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明眼神有些恍惚:“我走麦城了,我想我们还是不见面的好。”
夏海云柔声安慰他:“肖明,你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谁能保证不走弯路。到了地方,你再开始新的事业。”
肖明感叹地说:“海云……太谢谢你了。”
夏海云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说这话就远了。你和你哥给我的帮助,我不会忘记的。哦,对了,肖明,你回老家想干什么?在这儿跟你哥在一起干,不是挺好吗?”
肖明看了海云一下:“不,我要靠自己,从头干起。”
夏海云似乎有些同情地说:“肖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来个信。”
肖明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谢谢你,海云,我肖明不干出点名堂,绝不会再来见你!”
那天上午,在小礼堂里,进行了研究生学位授予仪式。
李兆军站在主席台上,朗声说:
“两年前,我跟你们说,你们将有可能成为全中国最棒的硕士舰艇指挥员,拿到学位并不意味着你们就一定成功,而是刚刚开始,军舰,海岛,大洋,那里才是你们真正的课堂。现在我宣布,授予以下同志海军军事指挥学硕士学位。”
“陆涛。”
“到。”
陆涛正步走向主席台,接受学位证书。
“陈毛。”
……
古小峰一个人正在海边的一个僻静处吹着口琴,陆涛走过来,默默地看着他,古小峰忽然觉到什么,回头,转身说:“陆涛。”
陆涛说:“小峰,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因为论文的原因,没有等到学位,我也有责任!”
古小峰说:“陆涛,怎么能怪你呢?都怪我脑子缺弦,上了肖明的当,要不是你及时给我指出来,我要丢多大的人?再说了,你还帮我赶了一晚上修改论文。”
陆涛说:“只怪时间太紧了,象牛尾巴一样,拉不住了。”
古小峰说:“放心,陆涛,我想得开,明天再来就是了。”
陆涛沉默了一会说:“对,明年。可是小峰,你为什么要去苏姗岛?你本来就是从驱遂舰上来的,而且你又那么爱军舰!”
古小峰说:“我上学后,原来的岗位已经有人了,拿不到学位,就干不了军舰指挥,我本来就是通讯工程部,上观通站,可以干自己想干的事,我会把我的小岛,当成我的军舰,指挥好它,看守好它。”
陆涛说:“苏姗岛观通站很艰苦。”
古小峰说:“我知道,艰苦的环境才能磨炼人,人的感情才更加地真实,适合于我这种人的性格。陆涛,你我是一种类型的人,都实在,你最大的弱点是对所有人都敞开胸怀,不会保护自己,而我最大的弱点是想到什么就要说什么,容易伤人。陆涛,你也要保重自己。”
陆涛抓住古小峰的手:“哎、小峰。”
两人沉默了一会。
陆涛说:“小峰,你和晶晶怎么啦。”
古小峰说:“没怎么呀。”
陆涛说:“还没怎么呢,我听海星告诉我,她为你眼都哭红了。”
古小峰愣了一下:“我和她断了。”
陆涛一愣:“什么,断了?你开国际玩笑吧,你老是对刘晶晶一会冷一会热的,这不是折磨人么?”
古小峰一怔:“折磨……我只是想为她好。”
陆涛说:“你……为她好,有这个好法么?”
古小峰说:“陆涛,你是我的好兄弟,我今天把心窝子掏出来,我和晶晶从小一块长大。”
陆涛说:“大家都知道,青梅竹马。”
古小峰说:“从小,我们家给晶晶家,我给晶晶都有很大的帮助,晶晶和我一直很好,可是离开学校后,我发现自己的性格太不合时宜了,你看,因为我的性格,人生道路老是弯弯曲曲磕磕碰碰。我一个人这样,自己承受就行了,不能连累自己所爱的人。你看晶晶,身子骨那么弱了,去年,就因为我拒绝了她,才嚷着要参军,到了陆战队,这回,我要去岛上……咳,不提了。”
陆涛说:“小峰,既然我们是好兄弟,我也有一句话要送给你。人生可以有风风雨雨,但只有相爱在一起,再大的风雨,也是幸福,这种幸福,不光对你,也是对晶晶。”
古小峰一怔。
陆涛说:“如果你不能给他这种幸福,那留下的只有痛苦。”
古小峰没有吭声,想起了心思。
陆涛说:“你不是明天走嘛?我已经向刘晶晶发出了邀请,让她来看你。”
古小峰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
学院外海边上,古小峰对陈毛说:“小毛,我们都上舰的上舰,上岛的上岛,就你一人分配到了黄海基地机关。我在军网上有一个网友,叫“水兵”的。”
陈毛说:“水兵,有意思,我知道你的网名是舰长。”
古小峰说:“舰长当不成了,网也上不成了。这个[水兵]很有想法,我跟他聊得很投缘,这样的讨论,我不想中断。”
陈毛说:“你的意思是我用你的[舰长]网名,继续跟他聊?”
