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帘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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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帘的背后-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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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暗中发现她们在一起。”“或许她雇用那个日本女仆为的是吮吸她,因为许多具有邪恶本能的女人就是这么干的。”    
    罗伯特·赫德爵士曾经愚蠢地和莫理循聊起自己的私生活,而莫理循则把这些帐单如实地记到了自己的日记里:“总司大人直到很晚才被凯夫人迷上了。”“与总司大人共进午餐,并发现了他对年轻女孩的性癖好。”    
    莫理循也把最近的使馆闲聊拿来博巴克斯一乐,巴克斯则回报以充满异国情调的旗人的堕落故事,那都是从他的名士朋友那里搜集来的。这些富有挑逗性的关于性行为不端的指控,是康野狐为反对太后而制造出来的,它们也激发了这两个男人的极大兴趣。而且,一旦巴克斯觉察到了莫理循对太后生活中所谓的阴暗面兴趣甚浓,他就尽力挖掘并详细叙述那些更加耸人听闻的罪状。    
    从外表上,巴克斯看上去像个助祭教士一样纯洁无邪,他是如此谨慎作态,如此谦恭温顺,以至于他的行为举止有时候好像就是受虐狂。这其实是他掩饰自己真实天性的花招,他的天性是如此狂野粗暴,以至于他不得不被迫把它藏起来,就像那个伦菲尔德5掩饰他嗜食苍蝇和蟑螂的癖好一样。巴克斯的双手外形姣好,像女人的一样,手指纤长尖细,但当他谈话至深夜的时候,这双手便带着兴奋和紧张神经质地移动。他最显著的相貌特征是他的眼睛,那几乎将他给出卖了。眼睛里的表情瞬息万变,刚刚还是学者式的沉思冥想,立即就陷入了宗教痴迷的颠狂,一会儿又进入了年轻色情狂的旺盛情欲,接下来慢慢缩小,变为猥亵的老浪荡子的贪婪狡诈,仿佛沉浸在他的那些关于太后和假太监们如何表演放荡的色情报道之中。    
    跟莫理循在一起,目光敏锐、办事专业的巴克斯,总是谨慎细致地尽力让他故事条理清晰,这些故事都是他从名士当中那些占据有利位置的家伙那儿听来的,他们是一些在朝廷做事或在宫里当差的满汉士大夫,掌握着这些事情的第一手材料。自从一到北京,巴克斯就和名士们打成一片,频繁出入他们所喜欢的戏园、酒馆,并且(多亏他的语言天才和相同的性趣味),逐渐被那些离经叛道的异议分子所接受。巴克斯声称,通过这些人他接触了一些秘密的高层中文材料,这些材料可以进一步证实康有为那些关于太后性罪错的指控。    
    名士们的飞短流长和秘史写作并非诽谤太后的唯一材料来源。莫理循和林文庆是朋友,他们曾在同一所医科学校上学。林文庆给莫理循灌进了满脑子对太后的辱骂。从各种不同的线索看,巴克斯似乎也认识林文庆,只不过没在一起相处过。林文庆向巴克斯提供了大量他在自己的传记中用来攻击太后的原始材料,这之后,巴克斯就开始攻击林文庆,指责他是一个被西方教育装填过满的、自命不凡的东方人:    
    凭借着一家典型的“西学”杂货店,这位作者把太后比作喀耳刻、塞米勒米斯、凯瑟琳·美第奇、梅莎莉娜、富尔维亚、朱莉娅·阿格丽品娜6。引用但丁和罗塞蒂以加强自己的观点,再往里面添加进一点点可检验的事实,仅够让他的叙述看上去稍觉可信,以此来发酵自己的谩骂……他的作品几乎一钱不值。    
    当这些攻击开始败坏太后的名声并被狡猾地塞进一些色情材料时,林文庆或任何其他人要想和雄辩的巴克斯竞争,简直没门。    
    然而没人知道:巴克斯是一个奇特而痛苦的孩童期的产物,一位信奉佛洛伊德学说的精神病专家对此曾进行过引人入胜的研究。他曾经痛苦地抱怨:“我的童年岁月十分不幸,因为我出生在一个富有的家庭,我的双亲拥有他们想要的一切,而我却非常痛苦。我没听过一句和蔼亲切的话语,也没接受过一次勉强的同情,有的只是憎恨,在生活的漫长岁月里,憎恨无处不在,那时候,(我母亲)嘲笑我孩子气的眼泪。”“她的狂怒是真正的灾难。”他的父亲曾经痛打过他,而他的弟弟罗杰“总是非常粗暴地对待我。”    
