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其裕国而不病民,可以推行中国者,汇录奏闻。再发交各疆臣,各就地方情形会议增减,以期行之无弊。迨利源日拓,库帑日充,然后因富求强,势自顺而事自易矣。
…
外交“双簧”六(4)
…
十、修武备。各国士农工商兵,均有专学,而兵学尤重。盖诸强国犬牙交错,势均力敌,各怀吞并,亟图自保,不得不竞修武备。往往穷通国之全力,殚数十年之经营,竭千万人之智巧,以切究而精求之。又互相师法,兼长弃短,日新月异,几无止境。故能出奇制胜,美备聿臻。考其兵事之根原,大都植基于学校,凡军中应用之物、应有之义、应知之理,无不逐一讲求。将皆知学,士皆素练,兹其所以强也。中国兵事,本无专学,应试士子,向取弓、矢、刀、石;用之今日,既非所宜,而营兵之执持枪炮者,又多不知运用理法。将弁半起家于卒伍,但凭血气,绝少谋略,斯其所以弱也。似宜通饬各省,多设武备学堂,广储将才。凡中外兵法、战法、天算、舆地、测绘、器械以及技艺、工程各学,均须切实讲习。其南北洋各省学堂原有之生徒,业经学有规模者,即仿照文场实科取士办法,酌减各省武试定额二成,移作武备生徒中额。每次按成递互增减,俾天下挽强引重之士,皆变为技精略裕之材。而武试旧科,亦将不废而自废。至各省军政,必须划一。拟请简派知兵大员,详订营制操法及选将募兵各条规,请旨颁发各省遵照办理。随时特派大员分往查阅,严定赏罚,不稍假借。又宜分调各省军营弁目,按省份之大小,定人数之多寡,以二百人至五百人为率,萃集一处,遴派大员,督率训练。择武备切用学问,分别教授二三年后,稍有成规即遣回原省转相授受。再另调新班,更番轮练。各省操法,自易一律,遇有调发,亦易收指臂相使之效。至器械为士卒之卫,固贵精利,尤忌参差。现新约将订,增购军火自属为难,然既不能取资于人,即当反求诸己,断不可因噎废食。似宜饬下向有制造各省,重资募匠,先讲求锻炼钢铁各料之法,再仿造机器,逐渐推广,以制军火器械。考定一式,俾免歧异。各省需用,备价购取。如有粗窳等弊,准由购取省份指实严参,追回原价。但能实力兴办,多方奖掖。华人技巧,不让西人,且华工之糊口外洋者甚多,亦可设法招徕优豢器使。国家悬的以求,士民望风奔赴,将见良工巧匠,辐辏并进。行之渐久,考之愈精,必不乏精械利器以供捍卫之用。惟司其事者,必须慎选精通制造理法,而又性情坚定、不惮烦难者为之,方可提纲挈领,始终经理,以底于成。自强之要,不外是矣。
以上十条,虽皆卑无高论,务期切而易施,敢竭愚忱,恭应明诏。抑臣更有进者,中国自甲午以来,积弱甚矣。复当大衅,创巨痛深,财绌力殚,益贫益弱。忧时之士,咸虑不支,臣独以为未也。在昔越王勾践,困辱备尝,生聚十年,卒雪大耻。近世普法之战,法几不国,经营未久,复抗群雄。日本一岛国耳,幅员不及我之三省,明治维新遂成望国。况我中国土地之广,人民之众,物产之饶为万国所不逮,果能切实整顿,力求富强,取人之长,补我所短,行见事半于人,功效倍之。伏愿我皇太后、皇上兢业一心,恢张百度,行之以渐,不责近功,持之以恒,不摇定见。斯治安之理已得,即强盛之效可期。臣至愚极庸,愧不能上分主忧,下裨时局。然而天良具在,忠愤难忘,惟有勉殚血诚,力图振作。尤当凛遵公尔忘私、实事求是之圣训,以时时儆于厥心,冀可稍答高厚生成于万一。
所有遵旨敬抒管见,上备甄择缘由,是否有当,谨恭折由驿缕晰驰陈。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训示。谨奏。
1901年9月7日(旧历七月二十五日),庆亲王、李鸿章代表清廷与德、奥、比、西、美、法、英、意、日、荷、俄等十一国代表签订了《辛丑和约》十二款,签字当天,七十九岁高龄的李鸿章已经是“力疾”扶病出席了。9月17日,联军完全撤出北京;但事情并不算完,天津还处于联军都统衙门的管理之下,这是要在赔款付清之后才能交还的。更大的问题还在东北,东三省在俄国人手里,要想收回来不那么容易。俄国人的要价很高,正在等着开谈判,不用说这又非李鸿章不可了。不满足俄国的要求,东三省收不回来,那可是大清的发祥地和祖坟所在;答应俄国的要求,闹不好列强会再次群起效尤,中国很可能就此被瓜分。列强的逼迫威胁,内部的分歧掣肘,太后的遥控牵制,终于把为大清这辆破车驾了一辈子辕的老马给累倒了,10月30日,李鸿章肝病发作“呕血”,11月7日,撒手人寰。
