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心头不禁打鼓了:这究竟是能不能治?
韩氏先焦急地开口问,因为毕竟是她抢先去告诉龙胜保他这腿李敏有办法治的,说:“隶王妃,我们谷主的腿伤如何?有的治吗?”
“你们谷主这犯的是丹毒,要说治,还是有法子治的,但是治疗的周期比较绵长,不是一时半会儿,一记猛药下去就能好的。”李敏对于治病这个东西,基于职业道德,不可能胡言乱语,实话实说。
三个人听她这话,喜忧参半。一半是,有的治。另一半是,说是治的时间长,而他们却是急着把李敏卖出去。
“谷主。”韩氏贴在龙胜保耳边说,“不管如何,先治治看再说。”
姜氏冷冷地看着韩氏。
龙胜保也是这么想的,总得先看看李敏这是不是诓了自己,说是能治,但是不是骗人的,吓唬他的,都难说。
“既然隶王妃说是能治好本尊的病,请隶王妃开药吧。”龙胜保道。
李敏点头:“本妃这就尝试给谷主开一剂药,谷主即刻起便可以尝试,看看本妃治疗的方法对于谷主可不可用。”
听到她如此爽快的答应,那三个人反而怔住了。这,隶王妃莫非是傻的,说让她治她就治。不会借机来为难他们放人吗?
为此,韩氏沾沾自喜,瞧,自己出的主意都对了,一箭双雕,不仅能趁机治好龙胜保的腿,还不用和李敏讨价还价,尽占便宜了。
接下来的事儿,一切顺理成章,开药,熬药汤,除了内服,再用一些理疗。因为龙胜保的两条腿,现在正好处于慢性病中的急性发作期,皮肤涨红水肿,用理疗的效果更为明显一些。
这样忙活了大概一个时辰以后,龙胜保的双腿被加压包扎,服了汤药,有些疲累,在房里睡去了。
龙胜天听说李敏一口答应给龙胜保治腿,与另外几位当家一样惊异非常。
“这——”其实之前那位在大堂内议事时气势咄咄逼人的蓝袍中年男子,是黑风堂的四当家,叫龙胜彦。
其余人屏息静气听龙胜彦分析,虽然龙胜彦这人说话有些喜欢抢人的话,但是,一般分析的都很有道理。现在龙胜彦大表自己的看法:“隶王妃如此轻易答应为大当家治腿,不是一件很蹊跷的事吗?”
多数人点头称是。
当然也有反对的,说:“隶王妃终究是个弱女子,肯定是怕了我们对她动手行刑,先委曲求全少受点折磨和痛苦不是更好吗?隶王妃是个聪明人,肯定是知道这一切的。”
这话说的也有一些道理。其余人益发感觉这事儿模棱两可。
龙胜彦等其他人,问起了龙胜天:“谷主有何指示?”
“谷主说了,让隶王妃先给治治看。既然隶王妃都愿意免费给谷主治,谷主肯定不会拒绝。”龙胜天说。
那是,天下既然有李敏这样傻的大夫,不收诊金免费给病人治,病人不治那就是病人傻的了。
黑风谷的当家们想着李敏这是犯傻了的时候,另一边那些今晚夜宿在这里的东胡人,接到消息再一起碰头商量。
呼延毒和黑风谷的人一样,都想着莫非李敏是畏惧了强权,寄人篱下,所以不得不屈就。
兰长老嗯嗯好几声长气,同样是捉摸不定。
只有那个之前与李敏对过招的乌揭单于,蓝眸一闪而过抹利光,并不赞同,沉吟道:“隶王妃绝对不是一个轻易就范的人。”
“二汗为何如此肯定?隶王妃终究是个女子,手无寸铁之力。”兰长老提出疑问。
呼延毒点头赞成兰长老的说法。
乌揭单于摇头:“我与隶王妃接触只有一次面,不能说熟悉。可是,我们东胡人,是与护国公交战已久的人。护国公的脾气我们都清清楚楚,护国公绝对不是一个会屈服于他人强势的人。这样一个男子,娶的妻子不可能懦弱,而且听说护国公很敬重隶王妃,隶王妃怎么可能突然间变了性子?中原有句古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反正,我是不信隶王妃会突然变了性子。”
另外两人听他这样一说,感觉言之有理,频频点头。可是,李敏为什么爽快地给龙胜保治腿,他们照样想不明白。
再说朱璃派遣马维和谋士进入黑风谷打探消息,龙胜保不能出面,由龙胜天出面接待了他们。
谋士拿着朱璃写的亲笔信,交给了龙胜天。
龙胜天不识字,把信直接扔到了一边,说:“有什么话,你们三爷还是皇上,要说就说,我们听着就是。”
这个黑风谷的人,简直是占了一个山头,以为自己真的是皇帝了。马维把手按在刀柄上,一双锐眼环顾周围。
见四周持刀的劫匪倒也不少,整个黑风谷,少说有几千人的兵力。所以,他主子三爷才说了,谨慎为先。毕竟人家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轻易攻打只怕损失惨重,得不偿失。
首先,要探清楚了,李敏被关在黑风谷的哪里。
黑风谷谷里的地势错综复杂,又是黑夜,刚才他们一路走来,如果没有人在前面带路肯定迷路,更别说是记住这里的路了。
马维在心里揪紧了两条眉头。
