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耶律阿保机捏了捏我的手,轻声说道:“你在外面等我片刻。”
我点点头,便看着他一脸沉重地走进了矮屋,行了一个契丹礼后径直朝那高台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遂伏身在地,沉默不语。
深吸一口气,我也跟着跪下,闭上眼睛,朝着灵位的方向双手合十,诚心默念道:“契丹先祖在上,朱槿不求其他,只求能默默与耶律阿保机相守一世,望先祖怜见,成全朱槿此心愿!朱槿愿为此放弃十年阳寿!并在此允诺,从此一心一意辅助耶律阿保机,决不为任何有害于契丹民族大业之举!若违此诺,朱槿自当甘愿接受任何惩罚!”
然后,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又静了静心,才慢慢起身。
而这时,只见耶律阿保机也已起身,在灵位台上拿了一样什么东西后,才慢慢走出来,脸上露出的是难得一见的笑容。
“扶桑,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他微笑着将一颗晶莹透亮的红色小石头放到我手心。
我微微一怔,看着手心那颗耀着炫目的红色光芒的小石头,疑惑地问他道:“这个是?”
“这是血石,凡属耶律氏的女人都有一颗。方才我在里面已向先祖们请示,这颗血石,便是你身份的象征,从此,你便是我契丹耶律氏的一员了。扶桑,我虽然不能以契丹可汗的身份与你相守,可是你是我的妻子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心生恍惚,我攥紧手中的血石,微微舒了一口气,冲他莞尔一笑。
无论如何,我如今,已是亿的妻了。
从此,我便要与他共进退。
时光荏苒,转眼便近隆冬季节。
实在是冷得紧,我每日索性就窝在屋内半步不出,有时侯也会与红裳一起,跟韩知古学医术、学契丹语,一来是为打发时间,二来也是希望能提升自己,以求自己不会变成日日无所事事的无能之人。
这些日子以来,红裳的剑术提高得也很快,要保护自己的话,应该已经不在话下。不过,我总是不大希望她为了报仇而习剑,就怕她最后会迷失自己,当然我也清楚,这并非是我所能控制的事情,我所能做的,也只有偶尔在旁提醒她一下。
倒是韩知古变得很奇怪,自从那日被我撞见他对红裳表露心迹后,他就再无下文了,每日除了当红裳的师傅,便是当她的对手,两个人斗嘴斗得没完没了。依我看,不知道其中内情的,定是会以为他俩是仇人。
后来,我好几次跟他谈起红裳和他的事情,他也总是敷衍了事,直叫人搞不懂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而红裳,似乎也和他有着一样的想法,每每和我聊到感情之事,便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搞得我一头雾水,又不好多问。
这日下午,我和红裳正在屋内一起研究医书,刚讶异韩知古今日竟然还没出现,他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壶酒。
“扶桑,我刚刚在门口碰到阿辛了,他让我转告你,可汗大叔今晚有个宴会,就不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了,不过他说忙完就立刻回来,让你别担心。”
听了他的话,我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又埋首书中。
想想最近,韩知古俨然都已经把我们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时不时在此留宿不说,还总是一天到晚窝居在此,以至于我一日不见他出现,反倒还觉得奇怪。
“你怎么又拿酒来了?!不是都说了不在这里喝酒了吗!?”红裳一见是他,本来脸上还露笑来着,可一瞥见他手上的酒,立即嘴一撇,脸色也有些恼。
韩知古却是“嘿嘿”傻笑了两声,将酒放在桌上,说道:“天这么冷,不喝点小酒暖暖身子哪行?唉,可惜可汗大叔要晚归了,你们两个酒量又小,实在无趣得很,也罢,索性我今晚还是在这等他回来,不走了。不过我倒是很担心他,他总跑这里来过夜,也不怕被人传闲话!?”
红裳一听这个,立即白了韩知古一眼,说道:“你可真好笑,这里本就是属于耶律可汗的地方,他就是天天在此留宿谁又敢多说半句,可你呢,你倒是一点都不顾忌,老霸着书房不说,还天天带酒来熏我们,这又算怎么回事!?”
韩知古瞄了瞄她,干咳了两下,说道:“一日几杯酒,那是强身之道!再说了,既然可汗大叔他都能堂而皇之地住在这,我当然也能住啊!更何况我还是个汉人啊,汉人当然就是要住这种房子!唉,要不是没多余的房子腾给我住,我还不愿意睡书房呢!”
“这算什么原因!唉,算了,我也懒得管你,你爱怎样就怎样好了,就别喝得晕头转向还要我来照顾你就好。”红裳无奈地叹了口气,遂将目光转回我,说道:“姐姐,耶律可汗今晚不过来吃饭,你说我们吃什么好?”
