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受到我的连累。剩下的红枝几个我已经嘱咐了明欣,她答应会照顾的。”
“您别说丧气话,这件事情还没有定论。到时候一定能还您一个公道的。”青雪心痛难当。
明珠笑了笑,经过这件事,高家绝对不会留下她这个祸害,被送去家庙“清修”,这已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结局。从今往后与世隔绝,自生自灭,从天上一直被打落尘埃。就像当年高家二房的某位曾诞下过子嗣的姨娘,小吴氏的某个远房表妹,三婶的娘家侄女……凡是令家族蒙羞的人最后都会无声无息的消失,甚至会抹去一切存在过的痕迹,成为禁忌,连同身边的一干人等也永世不得翻身。
就像她的母亲。
那是她永远也无法摆脱的阴影。
她什么都不怕,只是为了她身边的人,她不得不怕。
重活这一世,她已经得到够多了。可以信任的朋友,可以倚靠的亲人,她经历了太多从未享受过的美好。
如果人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那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呢?
明欣曾说过的这句话,时常在她的耳边响起。她一直没有告诉她,能认识他们,能和他们共同度过这么多美好的时光,也许就是上苍对她前世那些痛苦的补偿。
马车不紧不慢的行驶着,明珠却希望越慢越好,如果一辈子都到不了该有多好。
她知道,她并不孤单,隔着一道木板,有人在陪着她。
楚悠骑在马背上,四处瞧望着,脑海中反复回想着刚才的一幕。
就在他们离开了凤吟县主处之后,楚悠一把扯过来正抻着脖子往书院门口瞧的刘忻,道:“你刚才冲我使眼色是什么意思?”
刘忻眨了眨眼,道:“硬碰硬对高小姐可没什么好处。”
楚悠斜睨了他一眼,道:“你别装傻。说吧,还留了什么后手?”
刘忻唇角一弯,露出了他那对招牌酒窝。他伸手拍了拍楚悠的肩膀,道:“还是你了解我。”遂道:“我拿到存档之后,就知道事情不妙,所以临时去找了一个人,回来的时候才耽误了些功夫。”
“你找的是谁?”
刘忻当时笑了笑,刚要说话,就有人来带走了明珠。他想也未向就跟了上来。他一直在等,等这个刘忻口中所谓的“后手”。若是等不来,他自然另有打算。
他单手握住缰绳,另一只手伸进怀里,取出一块精巧的珐琅怀表,看了看时间,他们已经走了大概一个时辰了。最多还有一个半时辰就会到顺天府了。
又走了半个时辰,楚悠策马上前,拦住马车的去路,道:“天气燥热,何不停车喝一碗茶?我请客。”说着,也不等众人答言,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意一搭,也不拴马,迈步走进附近的茶馆坐下,向茶博士要了上好的茶水。
白马就挡在路中央死活不走,这下马车也走不了。这些人知道楚悠的身份,不敢造次,为首的只好上前赔笑,道:“小世子,实在是小人们奉了县主的命,不敢耽搁工夫。您看要不这样,您累了就歇一歇,小人们先赶路要紧,回来再陪您饮茶。”
楚悠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得那人直发毛。就见楚悠似笑非笑的道:“怎么,你们是怕我往茶水里下毒?”
“不是不是,小人哪敢这么想呢。”
“那就一同坐下,陪小爷我喝茶。否则……”楚悠是手指在白瓷杯边轻轻绕了绕,然后猛的一挥衣袖,茶杯坠地,摔得粉碎。
就这样,在楚悠的威逼之下,众人都下车来喝茶。这一喝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最后,在领头的再三恳求之下,楚悠终于同意起身,马车重新上了路。
可是,满满的两大壶茶水灌下去,众人多少有点不得劲,一路上不断有人想放水。都说人有三急,想憋也憋不住。尤其是赶车的车把式,跑了五回茅厕才彻底解决完。领头的脸都黑了,心里暗骂了懒驴上磨屎尿多,嘱咐加快行车速度。
就这样走走停停,等看到顺天府的影子,时候也已经不早了。楚悠向身后看了一眼,低头凑近车窗,小声道:“高小姐,就快到了。”
“有劳楚公子了。”明珠的声音低低的传了出来。
“现在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楚悠犹豫了一下,再次向身后的方向望了一眼,终于开口道:“高小姐,你敢不敢随我离开?”