郭子达的谋士相对而言沉得住气,面对龙胜天如此挑衅的口气,平静地说:“实际上,我们三爷和郭将军对谷主是十分敬佩的。谷主驻守在黑风谷,其实是一直在为朝廷效力,帮助朝廷抵御东胡人的入侵。”
龙胜天听到这话哈哈大笑:“你们三爷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很好。”
“所以,我们三爷说了,我们与黑风谷彼此可谓是惺惺相惜,黑风谷何必为了几个银子卖国求荣,做大明的叛贼?把人犯交给东胡人,失去天下大义和人心,对黑风谷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你们三爷这话也没有错。我们谷主有想过做皇上的生意的。就不知道你们三爷愿意为你们皇上支付多少银两了。”
“三爷的人品天下皆知,是个勤俭持家的主子。三爷府中,七七八八,恐怕出的银子没有东胡人多,但是,谷主肯定能衡量大局,作出一个适合自己和黑风谷的英明决策。倘若谷主愿意把人犯交回大明,不止未来朝廷为奖赏黑风谷的功绩,追加赏金,并且,能为黑风谷正名,不是更好?”
这些条件,名利双收,确实是很吸引人。站在龙胜天后面的几个当家听着都要流口水了。如果有了银子,够生活的话,谁不想追求名,记载在史册里,流芳百世也很好。
龙胜天摸着下巴的大胡子,眸子里闪一闪:“可是,皇上要把隶王妃接回京师,是何缘故?”
说来说去,他们实在很好奇,这些人抢李敏做什么。
谋士就此与马维一对眼神,说:“隶王妃是护国公府夫人,接回京师久居,是皇上与护国公之间的约定,没有其它。”
狗屁!
龙胜天根本不信他们这句话,只知道,眼见朝廷急着要回李敏,这里头的问题肯定更大了。这样一想,随便为了点名利把李敏交出去,好像吃亏了点。
“谷主身体有恙,如今在治病当中,等谷主病情好转,我等再请示谷主,把谷主的决定回复给三爷,两位先请回吧。”龙胜天轻轻挥了挥手。
谋士和马维同时一惊:“谷主病重吗?”
“不,是久治不愈的老毛病了,一直治不好,没有大夫能看好,如今,隶王妃说能给谷主看好病。”
龙胜天想,这没有什么不好说的,直接就和他们说了,免得随便猜疑反而想着对他们黑风谷动手。没有想到他刚提到李敏给龙胜保看病,马维的脸色骤然一变。
“怎么,隶王妃给谷主治伤有何不妥?”龙胜天注意到了马维的表情,挑起眉来,想着莫非这个李敏真的是在龙胜保的药里开了毒药或是怎么样。
马维嘴角古怪地扭了一下。要说李敏给病人看毒药,那绝对是不可能的。李敏的医术不在话下,医德更不在话下。哪怕是自己很讨厌很厌恶的人,李敏都绝不可能有违医德给人下毒药。
问题在于,被李敏治过病的病人,都会得一种李大夫依赖症。除了李大夫以外,其他大夫都信不得了。因为,也只有李大夫能对他们的疑难杂症下手。
“二当家。”马维硬着头皮问了一句,“隶王妃此前答应给谷主治病,有提条件吗?”
龙胜天被他突然这一反问,心里头马上打了一个戈登,迟疑一声:“没有。没有的话,会如何?”
完了。
马维心里头念道。
因为外面的人不熟悉李大夫,只有被李大夫治过病的病人才知道,李大夫从来给人治病是这样的,先给你免费治,你觉得治的好了,想再继续治的时候,李大夫才会开始提收取诊金的问题。不过到那个时候,主动权全部掌控在李大夫手里了。李大夫要不要治,要收多少诊金,病人也就只能变成任宰的羔羊。当然,李大夫对于贫穷的百姓经常是全程免费治到底,是为仁心仁术,但是,对于那些坐拥金山的达官贵族,李大夫似乎就不怎么仁心了。
只看马维的表情很是难看,龙胜天等人的心一块儿提到了嗓眼。
马维就此也不会再多说,反正,很快事情会见分晓。为今之计,是赶紧回去报告自己家三爷想对策。
抱拳,马维和谋士一同告辞。
龙胜天等人是一头雾水,只觉得马维这话是话中有话。等他们再到龙胜保房里想探龙胜保情况,并且请示时,发现,龙胜保醒了。
龙胜保醒了以后,顿觉全身出了一身汗,气血通畅,精神饱满,可见李大夫开的药是对的了,再看自己那本来肿的像柱子的双腿,好像瘦了一些。
“谷主!”最欣喜的,无过于最先提出建议并奏效了的韩氏。韩氏高兴,激动的,仿佛自己病好一样,拿帕子擦拭眼角的泪珠子。
龙胜保一样激动的不能自已。要知道,这都多少年了,多少年都不能治好的腿,现在,突然有了转机,有了一线曙光。之前,他都不知道恨死多少大夫。总以为,这个世界上的大夫都是没用的废物。看来,是他没有找对大夫。天下不是没有大夫,是有大夫。
“恭喜谷主!”一群兄弟齐升道贺。
龙胜保喜气洋洋地摸着自己的腿,说:“本谷主,要好好答谢隶王妃。隶王妃果然是名不虚传,什么病,治不好的病,到隶王妃手里,都不值一提。难怪,无论是皇上和东胡人,都想抢隶王妃了。”
咦?
