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柔也只得接受这个理由,暂时停下来,从褡裢里拿出食物来分给一行人。
褡裢里的食物虽不算精致,但都是极能补充体力的,梅花鹿肉干、曹操行军时吃过的锅盔,还有一样:成吉思汗行军时必备的奶疙瘩。
李燕柔褡裢从背上拿下来,摸索着把分鹿肉干分成了拳头大的三小包,锅盔一人一张,奶疙瘩一人分了两大块。
曼陀公子盯着李燕柔手中的食物,流年那双发亮的眼睛也正盯着她。
李燕柔把食物挨个递到每个人的手中,递到林冲手中时,林冲说道:“我需要两份。”
李燕柔的脸一阴沉道:“我没有给他准备食物,他连路都不用走,一顿不吃也饿不死。”
林冲沉声道:“可是她受了重伤,正需要吃些好东西。”
“没有,如果你心疼他,便把你的那份分给他!”李燕柔的声音冷冷的。
林冲不再说话了,他把他的那份鹿肉干塞到了曼陀公子手中。
曼陀公子心里一惊,原来林冲早已知道她已醒来了,她的手一向很灵敏,她紧紧的抓住了那包鹿肉干,她绝不会在饥饿的时候让食物从她手中溜走的。
李燕柔咬了一口手中奶疙瘩,入喉的怪味让她差点把舌根都吐出来。
林冲就着凉水咬了几口锅盔,流年正喜孜孜的咬着奶疙瘩。
“我和你换,用我的一份奶疙瘩,换你的一份鹿肉干。”李燕柔和流年说道。
流年摇摇头道:“不换,除非,你一份奶疙瘩,换我半份鹿肉干。”
“我用你喜欢的奶疙瘩,换我喜欢的鹿肉干,你凭什么要占我的便宜?”李燕柔瞪着流年说道。
“就凭我是蒙古人,你是江南人,我可以吃得了鹿肉干,你却吃不了奶疙瘩。”流年翘着二郎腿得意的说道。
李燕柔直起身来,朝流年哼了一声,道:“那我就不换了,反正,你休想占我的便宜。”
“我和你换,一份鹿肉干换一份奶疙瘩。”曼陀公子伸出手来。
李燕柔把换到的鹿肉干分给了林冲一份,她瞧见曼陀公子正在津津有味的咬着奶疙瘩。
李燕柔好奇的盯着曼陀公子看了半天,问道:“你也是蒙古人,你也能吃惯奶疙瘩。”
曼陀公子笑道:“我和你一样,咬一口奶疙瘩,恨不得把肝脏都吐出来。”
“那你为什么要用鹿肉干换奶疙瘩?”林冲不解的问道。
曼陀公子咬了一口鹿肉干,脸上露出甜蜜的微笑,若不是她亲口说,任谁都不知道,能让她咀嚼时脸上露出甜蜜微笑的鹿肉干,在她舌尖上竟然引出的是这种滋味。
“只因为,奶疙瘩比鹿肉干更让人有饱腹感,也更让人能补充体力。”曼陀公子说道。
李燕柔瞧着曼陀公子,眼中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不知是钦佩还是可怜,她自己也说不清,她只觉得一个能吃着让人呕吐的奶疙瘩,脸上还能笑的像喝了蜂蜜的一样人,他的心事,不是那么容易让人猜透点破的。
火把熄灭了,流年的睛睛又开始闪光,他这次行走时总是侧着眼睛,时不时的瞅着曼陀公子。
李燕柔自然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最后流年的眼睛侧的太过频繁,连林冲也不得不特别注意他了。
可是谁也不好说什么,流年一,没有领错路,二,没有做出什么越矩的行为,谁也不能明着指责他什么,但是暗里,大家却都久已对他的这种侧目频频的行为不生好感了。
李燕柔和林冲都在猜度着,为什么流年要频频的侧目看向曼陀公子,曼陀公子身上究竟有什么吸引流年的地方。
好奇心在李燕柔的心里膨胀着,她终于忍不住也回头看向曼陀公子。
就在她回头的一刹那,她感觉她手中那条牵着流年的牛筋已被人切断了,流年在她面前打了个滚,就消失,李燕柔根本未看清是谁切断的那条牛筋绳子,流年那双在黑暗中如星星般的眼睛也一同消失了。
李燕柔慌忙回过头来,一颗带着火光的钢镖正打向她的喉咙,却又在她面前掉了下来。
因为曼陀公子把头上的发簪打了出来,发簪刚好打在钢镖上。
李燕柔回过头来,朝曼陀公子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含在嘴边的那个“谢”字却终未出口。
“你不必感激我,我只是讨厌别人在我面前使暗器,即使我右手受了伤,他也不该在我眼前卖弄。”曼陀公子用手挽了挽散落的头发。
“你也有夜眼?”李燕柔不禁问道,她本以为她的那个笑容在一片鸦色里是无论如何也落不到曼陀公子眼中的。
李燕柔点起了火把,火光照在曼陀公子脸上,李燕柔的脸色刹那间变的很难看。
此时的曼陀公子斜挽着头发,温顺的倚在林冲怀里,她那副慵懒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娇娥,而不是一个公子。
“你早知道她是女人,可是你却不告诉我!”李燕柔的眼光像刀子一样刻在林冲脸上。
林冲叹息一声道:“是男是女又有什么重要?”