裴景福曾在鸿章手下作官,老李离粤北上之前,曾向他透露过自己的心曲。“庚子六月,文忠(即鸿章)奉命入都议和。是月21日,自广州登舟,裴前往送行。其他官员全都不见,独以乡里后进召裴入见。当时十分炎热,文忠穿着细葛蓝布短衫,足着山东式样的鞋子,靠着一架小藤躺椅。”在谈了一阵地方上的政务之后——
…
外交“双簧”六(5)
…
裴(景福)说:“公已调补北洋了,诸位领事们(指各国驻广州领事)今晨已得知电报,全都额首相庆呐。”文忠忽然捋着胡须自言自语说:“当今之世,舍我其谁?”过了一会儿又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京师遭难,根本虽已动摇,然而慰亭(即袁世凯)支撑着山东,香涛(即张之洞)、岘庄(即刘坤一)全都有确定的见识,必会联络保全,不至于一蹶不振。以各国兵力论之,京师危急,当在八九月之交。但聂功亭(即聂士成)已阵亡,马(玉昆)宋(庆)军已经零落,牵制(联军)必不得力。日本调兵速度最快,英国人再帮助它,恐怕七八月(京城)已不保了。”说到这里,潸然泪下,说:“内乱怎样能止得住呢?”久久没有其他的话。裴将要告辞而出时,文忠止住他说:“潮水还没有来,先不用着忙。”于是自己喝牛奶,而命以荷兰汽水待客。裴又开口问道:“万一都城守不住,公进京打算怎么办?”(李)回答说:“必会有三大问题:剿拳匪以示威,惩罪魁以泄愤,先以此二者要挟我,而后注重兵费赔偿,这是势所必至的。(至于)兵费赔款数目的多少,此时尚不能预料,惟有极力研磨(拖延商讨),展缓年份,还不知做得到做不到?我已垂垂老矣,还能活几年?总之,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钟不响了,和尚也就死了。”说话间涕下如雨。裴亦怆然,于是告辞。文忠命取相片来相赠,送到舱口,仍拉着手再三叮嘱说:“地方要紧。”裴答应着登岸,而安平船遂起锚而去。3
老成谋国,不计毁誉,心态苍凉,闻之令人鼻酸。而老李之死的主因,除了为太后和义和团闹出来的庚子事变善后,累得心力交瘁而外,就是俄国人的要挟逼迫了。东三省的交涉与李鸿章之死,与中国近代史上诸多重大事件的发展有重要关联,所以我们先要简单补叙一下庚子事变中俄国的表现。
庚子事变期间,联军在京津正面战场上的部队总数不过六万六千五百人左右(包括瓦德西所率领的、没能赶上战斗的二万二千五百人的德军,他们是在北京陷落一周后,才在大沽登陆的),这其中的俄军只有四千八百人。但在不那么引人注意的东北方面,入侵的俄军竟达十五万人之多,很显然,俄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它所刻意经营的,是其处心积虑已久的中国东北。
在这之前,俄国虽已骗走了大半个东北(这里是在蒋廷黻先生所说的“大东北”涵义上使用“东北”一词),但在黑龙江右岸还有若干属于中国的飞地,有土生土长的少数民族和生意人在那里居住。东三省(当时东北尚未建省,统称满洲,由于是所谓“龙兴之地”,对外不开放,由几个满族将军带兵驻守)的将军们都是满族人,对太后编练义和团打洋人的上谕奉命惟谨,盛京(即今沈阳)、吉林也小规模地闹起了义和团,这就给了沙俄极好的借口,实施其攫夺更多权益的计划。
7月中旬,俄军从海兰泡(位于黑河对岸,原名孟家屯,今俄国布拉戈维申斯克)越界渡江;次日起,在海兰泡居住的六千多(大多是做生意的)中国人,被分批押解到黑龙江边,强行驱赶入水。掉队或拒绝泅水者,被俄军用斧子、刺刀砍杀。游过江的中国人仅八十余人,大部分人被杀或在江中淹死。
同时,俄军将中国人集中居住的“江东六十四屯”(在瑷珲对面,黑龙江以北)焚掠一空,居民或被砍杀或被驱赶进江中溺死,惨死七千多人。8月14日,俄国阿穆尔省总督宣布黑龙江右岸土地全部并归俄国所有。希望国人不要忘记黑龙江畔这些同胞的冤魂。
俄军过江后即分三路向东北纵深挺进。8月28,黑龙江城(即齐齐哈尔)失守,黑龙江将军寿山自杀。另两路俄军分别由松花江与黑龙江交汇处的哈喇苏苏(又称三姓,今黑龙江依兰)和中朝边境的珲春入侵吉林,吉林将军长顺奉清廷之命“停战讲和”,9月21日俄军进入吉林,收缴全省所有枪支和官府的现银。俄军的南路,由屯驻旅顺的俄军北进,8月1日攻陷盖平和熊岳,以后相继攻陷海城、牛庄、辽阳、铁岭等地,10月2日占领盛京(沈阳),偏师直下山海关,与关内的俄军会合。至此,东北全境基本上落入俄国的掌握之中。