古小峰说:“他有什么好的想法,你可以用电话或者信告诉我,我有什么想法,也可以通过你来告诉他。”
陈毛说:“好吧。我们俩一起和他聊,不过,你那个虎斑贝找上来怎么办?”
古小峰说:“我和她说过了。”
古小峰正在宿舍里收拾着行李。陆涛和陈毛等人进来了:“小峰,晚上和大家一起吃了饭再走吧,干嘛那么着急。”
古小峰并不抬头:“不了,我要赶今天下午的一班船去岛上报到,错过了,就得五天以后才有船。”
陆涛拍拍他的肩膀:“那我们送你。”
古小峰抬起头,目光有些游移:“好吧。”
陆涛和陈毛帮古小峰背着行李,向码头走着。沉默了一阵子,陆涛说:“你知道吗?我们这个班结束了,于队长要调回基地到大渡河号护卫舰当舰长了。”
陈毛说:“哎,陆涛,这次你分到大渡河舰上当副舰长,不是又当他的手下了?”
陆涛感叹道:“是啊,我是升了一级,可于队长等于划了个圈,两年前,驱逐舰副舰长是副团级,两年多过去了,到护卫舰当舰长,还是个副团。”
陈毛说:“还是不一样,虽说都是副团,那也是领带变飘带,位置变了,在头上了。”
陆涛笑了:“就你会说,你这回走的什么关系,到基地司令部当参谋,位置不是更显要了。”
古小峰听着他们说话低声说:“有圈总比没有圈好呀。”
陆涛停住脚步望着古小峰说:“小峰,别难过,明年把论文重新写出来,还可以参加答辩,你肯定会有机会上舰的。”
陈毛自信里带着几分得意地说:“哎,你们上舰的上舰,上岛的上岛,我留在了机关,就给你们当个后勤部和中转站。用得着兄弟的时候,尽管说话。”
陆涛等人走近码头,看见刘晶晶已站在码头上等着她们了。刘晶晶走过来:“小峰。”
陈毛捅捅陆涛,陆涛会意,忙对古小峰说:“我们就不送你上船了,你多保重,我们先走了。”
古小峰和他们一一拥抱告别。
陆涛说:“多保重。”
古小峰一直目送他们走远。看也不看刘晶晶。过了一阵儿,才冷冰冰地说:“谁叫你来的。”
刘晶晶有些委屈地说:“我来送送你都不行吗?”
古小峰说:“哎,你又不听我的话。”
刘晶晶说:“我认准你这个人了。”
古小峰说:“没错吧,我这个人总是不合事宜。跟了我你不会有幸福的。”
刘晶晶凑近前柔声说:“小峰,老天总是有眼的,一个人不可能永远不顺,再说了,什么叫顺,什么叫不顺,什么叫幸福,什么叫不幸福。只要我们俩心连在一起,那些困难和挫折算什么呢?你说呢,小峰。”
古小峰又叹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走了,有一条你千万注意,你身子骨弱,部队的训练又那么苦,千万不要硬撑。”
刘晶晶用少有的温顺口气说:“哎,岛上条件差,你也要保重,咱们俩做个保证,下回再见面,别的不要说,身体都棒棒的。”
刘晶晶把一个布包递给他,古小峰打开一对虎斑贝:“你从哪弄来的?”
刘晶晶说:“你一个,我一个。”
古小峰再也无法让自己冷静了:“晶晶!”一把将晶晶揽到怀里。晶晶闭上眼睛,紧紧贴住他。古小峰刚要说什么。晶晶一下捂住他的嘴:“别说,别说,你什么都不用说。”
远处,交通船驶来了。
病房里,吕元贵正在输液。
吕元贵眼神发直地看着韦秋风。韦秋风让他看得不好意思,嗔怪道:“发什么傻。”
吕元贵说:“小韦,你去把门关上。”
韦秋风一怔,过去把门关上。
吕元贵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像又不忍,愣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似地说:“小韦,我有话要和你说。”
韦秋风有些诧异:“什么话,这么一本正经?”
吕元贵说:“是的,这话在我心里盘旋了好长时间,今天我非说不可了。”
韦秋风有些发愣。
吕元贵又说:“你找个对象吧!”
韦秋风先是呆在那儿,随即伸手摸了摸吕元贵的额头,笑着说:“对象,我的对象不就是你么?”
