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老实厚道人,天老爷也能睁开眼照顾你。伤養好了就比什么都强了。
“咳!天老爷要是照顾,也不该让他断了这条腿呀!”秋叶儿说。
“我这会是死活都没啥啦,扔不下的是这些这家口哇!”马老二半闭着眼说。
“可是,事到如今,也只有往开通里想啦。”陈尔全假惺惺的劝说道。
“咳!话是这么说,叫我怎么能开通了呢。眼下,数九隆冬,又快来到年下;今年我不在家,田地抛荒,没什么收成,糊口都难啦,这不到今儿个,你们庙上的租粮还没上,怕是就白劳动陈当家的你来跑这趟腿了吧!”说着他紧闭了两下眼睛,咬着牙关,抽搐着眉头,痛苦不堪的啍叽着。
“我们女人家哪里会干地里活儿呀,又都是些兔子不拉屎的山坡子地!”秋叶儿插嘴说。
“糊口的事,我听说会上在给你们这些户均粮呢。过年的事吗,怕是就得将就些啦。”陈尔全安慰说“常言说:年好过、节好过、日子不好过。眼下日子能过去,就不能讲事事齐备啦。”
“可这就到年下了,我们娘儿、孩儿总得做件衣裳啊。”秋叶儿抢着说。
“娘们儿家,有外人在这说话,就少乱搭碴儿!衣裳、衣裳,你们就知道衣裳!我都弄到这么个样子了,你还扯这些没要紧的喀!”
“你这个活死尸!你腿掉了是我叫你掉的吗!自从你死回来,我跟你受了多少罪,伤了多少心,弄医弄药、揩屎接尿。这一辈子都一眼望不到边了,不说可怜我们,你还硬充汉子来压服人,你妈妈的。呸!呸!呜呜呜!”
这秋叶儿正是一心想在这场面上多说两句话儿,以显显她的活脱,被男人这么抢白了觉着人前失了脸,这就哭闹起来。
马老二动不了身,气的直翻白眼。
陈尔全见秋叶儿哭的伤心,便觉不忍,就出来解围道:“二哥病中心烦,多说两句,二嫂就别生他气了,气坏了身子这就是兄弟来给引起的了。咱们说点实在事儿吧。眼下你们家吃粮的事,会上给想法子,不用愁它了。过年,嫂子和孩子做件衣裳啦,这点小事兄弟就从私下腰包给挤一挤,这早睌得空就送来,谁让咱是近邻。我是个穷人,就是可怜二嫂和孩子,认可自已难一点吧。”说到这里他拿眼去看住秋叶儿。秋叶儿听了“可怜嫂子”几个字时就觉着心里热热的,再见他这么一瞅,便破啼为笑飞过一个媚眼儿。陈尔全见秋叶儿眼带泪花,又这么一做态,便觉得被这个泪美人儿勾去了魂魄似的,不觉的心动神摇了。
马老二又是伤痛又是气噎,正在小发昏,躺在那里哪里觉得出这一切?
