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田宜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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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爱若只如初见
第一章
公元888年,唐僖宗李俨卒,唐昭宗李晔即帝位。
当年冬天,梁王朱全忠之妻张惠,在汴州城(今河南开封)诞下一对龙凤胎,子为朱友贞,女为朱槿,皆是满身光华。
母妃说,在我出生的那天,漫天飞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然而,在不绝于耳的我的啼哭声中,她的眼前,始终浮现着一整片一整片鲜艳夺目的红色扶桑花,在风中摇曳着它们最为婀娜的身姿。那是生长在母妃儿时记忆中的花朵,是只生长在南方的花朵。
于是,我的名字,被唤作朱槿。和母妃一样,我更喜欢它的另一个名字——扶桑。
有关我的故事,我认为,还是要从唐昭宗天祐元年(公元904年),我十六岁时说起,因为那一年,我彻底失去了母妃的庇佑,并且真正明白,什么叫做成长,什么叫做人生。与此同时,我那个一直将我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的父王——梁王朱全忠,他的人生,也开始转变。
睡梦中,正伏在母妃病榻前的我,在母妃温柔的触碰中转醒。抬起头来一看,病入膏肓的母妃,惨白的面容上有丝丝的忧郁,在烛光下若隐若现着。
我揉了揉自己红肿的双眼,轻轻地将手抚上母妃的前额,发现她高热已退,悬着的心稍稍落下,冲她安抚似的微微一笑,正要开口询问她此刻的感觉如何时,她已然低声问我道:“槿儿,你父王,他还未归吗?”
我心一紧,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柔声道:“母妃,父王一定是在路上耽搁了,你别担心,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母妃微微摇了摇头,神色黯然,缓缓道:“你父王他,戎马一生,唯一的愿望便是取唐皇而代之。如今,他即将达成所愿,自是不会放弃。不过,我始终放心不下啊!不见他最后一面,不亲口跟他交代几句,我死难瞑目!”说着,一滴泪悄然从母妃眼角滑落,倏地渗进微微斑白的发际,消失不见。
我心痛难耐,一时之间,竟也不知如何答话了。
其实,我心中明白,给父王的加急信件是早些天就已经送达了的,可是,那封催他速回汴州的信,那封让他在母妃和唐皇之间做出抉择的信,却犹如石沉大海一般,连寥寥数语都不见回应。我暗想,或许正如友贞所说,在父王的心里,母妃再重要,也敌不过天下。
想到此,我心中万般无奈,只得把头深深埋在母妃的胸口,躲开她伤感的眼神,自顾自抽泣不止。
就在这时,母妃的手抚上了我的后背,凄声道:“槿儿,不要伤心,人生在世,终有此劫,这是我的宿命,我逃不开的。”
听到她如此失落的声音,我更是难以遏制内心的苦痛,放声大哭起来,抬眼模糊着望向她憔悴不堪的脸,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低嚷道:“不会的,不会的……”
母妃艰难地将手抬起来,试图替我擦拭泪水,然而,却是力不从心。
见状,我慌忙握紧她的手,哽咽道:“母妃,贞哥哥已经起程赶去洛阳找父王了,只要他一回来,你的病肯定就能好转!相信我,你不会有事的!”
我话一落音,母妃悲咽难言,良久地注视着我,恻然道:“自从同州重遇你父王,得他宠爱,已二十余年。这么多年以来,我尽心尽力,在他身侧提醒着他,支持着他,如今,眼看他就要大功告成,我的心里,却甚是不安……槿儿,你速去取纸笔来替我记录,虽不得再见他一面,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说的。”
见她悲观如此,我极不情愿地摇了摇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泪水泛滥。
“槿儿,我自己的身子,我有数,你听话,不然,我怕一切都来不及。”说着说着,母妃急促地猛喘了几口气,我慌忙伸手替她抚顺,她却是伸直了手指向一旁的书案,目光坚定。
拗不过她,我只得朝她点点头,给她掖了掖被子,安抚了她有些激动的情绪,坐到书案前,执笔待她开口,准备书写。
缓了缓,但听母妃深呼吸,怅然慢道:“妾十七岁,无忧无虑,与君夙世相逢,结下缘分。然惜逢乱世,缘分浅薄,竟隔数年之后妾才得以与君再遇。彼时,妾孑然一身,君却已是稍成大业,妾本无望,幸而皇天有眼,君未忘妾,且一心令妾珠围翠绕,与君交拜如仪,共枕相守二十余载。现如今,天意已定,妾病垂危,将与君长别了。人生自有生死,况妾身列王妃,所得已过多,决不奢想什么意外富贵,君自当决然,切勿为妾之离世而伤神。只是君受唐室厚恩,若骤然废夺唐皇,只怕民愤难断。试想从古到今,太平天子能有几个?妾料想,君见此信,定然叹息,时势逼人,君不为之,必有他人为之。且君既有鸿鹄之志,非妾所宜知,但妾执意恳切请求,望君日后凡事三思而后行,切莫莽撞。君英武超群,但求君能切记‘戒杀远色’四字,善待臣下,辞酒离色,妾安能放心。妾此去远途,虽无缘再见君之面,但有此二十余载的恩爱,妾心意足矣,望君日后一切安好。”
我心如刀割,含泪一字字认真书写。歇笔将信折好,正要拿过去给母妃过目,却听母妃轻唤我道:“槿儿,你放下那书信,赶快过来,我还有话交代给你。”
听得母妃语气有些急,我也顾不上许多,慌忙小跑跪到她榻前,捧起她冰凉的双手,屏息以待。
母妃看着我,眼睛里顿时生出无尽的爱怜,缓声道:“我的槿儿,你真的已经长大成人了。”
我深深地凝望着母妃,俯身把自己的脸贴到她的脸上,小声哭道:“母妃,槿儿只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槿儿不要离开你!”