11月9日,逃到义州的盛京将军增祺派部下周冕与俄国总督阿莱谢耶夫(Alexieff)的代表在旅顺订立了《奉天交地暂且约章》(简称《增阿暂章》),主要条款有:允许俄国建立哈尔滨至旅顺的铁路;中国交出军火炮台,解散军队;营口暂由俄国人管理;俄国派官员驻盛京参与“紧要大事”;俄派兵协助地方上的治安巡捕等等4。16日增祺与阿莱谢耶夫批准了《增阿暂章》。但是由于当时交通通讯不通(太后一行正在“西狩”途中),增祺此举未能事先请示朝廷,因此当太后知道他竟敢与洋人私订约章,大为恼怒,次年(1901年)1月18日,命驻俄公使杨儒向俄国外务部声明不予承认,并将增祺交部严加议处。
…
外交“双簧”六(6)
…
其实,《增阿暂章》不仅慈禧不满意,俄国那一头也不满意。清廷既然不予承认,俄国乐得同意废除《暂章》,并由外(务)部尚书拉姆斯独夫向杨儒提出了一份更为苛刻的“东三省交地事约稿”,主要内容是:一、俄允将满洲全行交还中国,吏治一切照旧;二、留兵一部保护铁路,至地方平靖及中国将本约末四款办到之日止;三、如遇变急,留驻之兵,全力助中国弹压;四、中国允于路工未竣及开行以前,不设兵队,他日设兵须与俄国商定数目,军火禁入满洲;五、凡将军大员办事不合邦交,经俄声诉,即予革职,满洲内地可设马步巡捕,与俄商定数目;六、中国北境水陆师不用他国人训练;七、划金州于旅大租借地内;八、满蒙新疆等处路矿及他项利益,非俄允许,不得让与他国,或中国自行筑路,除牛庄外不得将地租与他国人;九、此次俄兵费、各国赔款,均应清还,俄人赔款数目期限抵押,与各国会同办理;十、被毁铁路,及公司工(程)师被劫产业,及迟设路工赔费,均由中国与公司商赔;十一、上项赔款可与公司商定,将全数或分出若干,以他项利益作抵,该利益可酌改旧合同,或另让利益;十二、照中国前允成议,自干路或支路向北京另造一路,直达长城,照现行路章办理。5
由于俄国所提条件大有独吞满蒙权益之意,引起了视东北为其“国防外线”的日本的极度恐慌和不满。于是日本拉俄国的老对头英国和德国共同向中国施压,劝中国勿与“别国”(即俄国)另定割让土地及独享利益的条约,一切条约应与各国公同商办。清廷的态度是以夷制夷,利用英美德日劝阻俄国,中国则尽可能地两边都不得罪,总的原则是“因应机宜,善为操纵”。俄国公使格尔思则威胁李鸿章说,中国如果听信各国谗言,不愿立约,则满洲必永为俄国占领,此事与各国无关,应置之不理。3月18日,俄国发出签约的最后通牒,限令中国26日之前签字。李鸿章的对策是拖,后来又利用列强间的矛盾,提议先定公约,后议专约,将此事暂时搁置了起来。
由于想在“公约”之外谋求更大的特殊利益,俄国向清廷秘密提出的条件,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清廷于是通过刘坤一、张之洞等向英、日等国透露俄国的要求,激起了这些国家的强烈反弹。迫于压力,4月12日,俄外务部向英美德三国公使否认俄曾向中国提出过特殊要求。之前(4月8日),俄驻日公使也通知日本外相加藤,中俄立约作罢,东三省仍照以前办理,加藤当即转告清廷驻日公使李盛铎,并叮嘱俄若再有诱逼情事可随时与英、日密商。诚如张之洞所说,中国此时的生机全赖“各国牵制”四个字了6。
但是,俄国是不会无代价地将东三省璧还的,其他列强当然也不甘心俄国独吞东北的权益,尤其是日本,在它看来,俄独吞东北,对日本简直就是生死攸关的事情。列强在中国问题上,本来就是矛盾重重,根本就不可能形成一致的对华政策,是太后闹义和团把它们闹到了一张床上。即便如此,列强仍然是同床异梦的,其中俄国尤其狡诈。庚子年的闰8月初4日,在马上就要拿下盛京,实现自己的战略目的时,俄国忽然向其他列强递交了一份照会,宣称解救各国使馆的任务已经完成,俄军及其公使馆人员将一并撤退到天津,等候清廷派出的谈判代表。这对原想团结一致压迫清廷做出最大让步和赔偿的其他列强,分明是拆台;对清廷而言,则是示好。他们为什么要撤到天津?因为负责谈判的全权大臣李鸿章要从那里上岸,而李鸿章被俄国视为“亲俄派”,奇货可居,所以一下船就被俄国派兵严密保护了起来。相对于李鸿章,另一位全权大臣庆亲王则被认为是亲英日的,但在外交折冲方面,他还是个小儿科,老李根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