“怎么不问我?!”不等我回答,韩知古抢白道。
红裳立即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个天天在这吃白食的,我干嘛要管你吃什么!?”
韩知古顿时无语,讪讪地瞅了她一眼,转而问我道:“我说,如今连契丹先祖也都承认了你的身份,你还不想昭示天下你和可汗大叔的关系吗?”
听他说起这个,我顿了片刻,淡然一笑道:“知古,这个问题你可是已经问了不下十遍了。不是已经说好了,这件事情只能我们四个人知道吗?!别人知道与否,我可是一点都不在乎,再说,我嫁的是普通老百姓耶律亿,而并非身为契丹可汗的耶律阿保机,我又何须昭示天下?!”
“我就是搞不懂你们才老问的啊!分明就只是一个人,非欺骗自己那是两个人!再说了,现如今可汗大叔大权在握,契丹上下谁敢忤逆他的意思?!你又何必如此遮遮掩掩的!?我看着都觉得累,我就不信你不累。”
“喂,韩知古,你问东问西的,你很闲吗?你既然答应了扶桑姐帮她守这个秘密,你还问那么多干嘛?!”
“你不觉得她这样很无聊吗?还发那种傻得要命的毒誓!”
“你再说,我马上赶你走啊!”
“……”
看着那二人又即将开始争吵,我淡然笑着摇了摇头,忙拉过红裳的手,说道:“红裳你就别责怪他了,他也是担心我才这样。”然后,我转向韩知古道:“知古,能够这样,对我而言已经很满足了。再说如今,我和他已与寻常夫妇无异,我又何必去纠结别人的目光?!”
韩知古一听我说完,无奈地微微叹了口气,随即说道:“唉,算了,不说这些了,以后我也不管你们这么多了。不过,我说,我们出去吃饭吧!?”
“出去吃饭?”
“嗯,可汗大叔即位后一直提倡汉化政策,最近临潢城内也出现了很多中原来的商人。这不,城中又新开了一家名叫汴州饭庄的饭馆,据说那老板便是中原人士,我一直想找机会带你们去吃吃看,正好今日可汗大叔不过来吃饭,我们就出去吃一回吧。”
“你确定菜式都是正宗的中原菜吗?”红裳问道。
“我又还没去吃过,哪里知道!?去吃一次不就知道了嘛!”
我想了想,将手中的书合上,说道:“要不你们两个去吧,我随便在家应付一点就可以了。”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守卫拿了一张帖子走了进来,对韩知古说道:“公子,这是一位年轻公子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与你相熟的人。”
韩知古狐疑地接过那帖子,自言自语道:“怪了,我在这城里哪里认识什么年轻公子,还文绉绉地送帖子来。”说着,他便将帖子打开,不想,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住,顿了片刻,更是眼神错乱地瞪向我,缓缓说道:“扶桑,这是李存勖送来的,他说倍和他在一起,他,他邀我们前往那家新开的汴州饭庄一叙!”
脑中轰地发出一声重响,我怔怔地看着韩知古手中的帖子,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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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注:木叶山位于今内蒙古翁牛特旗白音他拉苏木东南西拉沐沦河与老哈河之间,今内蒙古赤峰市宁城县西部。《辽史》37卷载:“有神人乘白马自马盂山浮土河(老哈河)而东,有天女驾青牛车由平地松林泛潢河而下,至木叶山二水合流,相遇为配偶,生八子,其后族属渐盛,分为八部”,便指木叶山为契丹族的发源地。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得感觉很混乱,,,亲们看过后觉得哪里不对劲的尽管说。。。某田已经混乱得不知道哪里该改了。。。只能拜托亲们了。。。
第二十三章
“那个送帖子来的人呢?”顾不得考虑我的情绪,韩知古一把揪住那个守卫,急急问道。
那个守卫怔了怔,忙又递上来一块玉佩,说道:“那人送完帖子便走了,还让小的把这个交给公子你。”
韩知古将玉佩拿过来一看,遂捏紧了拳头,恨恨道:“没错,这是我送给倍的!可恶!李存勖居然连他都不放过!”
总觉得事有蹊跷,我深呼吸定了定心神,示意那个守卫出去,然后问韩知古道:“你当真能肯定这块玉佩是倍的吗?”
韩知古点点头,将玉佩递给我,说道:“这玉佩是在倍五岁那年我送他的,你自己看,那上面还有我专门请人刻上的‘倍’字。”
我接过玉佩仔细一看,那上面确实如韩知古所说,刻有一个大大的“倍”字!
心陡然凉了半截,李存勖,还真真是阴魂不散!
咬了咬下唇,我沉了心,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去会会他吧!”毕竟耶律倍是无辜的,我不可以让他受到一丝的伤害!