李燕柔咬牙道:“如果我早知道她是个女人,我根本不会让她活到现在,还会让她趟在你怀里,我就是个瞎子,一个睁眼瞎,一个傻子,一个任人愚弄的傻子。”
林冲的耳朵听着李燕柔的抱怨,眼光却已落在远处,眼里渐渐现出惊悸之色来。
李燕柔抱怨完了,也顺着林冲的眼光看向远处,远处立着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
李燕柔不禁叫出来,“爹爹!”她举起火把跑了过去。
李文垦整个人悬空在地道的墙壁上,在他的胸口插着一把短剑,他整个是被这把短剑吊在半空中的。
李文垦看向李燕柔,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似乎他正站在翰林府的后花园里出神的赏着花上的蝴蝶,女儿却冒失的闯了进来。
“是谁干的?”李燕柔说着便要去拔那把把他父亲钉在墙上的短剑。
林冲制止住了李燕柔,李文垦看着林冲点点头道:“这把剑虽然没有穿过我的心脏,但是我的血已经流的够多了,而且拔剑时势必会伤及我的心脏,就让我这样吊着吧,这样我的时间也许还会多一些。”
第67章 成大事者
血在李文垦的心口处往外渗,直把一件青衫染成了猩红色。
李燕柔的眼泪在眼眶里忍着,因为她知道她掉眼泪的话,父亲看在眼里必定会痛苦。父亲身体上已经够痛苦了,她不该在这种时候再增加他心里的痛苦。
李文垦的声音在悠长、阴暗的地道里低沉的像被风弱的叹息,断断续续,似有似无。
“我是和大殿下一起进地道的,我们本想从秘道回天外天搬救兵的。我们行到这里的时候,遭了宋山河带来的人的伏击……”宋山河的话停在此处,他不想再记起那场恶战。
他的风雷掌击毙了二十多个死士,他们本不是没有生路的,可是,他望了望他心口上的那把短剑,他真的不想再想起什么了。
李燕柔挑眉问道:“那大殿下呢?他为什么不救您?”
李文垦道:“大殿下自然是回天外天了,当时的情况他根本救不了我。若不是当时大殿下当机立断,我们两个都要折在这里。”李文垦说到此处笑了笑,似乎对朱承继没有救他甚是满意。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李文垦并非不知,可是他还有拼上最后一把力气把这个掰说圆了。
“成大事者,须不拘小节,须懂得进退,大殿下他很聪明,他一定不会让咱们失望的。”
李燕柔瞅了怀中抱着曼陀公子的林冲一眼,口里冷笑了一声道:“果真是天差地别的兄弟两个!”
李翰林看着李燕柔,目光中忽然现出一丝忧伤之色。
“你们以后要小心提防宋山河,他绝非我们所认为那样无能,他……”李文垦的话没有说完,头就已经垂了下去。
李燕柔上前把李文垦的尸体从墙壁上摘了下来。
李文垦心口上的短剑被拔了出来,这是一把比匕首长不了多少的短剑,青铜剑柄上镌着龙凤呈祥的花纹,龙与凤已被血染红。
李燕柔把这把短剑握在手心,这是一把短剑李燕柔再熟悉不过的短剑,因为这本是她母亲萧珍的短剑。
江湖上的人大都知道,“小萧”萧珍是不光是江湖上最有名的美人,而且也是最精通音律,最擅长制造暗器的美人。
但江湖上的人大多都不知道,萧珍杀人时,并不是每一次都用暗器的。
萧珍杀人不用暗器的时候,就会用一把短剑。剑柄上镌着龙凤双纹的短剑并不少,但萧珍的短剑有个不同之处,她这把短剑的剑峰上用阴文镌着她的名字“萧珍”二字。
萧珍用短剑杀人时,通常会一剑穿心,她所求的不过是,在你一口气上不来的时候,你的心里印着的那个名字是“萧珍”而已。
“就是这么简单,不管他是爱极了我也好,恨极了我也好,最后他都一定要记住“萧珍”这个名字,一定要记在心口上。”李燕柔想起了母亲说过这句的话,心头冒起一阵恶寒。
“我们怎么处理李伯伯的尸体?”林冲向李燕柔征询道。
李燕柔盯着刻有母亲名字的短剑,无力的说道:“我不知道,你看着办就好了!”
