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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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阳草- 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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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仕俊在坐等的时候已打好主意:当船到近前的时候,他便挺身前走几步,站在紧靠岸边,打招呼道:“请问二位大姐,你们是往哪去的?我能不能顺路搭个脚?”
  他这里问着,船上的小菱子早笑的不行了,只有莲姐红着脸回道:“俺是回孟村的。这船太小,不能再搭人了,你要往什么地方去就走着去吧!”她答话时虽是微低着头,但那眼角间的神情却流露着脉脉的顾盼。
  小菱子一旁急插嘴道:“听明白了吗?告诉你了,她是孟村的,在东村头第三个大门儿就找着她家了!”她说着中间,早已被莲姐捶了几拳头了;最后又被狠推一把,差一点被推下水里去,可她还是“咯咯”的扭着身子憨笑。
  严仕俊虽没搭成船,但是已得知了她们的所在,便躬身谦词道:“是啊,船是太小了些,那就不敢打扰了。”便站在那里目送着小舟分花拂叶缓缓而去。又见莲姐不时回望,大有不忍离去的情态。这等勾魂夺魄的光景,使他大起胆子来,心想:孟村也不甚远。如其在这里干受煎熬,何不前去那里走走,探探风情;想来她们的话也不致是打趣人的谎言;总然诳谝于我的谎言,这十里八村的路程,走走又吃亏到哪里去!想到这里,一拍尘土,拨腿便循着船去的方向赶了下去。一面赶着,还不时寻高处巴望那个船的影子;但因为溏面花密叶深,直到孟村,连个船的影儿也没望到。
  严仕俊从来本份守礼,向不轻浮,今天为甚这般情形呢?说来也不为怪:大凡青年男女到了青春萌动期,素日不受什么引诱,其情感便处于潜伏状态;而一旦遇到某一异性,使之一见钟情,便会情窦大开,感情冲动而做出大胆的行动。现在他寻路来到村东稍,找到第三个门口。在街上打量这门庭院落,虽是与左右邻里同样的村庄房舍,却不见庄户人家的车马牛犋之属,因而显得处处整洁清亮。他在门前边观看着,边往复逡巡几遭。欲待上门打问,只是毫没缘由难于启齿,怎好平白的闯进人家呢?思前想后不得主意,于是就呆呆的站在那里直直望着院内。不多一会儿,忽见房门开处,已改换了装束的莲姐从里面出来。这会儿她脑后梳了根长长的辫子,阳光照耀下发辫油黑瓦亮;才洗过的脸上轻敷脂粉,那一张脸更加动人了。身穿一件淡绿薄细罩衫,淡黄绸裤一拖脚面;脚上是白绫袜,外套双粉红绣花厚木底缎鞋。这一打扮,真如出水芙蓉、荷花仙子一般。严仕俊的魂儿可就出了窍了!木呆呆就撮在了那里。
  莲姐是到院里来晾晒衣服的,出门见他还真尾随着赶来了,心中暗喜,但不便上前招揽,而只回眸一笑,便做没事儿人似的去向窗前的晾衣杆上理晒衣物,再不一回头。直到把手上的事情作完,才又回看一眼门前的他,见他还傻站在那里;她便绷起脸儿向大门走来,到门里站下,含羞痒怒的问道:“你这是找谁呀?”
  严仕俊心里一紧张,已把路上编好的话急忘了,只干张张嘴,啥也没回答上来。莲姐见状抿紧嘴唇憋住笑,随后竖起枊眉痒嗔道:“你这人可也是的,站人家门上呆愕愕只管看什么?有话就说,没话就走!若再这么直勾勾的不走开,俺可要告诉娘了,叫人把你当贼抓起来送到官府去!”
  严仕俊被她这番震唬,反倒来了精神,把那番编好的话想起来了,便凑前一步陪笑说道:“啊、啊、大姐别恼。你听我说:学生是荷溏村的,姓严,叫仕俊;父亲是村学教书先生。我今儿个到这儿来是走一门亲戚,可是忘了这亲戚的家门和名字了……”他还没说到底,莲姐早已敝不住笑了,“噗哧”一声笑出来,接着才颤巍巍的笑说道:“你呀走不走亲戚也不干俺的事;只问你,真是严先生的儿子吗?”
  “这怎好说谎呢?”
  “那么你到底说没说谎?”
  严仕俊的脸立时就红到脖子根儿,再也说不下去了。
  莲姐见他这副窘相,就说道:“你打量俺就傻到这样了!什么忘了门口,忘了名字!你一头午在溏边直愕愕的,怕不是忘了家门了吧?你说真话,到底是干什么来了吧?”
  仕俊见她神情羞涩,心里一宽,左右看看没什么人儿便惭惭的说道:“这么说你是看透了我的心了?”