龙胜天等人对龙胜保这话当场表示出了疑问。
“你们想想,隶王妃的医术犹如那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神仙。倘若皇上,身边有这样一个神人大夫,可以延年益寿,不知道在皇位上稳坐多少年,不怕生老病死了。想必那东胡人也一样。”这番感悟,只有那长年病过的统治者才有如此领悟。龙胜保说的,正是万历爷那些统治者心里真正的心思。
对统治者来说,金银财宝,什么都有了,唯独缺的是长命百岁。想自己活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那个秦始皇不是一生都想着长生不老之药吗。长生不老药虽然说没有,但是,有个神医大夫保驾护航,死的时候,也肯定不会很痛苦。
龙胜天等人,虽然听不太明白龙胜保这个话,但是,只看龙胜保此时此刻的表情,的确和之前对是不是请李敏为自己看腿的表情,已经截然不同了。可见,龙胜保对李敏的心态完全变了。
想起了马维刚才那个突变的表情,龙胜天不得不向龙胜保小声提醒一声,道:“大哥,三爷刚才来人了,据那人说,这个隶王妃,不仅仅是普通大夫而已,十分狡诈,大哥小心别中了隶王妃的道。”
“是吗?”龙胜保一挑两条粗大的山眉,不信。
“不如,大哥再问问隶王妃怎么说?”龙胜天的心里始终悬着条线。
龙胜保确实是想再请教下李大夫了,这样治下去是不是代表他的腿能完全治好了。
再次让轿子抬着自己亲自来到李大夫的花厅里请李大夫看病。
见早上谷里有了一线阳光照进这间房里,李敏是坐在有阳光的窗户前,和人讨了毛笔和纸在纸上默写了些诗作。
看到病人过来,李敏暂歇毛笔,眼角扫过龙胜保脸上的表情,已经是了然于胸。
韩氏跟在龙胜保后面,代替龙胜保说话:“隶王妃,我们谷主服用了你的药以后,大有好转,想问,是不是依照这个方子吃下去。”
“方子肯定是不能一个方子这样吃下去的。毕竟病有缓急轻重之分,有起病初期,中期,晚期之分,有病邪在表,在里之辨,外面天气一天改变,人体阴阳病邪虚实一样有所改变。”李大夫随口一句的医理,把屋里所有人吓唬到不敢吱声。
只怕打断李大夫一个字,自己的小命一样要没了。
龙胜天这回跟来,第一次看李大夫开口谈医学,一样没会儿即拜倒在李大夫的医学之下。
李敏抬头一扫,见屋里屋外的人一个个伫立不动,好像木头人,心里不由一叹:不是京师里那些老狐狸的同行,不管怎么说,都是好对付多了。
她这也不算拿医学来吓唬人,李大夫从不拿病重病情来吓唬人。但是,李大夫从来都很公平地收取诊金的。
坐到椅子里,李大夫琢磨了下,开始和病人谈收取诊金的事了:“既然谷主都认为本妃的治疗方式妥当,病情有所好转,想请本妃继续给谷主治伤。可是,本妃给病人治病,从来免费尝试只有初期,一次过后没有再免费之说,收取适当的诊金,也是大夫的生存之道。谷主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也应该知道看病需要给大夫支付诊金的。”
“大夫收取诊金天经地义。”龙胜保点头,“不知隶王妃想要多少诊金?”
龙胜天突然眼皮一跳。
李大夫嘴角微扬:“谷主果然是个够爽快的人,本妃最喜欢和爽快的人做生意了,否则,也不会答应到黑风谷来。”
什么?
不是他们把她抓来当人犯,而是她自己答应来的?
龙胜保等人,尚未能消化掉她这话。李大夫继续说:“谷主一年的收益肯定不会少,看谷主那把黄金打造的椅子都知道,谷主是富可敌国。本妃收取谷主一半谷中一年收益当一次的诊金,相信对于谷主巨大的财富来说,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