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底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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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底金字-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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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盒最具赌博色彩,在六七十年代,它是有“面值”的,大体以香烟的档次及罕见程度定分值,各院版本不一,看上去都是天文数字。我的印象是:大中华全无敌,工农兵半无敌,老牌(解放前或已经停产的品牌)三亿,小外国两亿,红蓝牡丹、群英一类150万,大前门、恒大、光荣、墨菊一类30万,战斗、大生产、红灯、永红、葡萄、飞马、金钟、绿叶、海河一类15—20万。好像还有20分的,记不准是什么牌了。    
    王朔提供的他们院的版本是:    
    “红双喜”是头子,金卡,全无敌;等而下之是一批名烟:中华、上海牡丹、云烟、熊猫,当时卖五毛几都称为“三十万”;大前门、恒大三毛几的“十万”;飞马、海河两毛几的三万两万不等;有一品“战斗”,暗绿的包装,烟钱一毛九,我们定它“九千九百九”。后来三十万一档又添了“凤凰”,上海出的,闻上去有股巧克力味儿;十万里加了一个“香山”,北京烟,次烟里多了一个九分钱的“丰收”,烟纸之差还不如小学生作业本光滑,不带它玩。还见到一些稀奇古怪的老牌子烟和外国烟“哈德门”、“三炮台”、“骆驼”什么的,已经失传,不知其价,烟纸都很精美,一律归入三十万行列—都是大孩规定的。    
    一个署名“东子”的北京孩子在他取名《烟盒》的书中,记得更细,甚至专门列出了一个清单,如下:    
    (大)中华无敌    
    (蓝)牡丹 100亿    
    (老)上海 95亿    
    (红)牡丹 90亿    
    (新)上海 85亿    
    北京  80亿    
    红专  75亿    
    双猫  70亿    
    幸福  65亿    
    金扇  60亿    
    凤凰  55亿    
    群英  50亿    
    极乐  40亿    
    云烟  35亿    
    紫罗兰  30亿    
    新青岛  25亿    
    阿诗玛  20亿    
    友谊之花  15亿    
    以上简称为“滑溜毯儿”。(中华除外)九龙壁、石林、茶花、美丽  25亿    
    红山茶、紫藤、青岛、白塔  24亿    
    红炮台、陵兰、栈桥、礼花  23亿    
    一只笔、宏图、翡翠、人参  22亿    
    千佛山、泰山、香山、秦岭  21亿    
    中南海、当阳、开封、云岗  20亿    
    大重九、葡萄、龙凤、万象  19亿    
    望海楼、海洋、长江、乌江  18亿    
    青海湖、许昌、兰州、成都  17亿    
    地动仪、延塔、天池、宝成  16亿    
    山海关、草原、迎宾、迎春  15亿    
    水帘洞、金钟、握手、钢都  14亿    
    新得利、金奖、琥珀、钻石  13亿    
    狼牙山、玉鸟、飞马、燕舞  12亿    
    黄果树、白兰、红梅、双鹿  11亿    
    花果山、花篮、喜梅、喜凤  10亿    
    郁金香、山花、金花、梅花  9亿    
    八达岭、三门峡、三七、双线 8亿    
    金丝猴、黄金叶、白猫、墨菊  7亿    
    白河桥、红玫瑰、绿叶、金橘  6亿    
    大福字、大雁塔、东升、丰收  5亿    
    (白)红缨枪、红满天、红舞、红亿 4亿    
    (粉)红缨枪、红山城、红光、红河 3亿    
    大生产、大建设、北海、富强  2亿    
    大前门、大团结、大众、大象  1亿    
    以上简称为“小毯儿”①    
    这是一个很经不起推敲的记录。它太细;排列和分类太有规律;很多凑到一起的烟牌并非同一时期的产品;孩子经常过手的,也没那么多牌子。姑且录之存疑。


第二部分:三种精神食粮烟盒(2)

