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笑着躲开了她的手,捂住脸颊,道:“我又不是娃娃,表姐别拿我取笑了。表姐这么早来是为了什么事?”
毓秀笑道:“后日正好是灵儿的生辰,我们打算请各家小姐来家中聚聚,我就是特意来下帖子请你的。”说着,接过丫鬟扶芳递上来的请帖,递给了明珠。
明珠徐徐展开了熏有香气的红色小笺,只见最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恭祝芳辰”,正文是某年某月某日,上官氏钟灵生辰,欲宴请亲友等语,写明了道贺的日期和时间。请柬的末尾还粘着一只用花瓣拼成的杜鹃花,颜色鲜艳,宛若刚从枝头摘下的一般,似乎还散发着香气。
“这帖子好别致,小妹倒是从未见过。”
“还不是灵儿,成日家无事,将心思都放在这些玩意上。”毓秀笑答。
“二表姐冰雪聪明,换个人可想不出来这样好的。大姐姐放心,二表姐的好日子我一定到。”见钟灵没来,明珠又问道:“二表姐怎的没来?”
毓秀忍俊不禁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她昨日想着怎样做好这次的东到想到了半夜,现在怕是还没起床呢!”
“咦?二表姐亲自准备这次的宴请吗?”明珠有些惊讶。
毓秀道:“起初母亲也不同意,后来她磨了祖母半日,好容易才求了下来。又是第一次,没经验,生怕办砸了。就为了这个,她还特意去找了大舅母商量呢,我还从没见她这样较真过呢。”
姐妹二人说笑了一阵,毓秀道:“对了,还有件事我想和妹妹说一下……”
正在这时,一个婆子来报,说是银楼的掌柜的来送首饰了。明珠扫了毓秀一眼,暗自叹了口气,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明珠给青雪使了个眼色,道:“你过去把东西取来吧。”
青雪出去了不大一会就回来了,凑到明珠耳边说了些什么。明珠听了,微微蹙了蹙眉,道:“那也只好如此了。”青雪应声后再次离开。
毓秀有些奇怪,明珠转过头笑道:“我也有一件事想跟姐姐商量,还请姐姐勿怪才是。”说着,便拉着她坐了下来。
明珠道:“姐姐昨日为我挑了那宝石,原本是好意。只是刚才掌柜的说有一位客人实在等着急用,想求个恩典,将那宝石让给有急用的客人。小妹原本也觉得那东西太过贵重了,买下来也无处可用,所以就做自作主张的答应了,还请姐姐勿怪才是。”
毓秀一怔,随即不无遗憾的道:“这样也好。原本我和灵儿商量好,要送妹妹一件东西做见面礼的。说来也怪我,昨日我瞧见妹妹多看了那蓝宝石几眼,就以为妹妹喜欢了,原也是我没问清楚。既然妹妹没看中,那我们就再另寻他物吧。”她听出了明珠的口气中带了拒绝的意思,心里也懊恼自己莽撞了。事后她想到了这位表妹年幼丧母,虽然高太君疼爱,但恐怕手头也不活络,不似她和钟灵,想买什么都由母亲出钱。再加上她不并知道自己的本意,怕是会认为自己不够体贴吧。
明珠听后也有些惊讶,原来倒是她误会了,禁不住有些脸红。她笑道:“多谢姐姐们的好意,小妹这里心领了。只是我们本是姐妹,这样倒是生分了。其实,若是姐姐们想送我些什么,根本用不着送这样贵重的东西,只送些自做的针线,或者二表姐看中了什么新奇玩物,也来送我一个,那我便求之不得了。”
毓秀抿嘴笑道:“还别说,灵儿近来还真得了一件了不得的新奇物件,等得了空,咱们一块去瞧瞧。”
明珠奇道:“究竟是什么物件?”
毓秀刚要说,就见青雪捧着锦匣回来了,道:“奴婢刚才遇见了老夫人屋里的流苏姐姐,绮罗姐姐让她过来说一声,老夫人晨起时身子不舒服,让小姐们早点过去瞧瞧。听说表小姐也在这里,让我也顺便告诉表小姐一声。”
毓秀和明珠闻言,自是不敢怠慢。明珠道:“表姐先过去吧,我换了衣服,随后就来。”
、春宴(上)
毓秀点点头,“妹妹也快些来,我顺便去叫灵儿。”
明珠应了,素英和青雪立刻帮她梳头换装,着实手忙脚乱了一番。等全都收拾妥当了,明珠领着几个丫鬟婆子,一路逶迤朝上房走去。素英道:“小姐要不要先打听一下表小姐、表少爷们都到没到?”
