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老头嘿嘿地冷笑起来。
三十一
王婷返回至尊阁后，就将冰火麒麟兽养在了南山的山洞里。对于秦若风，她是心有愧疚的，利用一个小孩子对母亲的信任，将冰火麒麟兽带出神兵山庄。因为白薇的药，运送过程倒是一帆风顺。
她让白薇先回药王谷，将冰火麒麟兽的事告知杜蘅，嘱托长卿等人加紧寻找金之硫灵珠。白薇百般不愿离开她左右，却也无可奈何，决定速去速回。
王婷送走白薇后，独自去了写意居顶层的阁楼里，缓缓走到北墙上落满灰尘的书架前，轻轻取下夹在书堆里毫不起眼的那一本。翻开，那一页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这样一段话：上古至宝，五行灵珠，麒麟宝血所化。五灵珠聚合，便可扭转乾坤，活死人、肉白骨。此五者聚合，需以麒麟血作引。
啪地一声，书被合上。王婷闭目冷静了一下，将书册放回原位，转身出了写意居。
秦风，我说过，要搏一回的。
回到书房，汴蒙已经恭候多时。
王婷坐到书案后，看到案上新摆着的卷宗。
汴蒙道：“这是四方天阁的近况，请夫人过目。”
王婷却是微微一笑，将卷宗推开，对汴蒙道：“这些个东西写得太过繁琐，还是请先生言简意赅地说一遍吧。”
汴蒙点头：“南方江湖混乱不堪，但南阁主一直在着手处理，如今情势倒也好转；北方江湖平静，但是也频频出现小规模的混乱，林阁主安定一方，因此北方天阁还算稳定；至于西方天阁，林阁主傲视天下，整个蜀中对她言听计从，所以西方天阁固若金汤，是最稳定的一处。”
“还有呢？”王婷唇角勾起，却是没有丝毫笑意，“先生为何停下？”
汴蒙见汗，硬着头皮继续道：“属下已经派人证实，东方阁主、东方阁主的确有反叛之嫌，而且似乎已经得到协助，打算……”
“他打算如何？”
“打算、打算袭击夫人！”
王婷低笑一声，轻轻敲着桌子：“他胆子不小，区区一个分坛阁主竟打算取我代之，我倒要看看，他东方远宏能做到什么地步。那么，协助他的又是什么人？”
“皆是东海一带依附其存在的一些小门派，还有……”汴蒙犹豫半晌，才道，“荆州龙庭门似乎已经回应东方阁主，打算协助。”
王婷的手指一顿，压下心底涌起的异样，淡淡道：“东方远宏想要推翻至尊阁这个想法本身就是错误，不论他得到谁的协助，他都妄想动我一根毫毛，妄想撼动至尊阁半分！此事暂且勿论，三日之内，我定会相处一个万全之策，叫他永无翻身之日！”
汴蒙被她身上突然涌现的杀气吓了一跳，半天才缓过神来。
王婷眼神转过来，恢复往常的平静：“先生若无其他事，可退下了。”
汴蒙却拱手道：“尚有一事，是关于夫人的贴身丫鬟萍儿姑娘的，不，应该身上阮秋萍姑娘。”
王婷闻言并不吃惊，似乎早有所料，自从萍儿的身份曝光，她早就猜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便不动声色道：“先生请讲。”
“属下闻听，此次血夜山之行，证实萍儿姑娘就是当年恶名昭彰的小魔女阮秋萍，属下以为……”汴蒙看了看王婷，见她没有异样才继续道，“属下以为，为了至尊阁的声誉和地位，阮姑娘不可继续留在阁中。”
王婷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道：“姑且不说萍儿她以前是什么身份，就说汴先生，婷儿一直以为先生辅佐三代阁主，算是识大体之人。萍儿她之前的确做过许多错事，但也是为人所迫，她隐匿江湖多年，从前种种也都该烟消云散。还有……我是至尊阁的夫人，萍儿是我的丫头，有我所在之处，便定会有她。她效力的并非至尊阁，而是我王婷，动她就是动我。先生，可是明白了？”
最后汴蒙满头大汗地离开了书房。
萍儿一直守在书房外，看见汴蒙匆匆忙忙出来，也不看自己一眼，就立刻离开了，纳闷地走进去道：“大小姐，汴先生怎么了？”
王婷但笑不语，起身要往外走。
萍儿急忙跟上：“大小姐去哪？”
“也是时候，去见见玄青护法了。”
至尊阁后院的一所小院里，小院门上写着玄青护法二字。字迹很新，是最近才写上去的。院里很清净，北边种着小片竹林。竹林风起，剑走偏锋，凌厉如刀，划落大片竹叶。闻听到脚步声，持剑之人迅速收剑，静静落在竹林边。
长发如瀑，长身玉立。
啪啪啪……几声清脆的击掌声打破沉静。
玄青蹙眉，回身看向门口，只见王婷与萍儿正立在小院门口。
握剑拱手道：“属下见过夫人。”
“玄青护法客气。”
王婷与他一起走进院里，进屋。屋子很是简洁，除了日常的起居用品，和桌上摆着的一盘残局，便再也没有其他多余。
