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父亲。”谢晋鹏讪讪地将鸟笼递给夏末，示意他赶紧拎出去。
瑾芸有些不舍的目送鸟被送走，可也不敢触到谢世昌的火头上，只得静静地站在一旁不说话。
气氛有些压抑，华氏见状，忍不住开口道，“鹏儿也是心疼芸儿，孩子这么小，你就别吓着他们了，俗话说父慈子孝，哪有老爷这样待自己孩子的。”言语间，华氏对谢世昌有些许抱怨，儿女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从小都乖巧懂事，何必苛求那么多呢。
许是华氏与谢世昌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在谢世昌跟前，华氏远不如秦氏温婉，说话向来是直截了当，这既是谢世昌喜欢的，但也是谢世昌头疼的，比如此时，华氏这么一说，谢世昌只觉得自己在孩子跟前顿时没了家长的威严。
谢世昌连咳嗽几声，略显尴尬，华氏连开口问，“最近天儿冷，老爷得注意着身子，待会我给老爷熬完姜汤去去寒。”
“先去给老太君请安吧，今儿宾客会不少，鹏儿和芸儿可得仔细点，不许闯祸，知道不？”这话虽是对谢晋鹏和瑾芸两人说的，但谢世昌的眼神却停留在瑾芸身上，瑾芸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嘟囔着嘴，但嘴上却答应得极好，一个劲的保证会时刻待在华氏身边，不擅自行动。
用过早膳之后，华氏和谢世昌又叮嘱谢晋鹏和瑾芸一番之后，才算安心，准备出门，而此时的瑾芸整颗心都悬了起来，不停地张望着门口，想着怎么还没有人来报观音像被人毁坏的事情呢，难不成那些人准备将错就错，直接抬着那一箱子瓷片去给老太太贺寿？
正当瑾芸焦虑不安之时，潘妈妈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在华氏耳边耳语一番，华氏闻言，脸色突变，失声道，“碎了？怎么回事？之前还好好的，昨晚谁守夜的，回头叫来问话，竟然出了这等岔子。”
华氏这话顿时让瑾芸悬着的心落了下来，长长松了一口气。
谢世昌得知事情的始末后，亦是大怒，但鉴于目前的要紧事是再备一份礼物，也只得将这事压一压，回头再处理。
第七章 贺寿
华氏没有想到自己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旁人的算计，但也有些庆幸那人没有做绝，让她提前发现，不然，若将毁坏的观音像送给老太君，那不知会是怎样的后果，只是华氏哪里知道，对方从未想过要给她留一条后路，而是没有预料到她的计划被人动了手脚罢了。
再准备的礼物，是华氏从嫁妆里边千挑万选选出来的，是从一个出海的富商手中高价购买过来的一座红珊瑚树，比瑾芸还要高半个脑袋，华氏想着红珊瑚树也极为喜庆，且这个寻常百姓家也未必能买得起，一些大户人家图富贵吉利，喜用这个来摆放在家里。
出了屋子，寒风扑面而来，许是因着日子不同往日，张灯结彩的谢府此时少了几分严冬的冷肃，倒有几分喜庆的气氛。
待瑾芸到老太太屋里时，这才发现他们来的算是有点晚了，大房，二房，三房和五房都已经到了，这是瑾芸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家族聚会，每个人都是盛装出席，谢晋鹏拉着瑾芸的手，跟在谢世昌和华氏身后。
看到老太太一身盛装，面带笑意地坐在榻上等着大伙儿贺寿，站在华氏身侧，并不显眼的瑾芸眼底闪过一丝愤懑，压制在心底的恨意一点一点的浮上心头，她不明白为何老太太能如此狠心待四房，只是，这种恨，此时此刻不能发泄出来。
老太太看到他们时，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怒意，华氏知道老太太平日就不大喜欢自己，又见她微怒的神情，就算是这样过了十来年，但此刻她还是有些紧张，生怕因老太太对自己的不快迁怒到丈夫身上，思及此，便有些不安地看着站在身边的谢世昌。
谢世昌似乎也感觉到华氏的视线，回望了她一眼，接着伸出一手紧握着华氏，另外一手轻轻揽着华氏的肩膀，示意她放松，不用紧张，华氏有些感激地朝谢世昌笑了笑，这场面旁人看着极为温馨，瑾芸心底也忍不住一阵阵的喜悦。
“瞧瞧四弟心疼媳妇的样子，让人好生羡慕，到底一起长大的情分旁人比不得。”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突地传来，瑾芸循声望过去，看到是三太太陈氏在说话，而眼神却一直往离自己不远的秦氏身上扫去。
瑾芸嘴角微微往上一翘，脸上带着几分看戏的神情，想着这三太太可不是什么善茬，因着在老太太跟前争宠，两人倒是没少给对方添堵。