  “你这个人,好没来由!看你矇矇懂懂的,俺好意来问问你,谁跟你说心道肝的!俺可不敢看你那心!”莲姐红了脸,说:“只是人走到这门口儿了,要找谁,进来问俺娘吧,上年纪人认人多,或许能告诉你那亲戚在哪儿。”
  他们在门上说话让莲娘看见了,又不知是怎么回事,当两人往院里来时,老太太已出来房门外,迎了个碰头儿。严仕俊被姑娘引荐给老太太问了好,便让着进了屋。落座后,姑娘向老娘介绍了仕俊的姓名、住处、及其父亲严老先生。说话间,她又早低下了羞红的脸,用眼角儿溜瞅一下他,便不再言语,只看着他还怎么说话了。

  四十四荷溏一段哀情史(4)

  四
  老太太等了一会儿再不见她说下文;又看看仕俊,他也闷声不响。老太太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便搭着家常话,道:“唉,是严老先生的少的!好个小伙子!还是人家唸书人家儿,孩子都像老人,长的体面,举动又稳重,知书识礼,……”
  在老太太说到这儿的时候,那莲姐在一旁却偷偷斜了仕俊一眼,又一抿嘴角儿。仕俊全都看在眼里了。
  “……严老先生,这一带十里八村谁不知道,是个老好人哪!就是太直板了些,所以到尔今也没得做个一官半职,教了一辈子书;这也好,总还比那些奸诈弯曲的投机取巧的弄了个大小官差,就欺压人,贪脏枉法留下骂名的强。”老太太一边说一边端详面前这小伙儿。“俺家小莲爹就常说‘若是当官让人骂上几辈子还不如让儿孙们种荘稼、做买卖或是学点手艺养家活口的好。’还说什么‘壮稼钱、万万年;买卖钱、一千年;官宦钱,眼前欢’。这不他就一辈子做买卖,跑运河;还把小莲他哥哥也领着,东跑西颠的跑买卖。俺劝他:都五十多岁了,就别张罗了,抛下俺娘儿俩没个靠头。再说,小莲也十八九的了,哪一天找了婆家一嫁出去,不就扔下我这老婆子一个人了吗?……”
  “妈,你跟人说这些干什么?不说唠点别的喀!”小莲半恼的躲上里间屋去了。
  “可是的!我这老婆子饸饸牙床子,嘴一说话就长。”老太太就转来问仕俊:“大侄子今年多大岁数了?娶亲没有呢?”
  仕俊见问到这上来了,又听说‘小莲哪一天找了婆家……’心里暗暗欢喜,就回说:“今年二十了;父亲总说让俺把书唸好,所以还没有论到婚事上来。”老太太听这么说,“啧啧”咋嘴道:“严老先生真也是的,听说就你这一个儿子,都二十了,难道他就不想抱个孙子了!”稍仃一煞又说:“就是不急娶亲,这么大了,也该相准一门亲才对呀!这些老爷子们都是这么不近人情;俺小莲爹不也是那么样:儿子二十一二了,不张罗给说亲,小莲的亲事他更不拿当回事。唉!我看哪是不能指望他来管这事了,就得我老婆子出头办了。可是,你娘就不给你张罗张罗亲事吗?”
  “娘也想着来的,就是没遇到合适的。”
  “还得当娘的哟!对这些事上心细些。嗯!我说大侄子,这么办吧,你们荷溏村到俺这儿也不算远,我想啊,我们这孟庄我倒是看着有个好姑娘,论人品,论模样儿,论年岁都挺相当。我明儿个就上你家去找你娘,就给你们当个媒人好啦,你回去说给你娘。”
  仕俊只微微一点头。老太太只道他是年轻腼腆,也不理会许多。这时小莲从里屋出来,埋怨她娘,道:“你初见人家面,生来乍到的,就当的什么媒人?你知人家来这有什么事?不说打听这些,就讲究保媒上去了!”
  老太太听女儿这一说,也想起来了,这才问仕俊:“那么大侄子,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呢?”
  “来走个亲戚,也没找到,今天也晚了,以后来找吧。”仕俊见小莲在一旁偷偷笑他呢,自觉有些尴尬。便客套道:“打扰伯母了,又承老人家关心;就请您老得闲往俺荷溏村做客去吧。”说罢起身告辞。老太太送到门首,还一再叮咛她要来会见仕俊娘的话。
  小莲姓孟,叫孟莱莲。今早是因为姑娘家整天在家里有些春闺烦闷,因而会同邻家小妮子菱儿一起下荷溏玩花採菱角散闷儿。前面说过:青年男女到一定年令,自然的春心萌动,因之两性意识格外敏感。像严仕俊这般文静俊秀的书生,一见之下如何不使她动情呢?何况仕俊又现出钟情于她的神情,如此,两下里可算是心有灵犀了。仕俊要搭船。她做为少女,又有菱儿在侧,她无论心情怎样,总是还得拿些矜持,所以拒绝搭载。后来见仕俊不辞奔波,赶船而来,自是喜之不胜。因而门首相见兜搭来见母亲。后听老娘说要给仕俊说媒邻家女子,她心下有些狐疑,不知母亲这话究竟是什么主意;像是要说她给仕俊,又说是邻家姑娘?心里拿不准。待送走仕俊回来后。便忙探问:“你要给那小子保媒拉线,你看他哪一点好了?”
  “怎么?这样体面稳重的人,我还看错了人不成?”
