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实难两全哪。”武帝也为减轻自己心灵的重负,“如果聂将军为国捐躯,朕一定厚待他的后人。”
“如果以自己的生命,换取南越、东越两属国并入大汉,就是粉身碎骨也是值得的。”杨得意颇为慷慨激昂。
武帝思忖片刻:“吩咐下去,朕要巡视河东。”
“遵旨。”杨得意立刻去做相应准备。
大司农张成手下有六万人马,布防在与东越国接壤的八百里国境线上。近来,东越国不断向边界增兵,使得张成相当紧张。夜间已不敢脱衣就寝,真个是枕戈待旦了。
太阳刚刚落山,张成在护卫兵将的簇拥下,沿着界河巡查。阵阵晚风吹来,他感到些许凉意。对岸,东越的营帐里炊烟袅袅,酒香肉香隔着数十丈宽的界河飘过来。东越兵士们旁若无人地高声嬉戏,根本未将汉军放在眼里。张成有几分气恼:“真应该过河去杀杀他们的威风。”
一名部将飞马来到近前:“张大人,韩将军到。”
张成回马注目观看,只见烟尘中一队人马疾驰而至。为首的就是大将韩说,他拱手施礼:“韩将军失迎。”
“张大人接旨。”
张成滚鞍下马跪倒在地:“臣张成跪听。”
韩说当众宣示:“旨到之时,着即将五万人马交由韩说指挥,不得有误。”
张成怔了片刻,还是不得不说:“臣领旨谢恩。”
韩说将圣旨交与张成:“张大人,就请交割人马吧。”
“韩将军,”张成为难地说,“对岸东越集结了十万大军,近日蠢蠢欲动,随时可能发起进攻。我这儿只有六万人马,原本众寡悬殊,再调走五万人马,不等于向东越敞开了大门。”
“张大人的处境,韩某深为同情。但圣命难违,谁敢抗旨不遵?”韩说善言相劝,“还是分兵吧。”
张成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剩下一万人马,东越大军杀过河来,我可就无能为力了。”
汉国分兵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东越都城,余善闻报,禁不住仰天大笑不止,弄得部下文臣武将都不知所以。
二将军胡能问道:“大王何故如此发笑?”
“本王盼望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焉能不喜。”
“请大王明示。”
“对岸的汉军仅有一万人马了,我十万大军过去还不是风卷残云一般。”
“怎么,大王要对汉国发动进攻?”
“正是。”
“依臣下看来,这万万使不得。”
“为何?”
“汉军边境兵力虽然大大减少,但内地人马众至百万,可以随时调遣增援。我东越小国,在强汉身边得以生存已属难得。一旦主动入侵,汉国有了口实,就会借机讨伐。挑衅一开,我国将不复存在。”
“照你这么说,只要我们不主动进攻,就可平安无事了?”
“臣这样认为。”
“你是大错特错了。”余善自有他的见解,“正所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汉国亡我之心不死,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主动进攻或许是条生路。”
“无论如何,臣下以为,我们万不能挑起事端。”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而今余良不在,你身为二将军,就该和本王保持一致,回去做好准备,明日越过界河,向汉国全面发起攻击。”
胡能犹豫一下,还是应答:“遵命。”
第五部分 黑松岗杀手第68节 汉国有使者
返回府邸的路上,胡能心情抑郁,他明白,进攻就是引火烧身。明天向汉国发起攻击之时,就是东越国灭亡之日。走进大门,管家近前神秘兮兮地禀报:“将军,有贵客来访。”
“哪里的客人,看你如此紧张。”
“从河西而来。”
胡能听了,不觉也一怔,河西岸是汉国管辖,这么说是汉国有使者来。边走边想,这个时候汉使来家只恐是凶不是吉。
管家跟在后面问:“大人,见是不见?”
“人你安排在何处?”
“为避人耳目,我让他在密室等候。”
胡能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带路。”
胡能的密室,小巧儒雅。这个武将,却颇喜书画。他进屋时,汉使正在倒背着两手欣赏墙上的松山晚樵图。管家为胡能和汉使做了介绍后退出,胡能正襟而坐,绷着面孔问道:“请问尊姓大名?”
“在下是大司农张大人贴身卫将,只此足矣,无须报出名姓。”
“请问有何贵干?”
“张大人委托我前来看望问候,并有薄礼奉上。”卫将打开随身携带的锦盒,里面是一尊纯金弥勒佛,“请笑纳。”
“俗话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但不知你家主人要我做何事?”
