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领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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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领章-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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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胜利的婚事虽然简朴,但场面很热闹,婚礼是在连队俱乐部举行的,干部们都参加了,林连长主婚,朱指导员致贺辞。李振发被请到上席,新郎新娘先给他鞠躬,他笑得合不拢嘴,眼泪都快下来了。儿子终于成亲了,他和他妈的心病以后就彻底解除了。 
  举办完婚礼,干部们在食堂单间聚餐,战士们也跟着喝了杯喜酒,餐桌上额外加了两个菜。赵海民一直陪着李振发,劝酒劝菜,说:“李叔,你都看到了,胜利他人缘多好,这都是他平时工作干的好。” 
  李振发满意地点着头。 
  “李叔啊,马华我在家时也算熟悉,人好,家教好,能干,和胜利一结婚,你和婶就等着抱孙子吧,胜利在部队您别操心,以后在家好好享福就行!” 
  李振发有些感动,也有些惭愧,他眨巴着小三角眼,说:“海民呀……过去叔对不住你爸……” 
  赵海民急忙打断他:“叔,您老千万别这么说,你和我爸都是一副倔脾气,细想想有啥呀?我和胜利在这儿还不是像亲兄弟一样……叔,我妈一个人在家,婶现在也不出工了,以后多让婶喊喊我妈,到你家串串门,省得我妈一个人在家孤单。” 
  李振发连连点头,真诚地说:“好,好!海民呀,你就放心吧!” 
  紧接着,他又是一声叹息:“海民呀,叔也看出来了,胜利他不如你稳当,这次不是我多个心眼就……我就担心他结了婚还想这想那……你可得常提醒着他点儿。” 
  “放心吧叔,胜利不会出大格的。” 
  “海民,这趟部队我没白来,今天亲眼看见这么多首长,这么多战友参加胜利的婚礼,我高兴,满足了!回去我要好好给乡亲们唠叨唠叨!” 
  “叔,部队就这样,一个人结婚,大伙都跟着高兴。” 
  “哎,海民,你的事也得抓紧,你妈嘴上不说,心里急着呢!” 
  赵海民爽快地说:“好,抓紧!” 
  “叔打算明天就走。” 
  “你急什么呀,多住几天再走。” 
  “我在这儿,胜利和马华也不安心,我早点走,让马华在这儿多住几天。” 
  李振发满意地走了,李赵两家从前的矛盾基本上也一笔勾销了。 
  父亲高高兴兴走了,妻子十分温柔,按说李胜利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但他这个新郎倌仅仅高兴了没两天,却又皱起了眉头。夜里,他睡不着,一个劲地翻身,马华发觉了:“胜利……你有心事?” 
  李胜利叹口气。 
  “胜利,不是嫌弃我吧,后悔了?” 
  他摇头:“马华,咱俩是板上钉钉的夫妻了。过去我在部队干,目标就是穿上四个兜的军装,提干!从今往后呢,新的目标又来了。” 
  “啥目标?” 
  “想让你早点随军!” 
  马华兴奋地望着他。 
  “马华,让你在老家受苦,我心不甘。以后还有孩子,你们娘俩一天不出来,我心里就会牵挂一天!早点随军出来,就有了城市户口,就能吃商品粮了!一辈子有了铁饭碗!一家三口热热乎乎过日子,多带劲!” 
  马华有些陶醉了,靠在男人怀里。   
  红领章 第十七章(7)   
  “离这个目标实现,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我豁出扒两层皮,也得达到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李胜利想了半夜,决定先让妻子露一手。他带上马华来到连队,让马华帮战士们洗衣服。马华洗呀洗,连队晒衣场上,很多条床单、被罩晾晒在那里,看上去一大片。马华晾完盆里的,端起脸盆又进了战士宿舍。大家伙不让她洗,她就硬夺,她从一个战士的床底下掏出了好几件多日不洗的袜子、内裤,放到脸盆里。那个战士跑上前,红着脸去夺她手里的脸盆:“嫂子嫂子,这多不好……我自己来自己来……” 
  马华大大方方地说:“兄弟,有啥不好意思的?我弟弟也就你这么大,在家什么都是我给他洗,他都不怕,你怕什么。来来来,还是我给你洗吧!” 
  马华端着脸盆去水房了,战士们望着她背影,由衷地赞叹说,到哪儿找这么好的老婆啊,这样的好嫂子真是不多见,司务长真是好福气! 
  马华在连队忙活了一个礼拜,把所有战士的床单被罩洗了一遍,连里的干部也夸奖她。夸奖她,等于就是夸奖李胜利。一天,林连长又在说马华好,李胜利说,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在家修理地球。林连长说,是啊,只能是想办法早点办随军了,让这么好的女人在家受罪,谁也不忍心啊!这话说得李胜利心花怒放,怎么样才能早点随军?只能是快点提拔他呀! 
