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帘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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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帘的背后-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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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沽口外,6月9日夜里11点,西摩尔将军收到了窦纳乐爵士最后一封电报,便立即行动了起来。他通知其他舰队的司令,他将带领一支武装即刻去北京,邀请他们一起行动。    
    第二天早晨,罗伯特·赫德爵士忧心忡忡地致电远在广州的李鸿章,向他说明了目前的事态,并请求他作为太后“最年长也最信任”的顾问,电告太后:和义和团之间的勾勾搭搭是一项危险的政策。但就在同一天,端郡王出人意料地对总理衙门的外交政策提出了全面指控,而这一政策是他和“没有骨气的”庆亲王联合执行的。这证实了窦纳乐爵士的印象:庆亲王甚至连他自己的衙门也不再能够控制了。    
    这天结束之前,一封发给使馆的电报说西摩尔已经上了路。然后,电报线路就被切断了,也隔绝了北京和外界的联系。对于这个日期之后的事件,所有官方的外交报告都是事后撰写的,并且都直截了当地归咎于中国人,而对外国人的挑衅行为全然不予理睬。外交官和将军们都想传达这样的信息:在危机期间他们行为得体、处置得当,他们的这种想法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不惜以牺牲事实为代价,来拔高自己的角色。很幸运,一些未经审查也未经修订的日记和私人记述被保存了下来,提供了某些更接近于真相的东西。    
    正当使馆的人怀着不断增加的焦虑等待着西摩尔的救援大军的时候,北京城里义和团的人数也在戏剧性地增加,可能已达三万之众。他们当中不可避免地有许多流浪汉和罪犯,利用这样的天赐良机把自己置于堂皇的保护之下,排起队来享用免费的午餐。拳民们被安排在外圈,抵挡西摩尔以及接踵而来的任何人,董福祥将军的一万二千甘军在中间一圈,神机营和虎神营的狙击手们则在内圈。实际上,这一策略被证明依然不过是铁帽子们的另一场白日梦。群集在北京城内外的这三支皇家武装是政治大军,他们的首要目的是为他们的老板提供武力优势。就这一点而论,端郡王和董将军都不会把他们的人员或装备浪费在事先精心布置的战斗上。荣禄自然也牢牢控制着自己的大军,无视铁帽子们的意志。拳民们将苦撑到最后,仅凭着他们手里的刀斧棍棒和几支老掉了牙的火枪——当然,还有用来防弹的护身符。    
    紧张气氛在不断升温。大家都在伸长脖子时刻盼着西摩尔的救援大军出现,6月11日,日本使馆一等秘书杉山彬穿着燕尾服,戴着大礼帽,领着他的男仆,坐着四轮马车,动身前往位于汉人区的火车站,迎接联军部队。他要是更聪明些就会呆在家里,因为联军救援部队这会儿正面临着它自己的麻烦。出了永定门,杉山彬进入了汉人区,遭到了董福祥的士兵的袭击,被拉出马车,剁成了碎块。    
    为什么单单挑中了杉山彬作为攻击对象,以这种残忍的方式把他谋害了呢,其中的原因从没有大白于天下。他可能与两年之前把流亡者梁启超偷偷带出中国一事有关,招来了铁帽子们的仇恨。莫理循报道:杉山彬的心“被挖出来了,并且(有各种理由相信)被当作战利品送给了残忍的董福祥本人。”莫理循又毫无来由地补充道:同样是这位董福祥担任着太后的护卫,并且是“太后所宠信的保镖。”莫理循没有提及,杉山彬被杀后,太后迅速地发布了一篇上谕:“闻之实深惋惜。……着各该衙门上紧勒限严拿,务获凶犯,尽法惩治。”13    
    杉山彬被杀的第二天,47岁的德国公使克林德男爵(“一个观点强硬、作风鲁莽的家伙”)漫步在使馆街上,遇上了一辆骡子拉着的有蓬马车。骑马走在前面的那个男人,穿着打扮颇似义和团拳民,头和手腕上缠着红色的带子,如今在北京许多普通的中国人当中这是很时髦的行头。他正在自己的马靴上“自豪地”磨着他的马刀。对克林德男爵来说,这也太过分了,他抄起铁头手杖开始攻击这个男人。男人逃走了,克林德朝那辆有蓬马车的里面一瞧,发现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穿着同样的装束。他把那个男孩拖了出来,用自己的重型手杖狠揍了那孩子一顿,之后,他又把这个头昏眼花的孩子拽到了德国使馆,关了起来。对于要他释放孩子的外交要求,他不加理睬。这对父子是在使馆附近发现的最初也是唯一的“据推测”的义和团拳民,不过,克林德对他们的袭击应该是导致使馆围攻的一个主要因素。    