“张大人快言快语令人钦敬,我也就直言不绕弯子了。”卫将言道,“获悉贵国要趁我汉国边防空虚,妄图大举进攻。张大人要我转告二将军,各地军马正在调来边境途中,万望不要铤而走险。”
“这么说,张大人是胆怯了?”
“不,他不希望蒙受眼前失败的耻辱,也不希望贵军暂时得手,最终导致全军覆灭的命运。”
“难道我国就不能获得全胜吗?”
“蚍蜉撼树,以卵击石,只能是自取灭亡。”卫将说得斩钉截铁。
“多承指教。”胡能说道,“是否进攻,我家王爷尚未做出决断,至于金佛,在下不敢私自收受,还请原物带回。”
“怎么,信不过我吗?”卫将边说着边出了房门,“俗话说得好,买卖不成仁义在,交个朋友又有何妨?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我是不会向余善告密的。”
胡能抱起金佛追出门外,一眼望见管家站在院中,那管家对他手中的锦盒瞄了一眼。胡能想,若是当着管家的面强行退礼反为不美,就没再言语,而是吩咐管家:“送客。”
当天下午,管家正在大门口理事,他家的佣人来到:“老爷,夫人忽然患病,请您疾速回家。”
管家跟着佣人就走,拐过墙角,一位王宫内侍在面前拦住去路:“管家,王爷千岁有请。”
“我家妻子突染重病。”
内侍笑了:“没有的事,是在下让你的佣人编造的。”
佣人点点头:“是的。”
“为何要撒谎呢?”
“王爷找你不想让二将军知晓。”
“千岁爷?他找我一个管家又有何事呢?”
“等到了宫中,你自然明白。”内侍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走吧。”
此时此刻,也不容管家不去,他只得跟随内侍进了王宫。东越王余善正在后宫等待,管家近前叩拜。
“平身回话。”余善显得颇为和气。
“千岁宣小人进宫有何吩咐?”
“本王问你,汉使到你府中所为何事?”余善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管家一下子懵了,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么不说话呀?”
内侍在一旁催逼:“快讲,隐瞒和谎言骗不了千岁,绝没你的好果子吃。”
管家明白,胡府的一切都在王爷的监视之中,想要说假话也没用。只好如实回答:“确有汉国的使者进入胡府,小人只知他是汉国大司农张成的卫将,至于所为何事,小人属实不知。”
余善将手一挥:“将他丢到狼狗圈中。”
内侍上前便拖。
管家急忙求饶:“千岁饶命。”
余善摆手,内侍住手。余善又问:“你怎会就一无所知?”
“千岁谅情,那胡能与汉使交谈时,明令小人回避,我又不在场,故而不知所谈内容。”
“难道你就一点儿蛛丝马迹都不曾发现吗?”
“倒是有一点儿,”管家为保活命,也就顾不得许多了,“小人见二将军抱一锦盒,估计是所受礼品,至于内装何物,就不得而知了。”
“来呀!”
内侍近前:“王爷有何吩咐?”
“取黄金百两,赏与管家。”
内侍奉命拿来十锭黄金,交与管家:“拿着。”
管家有些怯手:“千岁,小人不敢生受。”
“怎么,你敢拒绝?”余善瞪起眼睛。
管家赶紧接下:“谢千岁恩赏,无功受禄,实感不安。”
“你用不着不安,只要你今后将胡府情况如实向我通报,本王会保你家财万贯,福禄长存。”
管家心神恍惚步履蹒跚地回到胡府,一进门险些与人撞了个满怀。猛抬头,见是二将军胡能阴沉着面孔直瞪瞪地盯着自己,心头就如小兔子,乱跳个不住:“将军,您……”
“你到哪里去了?”
“我?回家看看,老婆病了。”管家不由得声音发颤。
胡能冷笑着,目光射向他的前胸。
管家下意识地按了一下胸前。
胡能上前一伸手从他怀中掏出十锭黄金:“这是什么,这总不会是拣来的吧?你背主求荣,丧尽天良,实难容你,将他推至后园活埋!”
