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上挂着一丝自嘲的笑意,他还真是傻,竟以为这次会真的不一样,还以为她真会喜欢上他呢……
原来到底是他自己存了奢想,忘了她还是瑞王妃,是瑞王名义上的妻子,他这样,根本就是难有结果的,之前想着多少要争取一下,还是错的离谱,竹篱茅舍自甘心,自甘心……他还是默默的护着她就好了,眼下放不下,就默默的放在心里吧。
他将伸出去准备叩门的手一寸寸的收回来,那双修长漂亮的手裸/露在沁凉的空气里,冻的指节泛白,僵在那里半晌,才慢慢的收回来,又在门边痴立半晌,他才转身冒雪离开,没要那画着淡雅梅花的纸伞,任那纸伞靠在廊柱上,渐渐融在晦暗不清的夜色里。
他的手微微用力,捏断了手中精巧荷花灯的一根骨架,荷花灯再不复之前精致美丽,雪花落在灯上,花灯微湿,染上了几点淡痕,就犹如他现在淋透了冰冷的心一般……
白袍的衣摆拂过一地的积雪,风雪中,微弱灯色里,那覆尽心思的荷花灯自他手中滚落,最后滚到了庭前一株梅树下,梅树落满积雪,一阵风过,吹落花满枝头的积雪,掩了半边的荷花灯……
他一头一身都落满雪花,茫茫夜色里,鹅毛大雪中,他一袭白袍悄悄而来,如今落寞而去,心头再也不复之前柔情满怀,这会儿雪落满身,白袍早就被雪水浸透了,唇角只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平生从来不喜欢雪夜,也从来不讨厌下雪的日子,只单单因为她喜欢雪,所以他也慢慢喜欢上这样簌簌落下的静谧,只是如今才发现,其实自己最最讨厌的便是下雪了,雪落一身,沁凉透心,有什么好眷恋的呢……
他还是喜欢那年的夏天,他热忱表明心迹之后,她在炎炎烈日下仓惶跑走的身影,似乎那时候有阳光温暖,也不如今夜这样的透彻寒凉呢……
越子耀的身影消失在雪慕之中,消失在她的庭院里,就好似他没有来过一样……
今夜是新年的头一夜,多少人欢喜不尽,多少人辗转难眠,多少人心愿成空,亦有多少人对自己当下经历的一切毫不知情呢……
屋中云歇雨收,夏侯懿揽着怀中累极睡去的女子,眸色幽深的望着她身上的点点红痕,还有那一身遮也遮不住的恩爱痕迹,不由得凝了眸光,也不知明日她酒醒之后会怎样,今夜该说的不该说的,她可是什么都说了,他该说的也都说了,却不知她到底听进去了多少,他心里,实质上对她醒后究竟如何还未可知,只是明白的很,她不管是记得所有还是记得一部分,生气是一定的了……
想了半晌,他敛尽了心中的种种猜测,眸底现出一抹笑意,但不管如何说,他知道她心里是喜欢他的,这样的认知,让他心里高兴的不得了,冷然眸中挂着的都是轻柔的笑意,凝望了她半晌,也闭眸拥着她睡去了。
——
大年初二,一样是个好日子。
天光大亮之时,昨夜纷飞的大雪已经停了,只剩下一天地的莹白,一早便有下人拿了笤帚在院中扫雪,只是窦府的人都知道窦雅采喜欢看雪,所以她这院子里根本无人过来。
来窦府拜年的人依旧不少,昨日晌午之后全家人都忙着窦雅采的事儿,所以昨儿晌午之后便不见客了,昨儿没见着窦泓韬的人于是初二一大早便上门来拜年,拜年自然也是要放爆竹的,所以前院噼里啪啦的乱响,喜气的不得了,这就越发衬得窦雅采这边冷清的不得了。
但是仔细瞧瞧,她这庭院里并非无人,廊檐下滴着雪水,偏偏门窗紧闭,艾叶一脸无奈的站在窗根下,夏侯懿则一脸沉郁的负手立在门边,沉沉的盯着紧闭的房门。
“小姐!你,你把门打开吧?好不好?艾叶求你了!小姐?你在里头做什么啊?你好歹应一声啊,莫让我担心啊!”
艾叶昨夜也是在的,窦芙茹跟众人算计她家小姐,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她这几年都陪在她家小姐身边,多少知道一些她家小姐的心思,总觉得这不是坏事,所以,也就没有组织,她觉得瑞王爷会真心对待小姐的,只要解开小姐的心结就是了……
她这样想,自然也就在听到那团花瓷盅哐当一声落地之后,随着众人离开了,她知道小姐喝醉之后会吐尽心思,也相信两个人会有进展的,她是真的希望小姐能好好儿的跟瑞王在一起,所以今儿早上她还特意晚一点过来的,谁知一过来,就看见这样剑拔弩张的画面——
小姐披头散发的正把衣着整齐的瑞王爷往门外推,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不说话也不骂人,她偶然看见小姐的脸色,只是面色沉郁的吓人,但是却不像平日那样发脾气,把瑞王爷推出来之后,就关紧了门窗,也不知在里面做什么,她一看自然就着急了,忙过来喊小姐,可是无论她怎么喊怎么说话,里面都好似一汪沉寂的死水一样,无人应答,也没有任何声音。15401194
艾叶知道小姐定然会生气的,但是这样不哭不闹不摔东西,只是闷闷的,倒还是平生头一次,惹的她心里没底,慌慌的,只得转头看向夏侯懿。
“王爷?”这可怎么办呢?