王婷在棋局的一旁入座，玄青就坐在对面，萍儿在一旁伺候。
萍儿把茶端到玄青跟前时，他有意无意地抬眼看了一下。
萍儿莫名其妙。
王婷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棋局，道：“玄青护法好雅兴，一个人在此对弈。”
“夫人谬赞，不知夫人今日到此有何贵干？”
“玄青护法也是个聪明人，废话我今儿个没心情累述，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王婷端起茶盏，慢慢掀开杯盖，嘴角含笑，“玄青护法为何加入至尊阁，是受何人指使，目的又是什么？再者，玄青护法到底时不时玄青护法。”
玄青看了王婷半晌，突然嗤笑一声：“不愧是至尊阁的夫人，高深莫测，果然瞒不过你。”
“玄青护法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吧。”王婷从容一笑，“你安心呆在住处，我有意不派任务给你来试探，你却丝毫不在乎。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自己多心，可是你太过悠闲，根本就对至尊阁只是完全不伤心，若说混吃混喝也太过牵强，毕竟玄青护法也是有真本事的。如此想下来就只有一个原因了。”王婷伸出一根手指，一字一顿道，“玄青护法受人所托混入至尊阁，似乎并非心甘情愿，因此凡是都不上心，我说的可对？”
玄青闻言大笑两声，道：“夫人果然厉害，玄青服了。”
“在下来到至尊阁，的确是受人所托。”玄青正了正脸色，道，“在下是受魔宫，不，应该是现任星辰宫宫主鬼瞳之托，前来至尊阁。至于目的，倒真的没有。鬼瞳当初只是要我化名进入至尊阁，缘由并未说明。鬼瞳这个人就是如此，向来喜欢故作神秘，从来都不肯老实说话。”
王婷蹙眉：“至尊阁并非说进便能进的，单凭鬼瞳一句话怎么可能就能让你顺利进来？”
玄青淡淡道：“这事情就要问夫人了，至尊阁中的内部夫人才是最清楚的。”
汴蒙……
王婷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却很快又松开。
萍儿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插嘴道：“你是魔宫中人？为何我未曾见过你？你在魔宫，又是何身份？”
“小魔女阮秋萍的大名，在下早有耳闻。”玄青看向萍儿，“你不知道在下也是正常，我是在姑娘离开魔宫一年之后才被鬼瞳收入魔宫的。在下原名青玄，是魔宫三大魔神之一。”言罢，又对王婷道，“鬼瞳当初说过，若是有朝一日身份被识破，直管实话实说，他还告诉我，夫人不会对在下怎样。在下话尽于此，如何处置，全在夫人。”
王婷无奈地道：“鬼瞳宫主临别之际，曾有大礼相赠，我如何也不能不记得这份情意。玄青，不，青玄公子只管留下，从今以后你便是我至尊阁的贵客。我会吩咐下去，让至尊阁众人对公子以礼相待。”
玄青眼底精光一现，却也并未多说。
从主变成客，却并未对任何一方造成损失，这王婷当真聪慧机警。
午后，萍儿哄秦若风睡下后，就陪着王婷去了建康城，打算买些东西。
走的有些累，就到邻近的绯月客栈去歇歇脚。这时候不是饭口，人并不多，王婷就在一楼大堂靠窗的位置坐下。萍儿忙前忙后地把茶水点心叫上来，这才坐下边啃小吃边陪着王婷看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萍儿咽下一口桂花糕，才道：“大小姐，既然知道玄青是魔宫派来的，为何还让继续留在至尊阁？”
王婷看着她满嘴的碎渣，抬手替她蹭掉，这才无奈地道：“鬼瞳虽然不是名门正派，行事狡诈，但他今次之举实在让我匪夷所思。如果按照玄青的说话，他仅仅为了让玄青留在至尊阁，又为何不让他掩饰身份。只有两个结论，第一，玄青对至尊阁构不成威胁；其次，他让我利用玄青试探某个人。”
萍儿瞪大了眼：“难不成……”
“不错。”王婷眸光一凛，“前些日子，我暗示汴先生对玄青的身份有所怀疑，汴先生表面上赞同，却从未真正着手调查。这说明什么，说明要么他知道玄青的身份，要么就是他跟某些人达成协定帮着隐藏玄青的身份。”
萍儿咽了咽口水：“大小姐的意思是，汴先生他，也背叛至尊阁……”
王婷却是转头看向窗外：“谁知道呢……”
萍儿小心翼翼地道：“萍儿还听说，东方远宏打算推翻至尊阁，而且……龙庭门打算协助他。”
王婷却不再说话，安静地看着大街。
等两人出来时，已近黄昏，街上行人匆匆，都是赶着回去吃饭。