明珠脚步未停,“不必了。我本就住得离外祖母近,去晚了反而不好。”她现在就住在上官府正院后面的一处房舍中,离院后的小门很近,出去就是花园,出入也方便,不必绕到前院去。前面是一个小花园,景致也是十分雅致,环境也很清幽。穿过花园,走过一个曲曲弯弯的游廊,便是上官老夫人所住的上房。因为正院很宽敞,距离倒也不近。但是比其他几房人所住的院子却是近了许多。
一路无话,明珠来到了上房,只见上官老夫人半卧在正中间的锦榻上,三个舅妈带着两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陪上官老夫人说话。那两个小男孩也就四五岁左右,明珠隐约记得一个是二房的庶子,一个是三房的嫡子。只是那个小女孩看着脸生,也就五六岁的模样,娇怯怯的,似乎有不足之症。想来她就是三房那个身体孱弱的庶女了。
上官老夫人很喜欢孩子,两个男孩子都坐在榻边,亲热的往她怀里钻。那个小女孩则被奶娘抱在怀里,安安静静的捧着乳糕吃,时不时的看一眼榻上坐着的两个弟弟。
明珠前脚刚到,毓秀和钟灵也到了,然后是上官鸿瑞。上官老夫人一见他,道:“今日怎地没去书院?”
鸿瑞道:“孙儿听闻祖母身子不舒服,特来看望祖母。”
上官老夫人笑道:“不过是昨夜贪嘴吃了凉东西,不碍事。”
“那祖母可请了大夫没有?”
“大夫刚走,还开了些药。我看过方子,不过都是些温补之物罢了。现在这些大夫,都不如从前的了,病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开方子让你喝药,不过都是些人参肉桂,反正是吃不好也治不坏。听得多了,连我这个老婆子都会了。”
上官大奶奶笑道:“这纪大夫的医术还是有口碑的。他家世代行医,祖父是太医院内的医正,想来也是有些医术的。如今比不得往日,若是从前的钱老太医还在,倒是不必担忧了。”
二奶奶道:“我听刘医女说起过,前些日子还有人来到处打听钱老太医的下落呢,只是老太医回了江阴,就扑了个空……”正说着,只听那小女孩忽然“啊啊”的大叫起来,只见她手里啃着的乳糕掉在了地上,身上也沾满了碎屑,那小女孩胡乱的在空中挥着手,似乎想要挣扎着下去拾起来。
三奶奶的脸色募地一变,轻轻喝了奶娘一声,道:“还不快把三小姐抱下去。”
奶娘慌慌张张的朝上官老夫人行了个礼,转身就要出去。
上官老夫人道:“等等,三房的院子离这里远,就让她在这里换衣服吧。”
三奶奶的脸色仍然不好,却又不敢违背婆婆的意愿,便硬着头皮道:“是,母亲。”绮罗上前领着奶娘往内室走去。
明珠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原来,她这个素未谋面的三房小表妹竟然不会说话!怪不得三舅母很少带她出门。想她一个庶出的女孩,身上还有残疾,今后可怎么办呀?
正想着,她的袖子被站在她身后的青雪轻轻拽了拽,抬头一看,却见坐在自己上手的表哥上官鸿瑞正望着自己,俊美的脸上隐隐含着一丝无奈,一丝愁绪。
明珠心中微动,表哥是不是也很担心这个小堂妹呢?
“说起来,灵儿后日就是生日了。”上官老夫人的话拉回了明珠的思绪。
二奶奶忙道:“正是呢。这丫头,也不让人省心,非要张罗着自己做生日呢。”她的语气中带了一丝隐隐的骄傲,眼角余光瞥了三奶奶一眼,看她的脸色依然不好,心中禁不住一阵得意。
三奶奶似也察觉到了,心里冷笑了一声。生女儿有什么了不起的?将来还不是都要嫁出去?有能耐你别将庶子养在身边,也生个儿子出来试试。
她扫了一眼在榻上乱爬的二少爷,又看了一眼正被婆婆搂在怀里喂乳糕的儿子,嫡庶有别,将来二房一支还不知会怎么样呢,遂又忍不住得意起来。
二奶奶和三奶奶这边暗流涌动,上官大奶奶却一直含笑望着上官老夫人,间或看看儿子,偶尔别人回答不出的时候说上一两句,十分大方得体。明珠见了不禁暗暗叫好,世家宗妇,长媳嫡女本就该如此。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又该如何掌管一个大家族呢?复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禁不住黯然。
“表妹可想好了送什么东西给你二表姐?是否需要为兄帮忙?”鸿瑞转过脸来,低声问道。
明珠望着他清澈的眸子,忍不住微笑道:“那还得劳烦表哥。”
转眼就到了钟灵生日的这一天。
明珠卯时四刻就起了床,先去钟灵的住处陪她梳头装扮,然后去上官老夫人处请安,看钟灵给外祖母磕了头,吃了寿面,再一看时辰,已经将近巳时了,各家小姐开始陆陆续续的到了上官家,又帮忙招呼客人了。
钟灵拉着她认了一大圈人,都是十来岁左右的大户人家的小姐,高矮胖瘦的都有。在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中,明珠意外的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吴姐姐,你怎么来了?”明珠惊喜道。
吴梦吟笑盈盈的望着她,道:“我和上官大小姐有些交情,今日是来给二小姐贺寿的。”
毓秀走过来道:“原来你们竟也认识。”
明珠道:“大表姐不知,我五婶是吴姐姐的胞姐,吴姐姐常来我家玩,自然就熟悉了。”
毓秀笑道:“既如此,那就烦劳妹妹帮忙招呼吴姐姐好了。”说着,又去招呼别家的小姐了。
吴梦吟望着她玲珑的身段,姣好的姿容,小声笑道:“你这位表姐如此才华如此貌,就算进宫做娘娘都使得。”
明珠也抿嘴笑道:“吴姐姐明明也不差什么,难道姐姐也想进宫做娘娘?”