    克林德男爵对那个男人毫无来由的袭击,以及对那个孩子的殴打和绑架,激怒了民众,数千名中国人(包括义和团和董福祥的甘军),在接下来的三天里(6月13…16日)进行了一场持续的暴力骚乱。北京城部分旗人区和邻近使馆的汉人区的绝大部分都发生了骚乱、劫掠和焚烧。在骚乱开始的第一天,大量义和团拳民通过哈达门涌入旗人区,骚扰、劫掠那些与外国人做生意的中国商人的店铺。所有这些都离使馆区还有一段距离,并没有直接的威胁,但是已经人去楼空的海关建筑,还有罗伯特·赫德爵士最近空出来的宅邸和花园,都被烧掉了,赫德的文献档案和图书大部分毁于一旦。罗马天主教的“东堂”和“南堂”也被付之一炬。南堂,由耶稣会教士修建于康熙皇帝统治时期,装饰着许多艺术品,全都化为一堆冒烟的废墟。同时被烧毁的还有:英国国教主教的的财产,伦敦传道会和盲人院。防守坚固的北堂也遭到了围攻,樊国梁主教以及他的许多教徒,还有他们的水兵小分队,全都躲在那儿。    
    许多西方修女和牧师都在前一天被带到了使馆区,但在东堂和南堂,挤满了大量的中国天主教徒,他们就只能靠自己了。一个西方人后来回忆:“我们能听得见呼喊和尖叫,有些是那些正在烧杀掠抢的恶魔所发出的,有些则是他们的受害者所发出的。我们后来得知许多本地天主教徒为了安全都逃了到(南堂),在教堂的大墙之内被屠杀、被烧死。”    
    多数劫掠和焚烧发生在繁华区域,排满了商铺、货栈和有钱的中国人的宅第,包括经营珠宝、丝绸皮毛、刺绣品、古玩和贵重金属的商人。新账老账,就这样被一笔勾销了。北京城的其他部分,包括大多数旗人区,根本就没有受到骚扰;集市和商店继续开张,街区的生活一如平常。董福祥的军队和义和团拳民明显收到了攻击某些指定区域的命令。    
    在使馆区,中国仆人、园丁、轿夫和翻译开始溜号。对于外国人来说,这与其说是危险的信号,不如说是一个大麻烦,因为现如今所有的日常杂务,烧水做饭,洒扫庭除,缝补浆洗,等等家务重担都得由使馆里的夫人们来扛了。北京城内所有的传教士都已经跑来寻求外交官们的庇护了。另一些人则沿陆路向着西伯利亚或通商口岸的方向逃走。    
    住在使馆区附近的非基督徒中国人也惊慌失措、四散逃窜。辛博森说:“我从未见过这样快速的奔跑,我从来都不相信那些小脚女人……能如此敏捷地健步如飞。每个人都惊慌失措、心乱如麻。……他们不停地奔跑、奔跑、奔跑。……远远地能听见拳民们嘈杂喧闹,烈焰腾空,那如今成了他们踪迹所在的标志。不过,这些可怕的家伙本人,我却一个也没见到过。”也就是说,没有见到一个拳民,除了遭克林德男爵袭击的那对父子。    
    奥匈帝国公使亚瑟·冯·罗瑟恩是克林德男爵唯一的密友,所以,在围攻开始之前的最后几天里,他们的行为也颇为类似。6月13日,一支由5名奥地利人所组成护卫队被派到了比利时公使馆,在那儿,他们的机关枪控制了海关聚居区的街道。那天夜里,一些中国人打着火把正在接近下面的大道,显然是打算到海关建筑的废墟里拾掇点什么值钱的东西,却被想当然地猜测为一些专爱放火的拳民。当他们进入射程之内以后,奥地利的机关枪开火了。“这真是一阵令人愉快的声音。”莫理循带着赞许说,“火把倏然而灭。……但没有一个人死。”第二天早晨,他们发现:奥地利人击落了街道上方的一些电话线。


第五部分 北京之围第83节 坏事是这样来的(5)

    6月14日下午,克林德男爵再一次外出搜寻猎物,在旗人区的城墙之上逶迤而行。他观察到两百码之外,一群义和团拳民正在汉人区的一个场子上表演他们习惯的把戏。克林德匆匆忙忙地下了城墙,集合了一班德国水兵,带领他们来到城墙上一个有利位置,在那儿他可以对准那些拳民。沿着城墙匍匐前进,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射程之内,德国人就朝义和团的编队开了火,至少打死了7人、打伤20人。莫理循带着些许满足,评论道:“克林德和他那些兴高采烈的伙计们从墙顶上射杀了7个拳民。……这次潜伏出击干得漂亮极了。”但他没有向《泰晤士报》的读者讲述这次事变,也没有表述自己的看法。    