王婷和萍儿转过一个街角，却见前方不远处一个一身黑衣，披着被色带帽披风的人飞快地朝这边跑过来。她们往路边让了让，王婷这才发现，那人身上有许多暗色的大斑块。她眉头一皱，有江湖经验的人都看得出，那是血迹。
正思虑间，那人已经到了跟前，却是脚下一崴，向这边倒来。萍儿赶紧护着王婷后退，那人就直直地躺倒在地，披风散落开，露出了那人的脸。
萍儿看到，瞪大眼惊讶地喊出声：“木仲——”
三十二
木仲浴血而来，又突然昏迷，把王婷和萍儿下了一跳，赶紧将人带进了客栈。
萍儿请郎中给木仲治伤，足足包扎了一个时辰。郎中出来的时候，擦着汗对坐在桌边喝茶的王婷道：“夫人，这位公子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伤口很多。而且伤口已经有段时间了，只是处理不当，看起来煞是狰狞，伤口化脓导致高热才会昏倒的。小的已经处理好了，按时服药将养将养就会好的。”
王婷点头，对萍儿道：“赏，送客。”
萍儿将郎中引下楼，再上来时，木仲已经醒了，正在跟王婷说话。
“木护卫刚刚醒，而且有伤在身，还是多休息休息吧。”
木仲咬牙摇头：“在下有要事向王姑娘说明，不能休息。”
王婷看了他片刻，道：“可是龙庭门和沈门主出事了？”
木仲点头，恨恨道：“二当家和三当家竟然联合起来叛变，软禁了门主！”
王婷眉头一皱，从汴蒙说东方远宏得到龙庭门的协助开始，她就已经或多或少地猜到龙庭门内部可能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是这么糟糕的局面还是在她预料之外的。
龙庭门是三年前突然成立的，其当家有三人，分别为大当家沈慕飞、二当家蒋云峰和三当家杨易。这三人出道江湖极早，早年就闯下了各自的名声，此三人联合成立龙庭门，给江湖人的震撼不言而喻。故而建立之初，便雄踞一方，令天下人畏惧三分。
沈慕飞是一介游侠，常年在漠北和江南游荡，虽然没有称号，却凭着一手俊俏的剑法享誉天下；蒋云峰江湖人称江南刀客，凭着精妙的刀术纵横江南数年；而杨易靠着一手铁扇和暗器名震一方，人送称号铁扇书生。
当初在洛阳，周定安和韩暮雪成亲之后，沈慕飞便立刻赶回荆州。谁知等着他的，竟是一场兄弟背叛的戏码。
沈慕飞闯荡江湖多年，对身边的一切变化都观察细微，一回到他龙庭门就察觉周围的异样。待他进去大堂，才发现平日里守在周围的护卫一个都不在。然而片刻后，大堂后和门口处如潮水般涌来一大堆人，将他团团围住！
而那两个领头的正是他朝夕相处的结拜兄弟，蒋云峰和杨易！
沈慕飞脸上不但没有惊慌之色，反而楼主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冷笑，淡淡地二人道：“两位兄弟这是作甚？”
蒋云峰与杨易互看一眼，道：“大哥，请你让出大当家的位子，在您的住处老老实实待上十天半月，兄弟们不会为难你。”
“哼。”沈慕飞冷哼一声，目光淡淡地瞥过两人，又从跟在他们身后的龙庭门门众身上扫过，“你们倒是跟我说说，这算是哪门子的不会为难。这才几日不见，竟然学会了以下犯上！”
众人面面相觑，动作间似有犹豫，却见蒋云峰上前一步，道：“沈慕飞你身为龙庭门大当家，却从不以龙庭门之事为重，整日在外游荡，你早已不配再当龙庭门门主！”
言罢，抬手击掌，只听清脆地两声后，蒋云峰身后的队伍闪开一条路，几个人越过众人走至近前，径直被两个护卫压着的木仲！
木仲浑身上下都是辨伤和剑伤，一身青衣都染成暗色，显然是受了不少苦。如今看到沈慕飞悲喜交加，不由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喊道：“门主！”
沈慕飞蹙眉看着蒋云峰和杨易：“你们这是何意！”
“大哥该庆幸，这龙庭门还有一个木仲对你愚忠至此，誓死也不肯归降，我便只能将他带过来交给大哥处置了。”杨易说着伸手从旁边的护卫手里拿过来一把长剑，架在木仲颈间，“怎么样大哥？你若是肯听兄弟的话，照二哥方才所说的去做，木仲的命就保住了，若是大哥不肯，莫怪兄弟我手下无情……”
说话间，剑刃紧紧贴在木仲脖子上，又贴近了几分，几乎割入皮肉之中。
沈慕飞蹙眉。
木仲抬头喊道：“门主莫要管我，若是因此拖累门主，木仲宁可去死也不要苟且偷生！”
木仲看了蒋杨二人一眼，突然开口：“我答应，但是你们必须放了木仲，不许再为难他。”
“大哥爽快！”蒋云峰与杨易互看一眼，便拿出一个白瓷药瓶扔给沈慕飞，“这是散功散，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