    所有人都憎恶巴克斯,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一个说谎者、一个骗子、一个小偷,而且同时还是一个招摇卖弄的同性恋者,一个他的双亲似乎已经不能控制的化合物。他才华横溢但极不稳定,一个真正的异类,有着一个奇特的白日梦世界以及与精神抑郁症的长期较量。    
    8岁的时候,他被送到阿斯科特7圣乔治的一所学校,赫伯特·斯内德…基内斯莱牧师以过分的热情管理着这所学校,此人喜欢敲打光屁股。在那儿,已经发疯的巴克斯被教导要做一个完美的绅士,一个对高年级学生百依百顺的娈童。他接着去了温彻斯特,在那儿,他被自己的同龄人判定为一个说谎者、一个小偷,而且没做任何解释。在牛津大学默顿学院,他没能完成学业,浪掷他继承的遗产,拼命想挤进奥斯卡·王尔德的那个同性恋小圈子,遭到他们的轻蔑和利用。他只对莫理循吐露过:他是阿尔弗雷德·道格拉斯的朋友,此人的被王尔德所诱惑以及后来的风流事件,曾经是伦敦1895年的大丑闻之一。    
    在他最后的那段时期里,经过一次严重的神经崩溃之后,巴克斯突然在1895年夏天从牛津退学了,并且,为了躲避23;000英镑的未付账单以及避免一场令人难堪的丑闻,逃出了英格兰。他被迫宣布破产以逃避债务,留下他的老爸面对债权人。为了挽救家族的声誉,这些债务最后以仅支付索赔额的十分之一的方式,总算是清掉了。在接下来的三年里,巴克斯的下落一直是个谜,但他最后还是去了中国,1899年初抵达北京。


第四部分 逃亡第75节 狡猾的春宫作家(3)

    随着那一年债务的最终解决,以及父亲勉强同意继续支持他过体面的生活方式,巴克斯成了一个侨居国外而靠国内汇款生活的家伙,这笔钱,买的就是他不要回家。他被迫按照自己的策略去寻求名声和财富。如果没有一种更好的财务解决办法,父亲也就成了一块他不得不啃一辈子的骨头。    
    当巴克斯就海关雇用的事情去拜会罗伯特·赫德爵士时,赫德注意到他带着许多不同的世袭贵族所写的推荐信。他是如何得到这些信的?或者,它们是不是真的?都无法确定。且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吧,在他写于生命中最后一年的那本从未出版的回忆录中,他记述了1890年代曾经和一位首相之间的一次(他自称的)风流事件。    
    他领着我进入他漂亮的藏书室,向我展示拿破仑一世时代的印刷品(单面大幅印张,附有讽刺画),还有皇帝写给玛丽·路易丝和教皇庇厄斯七世的信。在他的纪念品中,有两根伊顿桦树鞭,装饰着那所学校特有的浅蓝色,叫人回想起少年时代的鞭笞。据说,他很喜欢互相鞭打,就像斯温伯恩9一样……但在我和他交流的过程中,他从未暗示过这样的花招。读者诸君肯定会同意:当一个年轻人有幸和一位首相进行这样的性交流,任何关于“操作方式”(原文为拉丁文)的暗示都必定是后者所发出,并且要尽可能让我注意到,这就是“房客”(这是法国人的巧妙措辞)的情形,在那个年代,被动是不变的秩序。    
    别的姑且不论,巴克斯可真是个善讲故事的家伙。    
    这些从未出版的回忆录是某种色情文学传统的一部分,巴克斯早在青春期就被这样的文学传统给喂饱了,典型的是《威尼斯通信》10,这是一本写给巴克斯的表兄查尔斯·马森·福克斯的书信集,写信人是行为古怪的英国佬弗雷德里克·威廉·罗尔夫,不过他使用的是笔名“科沃男爵”。罗尔夫是个让自己活得像个作家、画家、音乐家、摄影师、校长、学生牧师和男妓的漂泊者。他本来为自己计划了一种在天主教堂里的事业生涯,但是被判定为不合格,因为他把自己的时间全耗在了为那些只搭着块遮羞布的年轻意大利男孩拍照上,而且债台高筑。他定居于意大利,在那儿,他开始依靠陌生人的仁慈,全赖他的情人和保护人度过他的余生。当他渐渐变得令人讨厌,他就以令人难堪的诉讼相要挟以敲诈更多的报酬,这成了他报答恩人的方式。他是威尼斯一位声名卓著的怪人,住在大运河上一座古老的宫殿里。去参加宴会的时候,乘坐一艘有四个水手驾驶的平底船,斜倚在一张豹皮上。他也正是在威尼斯遇见了巴克斯的表兄查尔斯·马森·福克斯,并且达成了某种安排。后来,罗尔夫和福克斯之间开始了一种古怪的通信,只有罗尔夫的信有幸得以保存了下来,最后秘密出版了这本《威尼斯通信》。这些信生动地描述了罗尔夫曾经和许多男孩和成年男人之间狂暴的性爱冒险。作为回报,福克斯则寄给罗尔夫一些钱,通常每次只有很少的几个英镑。福克斯和他在伦敦及康沃尔的小圈子因而能够弄到一些新创作的色情文学供他们消遣娱乐。    
    在他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巴克斯就在康沃尔和他的外祖父母一起过,在那里,他加入了表兄查尔斯他们那一伙,查尔斯比他大7岁。我们无法确定他是否见过罗尔夫,打他从早年开始就沉湎于秘密的同性恋色情文学作品,这当中,科沃男爵不过是个例子而已。    