“随我离开”几个字还没说完,就听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护卫打扮的男子赶了上来,将马车拦下,道:“奉县主之命,将高小姐重新带回去。”说着,递给了领头的一份凤吟县主亲笔的手书。
“这顺天府近在眼前,县主因何又要我们回去?”领头的确认是凤吟县主手书无误,仍旧十分疑惑。
“我也只是奉命而已。”那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似乎不打算透露什么。
领头的不敢怠慢,调转马头开始往回走。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呀?”青雪道。
“我也不知。”明珠摇头。
待明珠等人回来后,才得知他们离开后不久,宫里就来人了,和凤吟县主密谈了一阵,凤吟县主就随那人回了宫,同时下令召手下人送明珠回来,并且表示不再追究此事。
这是个意外之喜,众人在长吁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同样是一头雾水。不过,明珠的冤枉还没有被洗清,刘忻和楚悠便提议将碧叶交给了书院的博士审讯处理,请他帮忙还明珠一个清白。
事情就这样峰回路转。
明珠好好休息了两日,养足了精神,重新回来上课。
这一回,关注她的人愈发多了起来。虽然众人都听说她是冤枉的,不过仍旧好奇,不断向她和她身边的人打探着什么。因几人口风紧,外人对此事都只是一知半解。对此事理解的最常见版本是:凤吟县主丢了东西,被一个丫鬟捡到,没敢藏在屋里,而是藏在了小姐的绣房,在搜查时被发现,怕受到惩罚,于是便诬陷了明珠。
别管这个推论合不合理,反正大多数人是信了。其余少数的传说是五花八门,最夸张的猜测是那东西被某人拾到,卖给了一个男子,而那个男子将其送与高小姐做了定情物……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完全平息,且说凤吟县主这一走就是半个月,她身边那一帮人都联系不上她,渐渐的开始人心涣散起来。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凤吟县主却又重新露面了。她仍旧是老样子,依旧高傲持重,只是有意无意的收敛了几分。可每当有人无意中提起“宝贝”的事,她就会无端的发火,样子很吓人,以至于无人敢再问。但她却并未再刁难明珠,只是在看到她时,眼神中除了厌恶之外,还多了一丝审视的意味,令人觉得十分不舒服。
明珠这边虽然已经恢复了常态,不过真正的凶手却还没有被抓到,免不了要调查一番。
“这还用说吗?书院里看三姐姐不顺眼的就那么几个。我看黄品蓉的嫌疑就最大。”明欣道。
“我觉得也是,凤吟县主身边那几个狗腿子里,最上不得台面的就数她了。”康思思附合道。
“只是有一样,如果说她,那骊珠又是怎么落到她手里的?还有,我有一种感觉,那个人知道这颗珠子原本就是我的。”
明珠说完,抬起头,几个人的目光碰触在一起,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
“这件事,也只有二姐姐才能打探到吧。”明欣道。
“二小姐也忒狠毒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加害我们家小姐。”素英道。
众人正猜测着,却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前来拜访。
鸾驾
这一日放课后,宿舍来了一个脸生的丫鬟,施礼后递上了一封信,展开一看,竟是一封请帖,邀请明珠明日午后在书院附近的茶楼仙客居雅间二层见面,有密事相告,而且没有落款。
经过明珠再三追问,那个丫鬟咬死了也不说自家主人究竟是谁,只说自己主人是好意,绝不会害她,还透露自家主人是一名女子,不必多虑,请高三小姐独自一人赴约云云。
明珠和明欣商量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赴约,一探究竟。
翌日,明珠按时来到了约定的仙客居,小二将她引入雅间,不多时,奉上了茶水。明珠来过此处一二次,知道这里的东西不便宜,单看茶具和茶水,可以说是店里最好的,估摸着不下十五两银子,再加上雅间的费用,差不多要二十两,是她整整四个月的月钱,遂猜测邀请自己来的人应该是位出手大方的阔小姐,不由得疑虑更甚。
倒不是她多疑,只是书院这种地方其实也和别处一样势力,多数人仍逃不开以权势、钱财取人。像她这样只拿死月钱的穷小姐,平时交往的也是些跟她差不多类型的。不是家境平常,没什么外财的,就是爹不疼娘不爱,要么就是庶出或有继母。还有最惨的就是家族没落,由亲戚供养上学的,除非性子好些的,否则不是过度自卑就是过度自负,甚至还会有偷窃现象——明珠知道两个学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退学的。像在家里受宠又有钱有势的女学生,平日里的花销太大,有的时候简直就是烧钱玩,一把叶子牌的输赢都能在城里最好的醉仙楼点上一桌像样的酒菜。两种类型的人注定玩不到一块去。
明珠等了片刻,还不见有人来,正在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骗她来时,忽见雅间的门一开,走进来一个令明珠意想不到的人。
面前的女子取下遮面的轻纱,露出下面一张姣好的容颜,只是清水眸中略带着清高傲慢,不过,这都是大家小姐的通病,自负美貌智慧的姑娘很少有不高傲的。
“高小姐。”她冲明珠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杜小姐。”明珠站起身,有些意外约自己的人是杜梦茹,她不是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很少正眼看那些身份不如自己的人——显然她现在也没怎么看得起自己,否则也不会迟到,显得很是失礼。
杜梦茹在明珠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侍女打开手里提着的食盒,取出一件造型雅致的小盖盅,看釉质便知是好东西。侍女上前为她斟了一杯茶水,轻轻放在桌上。杜梦茹端起来,抿了一口,蹙了蹙眉,道:“换一壶茶来,用我们自带的茶叶。”
侍女应声退了出去,雅间的门再次被合上,室内只剩下了明珠和杜梦茹二人。明珠不再开口,只是静静的喝茶,想听听看这位杜大小姐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杜梦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和气的笑,道:“高小姐进来过得如何?”