  然而,提拔的机会来了,最终却又与他擦肩而过!侦察连的副连长马小全、副指导员张抗美调到师机关了,空出的位置被赵海民、马春光占了! 
  宣布命令那天,李胜利差点昏过去。 
  马华临走前的一天晚上,他和马华硬着头皮请赵海民夫妇、马春光夫妇一起喝酒。他很快就喝了个半醉,想控制自己就是控制不住,他舌头打着弯儿说:“海民、春光,你们都进步了,是我的领导了,我是真心为你们高兴,来,我向你们二位领导再次表示祝贺,咱干它三杯!” 
  赵海民和马春光交换一下眼神,赵海民说:“胜利,只喝一杯行不行?” 
  李胜利生硬地说:“不行,就得喝三杯!你们不喝我喝!” 
  他带头喝下了,赵海民和马春光只好也喝下。马华心疼地说:“胜利,别再喝了,啊?” 
  李胜利推了她一下:“放心,没事。” 
  马春光说:“胜利,是不能再喝了,明天马华还要走,你们早点歇着吧。” 
  方敏、刘越也附和,李胜利还是不干:“不行,今天高兴,把这瓶喝完再走!” 
  他又端起了杯子。 
  折腾到半夜,客人走了,马华给他端洗脚水,他一下子从椅子上歪倒在地,醉了。马华赶紧放下脸盆,跑过来扶他,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扶上床。不一会儿,他又开始呕吐,马华手忙脚乱侍候他。天快亮时,他清醒了些,一整夜都未合眼的马华问他,是不是这回没提上职,心里不痛快? 
  他沉默不语。 
  “别想这个了,啊?……胜利,我在部队住了这一个月,还不知……怀没怀上……要是没怀上,你啥时候探家?” 
  他发作一般:“我不回!” 
  马华一愣:“咋了?” 
  李胜利拍打着床沿,斩钉截铁地说:“这回没怀上,你明年继续来部队怀!这回要是怀上了,你一定来部队生!记住了?” 
  马华莫明其妙:“胜利,为啥?” 
  “你别问了。反正孩子必须在部队怀,必须在部队生!” 
  “胜利,你把我给搞糊涂了,到底是为啥呀?” 
  李胜利紧紧闭着嘴,摇头不语。突然地,他一双血红的眼睛里,流下了滚滚泪水……   
  红领章 第十八章(1)   
  一 
  1978年夏天,南部边境的形势已经十分地紧张了,到处都在传言打仗的事,部队加紧了训练和战备工作,停止了休假,战争的气氛四处弥漫开来。 
  赵海民和马春光把全副心思都用到了训练上,整天带领大家在操场上摸爬滚打,他们提出了一个口号:平时多流汗,战时就会少流血! 
  这一天,文书跑到操场上,告诉赵海民,大门口传达室打来电话,说是有个姓张的老兵从山东来,要见他。他一愣。莫非是张社会?他二话没说,就朝大门口跑去。 
  果然是张社会! 
  张社会站在大门口一侧,久久地、充满感情地往营院里张望着,他显得苍老了,清瘦了,也更冷峻了,但他的腰板仍然是直直的。 
  赵海民大步跑来,张社会迎上几步,他们都停住,对视一下,突然地拥抱到一起,眼圈都红了。赵海民说:“班长!想不到又见面了,走,去连队!” 
  张社会答应着,努力调整着表情。赵海民帮他提起旅行袋,二人来到连部。连长林勇正好在连部,他与张社会高兴地拥抱。马春光、李胜利也赶来与张社会见面,大家眼里都有些潮湿。马春光说:“老班长,真想你!” 
  张社会看着几个人:“我也是啊!” 
  林连长对着张社会胸前就是一拳,“嘭”地一声,张社会略微晃了晃,然后稳稳 
  地站在那儿。林连长赞赏地点点头:“到底是侦察连出去的,老本还在!” 
  几个人大笑起来。 
  聊了一会儿,张社会要赵海民陪他到三班看看。还是那间宿舍,除了墙正中的毛主席像不见了之外,其它的摆设基本没变。全班战士都在,都不说话。张社会一一抚摸着每一张床,最后站在自己的床板前,不易觉察地一声长叹,抑制着激动,不敢看别人。 
  赵海民轻轻示意一下,兵们都默默地走了出去。张社会这才转过脸,对赵海民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轻轻笑了笑。 
  李胜利这时走进来,说:“海民,刚才我和连长商量了一下,让班长住在炊事班也行,住在我结婚用的那间家属房也行。你看呢?” 
  赵海民说:“班长,你定吧。” 
  张社会道:“和战士们搅和在一起不合适,恐怕我也不习惯了,住家属房吧。” 
  赵海民说:“行!班长,咱到各班转转,看看我们的兵带的怎么样!” 