    烟盒又称三角,因为通常是把烟盒叠成三角玩。玩法大致有三种:撮锅,接抓,拍。    
    “撮锅”要找一块水泥地,用滑石或粉笔画一个方框或圆圈,是为“锅”。两到三人,每人一家,各出一两张等值的三角,码在锅里。这边先用石头、剪子、布猜先,排出出场顺序。然后依次用铁链子或排(石片或铁片)在距锅十来米的地方贴着地皮掷出,姿势有如今天的保龄球动作,目的是把三角击出锅同时不让铁链子(排)留在锅里。第一个出场的如得手,再接着“撮”,如次次得手,把锅里的三角一气清光,还不算赢,还得把铁链子(排)扔到一个规定的范围内你认为最不容易被击中的位置,由后面的选手用他的铁链子(排)击打,如都击不中,就算告赢,锅里的烟盒归你。如有人打中了你的铁链子(排),就得把到手的烟盒吐出来,机会留给下一个选手。这样循环往复,直至最终有人把锅里的烟盒全部清光而自己的铁链子(排)又没有被打中,方为最后的赢家。顺便提一句,“排”是北京孩子通行的一种抛掷类游戏工具,指巴掌大小、略有厚度的石片或铁片,有“听排”一说。    
    “撮锅”玩起来场面很壮观,孩子多时,同时开好几锅,争吵的,支招的,沸沸扬扬。到天擦黑的当口收场时,高手能把对手带来的两裤兜三角洗尽,回家将品相好的分高的拆开夹在书里,第二天拿出来当欣赏品展示。    
    玩“接抓”不需要场地,也是两三个人玩,每人把要出的三角置于暗处,同时亮出,不论张数,以分值高低定先后。例如我出20张别的烟盒,你出一张中华,那也是你先来。玩法是手心向上,拇指弯曲,将三角摆齐,直摞或斜摞在手心上。然后把三角抛起,手背翻过来朝上,接这些三角,接不住则被视为犯规,接住了,进入下一个环节,把手背上的三角再抛起来,完成最后一抓的关键动作。这一抓,有不同的规定。如甭管多少张三角,要把一张掉在地上,其余的全抓在手里,这叫“固定掉一”;如由对手观察之后,指明掉几张,这叫“说几掉几”;如一张也不能掉,但要在三角被抛起来的那一刻完成先接后抓或先抓后接的动作,这叫“接抓”或“抓接”。接抓要难于抓接,这是一般孩子的感觉。高手据说能在数十张三角的抛来抛去和接抓间挥洒自如,滴水不漏,很少失手,那是需要点杂耍的功夫和天分的。我以前的一个同事据说“接抓”功夫了得,他每回只带十张三角出门,装回一裤兜子,天天如此。    
    “拍三角”是一种相对简单的玩法。两个人玩,一人出一张。先把三角的边往里窝一圈,一人将三角搁在地上,另一人用手掌或手中的三角冲着地上的三角连煽带拍一下,如能把对方的三角翻过来,即告赢。    
    还有的把烟盒叠成一寸来长的长方型形状,起名“压角”。“压角”的玩法,与三角无异,没什么新鲜的,形状不同而已。    
    四处寻摸烟盒,也是孩子的一件乐事。家长抽的烟,前门、恒大、琥珀、工农之类,数量和品种诱惑力都不大,撒网面要进一步扩大。周围的垃圾站肯定天天去翻,从那时候过来的孩子,没有去垃圾站捡过烟盒的,恐怕寥寥。复兴门内有个垃圾总站,城里城外的孩子不乏有人跋涉几里地隔三差五地走一趟。有的孩子模仿捡破烂的做了那种耙子,每次都深挖一通。抽烟的大人扔烟盒时的习惯是将其揉成一团,孩子在垃圾站或马路上捡到烟盒后,先要把团皱巴的烟盒展平。攒下来的烟盒,都夹在书或杂志里,相互展示,也有互通有无的时候。有“大款”分门别类,光中华就能夹一本书。也有的孩子不往书里夹,一大厚沓子,窝起来,套上一根皮筋,别的孩子要看哪一张,得现用手捻。那时,老凤凰和老双喜,都是烟盒里的珍品。烟斗牌的图案里,还闹出了反动标语,据说能拼出“刘少奇万岁”这几个字,一时分值陡降。有个朋友告诉我,他家里有个祖传的盛杂物的木头盒子,外面糊着一些老牌烟盒,他在别处从未见过,那可是一拿出去能让一群孩子眼晕的罕见品,流行玩烟盒的时候,他天天想的,就是如何把这些粘上去不知多少年的烟盒揭下来。    
    不少孩子当年三角叠多了,成为一种习性。早就洗手不干之后,见着纸就叠三角,大到报纸,小到汽车票。可谓积习难改的一种范例。