“托杜小姐的福,我过得很好。”
杜梦茹作出一副了然的模样,道:“其实前不久那件事我也知道高小姐是冤枉的,一定是背后有歹人陷害,才害得高小姐吃了不少苦头……”
明珠故作惊讶的道:“杜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这件事说起来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只要解释清楚就好,何来陷害之说?”
杜梦茹脸上露出了一个奇特的笑,徐徐善诱道:“高小姐不必害怕,其实我特意约高小姐出来,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告。”
“杜小姐是想告诉我何事?”
“高小姐得罪的人着实不少呢。”杜梦茹先卖了个关子,她仔细端详了明珠一会,认真的道:“其实高小姐不必担心,凤吟县主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据说这件事闹得连太妃都知道了,想必影响不会太好。”
“据我所知,杜小姐和县主平日交往甚密,想必县主受罚,杜小姐也不好受吧。”明珠天外飞仙的来了这么一句,杜梦茹闻言,面上这才流露出一丝不悦。
“高小姐当真不想知道究竟是谁陷害你吗?”
明珠笑了笑,慢悠悠的站起身,道:“杜小姐今日特意屈尊找我来,我很是感激。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告辞了。”
“高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杜梦茹沉下脸来,“我特意好言相劝,却不知高小姐竟然这样不领情。怪不得有人告诉我高小姐攀上了什么贵人,自来就与平常人不同,我看倒是并非传言。”
明珠淡淡一笑,不为所动,“明人不说暗话。杜小姐想让我用什么来交换这个情报?”
“你……”杜梦茹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片刻,冷笑了一声,道:“我是看你可怜才想提醒你一声的,害你的人是黄品蓉,她和你那个庶出的姐姐最近走得很近,她们显然都不怎么喜欢高小姐。”
说完,她站起身,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忽然回过头,冷笑道:“别以为有楚悠和刘忻撑腰就了不起来,凭你的家世,哪一个都不配不起。我一直都很讨厌像你这种靠勾引男人上位的人,不要以为你长得有几分姿色,耍点小聪明就能将男子迷住,将来一步登天,除非高小姐甘愿自贱为妾,否则连想都别想。”
“多谢杜小姐的善意提醒,我的婚姻大事自然由我的父母做主,不劳杜小姐操心。”
杜梦茹冷哼了一声,摔门而出。
不多时,等在外面的明欣走了进来,担忧的道:“三姐姐,刚才我见杜小姐气冲冲的出去了,她和你说了什么?”
明珠拉过她,一五一十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明欣听罢,生气的道:“这个杜小姐根本就是来侮辱三姐姐的,我们又不是傻子,难道会查不出是谁害的三姐姐吗?”
明珠道:“能让她主动来找我的人不多,我猜也只有凤吟县主能支使得动她。问题是凤吟县主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黄品蓉令她丢尽了脸面,就算我是凤吟县主也决不会饶过她的。我听说黄品蓉已经好几日没有来书院了,想必已经开始了。还有咱们的二姐姐,三姐姐打算怎么对付呢?”
骊珠一案过后,明珠只见过明霜一次,那是在明秀听说自己出事后,拉着明佳过来探望自己,她也一同跟了过来。没事人一样的安慰着明珠,比平日更加殷勤。可惜明珠只从那双堆满假笑的眼里看到了厚厚的防备和一丝恼火,没有看到她身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