夏侯懿没说话,紧抿薄唇,幽沉沉的盯着面前紧闭的房门,心里想的却是一大早的画面,他素来行军打仗,在战场上便养成了习惯,卯时初刻便回醒来。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未亮,他不会赖床,起了身,穿了衣,却也无事可做,便坐在床榻边凝结着眸光看她的睡颜,越看心中越是喜欢,谁知才过了一个时辰,她便醒了过来,他自然望着她轻柔一笑,问她可还记得昨夜的事情,她呆怔半晌,忽而跳起来就把他往外推去,她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极大,他又没有防备,就被她狠狠的推到了门外,随即砰的一声,门窗紧闭,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头,把他关在门外了。
可是,她这么激动,应该是能记起昨夜的事情吧?
…
今日九千字更毕!~明儿见咯~~
你敢找人撞门,我就咬舌自尽!
你敢找人撞门,我就咬舌自尽! 夏侯懿也不知窦雅采究竟能记得多少,他也不知她究竟忘了多少,只是这样反常的反应,他心里推测,应该是能记得一些的,可是,她如今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是个办法啊?
微眯了眼眸,沉声道:“窦雅采,你把门打开,你有什么话可以对本王说,你把自己关起来算怎么回事?你以为你缩在里面不说话,这事情就算完了吗?”
里面还是无人应答,他沉沉的声音散了许久,里面还似一汪沉寂的死水一般。
夏侯懿拧眉,又道:“窦雅采!你好歹说句话,你把本王关在门外,这算怎么回事?你若是有气,你如何都行,别这样不言不语的!”
他实在是怕她闷在里头难受,就算无脸面见他们,好歹也说句话啊。
但是无论他怎样说话,无论艾叶怎么喊,里面还是无人应声,两个人一时没有办法,也只得站在廊檐下,止了声。
谁也不知道,其实窦雅采关上房门之后,一张沉着的俏脸早就红透了,把门闩插/上之后,她背靠着房门,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捂着胸口,任由方才压抑的死死的心跳重新跳起来,感觉到掌心那跳的乱了章法的心跳声,她心里完完全全是乱了的,一想到门外就站着夏侯懿,她的整个人都烧起来,燥热的难受,最后身子都软下来,靠着房门滑下来,抱膝坐在门后,怔怔的走神。
一室的医药生香,一室的暖阳惷光,她即便简单的穿着中衣赤足坐在那里,也不会觉得冷,屋中还弥漫着昨夜的缱绻暧昧的气息,床榻上空气中,分明还缭绕着他身上温凉的气息,就连她身上都还有他身上独有的气息,她红着脸颊窝在门后,昨夜醉酒虽然让她的太阳穴突突的疼,还有那一夜的荒唐,让她的身子也难受的不行,但是这些她现在都没工夫在意了,她红透了脸,就连那白希的双足都被红晕浸透了,不为别的,只因为,昨夜的事情,点点滴滴,她却记得,都在脑子里回放,一幕一幕,她自个儿根本阻止不了。
她自个儿羞的不行,在门后坐了半晌,能够感觉到夏侯懿根本没走,只站在门外,那沉沉的眸光仿若能够透过门缝看到她一样,再加上艾叶还在外头喊,她只觉得身子燥热的越来越厉害,也没法子面对这一室的凌乱,便站起来,眸光落在那黑沉樟木衣橱上,咬唇半晌,走过去把橱门打开,把里头的绫罗绸缎都捞出来丢在地上,她自己缩着身子躲进衣橱里,然后把橱门关上。
顿时,包裹着她的只有黑暗了,橱门隔绝了他留在屋中的温凉气息,如今她的鼻端只有衣橱中的清新气味了,她窝在狭小的空间里,这样才觉得心头燥热减缓了不少,双手捂脸,眼眶红红的,心头羞意却不减。
她以为自己香梦沉酣,一夜熟睡到天光,谁知一觉醒来,只觉得身子沉重的难受,就像是干了一夜的体力活一样,她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一转头,就看见夏侯懿深深的凝视着她,那星星点点的眸光看的人怦然心动,她心里头没来由的就是一慌,之后,他那幽深眸光在眼睛里头慢慢的散开来,化成了一脸的轻柔笑意,她心头顿时一热,在看见他的那一刹那,她脑子里闪现的全是昨夜火热缠绵的片段来,那些画面惊的她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未及多想,她只能在极度的惊异之中下意识的跳起来,先把夏侯懿推出去关在门外头再说!