陈尔全停了一会儿说道:“租粮一节吗,我今儿个来,也是为的这个事。”
马老二迷糊中听到这句,就清醒过来用意听着。
陈尔全接着说:“虽是这样,我来一见二哥二嫂家里这么个形景,这个事就没法说出口了。要说是免了吧,这不是我的私事,自己做不得主张。我回庙上把这事跟师付说说,看师付怎么说吧。不过你们放心,我一定多说好话,就是重报你们的苦处,事情就可以好办些了”。
其实,这不过是陈尔全的一个缓口;因为,他此行的目的才只达八成,倘有差头,这租粮便是一道催命符。另外所以要到马老二跟前坐坐,也是要见识见识这个男人对他的好事还会有多大的威胁。现在看到马老二不但肢体上不能离席,神情上也这样昏一阵醒一阵的实在是虽有似无。不要说秋叶儿已经和他心心相印,一拍即合了,即使她不买这个帐,他以强硬手段占有她,在这个深山独户中也是毫无所惧的了。今见如此情形,他完全可以放心大胆的来进行他的甜蜜事业了。
在陈尔全离去时,秋叶儿送他到大门以外,在这里,两人便约定当晚来相会。
三更月残贼盗欢(1)
三更月残贼盗欢暗夜汒汒猫狗窜
穿墙逾穴会欢情苦难人在风雪天
一
马家的住宅只不过三间茅屋,灶房在中间,一明两暗。一家几口人通常住在东屋,西屋空着放些闲杂物品。自从马老二断腿归来,日夜哀叫,闹的人们不得安睡,秋叶儿自然陪伴服侍,孩子怎么成呢。便腾出西屋让两个孩子去睡。
这天晚饭后,秋叶儿借口说是男人已稍安静,要过年了,她要忙忙针线活计,让孩子们搬回东屋,她要一个人在西屋带灯做针线活儿。马老二是管不得这些了。孩子都不满十岁,更是听凭摆布。安排睡下之后,这女人用心用意的梳理描画一番之后,又到院里院外的巡视一遭,便虚掩柴门,在屋里挨着火盆对灯痴想着;马老二在十多年前孤身一人来到庙西村。开初是给灵官庙打长工,他年轻体壮,人也成实,只是倔犟些,别无它说。经媒人说合,父母便把她嫁给了他。庙上何老道为了成全他们就把这个庙东沟连房带地租给他们。
马老二本就是诚实忠厚的本份人,凭着力气种着这块山地,每年去了要交庙上的六成租子,日子过的倒也吃穿不缺。秋叶儿本是个独生女,家境也属赤贫,靠老爹砧碾子、磨做石匠手艺过活。可是因为独生,所以“穷家养娇子”,自小儿就有点好逸恶劳,并且性情轻簿。出嫁前虽然还没乱来,但心地里却是花儿水儿一般的不稳重了。十八岁上嫁给了马老二,男人长她几岁,自然对她很疼爱;无奈他除了干活吃饭之外,花花柳柳这些技艺上都太没学识了。对此,秋叶儿当然不大满意。可他年纪轻,力气壮,这么一俊遮百丑,秋叶儿也就不能说别的了。这样过了十几年,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儿。儿子叫石头,已将十岁,像爹一样的结实而又倔犟,女儿叫珍子,快七岁了这一增加人口,马老二自然得更加出力干活了。可不管怎样,一家几口年头月尽的也还算混的圆道。
这次洋鬼子在中国打仗,要人伕、车马,马老二是最老实的人又是外来户,这样的差使不叫他还要谁去,于是他去了,结果呢就是如此这般啦。
秋叶儿先是惊怕慌乱,哭哭啼啼,然后就是伤心失望,几个月来,一面照拂诊医煎药,空闲了就向隅流泪,忧心她将一生守着这个原本就不怎么称心,现在又残废了的男人,今后的日子怎么过!
天赐良缘,可可儿的,今天这个陈尔全上门来和她结下好儿,这真是福、禄二星照了命,从此她不单不守寂寞;有这样一个财神爷斯守着还怕不吃香的、喝辣的、穿新的扔旧的吗!这小冤家,人儿虽不算标致,却是个见过世面、懂得风流、知道女人心意的乖人儿。还有一层是无家无口的单身汉,加上手里握着钱串子。像这样的好乖乖,打着灯笼你又上哪儿去找去!他虽说是庙上的人,那又怕什么,别说现在还没正经的当上道士,既使当了道士又怎样,吕洞宾不是还戏牡丹呢吗?只要他能有情有意的来往着,管他什么道士和尚的!再说,不是还有娶妻生子的伙居道士……?