吴梦吟笑着点了点她的脑门,笑道:“你这狭促鬼,净取笑我。”她压低声音道:“谁不知道当今天子一心思念早已故去的德妃娘娘,至今中宫悬虚。说句大不敬的话,谁又能争过死人呢?不管你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好的时候便好,只要有哪天出了一点差错,那人自然就会想着故去之人的好处。拿你的短处去比别人的长处,就算你是琉璃水晶打成的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比对。”
明珠想了一会,道:“姐姐这话确实很有道理。”
二人这边正说着,钟灵已经众星捧月一般被一大堆闺秀围着祝贺了。张王李赵,周钱孙李等各家小姐送寿礼的送寿礼,说吉祥话的说吉祥话,小小的三间花厅里珠摇翠动,笑语莺声,但厅内赤的、橙的、黄的、绿的、青的、蓝的、紫的都占全了,姑娘们的身影似五彩云霞一般轻盈的飘来飘去,好不热闹。
说笑了一阵,钟灵道:“今日天气极好,我已在花园里摆了吃食,大家想玩什么都好,我们府里都有准备。”
众小姐们都是爱玩的年纪,一听此话,都各处去找乐子了。有的放风筝,有的散步观景,有的闲聊,有的要去湖里划船。
吕家的小姐们想去划船,毓秀便问明珠:“妹妹要不要去划船?”
明珠看了一眼吴梦吟,笑道:“姐姐们先去吧,我想和吴家姐姐说说话,一会再去。”她帮着忙了一早上,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如今终于得了空闲,便约了吴梦吟,想着找一个清净之处,一起吃点茶闲聊。
毓秀点了点头,带着刘仙姿和吕娥吕英两姐妹走了。
孟芷媛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也要去划船,刚要叫住毓秀等人,却被钟灵一把拉住了,笑道:“我和晶清、盈盈打牌,正好三缺一,你就加把手吧。”
孟芷媛本不情愿,道:“为什么非得叫我?我还想和毓秀姐姐去湖上划船呢。”
钟灵听了却也不恼,笑道:“怎么,你连寿星的话都不听了吗?”
盈盈插嘴道:“要是你怕输就算了。”
孟芷媛道:“谁说我怕输了,玩就玩。”说着,率先走了。
钟灵和盈盈互相挤了挤眼,拉着晶清跟了上去。
再说上官府内的大公子上官鸿瑞,按照约定,这月的十八,新书一到,他的三位同窗就相约上门取书。此刻,他正在前院书房内接待刘、关、张三位公子。寒暄过后摆了茶果,刘恬笑道:“今日我来时瞧见门口都是马车,吓了一跳,以为是府里有喜事呢。一打听才知道是上官二小姐的生日,这可真不巧,我还没准备礼物寿礼上门。”
鸿瑞笑道:“她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只不过是接着生辰的由头,请各家小姐来家里凑个热闹罢了,没得让刘兄破费。”
刘恬一听各家小姐都来了,眼前不由得一亮,道:“既然这样的好日子让我给赶上了,不如过去给寿星见见礼。”
关锦年忙道:“咱们是男子,里面的却都是内眷,本该避嫌才是。万一冲撞了哪位小姐,那可不得了。”
张子虚一心盼望着见到新书,倒有些心不在焉,随口道:“女子当以幽闲贞静为上,未出嫁之前切不可抛头露面。刘兄若是撞上了哪家不合心意的闺秀,恐怕只能负责到底了。”
此言一出,刘恬也禁不住盘算起来。一想到自己可能会遇到陈家的那个“小胖妹”或者周家的那个“黑丫头”,到时候没见着美人没说,再被人赖上,那可就真的不好甩了,立刻觉得少了大半的兴致。
鸿瑞自然也了解这位仁兄的秉性,笑道:“刘兄家里不是在张罗着给你定亲吗?这样也好,定下了人家,刘兄也能定下性子了。”
刘恬连忙摆手道:“别别别,你可别取笑我了。都是我娘,今日见了这个姑娘觉得好,明日见了那家的也觉得不错,整天就知道给我选媳妇。这下又看中了她干妹妹家的小姐,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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