母妃却是弱弱地叹息,道:“孩子,我也难以舍弃你,只是,天意难违。孩子,你听我说,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有很美好的未来在等着你,没有我在你身边,你照样要认真幸福地过好每一天,知道吗?”
我泣不成言,心口疼得仿佛正一片片地碎裂。
母妃轻捏了捏我的手,低声道:“孩子,不要难过,仔细听我说。日后,你和友贞二人,一定要互助友爱,多多辅助你父王,切不可因为那些争权夺利之事,加重你父王的烦忧。说实话,你父王的众子之中,除了已经故去的友裕,我谁也不敢相信,尤其是友珪。当然,并不是因为友珪他不是我亲生的我才这么说,只是那孩子,心思太重,难以琢磨,虽说一直以来他都很尊敬我,对你们兄妹二人也都很友善,可是,他的阴郁,始终叫我放心不下。槿儿,等友贞回来,你一定要记得转告他,属于他的,终归是他的,不属于他的,抢也无用,对友珪,终究是远离一点为好……另外,等我死后,我希望能乘一叶轻舟顺水而下,回去南方,如此,则死而无憾。”
还不容我点头答应,说罢,母妃居然气血上涌,痰喘交作,大咳不止。
我心急如焚,不知所措,脑袋里一片空白,门外候着的大夫和丫头却是已经闻声齐齐冲了进来。
望着眼前一大堆人忙作一团的情景,我心乱如麻,方寸大乱,全身颤抖着站立在一旁,久久发不出声来,眼泪,却是已经蔓延不止。
一切归于寂静,摒退了所有人,我呆呆地跪在母妃冰凉的身前,不断地搓着她的双手,希望能把自己身体里的温度传输给她,然而,她依旧无动于衷。
不多时,父王奔跑而至,入我眼帘中的他,满脸焦急,风尘仆仆。
天意弄人,晚了一步,就等于晚了一生一世。
我那被权力二字蒙蔽了双眼的父王,终是没能让母妃如愿,残忍地,让母妃带着遗憾,独自撒手离世。
那一夜,整个汴州城哭声震天,天地皆动容。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坑了,有点不安,有点期待,,,不过,从《雪落紫禁》过来的老朋友,可能要有点失望了,因为下半年我的时间没上半年那么闲,所以这本书可能没办法日更,不过,我依旧会努力争取,,,谢谢支持!
希望,我,一切顺利,,,附扶桑母张惠生平——
母张氏,为宋州(今河南商丘南置郡后改宋城)刺史张蕤之女,十七岁时与朱温初遇,令朱温一见钟情。
就在朱温为同州(今陕西大荔县)防御史的时候,他与自己的心上人张氏意外相逢。此时张氏因父母双亡,孤女无法生存于乱世,早已经沦落为难民,流落 到同州,为朱温部下所掠取,见她美貌出众,便进献给朱温。朱温认出了张氏,欣喜若狂。张氏却根本不认识朱温。当她得知朱温是自己同乡 ,且在数年前就对自己倾心不已,一直念念不忘,以致至今未娶,不禁十分感动。
张女流泪说:“父母已去世,小女流离至此,还幸亏遇见将军,顾全乡谊,才得苟全。”朱温叹息说:“自从宋郊相见,倾心已久,一晃数年,原以为此生天涯相隔,不料今日又复遇卿。我已私下立誓,娶妇不得如卿,情愿终身不娶,今日只待卿一语可矣。”
朱温趁机嘘寒问暖,提出要娶张氏为妻。张氏正处在家破人 亡、流离失所的境地,又见到朱温确实是真情一片,自然不能拒绝。
为了表示隆重,朱温还千辛万苦地寻访到张氏的族叔,按照古礼,三媒六聘,择吉成婚。可见他对这门亲事是何等的看重,张氏在他心中 的地位也由此可见。过了几天,朱温大张旗鼓地娶张氏为妻,朱温身穿官服,张氏珠围翠绕,在红烛高烧的大厅上交拜如仪。一时传为奇谈。
朱温时为农民军将领,名声相当不好。时人都对他的娶亲持鄙视态度,还有人专门写了一首打油诗来嘲讽他:居然强盗识风流,淑女也知赋好逑;试看同州交拜日,鸣凤竟尔配啾鸠。
史载张氏“贤明有礼”,朱温“深加礼异”。这张氏到底是出身名门,确实有几分才干。据说她分析政事,头头是道,且料事如神,语多奇中,每为朱温所不及。朱温遇事,必先问张氏然后施行。有时朱温已经督兵出行,途中有急使驰来,说是奉夫人命叫他回去,朱温当即勒马 回师,毫不迟疑。可以说,朱温对妻子又敬又怕,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