因为惊诧莫名,她已经完全没有表情,只能沉着脸,先把笑的让她心慌意乱的夏侯懿弄出她的屋子再说!
夏侯懿被推了出去,她把门窗紧闭,把自己关起来,耳中已经听不到艾叶在外头喊什么了,太阳穴突突的疼,但是她昨夜只是醉酒,醉酒不可能影响记忆力,也并非失忆,最多就是记忆恢复的慢一点罢了。
首先记起来的,便是她昨夜跟夏侯懿的痴缠,那些火热的缠绵,那些极尽温柔的缱绻,简直让她羞意弥漫,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才好,她,她怎么能跟夏侯懿做这样的事情呢?
这会儿躲在衣橱里,隔绝了外界所有的一切,再一次被想起的,除了这些火热的缠绵之外,便是她喝了那做了手脚的生姜酒之后的事情了,她的醉酒,她的主动,她的哭诉,她的柔肠百转,她全都给夏侯懿说了!
这会儿忆起昨晚的事情来,桩桩件件,全都在心里清晰的不行,她心里头忍不住咆哮,昨晚那个人,那个人真的是她吗?
侯懿把一门。她居然,居然委屈的撇嘴,扯着他的衣袖哭诉,求他亲亲她?
她居然,居然还噙着眼泪,抱着他的身子不让他走,告诉他,她心里有多喜欢他?
啊啊啊……她捂脸在衣橱里猛烈的摇头,她简直是不想活了,简直是羞愤欲死,干脆找块豆腐撞死自己算了!
她现在总算是体会到那项羽何以乌江自刎了……
因为她现在就是这样,羞愤欲死,悲从中来,简直是无颜面见江东父老了,干脆在衣橱里躲一辈子得了!
她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呢?那之前自己还口口声声说不喜欢他呢!
现在……全完了……
窦雅采只羞愤的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了,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不光暴露了自己压根都不知道的那些心思,还赔了自己的身子,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傻的人吗?
这会儿,羞愤伤心绝望懊悔忧伤燥热等等各种复杂情绪都在她心里头来回穿梭,呼啸而过,昨夜的事情全都记起来了,却羞愤郁闷的不想再回忆第二遍了,然后脑子里一片空白的躲在衣橱里发怔,发誓打死也不出去了。
“窦雅采,你再不开门,本王便找人来撞门了!”
他沉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再入衣橱中,便略略有些沉闷了。
窦雅采窝在黑暗中,猛不丁听见他的声音,身子一抖,撞门?
门若是撞开了,她藏哪里去?
心里一急,吼道:“你敢找人撞门,我就咬舌自尽!”
半晌,屋外寂静无声,又过了半晌,他低沉的笑声传进来,她一听他这样低低的笑,心中一动,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又红透了脸颊,心里头烧的难受,又闷了声不说话了。
夏侯懿在外头,静默了半晌,等了许久她还是不开门,索性才沉眉说了这句话,谁知刚说完,她便吼了出来,听见那大吼的声音里羞怒交加,便知道她是没事,也猜到她大概是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一时羞愤没办法接受罢了,心里头反而高兴起来,也根本不信她真的会咬舌自尽,这话也只惹的他沉沉的笑起来。
一旁的艾叶听见窦雅采终于开腔说了话,这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只是小姐总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头也不像话啊,再说了,这样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这样说话多累啊?叫人看见,像是什么样子呢?
艾叶抿唇,望向夏侯懿,轻声道:“王爷,奴婢这就找人撞门去?”15401167
她就不相信小姐真的能咬舌自尽……
夏侯懿听了艾叶这话,哂笑一声,正经瞧了艾叶一眼,这丫鬟倒也实诚,还真是不把窦雅采的话放在心上。
只带笑瞧了一眼,幽沉眸光复又落在面前紧闭的房门上,不答艾叶的话,只望着里面,沉声道:“本王知道,你都想起来了,否则又如何不敢见本王呢?窦雅采,你先出来,本王有话与你说。”
不管怎么说,先把她哄出来要紧,否则一个人闷在里头,又不知道会想些什么。
窦雅采在里头听见艾叶那轻声一句话,被刺激的心口一疼,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还是那个从小待在她身边几乎是一块儿长大的情同姐妹的艾叶么?
她一叹,心头愤恨,算了,也别说艾叶了,自家人都靠不住,昨夜那生姜酒之事,一家人联手把她给卖了,这会儿知道她醒了,一个个都不来瞧她,是怕她狭私报复么?哼,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东西!
想到心酸处,又是重重一叹,咬牙在衣橱里喊道:“昨天做过的事,说话的话,统统不算数!我,我是喝了酒的,喝了酒的人做什么都是假的,说的话也是酒话!那都不是我,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