人倒好开水,又为丁主任的玻璃杯里续上水,马上出去了。 
  刘科长提出,要村里再出个证明,毕竟是一级组织。丁主任半天不动。 
  丁玉秀冷冷地看着父亲:“爸,告状信你写的,已经害了海民哥,部队首长几千里跑来,就是来拿这个证明的,你不能不写!” 
  刘科长说:“是啊,丁主任,我们得把真实的情况带回去。” 
  丁主任仰起脸:“啥叫真实情况,真实情况我已经反映过去!” 
  丁玉秀说:“爸,你太过份了。” 
  丁主任厉声道:“玉秀,怎么跟爸说话呢?赵家那个王八崽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这么向着他?这儿没你的事,上你的课去!不愿上,给我回家!” 
  丁玉秀一阵剧烈的咳嗽,喘息着,然后道:“爸,就算你这个主任不讲党性,还总得讲良心吧?你凭良心说,当初海民哥当兵,你们是怎么卡人家的?赵叔在世时,一个伤残军人,你们是怎么对他的?赵叔是怎么死的?这些年你们把人家当过军属对待吗?爸,你自己摸着良心说,如果不是我有肺病,不看着海民哥有出息了,你会把我许给他吗?海民哥在家时,好歹也把你叫过十几年的伯伯,干吗这么跟他过不去?非治他于死地?……爸,我求你给海民哥开个证明,把支部的章盖上,就算替女儿积点德好吗,不然女儿到了那一天,也不会原谅你……” 
  丁玉秀流下泪来。刘科长和陈干事也是鼻子酸酸的。站在屋门外的刘文书更是泪眼汪汪。玉秀这孩子,就是好哇!…… 
  丁主任看着女儿,也是泪光闪闪了,口气却仍是主任的口气:“文书,刘文书!” 
  刘文书慌忙抹把泪进到屋里,小心翼翼地:“丁主任,您说……” 
  “给他们写个证明,盖个章!”说着站起来,没好气地朝屋外走去。 
  刘文书跟着他的屁股问:“丁主任……怎么个写法?” 
  丁主任气恼地:“爱咋写就咋写!” 
  当天刘科长他们就拿到了证明,事情终于水落石出了,他们这一趟没白来。二人当晚坐手扶拖拉机到公社的旅馆住下,第二天又赶到村里,他们想,既然大老远跑来了,应该顺便到赵海民李胜利两位同志家走访一下。 
  李振发打算好好请一下刘科长二人,还把公社里的几个熟人叫来作陪,几个穿中山装的公社干部坐在屋里,喝着茶,抽着烟,嚼着花生。李胜利母亲和姐姐在厨房里忙碌着。 
  水利上的老巩说:“振发,胜利的首长来了,弄囫囵点儿,别给我们公社丢脸啊,今天公社在家的几个领导都来了,别让人家笑话咱!哎,老丁怎么还没来?” 
  李振发说:“我这老兄弟别管他,不闻到酒香不进门。几位书记、主任你们放心,今天囫囵着呢!王八汤、老母鸡、银耳、猪蹄膀,啥都齐了!我家胜利是司务长,在部队就管首长们的伙食,到他老子这儿了,还会差了?” 
  公社革委会副主任老关说:“好哇!那陪酒的事就交给你们了,不让部队首长喝趴下,我们对不起胜利!” 
  李振发很夸张地撸一下袖子,看看手表:“差不多了,我一会就去请首长们!” 
  这个时候,刘科长和陈干事正和赵海民的母亲聊天。刘科长说:“大婶,我们这次来是办点公事,没办完之前不便到家里来,请您谅解。” 
  赵母说:“我懂……我听说了……” 
  刘科长说:“您老放心吧,事我们都办好了,海民没事。” 
  赵母的眼眶一下就湿了:“这就好……你们告诉海民,别让他把这事放在心上,他现在不是孩子了,大男人,别小心眼儿。” 
  刘科长感动地:“好,我一定跟海民说。” 
  这时,李振发慌慌张张地跑来,满脸堆笑:“两位首长让我好找,快,快,饭都做好了,公社的几位主任、书记听说胜利的首长来了,都赶过来要见见你们……” 
  刘科长说:“李大叔,不用了,我们这就要走,去赶车。谢谢你家了。”   
  红领章 第十三章(7)   
  李振发急了:“那可不行,这么大老远的来了,多不容易,连顿饭都不吃,胜利要是知道了,那还不批评我。” 
  陈干事说:“没关系,胜利和海民都是战友,吃谁的饭都一样……大婶,我和刘科长就在您这打扰一顿吧?刚才我们进院子的时候,听到母鸡咯咯叫呢,我和科长都是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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