推断起来,张氏一定在朱温投降唐朝的事上起了相当关键的作用。她身为官宦之女,父母均死于战乱,自己也流落一方,险遭被蹂躏的命运。她内心深处,肯定是痛恨农民军的。
朱温为人凶残无比,动不动就处死将士,朱温用兵法令严峻,每次出战,一个分队主帅若出战而不回来的,其余士兵一体处斩,称作“队斩”。因此战无不胜。手下健儿不耐酷法,多窜匿州郡,朱温疲于追捕,下令全军纹面,健儿文面自此开了先河(据《五代史补》)。但朱温对妻子张氏往往敬爱有加。每次军谋国计,必先听从张氏的意见。朱温时时暴怒杀戮,张氏加以救护,许多无辜的人因此得以保全。
朱温的长子朱友裕攻徐州,在石佛山大破朱瑾,朱瑾逃走,而朱友裕舍弃不追,朱温因此大怒,夺了朱友裕的兵权。朱友裕惶恐之下逃亡山野,藏在深山里好几天不敢回来,后来藏到朱温的哥哥那里。张氏派人悄悄叫他回来,朱温一看到朱友裕,怒不可遏,立命左右把他拉出去 斩首。张氏来不及穿鞋,赤足从屋里跑出来,抱住朱友裕说:“你单身回来,不就是为了证明你不反吗?”朱温听到张氏的话,气立时消了, 与朱友裕父子如初。
朱瑾战败逃走,其妻子被朱温掠取。朱瑾的妻子是十分美貌,以朱温的好色如命,自然不打算轻易放过,预备占为己有。张氏知道后,便先迎上去,对朱瑾的妻子说:“兖、郓和我们是同姓之国,他们兄弟因为一点点缘故大动干戈,使姐姐沦落到如此地步。假如汴州被攻破,我也就和姐姐一样了。”
朱温听了妻子的话后,心中不忍,感到愧对朱瑾。如果当初若没有朱瑾的相助,朱温也没有力量打败秦宗权。他这次借口朱瑾诱降己方的将士出兵,其实也是为了兼并朱瑾的地盘,如果再强占他的妻子,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也怕张氏不高兴,干脆顺水推舟做个人情,让朱瑾的妻子出家为尼了。之后,张氏一直供应朱妻的衣食。
昭宗天祐元年(904年),张氏病重。当时唐室大权,尽归朱温,朱温正要迫昭宗禅位,得知张氏重病的消息,连夜兼程回汴探妻。张氏已 是瘦骨如柴,昏迷不醒。朱温痛哭失声。张氏惊醒,勉强睁开眼睛,看见朱温立在榻前,便凄声说:“妾病垂危,将与君长别了。”
朱温悲咽难言,握住爱妻的手,恻然说:“自从同州得遇夫人,已二十余年。不止内政多赖你主持,外事也须你筹谋定夺。今已大功告成 ,我转眼将登大位,满指望与你同享尊荣,再做几十年夫妻。谁想到你病得如此之重,这该如何是好!”
张氏听到朱温要登大位,就明白他再叛唐朝的野心已生,流泪说:“人生自有生死,况妾身列王妃,所得已过多,还奢想什么意外富贵, 只是君受唐室厚恩,不可骤然废夺。试想从古到今,太平天子能有几个?”
朱温叹息说:“时势逼人,不得不这样。”
张氏知道丈夫心意已决,难以挽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君既有鸿鹄之志,非妾所宜知,但妾有一言……君英武过人,其他的事都不 可虑,只有‘戒杀远色’四字,恳请君随时注意,我死也瞑目。”说罢气血上涌,痰喘交作。到了后半夜,终于撒手离世。
朱温痛哭不止。而朱温部下将士也多流泪,因为朱温生性残暴,杀人如草芥,一旦性情暴怒,只有他妻子能以柔克刚,婉言规劝,从而挽 救了无数将士的性命,将士因她活命的不知多少,生死荣衰,她的死使朱温的驻地汴州城哭声震天,也足以见她的贤德了。
《北梦琐言》中有对张氏的评价:“张既卒,继宠者非人,及僭号后,大纵朋淫,骨肉聚耰,帷薄荒秽,以致友珪之祸,起于妇人。始能 以柔婉之德,制豺虎之心,如张氏者,不亦贤乎!”朱温一生杀人如草芥,决非开创基业的明君,人称刘邦、朱元璋也是一副流氓脾气,但刘 邦、朱元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