“咚咚、咚咚”
秋叶儿正在这么甜蜜蜜的思量着,忽听得几声轻弹窗纸响,便知是好人儿来到了,赶忙用手遮住油灯光,隔窗往外瞧,一面把耳朵贴到窗纸,低声“进来就是了,看敲醒了孩子!一面下了地,迎出屋外去。黑暗中,两人扯扯拉拉的进了屋。借着灯光,两人把脸凑得近近的,对看了好久。随后秋叶死劲儿握住陈尔全的手,嗲声嗲气的说:“看这手冻成冰块了,还不快来这被窝里暖一暖,”说着吹熄了灯,就这么“暖”起手来了。
陈尔全是久串妓院的小魔王,来到灵官庙苦熬艰修多半年早已憋闷的欲火撞顶门了,这一晚得以重登瑶台,又把他从妓院里习染得的那诸般巧妙,各种伎俩一一施展出来。陈尔全不但“马上”功夫来的、那些打情骂俏、调情逗闷儿也学有专长,这会儿也不留着。秋叶儿伴守马老二十多年,总觉着活的没味道,无奈这个庄稼汉锄地砍柴、赶车扶犁、堆垛扬场样样来得,唯独此道不精,这使她很不如意。这一晚初接妙手,胜过新欢,畅如夙愿,通宵达旦,乐不可支,便绞股麦芽糖一般的难割难分了。直到次日早晨,窗下公鸡叫了头遍,两人这才不得不分手了。陈尔全少不得留下两贯铜钱,说是做为给秋叶儿娘儿孩子添置新衣的。
三更月残贼盗欢(2)
二
从此陈尔全晚来早归,这小茅屋就成了他的家宅了。不用说,衣食用度时时供给,还不时的携带些猪头、鸡鱼酒肉之类的来和秋叶儿一家共同享用,慢慢的,那秋叶儿的脸儿手儿脚儿又复白胖细嫩起来,笑口也多于哭丧脸色了。这时候,村会上已把灵官庙应负担的一份地亩粮拨给马老二名下,因为他是庙上的佃户,所以连口粮带地租的份子一起拨了过去,这事陈尔全已对秋叶儿说知使她放宽心。
马老二碾转于土炕,疼痛虽能勉强忍得了;但终归伤创难熬,卧褥压痛,又伤心断腿不能再生;今生日子难度,再加以卧病之人,昼夜不分;日间思前想后的疲困了,不知不觉就睡一觉,夜里便醒时多于睡时。醒着的时候就是要紧的,不要紧的一些陈芝蔴烂谷子胡想着。他什么都想到了,可就一宗万万没想到________他媳妇在西屋里做针线活儿,竟然给他做出了一顶“绿帽子”。这是开初的话。他虽是个老实敢厚的庄稼汉,可并不是傻子;到后来,天长日久了,慢慢他也觉出有些迹象不对劲儿。他觉得陈当家的虽说是个好人,可是为什么对他一家这么过份的关心照料呢?他不但频繁的到这儿来探望他,还常常给送东西,并且还毫不见外的出出进进、吃吃喝喝。每次来到就又是担水、又是抱柴,甚至孩子闹腾了他也要申斥责骂几句?别的还都不打紧,做为外人,责骂他的孩子,他可是从心眼儿里不痛快。那又怎么样,你动弹不得呀,忍着点,听凭人家撮弄去吧!还许是人家出于真诚,才这么不讲分寸呢?他自个做梦自已圆了。
他是疼爱秋叶儿的,可是心里疼爱,嘴里一句疼疼爱爱的话也不会说。早先他没伤腿之前,在家里他从不用她下地上山去干活儿,自已外面的活儿再苦再累也要抽空儿把水缸担满,把柴禾备好。他只让秋叶儿在家里做衣、做饭、照顾好孩子;秋叶儿对这一些倒是满意的,但她还希望男人能和她说说甜甜蜜蜜话儿;最好能像人家有些年青人那样的逗逗乐,或者能在闲着时候和她俩合声合韵的唱个什么小调儿,比如像“十八摸”啦、“宋老三”啦,可就是一回也没听到他唱,这使她感到是个不小的缺憾。