  当天晚上,赵海民、李胜利、马春光来到家属房里,陪社会张聊天。马春光问:“班长,何涛跟你还有联系吧?” 
  张社会点头笑着:“连写信都改不了吊儿郎当的口气,春节时给我写信,上来就是一句:红卫机械厂保卫科何副科长向班长拜年!” 
  几人都开心地笑起来。 
  李胜利不相信似地:“何涛能当副科长?副科级?海民、春光,何涛比咱们的官都大呀!” 
  马春光说:“这小子好久都不给我来信了,原来是当官把我给忘了!写信,骂他小子!” 
  张社会说:“前年结婚,他把喜糖和媳妇的合影照片一起寄给我,让我给他媳妇的长相打打分,还说媳妇有一只眼睛是单眼皮,领不出门,要不就领着去看我了!” 
  几个人再次笑起来。 
  赵海民说:“班长,小川的信你接到了吧?” 
  张社会点点头,感叹道:“小川走的太远了,不知啥时候还能见到他。” 
  几个人都有些沉重了。张社会动情地说:“不久前我还接到他爸妈一封信,让我到他们那儿去,说是小川再三叮嘱他们,给我安排个工作……这个小川!” 
  李胜利道:“班长,那你赶紧去呗,这多好的事呀,小川的爸是省里的副书记,安排个工作太小意思了。” 
  张社会摇摇头:“小川越是重感情,我就更不能去了,不然,我和小川之间的这份感情就打了折扣!” 
  赵海民和马春光微微点头,敬重地看着他。他突然犹豫着,为难地:“海民、春光、胜利……我这次来是想看看病……复员这么久了,按说我不该来找部队……” 
  赵海民道:“班长,你别这么说。” 
  张社会道:“海民你先听我说……打我一回去,浑身就痒,起疹子,医生说是皮肤病,可县上、地区的医院都看过,土法子也用了不少,都不见效,每年身上脱层皮……后来,县上的一个医生知道我在这当过七年兵,建议我到这边来看看……我犹豫了好久,你们嫂子也劝我过来试试,我这才……” 
  马春光责怪道:“班长你可真行!早就该来,有啥犹豫的?就算不想找部队,不还有我们吗?找我们几个总行吧!你不想看部队的医院,咱到地方看,行不行?这么多年,一声都不吭,真有你的!” 
  李胜利道:“是呀班长,怎么拿我们几个当外人了?” 
  张社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赵海民说:“春光、胜利,别埋怨班长了,他的脾气你们还不知道?这样吧,胜利,明天你先带着班长到师医院看看,先好好检查一下,然后看情况再说。” 
  李胜利点点头。他拿过脚边的一个挎包,边往外掏东西边说:“班长,这是一套军装,一套衬衣衬裤,还有一双解放鞋,一双袜子,你拿着用!” 
  张社会制止:“胜利,我有衣服,不行不行!”   
  红领章 第十八章(2)   
  李胜利道:“班长,这可是我自己掏腰包,下午专门到军需科何助理那儿为你价拨的!” 
  赵海民说:“班长,胜利的心意,你收下吧。” 
  马春光感慨:“还是胜利想的周到啊!” 
  张社会这才爽快地说:“好吧!” 
  二 
  好久没睡这么香甜的觉了! 
  张社会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他连个身都没有翻。天渐渐亮了,他不知晓。突然,起床号响了,号声隐隐传来,他像是突然听到命令,机敏地一跃而起,然后又突然意识到什么,呆呆地愣在了那儿。 
  片刻,隐隐传来哨子声、口令声、颤动的脚步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越来越响,轰轰隆隆地,仿佛震撼在他的心头。他缓缓地站起来,走到窗前,向外看着。远处的大操场上,一个又一个出早操的方队似在游动一般。不知不觉间,泪水打湿了他的面颊……这个场面已经远离他很久了,他不曾忘怀,今天再次见到,一下子让他年轻了几岁! 
  吃过早饭,李胜利陪着张社会到师医院看病。在外科,张社会掀起上衣,李胜利看到他前胸后背都是红色的斑点。医生仔细看着,咕哝道:“你这个病还真是比较少见,在部队的时候好好的,回到老家就得了?” 
  张社会点头。 
  “会不会是水土不服?……你都回到家了,按说不会啊?”医生开处方,推给张社会,“先用这个药水试试吧。像这种病,没有特效药,得耐心治。” 
  李胜利接过处方,到药房取来了药。前后不过十分钟,就把病看了。 
  既来之则安之,张社会住下后,闲来无事,每天都到操场边上看侦察连的士兵们操练,他久久地望着这熟悉的场面,眼前时常一片朦胧,他仿佛看到十几年前的自己,稚嫩的他站在队伍里,那时他是新兵,对生活充满了幻想和渴望;渐渐地,他成熟起来了,在训练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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