两名家将不由分说,将管家带到后园,一人多深的土坑已经挖好,管家立脚不住,即被推入了坑中……
第五部分 黑松岗杀手第69节 天兵定南疆(1)
天空中浮云飞卷,后园内花木在劲风里发狂地抖动。挖坑时堆砌扬起的沙土被风刮得旋起,迷得管家睁不开双眼。看到昔日的部下,在为自己掘墓,他们手拄铁锹,用怪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管家无限感慨。想不到以往看似遥远得毫无边际的死亡,这样快就来到面前。活埋,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字眼,当一个活生生的人,被黄土一锹锹掩埋的时候,将是何等痛苦,管家真是不敢想像了,他紧紧闭上了双眼,踏上那死亡的黄泉路。
一锹,两锹……沙土不停地落在管家的身上。逐渐,土埋到了胸部,管家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他用双手不住地将胸前的沙土扒到一旁。但是,五个人五把锹扬下的沙土,还是埋过了胸部,管家上气不接下气,他的嘴巴大张着喘息。
“怎么样,这滋味如何?”传来了问话声。
管家睁开眼睛,见是胡能站在坑边,无力地点点头。
“此时此刻,有没有求生的愿望?”胡能又问。
管家心头腾起生的渴求,他断断续续地说:“只要二将军放过我,即便闯龙潭虎穴也心甘情愿。”
胡能吩咐家将:“拖他上来。”
家丁迅即将土挖开,把管家拖上来。管家换了衣服稍事盥洗,来到密室去见胡能。
“你看。”胡能手指身旁的八仙桌。
管家已经见到,桌上的十锭黄金光芒夺目,他不知胡能用意:“将军,情愿献出为您所用。”
“不,我已决定完璧归赵。”
“送还王爷千岁?”
“错了,是还给你。”
“还给我?”管家有些难以置信,“将军,小人一时糊涂才收下这不义之财,怎敢再据为己有?”
“你再向这里看。”桌上还有一漆盘,上面罩苫着红绸,胡能随手扯下,又现出十锭黄金。
管家一时间怔怔地看着。
“这是本将军送与你的。”
管家真是给闹懵了:“将军,小人不敢。”
“给你就收下,怎么还想回到那个土坑里吗?”
“小人遵命。”管家明白,这二百两黄金不是那么好拿的,“不知二将军要小人做甚?”
“事并不多,只有眼前和长远两件。”胡能顿了一下,“长远嘛就是,你继续保持和王爷的关系,按期向他提供有关我的情况,当然是经我允许的情况。为的是将他的动向及时报告给我。”
管家明白了,这是要他做双重内奸,事已至此,也只能同意:“小人愿为将军效劳。”
“好,你若办得漂亮,本将军是不会亏待你的。”胡能又说,“至于眼前,要你今日过河报信与张成,给他透个信儿,明日我军将向汉境发动大规模进攻,要他不要螳臂挡车。”
“小人遵命。”管家明白,不照办只有死路一条。
“好了,带上黄金,准备渡河去吧。”
管家收起黄金,躬身退出。
夜色如磐,汉军营地出奇地宁静。统帅张成在营帐中往来踱步,他倒背双手紧锁眉头,梆锣声一阵阵敲得他心神不宁。已是四更时分,五鼓天明,敌军就将大举来攻。自己这一万人马,怎敌东越十万大军,明摆着是危如垒卵。胡能管家的忠告还响在耳边,这尊金佛总算没有白送,总算事先获得了敌军动向。怎么办?退避三舍吧,那自己将背上临阵脱逃的罪名,也就有了杀身之祸。等着让敌人一网打尽吗?不,不能,这样损失的是上万名手足弟兄。思前想后,他最终打定主意,传令全军即刻拔营后撤。
红日一跃腾上东山,河水泛起金黄的波鳞。东越王余善第一次在黄罗伞下检阅自己的部队,他威严地宣布:“朕赐封胡能为吞汉将军,统率我东越十万儿郎,一举吞灭汉邦。”
部众在胡能带领下,一起振臂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声音,犹如滚滚雷霆,响彻万里碧空。
余善感受到最大的满足,为人谁不想君临天下,他频频向部众挥手致意,俨然是大中华的帝王。
胡能步步登上高台,向余善奉上新刻的玉玺:“愿吾皇一统华夷,千秋在位,万代永传。”
余善郑重地接过玉玺,高举过顶,以示国人,之后,发布圣旨:“朕命十万大军,即刻进发,分三路夺取梅岭、白沙、武林三镇,破城之后论功行赏,落后不前者,一律问罪。”
东越人马呐喊着冲过界河,由于张成已率军退走,东越军如入无人之境,兵不血刃占据了边疆三大重镇。余善派快马报信与余良,要他火速并吞南越,以便调集南越之兵合力攻汉。
余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