“可是姐姐,你们如此冒冒然前去,岂不是会很危险!?想必那李存勖定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才敢如此!不行,我不可以让你们就这么去!”一听我说完,红裳连忙闪身挡到门口,一脸的担忧。
“红裳说得对,我们不可以冲动!这样吧,我先去找可汗大叔,你们留在这里不要出去!”说着,韩知古便往门外走。
我一急,慌忙上前拉住他,说道:“你去找他才是冲动!你以为,李存勖会傻得让你还有机会去通知他吗!?如今我们这院子外面,怕是早就已经被人暗暗盯住了!”顿了顿,我又道:“你把那帖子给我看看!”
韩知古立即愣住,想了想,慌忙将帖子交给我。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的字迹确实是李存勖的无疑,可他在里面只说让我和韩知古前往汴州饭庄一叙,半句多话都没有。
沉思片刻,我回头转向红裳说道:“我和知古先去那饭庄,待我们走后,红裳你便马上去让门口的那十余个守卫全都进来,将这件事情简略地跟他们说一遍,然后让他们两两一起,分不同的方向赶往汗庭去通知亿,而你,待他们全都离开之后,你再出门火速赶往汗庭!我想,李存勖带的人肯定不多,用来盯我们的人更不会太多,这样一来,他们肯定无暇顾及这么多,你们之中总会有人可以顺利赶到汗庭!”
待我一口气说完,红裳怔了片刻,又想了想,才走上前来对我说道:“可是我始终觉得你们就这么去太危险了!”
知道她的担心,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放心吧,虽然我不知道李存勖此来的目的何在,可他能费劲心机深入契丹腹地来见我和知古,自然就不会加害我们!倒是你,去汗庭的路上一定要小心!切忌不能逞强,尽量走人多的地方!还有,见到亿之后,一定要让他不能轻举妄动,毕竟倍在他手上,如今我们又不知道是何情况。”
红裳忙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却是丝毫都未放松。
这时,韩知古长叹一口气,说道:“如今,也只好如此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说着,他深望了红裳一眼,便直接朝门口走去。
我稳了稳心神,又看了一眼红裳,忙跟了上去。
果然不出所料,待我和韩知古走出门外,身后不远处立即传来了一阵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很明显,便是有人在跟踪我们,不过,我也懒得去理会身后那人,与韩知古直奔汴州饭庄而去。
汴州饭庄就在临潢城人口最为密集的集市地区,虽然已是晚上,门前却仍旧熙熙攘攘,很是繁忙。
“真没想到,老想着要来此搓一顿,结果第一次来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走近饭庄,韩知古微微叹了口气。
无暇顾及他的感慨,我紧挨着他与他一起走进去,正在四处张望,便只见一个契丹人打扮的陌生男人走上前来,小声问道:“可是扶桑姑娘?”
我瞅了他一眼,蹙眉点了点头,便又听他说道:“二位要见的人就在楼上的厢房之内,请二位随小的前往。”说着,他退后一步,对我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与韩知古对望一下,各自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随他走上楼去。
将我们带到一间门关得十分严实的房间前,那人便轻扣了三下门,小声道:“人已带到。”
他话刚落音,只听得里面传来凳子移动的声音,然后门便开了——李言就站立在门边,李存勖一身胡裘,握着酒杯端坐在圆桌边,而耶律倍竟是被捆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就在他的身边,还围站着四五个身形魁梧之人。
“李世子,好久不见啊!”相比我面对此景时微微的心慌,韩知古竟是异常冷静地踏进了房间。
李存勖稍稍侧了侧目,淡然道:“二位倒是很守时,看来,这耶律倍的小命还挺好使!”
心一紧,我忙大步迈进房去,也顾不得许多,上前对李存勖低嚷道:“李存勖,你究竟还要怎样才肯罢手!?如今,你连一个小孩子也不放过了吗?好,既然我和韩知古应约已经到了这里,麻烦你马上放这孩子走!”
不想,我说了这么大一通,李存勖却是看都不曾不看我一眼,置若罔闻一般悠闲地抿了一口酒,然后手一挥,房门便被紧紧关上。
韩知古看了我一眼,暗暗对我做了一个沉住气的手势,正欲上前去看看耶律倍,忽听得齐唰唰一阵拔剑的声音,只好止了步,一屁股坐到圆桌边,阴沉着脸瞪向李存勖,说道:“难道,我连去看看他都不行吗!?李世子,对一个孩子下手,手段未免太过卑劣了吧!?”
李存勖却是干笑两声,说道:“想想几月前韩神医你在潞州城外对我做的一切,我不过只是鹦鹉学舌罢了!”说着,李存勖没再理会韩知古,反而微微斜瞄了我一眼,说道:“听说,你最近跟耶律阿保机还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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