华氏与谢世昌执手相握的画面本就生生刺痛了秦氏，她同样也是谢世昌明媒正娶的太太，却只能站在女儿身边，而三太太又接着来这么一句，明摆着嘲讽她不受谢世昌的宠。
其实谢府的人也都明白，四房西院的太太虽不如东院太太那般得老太太的喜欢，也不如东院太太有显赫的娘家，可她却极受四老爷的喜欢，一个月有大半多个月是留在西院的，只是华氏静静地在西院守着一双儿女过活，不像秦氏一般隔三差五就招呼府里其他太太玩牌，吃茶，笼络大家的关系，秦氏算是收买了谢府不少人的心，可唯独没办法跟三太太相处好。
秦氏哪里甘心让陈氏舒坦，压制着心底的火气，满脸笑意地对陈氏道，“三嫂何必羡慕华姐姐和四老爷呢，三老爷和徐姨娘可是更加恩爱呢。”
三老爷宠徐姨娘可不是一天两天，自抬进谢府起，差不多夜夜宿在徐姨娘屋里边，后来老太太实在受不住陈氏天天哭诉，开口说了三老爷几次之后，三老爷才隔几日去陈氏屋里坐坐，这事让陈氏一直耿耿于怀来着。
眼见着秦氏和三太太又要闹起来，谢世昌连朝频频给秦氏递眼色，不料，秦氏完全当做没看到，觉得前面那些还不够解气，又接着开口道，“对了，还没忘记给三嫂道喜，徐姨娘都怀孕小半年了，三房再过几个月可又有添丁之喜呢。”说完，很是挑衅地看着陈氏，见陈氏咬牙切齿的样子，她才觉得出了一口气。
“你——”陈氏正想反驳，一直旁观的大太太余氏连出声阻止道，“好啦，不管是徐姨娘有喜，还是四叔和华妹妹恩爱有加，这都是喜事，不过今儿最大的喜事可是老太太的寿辰，既然都到齐了，先给老太太贺寿吧。”
余氏都这般说了，陈氏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咽下这口气，等来日再说，可不敢在老太太生辰之时惹她老人家不开心。
看到秦氏面带笑容的样子，谢世昌却有些恼怒地瞪了她一眼，很是责备她不分场合，看到丈夫这样子，秦氏刚击败陈氏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嫉恨的目光落在华氏身上，心想着，要不是你，我怎会这般狼狈，等会看你如何收场。
正当大家热热闹闹的给老太太请安贺寿的时候，瑾芸明显察觉到一道不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抬头，果然看到谢明芳瞪着自己看。
“唉，自己又没得罪她”瑾芸显得有些委屈，不过，她决定无视谢明芳的神情，拽着谢晋鹏的衣袖小声说着话。
谢家人口虽不多，可也不算太少，光老爷太太少爷小姐姨娘就三四十个，站了满满一屋子，大房二房三房一路下来，很快就轮到瑾芸他们去给老太太贺寿，送寿礼。
“儿子/儿媳给祝母亲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看到华氏和谢世昌跪在自己跟前，老太太忍不住想起林氏那张脸，忍不住心底的愤怒，可也不好当场表现出来，只是好一会后才让华氏和谢世昌站起身，不紧不慢的说，“你们赶紧起来吧，地上寒气重，可别冻着。”
老太太倒是做足了慈母的样子，只是之间少了几分热忱，显得有些生疏，华氏和谢世昌许是习惯了，也不大在意，吩咐下人把准备好的礼物送过来。
谢世昌送的是一副用上好红木做的镶玉手杖，老太太让身边的嬷嬷收着，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到华氏的时候，旁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华氏，等着看她准备的寿礼。
大家都知道华氏是谢府所有太太里边最没娘家背景的一个，就连庶出的二老爷娶的媳妇，也都是官家嫡女，但大伙也都清楚华氏是嫁妆最为丰厚的一个太太，且对只是明面上的婆婆极为慷慨，平日孝敬老太太的物什从来都比旁人贵重。
刚开始大伙还不想被华氏比下去，也都咬着牙大把的花银子，可时间一长，到底比不得华氏丰厚的嫁妆，最后也都懒得去争这个脸面，倒是秦氏一直不甘心，其他几房见状，索性在一旁看个热闹。
对于华氏准备的寿礼，大多数的目光都是好奇，而唯独秦氏的眼神带着几分嘲讽，只觉得自己跟一个土财主的女儿平起平坐有碍她的身份，让她一直在别的夫人太太跟前抬不起头，再者，这次她也是精心准备了，花了足足两千多两银子，想着这次应该不会被比下去，因而，满是期待的等着。
华氏示意下人将寿礼抬上来，看着大半个人高的大木箱子，众人眼底都带着几分惊讶，唯有秦氏一副不屑的神情。
虽说老太太不喜华氏，却对她的礼物极为感兴趣，想着之前送的都是价值不菲，这次怕也差不了，连命人打开。
绚烂光华的红色让人挪不开眼，倒不是第一次见红珊瑚树，而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一直镇定的大太太余氏也忍不住发出声，“华妹妹真是大手笔，老太太这次可发了一笔横财啊。”话中带笑，打趣起老太太来，老太太也忍不住露出笑意，客气的回道，“都是一家人，哪里用得着费那么多银子。”