  “你可真就看错了!”听女儿这么一说,老太太很觉诧异,便让她说错在哪里。莱莲为了表明自己的心意,便着意表露日间荷溏上的一番情形和仕俊迫船到这里目的,及她怎样让他到家里来的话添枝加叶的说了一遍。老太太听罢,大笑道:“看不出这么稳重敦厚的样儿,竟然会撒谎!那么说他也实在是中意你了呗;要不,唸书人脸皮薄,怎能这么不顾天地,的追着赶着的跑到家里来呢!可他到底是个书呆子,连撒谎也撒的可笑:说是走亲戚,又忘了亲戚家门,姓名了;要不是傻子怎能这样呢?你说笑不笑死人!”
  “那你当面怎不刨根问底儿说破他呢?”
  “当时我只看着他喜欢了,没想他的谎园不园了。”
  “你喜欢就要给他做媒呀,你知道家那姑娘愿不愿意呢?”
  “嗐,傻孩子,别人家的姑娘我怎敢大包大揽呢!我是想把你许给他呀!这你还没明白?”
  莱莲听到这一句,就一下扑在娘身上搂着脖子耍娇羞。
  过一天,孟老太太由女儿莱莲和领家小菱摆着枊叶小舟,穿着荷溏,送到荷溏村边,然后一个人上了岸,一径找到严家来。仕俊娘昨晚因为儿子回家太晚,背着老先生刨问他一天到哪儿去了,仕俊便说出一天来的事情。严老太太虽是心里惦记儿子的婚事,但只听他这么一说,还恐怕他年轻眼浅,见了姑娘眼花,不一定是个怎样的,所以心里直犯嘀咕。但人家说是要给做媒,並没说要许自己女儿,所以还得听听,看是怎么回事再说。
  这天,严老先生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一如往常,早饭毕便早早去学馆教书去了。孟老太太找到门首,仕俊娘迎出来,互道问候之后,便满恭满敬的让进家来。
  二位老太太虽住得不算遥远,平素间却不相识,今日初会话起家常,可就越说越近乎了,乡里乡亲,述说起来数代人以前还是老表亲呢!闲话说过之后,话归正题,两个老太当面鼓对面锣,三言五语便把该说的都端出来了。
  仕俊娘听孟老太太说她女儿如何俊俏,性情多么好;又兼昨晚听了儿子说的形景儿,心里已是九分的愿意,但只是没亲眼一见还有些不太放心,就坚持要看看姑娘。孟老太太道:“这个容易。你只随我到荷溏上走一趟,她在那里等着我呢。”
  仕俊娘又说:“这也罢,可就是俺家里穷苦些,怕姑娘过来门受不了委屈。”
  孟老太太则说道:“你家穷,谁家又是富的?只要人儿好,两厢投缘,俺那姑娘是个安得贫乐得富的。再说,看小子的一付品貌和学问,怕不日的得个功名做个官呢!世上哪有长贫久富;日头总有照到头上的时候。”总之,她是诚心要做这门亲事了。
  仕俊娘见她这么诚心实意的样子,便借着送她上船的便,到荷溏上认真的瞧看了姑娘,一见之下便满心欢喜的答应了这门亲事,但只说待和老爷子说过之后就过去下订礼。当下别过,不提。
  再说仕俊娘当晚和老先生一说,他却不同意这桩事,说是:“我们是书香之家,虽然穷可总是清白高贵的,怎么能和那奸商利徒、铜臭势利的商人联姻呢!”经过老太太再三破解,老先生虽是不坚持反对了。但还是说:“儿子不考取功名,得上一官半职不得取亲;不然白丁穷书生将会受岐视。”老太太见他好歹的松了口气,也不敢再多争辩、拗劲了,只得暂且照办,以后且慢慢再做计较。
  此后几天里,仕俊娘在家里翻箱倒柜,把那多年触模不到的角落都掏腾到了,寻出还是她自己过门时的几件钗环,首饰,坠子等旧物件,又趁夜晚空闲时候用柴草灰拌水,一件件擦抹打光了,就着灯光看看,虽然不及新打制的光亮,却也呈现些新气色。于是,这天早饭后,老先生去了学馆,仕俊娘把一张红毛纸包了那几件旧首饰,让儿子领路送她去往孟家下了订礼,这门亲事就算说定了。
  世事,天地有阴睛寒署,昼夜晦明。月象有圆缺盈仄。这些是不听摆布的;人呢,也有从小到大,从大到老的变化,虽是自身的事,可你对它也毫无办法。严仕俊原本是个被严格管教出来的,本本份份的书呆子;可是,自从那日荷溏上遇见莱莲姑娘之后,他就像压在盆子里的豆芽儿,一旦得到外露,便无论如何也再不能规规距距的回转到盆子里去了。起先他还尽力勉强自己去读书,可是翻开书本却看不出那是些什么话头,总然看出字句了,又读了后句忘了前句,等于没读。没办法,闭眼想吧,可是一閤上眼,莱莲那张俏脸就在对他娇羞的笑,他的心立时翻腾了。还有时在静坐中,常常突兀的听到她那燕语莺啼似的声音在耳畔回响,认真听去,却又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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