第二部分:三种精神食粮冰棍棍、铁片、糖纸、剪纸

    玩冰棍棍,局限于夏天。玩法里也有接抓一说,规则类同于三角。玩起来几十根甚至上百根在手心手背上打转,动静不小。高手不仅能把数不清的冰棍棍从手指码到手臂,接抓也很自如,看上去也是一种享受。玩法里最简单的一种是把冰棍棍往墙上扔,看谁的反弹得远,实际上是比力气。还有一种是将冰棍棍置于窗台或乒乓球台子上,露出一寸左右的头,然后用食指和中指猛剁一下,看谁的远。    
    那时冰棍的品种单调,冰棍棍进入游戏领域的,是三分和五分一根的那种,竹子做的,有三寸长短,比毛衣针略粗一点。木制冰棍棍不带玩,手背朝上,中间三个指头垫着,小拇指和大拇指别住木头冰棍棍,朝膝盖一磕,就折了。攒冰棍棍,不能指着老赢,高手毕竟有限,大家的本领都差不多。更不能靠自己每天吃的一两根,因为玩起来都是一把一把的。最好的办法是“扫”大街,逮着一条马路搜寻,一趟下来能收获不少,至于卫生与否,说句孩子的糙话:“管丫的呢。”    
    瓷片、铁片、奶瓶盖    
    瓷片和铁片的玩法,和三角、冰棍棍差不多。玩瓷片兴起于修地铁时,从工地上流散出来不少五颜六色、方橡皮大小的瓷片,到了孩子的手里,蔚然成风。后来发展到“洗劫”公共场所,从墙上和地下扒瓷片。有个朋友住在宣武区,他们院的孩子经常到南线阁的大华陶瓷厂偷瓷片。铁片来自钢铁厂,有圆、长两型。后来的调查显示,玩过瓷片的孩子要远多于玩过铁片的孩子,这只能意味着瓷片找起来比铁片容易,或者说,“出品”瓷片的地方多于钢铁厂。    
    那时订牛奶,论磅,有一磅和半磅两种,盛在如今一种盛酸奶的玻璃瓶子里,叫奶瓶。每天早上把空奶瓶放在窗台上,送奶的蹬着三轮车过来换奶瓶。奶瓶口上包着一层纸,用皮筋扎着,揭开后还有一层和瓶口一般大小的硬纸片,是为牛奶盖。这东西攒多了也成气候,一摞一摞的,玩法以接抓为主。    
    糖纸、剪纸    
    糖纸是女孩攒着玩的(小男孩也攒),不进入“赌博”环节,但经常互通有无。糖纸都夹在书里,一页夹两张,按类分,五颜六色,花哨。糖纸的分类就是糖的分类。有蜡纸的、玻璃纸的等等。那时上海奶糖如大白兔和米老鼠名气最响,糖纸是蜡纸的,被奉为上品,高粱饴、黄油球等品种也是蜡纸的。酥糖是一般胶版纸的。女孩攒糖纸和男孩攒烟盒一样,也须不怕脏不怕累,到垃圾站里刨。所不同的是,回来后再处理比较麻烦。玻璃纸的要过水洗干净,晾上。蜡纸的先在下面垫一层烟盒里的锡纸(孩子叫金纸),再在锡纸下点火熏,火要恰到好处,可以一下把皱巴的糖纸捋平,过火就成了“烧”,反而坏菜。攒糖纸类似集邮,不少糖纸配着套,得想办法把它们弄齐。成套的玻璃糖纸夹在一本书里,翻着看,对女孩来说,是一种精神上的愉悦。    
    米老鼠糖纸花样斑斓,当中一种红色的最少见,不容易收集。曾听沈小农夫人任淑平说,她小时候钟情米老鼠糖纸,迷得不得了,非攒成一套完整的则不甘休。家长被缠不过,就领她到崇文门井冈山食品店(前身为法国面包房,北京一种专营西点及高级食品的商店),花八块钱给她买了一铁盒米老鼠奶糖。孩子都喜欢吃糖,拿糖哄孩子,也是那时候家长的惯技。但这次却不是冲糖而是冲糖纸去的。任淑平已记不清通过那盒子糖攒出多少张米老鼠糖纸,总之,自己攒够了,还分给别的女孩不少。    
    剪纸是一门艺术,归于美术类。但北京孩子“创作”的剪纸,并非剪出来的,而是刻出来的,名为“刻剪纸”。这当然不属于对艺术的追求,而是刻着玩。步骤如下:先到商店买电光纸(电光纸五颜六色:红的,绿的,黑的,天蓝的……);然后将现成的剪纸铺在垫板上,再铺上电光纸(不带颜色的背面朝上),用铅笔涂抹,直至覆盖剪纸,让原剪纸的刻痕凸显在电光纸的背面,这套程序近似制作书法碑帖的拓片;取出原剪纸,即可下刀(竖铅笔刀或剃须刀片),按痕迹刻,刻毕翻过来,就是一幅作品。剪纸的造型按说是不受限制的,但当年干什么事情都为政治气候所笼罩,剪纸的主题也都如此。成套的样本有马恩列斯毛头像、一大会址、井冈山、韶山、遵义会议会址、延安、天安门等革命遗址系列图,雷锋、欧阳海、麦贤德、黄继光等英雄人物组图……刻好的剪纸和糖纸一样,都夹在书里,互相传阅。


第二部分:三种精神食粮弹球

    弹球分两种,一种是带“芯”的,就叫弹球,是玻璃跳棋的棋子;另一种无“芯”,叫泡子,体积较弹球稍大,是一种玻璃原料。泡子没芯,但颜色有白蓝黄绿之分。弹球的计量单位是“颗”。    
    弹球的玩法有不少版本。最惨烈的是“真赢”(当年玩什么都有“真赢”和“假赢”之分)。先要问清楚:“真赢假赢?”赢球的玩法称 “出锅”,以两三个人为宜。在土地上画一个比课桌面小一圈的长方型的“锅”,每人出一个弹球,置于锅内。距锅十米开外,画一道线。每人从锅的位置把手里的老子儿(母球)弹向线的方向,离线最近者先出手。“出锅”的胜负,规则与三角中的“撮锅”没区别,区别在于手中的工具,三角是铁链子或“排”,弹球是球,技巧性的要求要高一些,一般不直对着锅出手,而是斜着打。有个朋友告诉我,他曾用两颗球赢回一副玻璃跳棋,尽管有好汉不提当年勇一说,但这话如果属实,他至少是当过他们院的弹球高手。还有个朋友,本来赢了一个孩子十来个球,这孩子回家把他哥叫来,威吓之下,又吐了出去。    
    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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