“老太太哪里话，今儿可是老太太六十大寿，比不得寻常日子，谢府这么多人，全仗着老太太费心操持，媳妇孝敬老太太也是应该的。”华氏恭恭敬敬，小心应对着。
“当娘的，哪有不费心的，往后你也别总呆在西院，多跟老大，老二，老三媳妇来往，不然，一家人一年到头也才见上几面，日头长了，住一个院也都生分了。”
听到这话，不仅是瑾芸，就连华氏和在场的其他几人也都面露震惊，想着老太太寻常可不大喜四房西院的华氏，这会可是明显给华氏脸面的。
极善察言观色的大太太见状，连接住老太太的话说道，“就是嘛，华妹妹往后多出来走走，咱们妯娌只见也好话话家常，爷们在外头赚钱，咱们顾好这个家便是，常年待在屋子里，也闷得慌不是。”
“可不是嘛。”
……
有了老太太的示好，大太太跟随，其他几个也都亲热的跟华氏说着话，而二太太更是恨不得当场拉着华氏坐一起，在旁人看来，完全是一副和睦融融的画面。
见事情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秦氏心底更是愤懑不平，想着自己自进谢府起就一直讨好老太太，坚持了十多年，老太太也不过如此。
想到这些，秦氏忍不住紧咬嘴唇，双手也情不自禁的捏紧手中的帕子，看向华氏的眼神更加嫉恨，只是脸上依旧是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笑着对华氏道，“姐姐确实应该出来走走，我已经和大嫂她们说好，过几日去我院赏梅，到时候姐姐也一起来热闹热闹吧。”
虽说秦氏也不过是客气，但华氏也没拒绝，之前谢世昌为此也说过她几次，便答道，“如此，便叨扰秦妹妹，去讨口茶喝。”
言笑晏晏，似乎真的一家欢喜。
第八章 一家人
寿礼都送出来之后，果然还是华氏的寿礼最为贵重，秦氏准备的也不差，是一对鸡蛋般大小的夜明珠，只是相较华氏的那么一大棵红珊瑚树，秦氏的也就略逊一筹。
轮到五房，瑾芸倒是忍不住睁大双眼，五房情况有些特殊，五老爷的生母是陆姨娘，跟老太太是表姐妹，因着是庶女，在家不受宠，老太太念及姐妹之情，且当时她恰好与谢老太爷生了嫌隙，为了笼络谢老太爷的心，老太太便出主意把她的表妹接进谢府，后来成了陆姨娘，陆姨娘进府后，倒颇得谢老太爷的喜欢，生了一儿一女，只可惜福薄，谢五爷九岁时，陆姨娘就因病离世，谢五爷被送到老太太跟前养了四年。
谢承庆二十有八，却一直没有成家，去年外放到西南的华丰县做知县，因着老太太六十大寿，又恰好是年底，他便多请了几天假回来，一路风尘仆仆，倒没来得及准备寿礼，却直接包了两百两银子给老太太，不过老太太却没有接受，开口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早点娶个媳妇回来，等你成家了再孝敬我这个老太婆也不迟。”
谢五爷原本还想坚持，只是老太太一直不接受，他也只好多给老太太磕几个头，表表自己的孝心，瑾芸心想着五叔到底是在老太太跟前养过，情况就是不一样，若换做自家爹这般，老太太怕是不高兴了。
看到谢五爷做了官，往后前途也不可限量，老太太还是蛮高兴的，拉着他说了好一会话才作罢，只是，当她看到谢五爷的妹妹谢兰春时，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谢兰春朝老太太盈盈行礼，好像完全看不到老太太对自己的不满，吩咐奴婢将寿礼呈上来。
谢兰春准备的礼物是自己亲手做的绢画屏风，四扇连接在一起，正面是四幅仕女图，背面是春夏秋冬四季风景图，画笔娟秀细腻，屏风木框雅致，这要是手工做下来，没有三五个月怕是完不成，心意十足，不过老太太看到屏风，脸上的表情也没有缓和多少，很显然，谢兰春此举并没有得到老太太的欢心。
看到谢兰春清丽的面容上平静如水，瑾芸竟生出几分同情来，想着这姑姑倒是极可怜，陆姨娘去世后，老太太虽没有把她领到跟前养着，可平常也是叮嘱丫头婆子细心照顾着，吃穿用度不比谢家嫡女差，且老太太后来还请人给说了一门亲事，只是没想到还未等过门，对方就退亲了，说是原本以为谢兰春是老太太的女儿才结的亲，可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不过是姨娘生养的庶女，旁人也都知道这不过是一个说辞，可又不好撕破脸皮，闹得满城风雨，回头反而连累姑娘家的声誉。
老太太也是心疼谢兰春幼年丧母，想着等过上一两年再给谢兰春寻一门亲事，可谁知道待谢五爷出府到外地做官上任之际，谢兰春竟因出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