    这次新的挑衅激起了中国人和义和团的强烈反应,他们像愤怒的火蚁一样潮水般地从哈达门涌入旗人区。水兵们慌慌张张地用警戒线把使馆区全给围了起来(除了偏远一些的比利时人聚居区),布置岗哨。当更多的拳民试图通过哈达门进入旗人区时,他们被中国军队给挡住了,大门也已紧闭。一场默然无声的斗争开始了,荣禄作为军界的最高指挥官,试图以他的显著的成绩捂住水壶的盖子,而端郡王和他的死党们则努力让它沸腾得溢出来。赫德写道:“对我们来说,稍觉幸运的是拳民们只有刀剑棍棒之类。假如他们有大炮的话,一夜之间他们就可以将我们消灭殆尽,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多了。    
    6月15日,太后和光绪皇帝颁发谕旨,明令反对聚众闹事者。“遇有持械喊杀之犯,立即拿获,送交提督衙门即行正法。……不准再事姑息。……城内外设立坛棚,应尽行拆去。”14他们指示荣禄、庆亲王、端郡王和澜公,按照这些诏令执行。慈禧再一次被事实说服了:铁帽子们的计划彻头彻尾地愚蠢。    
    同一天,莫理循领着一群俄国人和美国人,骑马去了1。5英里之外的南堂,为的是营救任何幸存的中国基督徒。陪伴他们的见习翻译翟兰思说:“许多人被发现是活活烧死的,这使得屠杀和歼灭以至于无法辨认。”    
    第二天,莫理循又组织了搜索队,为的是寻找另外的中国基督徒难民。他们在一座庙宇里遇到了拳民正在焚香、念咒、处决战俘。经过十分钟的枪战,46位拳民被打死,他们的战俘也被释放了。莫理循声称他亲手杀死了6个拳民。有超过两千名中国基督徒难民如今在绿树成荫的御河西路的排水沟旁边安营扎寨,这条大街从英、俄、美公使馆前面穿过,将它们和围着宫墙的肃王府花园分隔开来。此事被证实让使馆方面颇觉为难,因为没有谁愿意收留他们。那儿没有房屋,只能露宿街头,对使馆的生活是个妨碍。慈善机构的供应也跟不上趟。莫理循对这些令人讨厌的教民的援救,或许是出于诚挚的关怀,而不是玩笑,但却不幸地事与愿违。    
    辛博森写道:“对于我们这次公开援救中国人的行动,使馆里的几个厨子再一次惊慌失措起来,因为这些人是些可疑的宗教狂热分子。他们说,这一行动会让我们自己的生活付出沉重的代价,使馆将会遭受攻击。”    
    迄今为止,还没有直接针对外交使团的袭击发生。在北京,还仅仅只有汉人遭到了义和团的攻击,也没有哪个拳民或清兵朝外国使馆开过一枪,使馆区内也没有人被杀或受伤。所有开火都是发生在相反的方向:外国人向中国人开火。爱德温·康格估计,到6月15日为止,将近有100名拳民在没有挑衅行为的情况下,被各个使馆里的水兵开枪打死。这个数字包括那些遭到克林德的德国卫队“潜伏袭击”的拳民,但不包括许多被莫理循的掠夺者打死的中国人,也不包括少数几个早先被见习翻译和西方骑手机动小分队打死的人,这样加到一起的话就有好几百人。波莉·康迪特·史密斯说:一伙水兵(不到20人)说他们到那天为止一共杀死了350名“小偷、拳民和清兵”。所有关于使馆围攻的报道都努力减少这个数字,或者,干脆只字不提。    
    与此形成对照的是,在5月31日之前,当使馆卫队从天津到达时,只有一名外国人被义和团所杀:传教士卜克斯,他是被自己的同僚试图采取愚蠢的行动给害死的。使馆卫队被召集起来之后,杉山彬被董福祥的士兵所杀,4位法国和比利时铁路工程师在逃往天津的时候在一场枪战中被杀,两位英国传教士在永清附近被害。这样算来,外国人的死亡总数到目前为止只有8个。北京及其周边地区发生的其余所有义和团事件,都是直接针对中国人的。(1900年的大多数拳民暴乱都发生在“北京—天津—保定府”这一片不大的三角形区域内,虽然西方报道使它看上去似乎是横扫了整个华北。)    
    多亏了拳民们自身的鲁莽,朝廷在政策上依然保持着尖锐的对立。6月13日,北京暴乱开始的那一天,义和团闯入年事已高的大学士徐桐的府邸,大肆劫掠,此公是义和团的一位主要支持者,也最仇视洋鬼子。拳民们还袭击并抢掠了大学士孙家鼐15,他是翰林院的掌院学士、都察院左都御史、吏部尚书。新近被任命的贵州巡抚被拳民们拖出他的私人座轿,强迫他在泥地上磕头,然后还把他的衣服剥光,抢走了他的丝绸官服。这再一次使得天平朝反对端郡王的方向倾斜。6月17日,太后和光绪命荣禄移师进京:“将各使馆实力保卫,不得稍有疏虞。”16然而,当荣禄询问使馆方面他们是否需要这样的保护时,外交使团拒绝了,他们想当然地推测:荣禄(最接近太后的人)计划了一场屠杀。在莫理循发表于《泰晤士报》的电讯稿中,他声称:对使馆区的进攻“是太后下的命令,由荣禄组织的。”最后的事实是:在经过两个月之久的围攻之后,几乎所有的西方平民都毫发无损地幸免于难,这一结果,更多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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