现在,他成了个残废人,连他那唯一的当家本领______出实力______也失掉了。几个月来,为他治伤养伤和担水弄柴等,她受了许多苦,他心里是十分难受的,可嘴里却没有讲。现在又到了年下,她日间操劳,夜里还要少睡觉,熬夜带灯的做针线,为这个他夜里睡不着时也把一条心放在她身上。这样,他就常常倾耳静听西屋的一响一动,什么开门声、关门声、咳嗽声、甚至衲鞋底拽蔴绳的哧哧声他都听得仔细,因为空山里的冬夜太静了。
他就这样关心着,慢慢的他从中品味出好像有些不对头的响动。这一天夜里,初更时候吧,他听到对屋开门声,想是女人出去解手或是验看大门关闭没有吧?一会儿他听见踏雪的注脚步声,心知是她回来了,但又觉得不对劲儿——怎么象两个人的腿步声,直到进屋,都像两个人的响动,他就更加用了心。这回他听到仿佛有低低说话的声音,接着又是“嘻嘻”、“嘿嘿”的笑谑声。他本能的想坐起来,可是由于情急忘了腿伤刚刚一用力,那伤腿便象有谁给割了一刀似的,他立刻痛的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当他醒来时,便一切归于肃静。在这肃静中,他不能不做种种猜想,而这其中很自然便猜到那屋里八成进来一个男人,这男人八九不离十的就是那个陈当家的;所以么,就不怪他对他的家庭这么过份的亲热、关怀和干预了。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怦怦紧跳起来,但他又强压住自个儿;因为这还算是猜想,他的媳妇还不一定就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不一定归不一定,还不是完全不可能。凭他积十来年的体验,他这个女人算不上是个很本份的人。因为她素日间就常常露出羡慕这个那个的意思。再说,近来她的气色也不对头_____常常在没人处哼哼叽叽的唱着些不三不四的小调调。常言说“炕上有病人,地下有愁人。”愁人还有心唱小调儿吗……?
这一夜他就这么折磨着自已,一直到鸡叫头遍。这时他又听到对屋的门响,接着是很重的脚步声,走出去是雪地的吱嘎、吱嘎声,关了柴门、复归于静。他知道这肯定是那么回事了。这一气他又发了个小昏。
待马老二稍清醒过来,便喊秋叶儿,说是要撒尿。待了半天,秋叶儿过来了,给他接着尿,埋怨说:“做活到鸡叫,才刚刚迷糊着就让你喊醒了。”
马老二本想抡她几个大嘴巴,但身不由主,便强压下愤怒道:“你做的好活计呀!罢了哇!我们十来年了,我这会算不行啦,你做的都对得起我呀!”说到这里再也不敢往下说了,深怕她把心一变,仍下他只能活活饿死在炕上。可心里憋的受不了,就放声唔唔大哭起来。孩子也被闹醒了。
谁知秋叶儿非但没有在乎这一套,反倒强硬起来“这么说你是都知道了?那也好。你不用这个样,我把话都跟你说明白了,你要怎样就怎样。”她看着马老二稍稍住了声,就一屁股坐到炕边,把脸冲着他说:“我嫁给你十来年了,又有了这两个孩子,咱们算夫妻一回,这是不差。可是这会儿你弄到这个样子了,这后半辈子怎么过,你想没想过?就说眼下吧,事儿都摆在这:吃的、烧的、穿的、过年的、还有租子,你又不能动弹,这个擂台怎么打?道儿就这一条,我能动弹,我能动弹哪,我就这么动弹了,你说不行吗?要是这么的不行,你就说说吧。”停一下,见男人没言语,便又说:“那个人就是庙上陈当家的,你看怎么样?他中意我这个人,我呢!冲你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