    不管巴克斯有怎样的怪癖和反常,他天生就是一个编故事的家伙,在革命前夕的大清帝国出乎意料地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狡猾地把色情文学和新闻材料混合在一起,就像一个孩子为了肥料而搅动粪便。终其一生,他似乎一直在向任何一个愿意听的人讲述关于慈禧性错乱的故事,并从中体验强烈的满足感。在到北京的早期,他就愿意润色加工那些从名士们那里拾取来的诽谤性花絮,与莫理循和其他人一起传播谣言。这些流言蜚语将经过公使馆的过滤,然后逐渐被广泛接受。接下来,巴克斯将通过新发现的“事实”不断对自己的谣言进行确证和放大。他对中国色情秘史、秘传的文学传统入了迷,并开始搜集这些玩意儿,以便掺和到自己的保留剧目中。随着对中文材料的更加精通,他便开始生产伪造的“官方”档案(日记和奏折),批评他自己的伪造材料,指出其他人的理论破绽(比如林文庆),最后把那些轻信的听众带向必然的结论,那就是:只有巴克斯才是对的。    
    经过了这么多年,巴克斯关于紫禁城内部事件的伪造版本已经发展的极其复杂。一开始,他先是委婉地暗示“一座东方的特里亚侬宫”的图景,接着着手构建一个完整的秘密世界:假太监和纵欲狂欢、私生子、谋杀嫔妃,等等,在某种程度上可媲美乔纳森·斯威夫特11,不过煞费苦心地要让它更加可信。他笔下的慈禧秘史不断延展,逐渐涵盖了女色情狂的全部要素:放荡堕落、性变态、杀人,让人联想到传说中的武则天。许多诸如此类的主观臆测最初是发表在《泰晤士报》上的,并没有归到巴克斯的名下。报纸的读者们想当然地认为:这些全都是调查翔实、证据充分的事实,或者是直接来自大名鼎鼎的乔治·莫理循笔下的内幕消息。事实情况是巴克斯拼凑这些故事,并把它们作为“消息灵通的闲谈”提供给莫理循的,而莫理循则不分青红皂白把它们塞进了发给《泰晤士报》的新闻电讯里。接着,世界各地的报纸有都采用这些电讯稿,使它们广为传播。当到巴克斯要出版自己的太后传记的时候,他就常常充满信任地将《泰晤士报》当做权威的材料来源,以支持自己的主张,他自称这些主张是根据汉文官方档案或他所发现的秘密满文日记所作出的。这就是一次学院式欺骗的复杂运用的全部,这样的把戏也只有一个具备非同寻常的耐心和智力的家伙才能撑得住。    
    在北京的西方人,包括莫理循和赫德,总是不断指出:对于满清朝廷中正在发生的到底是什么,要是能得到一位知情人的看法,那该是何等幸事。虽然在1908年慈禧去世之前,巴克斯和濮兰德之间还没有就他们第一本书的合作签订合约,但似乎在多年之前他实际上就开始撰写了,或许,早在1900年,他从康野狐和林文庆那里受到启发,就着手此事了。那时候,他总是和莫理循聊至深夜,并且注意到了莫理循对假想中的太后的秘密生活的心醉神迷,巴克斯则正忙着构思他的杰作。将学术性的西方传记和中国色情小说融会贯通的想法,很对巴克斯古怪胃口,他的幽默感,他惊人的文学才华,以及他的模仿天才——代表着他对文学的伟大贡献:那个关于恶魔太后的惊天骗局。首先从古代秘史入手,巴克斯决定创造一部据推测是慈禧的一位前宗室重臣保存下来的“秘密日记”,内容就直接从中西材料剽窃。最初他是用英语创作这部日记的,后来被部分地翻译成了中文,并且由巴克斯的一位亲信用汉字缮写副本,使用的是适合于日记的行书。颇为离奇的是,他的合作者濮兰德从未要求亲眼瞧一瞧巴克斯的这些原始材料。后来,当其他人试图检查这些材料时,巴克斯解释说:它们已经遗失了、被偷了、被卖了或者被烧了,就这样便便当当地定期把他的“收藏”给消灭掉了。    
    他和濮兰德合写的两部慈禧传记,通过描写一种“域外”生活方式(不指望哪位读者会宽容这种生活方式),而使得他们晦涩难解的色情文学作品很对西方人的胃口。事实证明,读者们要求检查这些“骇人听闻”的揭露材料是正当的,因为巴克斯介绍这些材料时,说它们是满清朝廷一位高级官员的秘密日记的片断,应该用临床分解的态度来阅读它,就像一份动物学家的报告对待远亲猩猩那令人反感的行为一样。    
    作为学术作品,这两本书堪称爱德华七世时期散文的杰出典范。读者常常被那权威著作的派头以及对修辞手法的熟练运用所折服。一旦认识到:你正在阅读的东西并不是事实真相,而是一个复杂骗局的组成部分,你的聪明就会成倍增加。    
    总的算来,巴克斯在北京度过了将近45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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