林冲拍拍李燕柔的肩头,似是理解她心中的怨怼,缓缓说道:“我们便就地挖个坟,把李伯伯葬了吧!”
曼陀公子蹒跚着站起来,打量了一下地道四周道:“还是烧了吧,没有棺木,这里蛇鼠成群,人趟在地下恐也不得安生!”
李燕柔冲曼陀公子点点头,握着那把短剑艰难的站了起来。
李燕柔从背上解下了两只火把,火把点亮了,李燕柔闭起眼睛,林冲接过她手中的火把抛在李文垦身上。
林冲忽然想起了第一次看见“老头子”李文垦的时候,那时候,他们也放了一把火,把百问老人的船烧了起来。
熊熊大火燃烧起来,李文垦在火光中渐渐化成了灰烬。
地道里又阴暗了下来,李燕柔的背上只剩下一只火把了,一只火把是绝不够走出地道的。
第68章 妃子泪(一)
火把在黑暗中闪烁着。
李燕柔把火把的火光控制的极小,但是这只仅有的火把还是很快烧光了。
火把熄灭的时候,李燕柔的心也彻底冷了下去。
她对黑暗轻轻的叹息一声道,“大概我们要困死在这耗子洞了!”
李燕柔耳边传来林冲的轻笑道:“莫急,我们正好在这里养养神。”
黑暗中李燕柔看不到林冲,更看不到曼陀公子。
李燕柔对着一片黑暗问道:“你们倒说说,流年究竟是自己逃走的,还是被人救走的呢?”
静寂,静寂,死一般的静寂。
李燕柔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冲着黑暗大声喊道:“林冲,林冲,你若还在这里,你应我一声。”
回答李燕柔的仍是静寂,死一般的静寂。
李燕柔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几千只耗子正在朝她走来。
李燕柔不禁又想起了小时候待过的那个漆黑的地窖,恐惧在她脑中开始蔓延。
李燕柔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从腰间解下软剑来,她手执利剑,咬压切齿的怒喝道:“鼠辈,尔等敢来,定叫尔等有来无回!”
林冲此时正倒在暗处,曼陀公子正拖着他向前挪动,林冲的衣襟擦着地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冲不知在黑暗中被曼陀公子拖着走了多久,才终于看见了亮光。
亮光是从一间很小房间里发出来,曼陀公子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这间房子,似是在确认什么,她心中忖度了一会儿,终于抬起手来敲响了狭窄的木门。
敲门的笃笃声回响在空旷的地道里,却并没有人来开门。
曼陀公子犹豫了一下,用手轻轻推开了狭窄的木门。
小房间里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老婆婆面前放着一架织布机。
木梭子在织布机上穿梭着,老婆婆织的是一种类似蜀锦的布料,林冲细看,这织布机织出的布料竟然比蜀锦还要精美几分。
林冲小时见过织蜀锦的木织机,那是一种体型庞大,构造极为复杂的织机,像白发老婆婆面前那种极为小巧的木织机,竟也能织出媲美蜀锦的精美布料,林冲心里觉得这小木织机简真有点不可思议。
“老婆婆,我和我兄弟在这地道里迷了路,我身上又受了伤,请让我们暂时在这里歇歇可好?”曼陀公子向老婆婆问道。
老婆婆的眼睛并未看向他们,她手中的梭子仍然在织布上穿梭着,织布机发出沙沙的纺绩声。
“你难道是个聋子?”曼陀公子一把推翻了老婆婆的织布机,木梭子滚在地上,老婆婆立起身来,低头怒目看向曼陀公子。
曼陀公子和林冲万也想不到,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竟然生着一张年轻少女的脸庞。
更令人惊讶的是白发老婆婆这张脸不光年轻,而且像极了一个人,像极了李燕柔。
白发女子看到林冲时,脸上竟余怒尽消,她抬手将林冲扶了起来,并将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凳子让了出来,把林冲请到上座上。
白发女子俯在林冲脚下,用手轻轻掸拭着林冲衣服的上的灰土,竟全然不把曼陀公子放在眼里。
曼陀公子遭了冷落却并不生气,自己挪到房间的角落里,拿起小饭桌上的一张尚带余温的面饼大叫咀嚼起来。
白发女子此时已将曼陀公子将林冲封起的几处穴道全部解开,她呆呆的瞅着林冲的脸庞,喃喃道:“像极了,真是像极了!”
林冲忍不住向白发女子问道:“像什么?”
白发女子看着林冲道:“像陛下,你长的像极了陛下。”
“陛下,一定是你垂怜臣妾的一片苦心,来看臣妾了,是不是,陛下,陛下!”白发女子似是一时乱了心志,对着林冲哭泣不已。
林冲正在不知所措,白发女子已从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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