吕元贵把她的手推开,说:“今天我非常冷静,你我心里都明白,我这辈子恐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你年龄不小了,不能为我毫无意义地耽误下去。”
韦秋风盯着他的眼睛说:“不论多长时间,我都等着你。”
吕元贵说:“这是个傻话!我不能让你等待一个并不存在的结果。”
韦秋风显些着急地说:“不,不,我就不同意,我一辈子都等着你。”
韦秋风流着泪把脸贴到吕元贵胸口上。
吕元贵并不平静,眼睛有些湿润,爱怜地看着韦秋风,但很快,神情又严肃起来,决绝地说:“你知道,我这个人说到做到的,小韦对不起了,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想着你,为你祝福。”
韦秋风哭着:“不不不,我不,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的,我们说好的,你不能食言。什么都听你的,就这件事不听你的。”
“你要是不听我的,我从今天起拒绝一切治疗。”说着,一下把输液针拔下。
韦秋风吓坏了:“别,别,”赶紧捂住老吕手上的针眼。要抢针头,老吕不让。她害怕地哀求地看着吕元贵。
吕元贵不为所动,固执地说:“我是说到做到的。”
韦秋风捂着脸跑出病房。
第二天上午,阳光从窗口里透进来,更显病房之静。吕元贵听了他们的话有些不相信,诧异地看着韦秋风和刘医生:“什么,你们俩?”
韦秋风故意说:“怎么,你是说我们俩不合适吗?”
吕元贵有些走神,这下才反应过来,忙说:“合适,合适,太合适了,我为你们高兴。”
刘医生有些不好意思,离韦秋风远了一点。
吕元贵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俩,又急忙将目光挪开。
韦秋风伸过手抓住了刘医生的手,刘医生想缩,却没有挣脱。
吕元贵看着他们俩,声音有些异样:“好,好,我要参加你们的婚礼。”
韦秋风和刘医生都一愣:“你参加?”
吕元贵说:“这样吧,我建议就在医院办吧,走走后门,也好让我参加。我还要做你们的主婚人。”
刘医生看看韦秋风。
韦秋风先是显些慌乱,继而又平静了,终于说:“好吧,就在这里的大会议室。”
从病房出来,刘医生和韦秋风走在医院里的通道上。刘医生问:“还真要举办婚礼?”
韦秋风说:“他还是不相信我们,一定要办,我们要做的象真的一样。”
刘医生皱了皱眉:“真的一样?”
几天后,病区会议室里,看上去一片喜庆的气氛。
一群军人和护士围着刘医生和韦秋风,神情似乎都有些异样。室内响起婚礼进行曲,刘医生和韦秋风的婚礼开始了。
主婚人是吕元贵。
韦秋风和刘医生强忍内心情感,显出一副幸福陶醉的样子。吕元贵看着他们,忽然从兜里拿出一个线拴的苹果,说:“谁把它挂起来,让新郎新娘把它吃了。”
大家一楞,谁也没有接口。
韦秋风匆匆朝崔楠递了个眼色。崔楠急忙上前接过苹果,说:“来,来,新郎新娘吃苹果!”
大家好像反应了过来,齐声说:“对对对,新郎新娘吃苹果。”
大家哄闹着,但并不热烈。
嘻闹和音乐声中,吕元贵笑望着他们,那笑,有些苦涩,让人们看了心里发酸。
看到一艘艘驱逐舰,护卫舰停泊在港中。
陆涛坐着一辆吉普车行驶在大型军港码头上,神情有些激动。
大渡河号护卫舰前,干事为陆涛一一介绍政委、航海长等各位领导。
最后陆涛问:“哎,于舰长回家探亲,什么时候回来?”
干事说:“他又续了几天假。”
陆涛很惊奇:“怎么了?”
干事悄悄说:“他母亲病又重了。”
陆涛心情沉重地说:“哦。”
这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陆涛——”
陆涛扭转脸,见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夏海云向他跑来。陆涛一惊:“海云,你怎么来了?”
两个人走出军港牵着手,说笑着来到海边。四下无人,陆涛从后面抱住海云,两人依偎着趴在栏杆上望着不远处海港的夜色。
夜晚,训练了一天的刘晶晶疲惫地走到一个女兵宿舍,突然看到一个女兵满脸黑泥,迎面走了过来,两只眼睛却显得贼亮。
刘晶晶吓了一跳,忙问:“你这是干什么?”
女兵说:“刚挖来的海泥,怎么样,晶晶姐,你也做个面膜?”
刘晶晶问:“有用吗?”
女兵说:“至少可以消炎止痒止痛,就是脱皮没办法,你看你?”说着,她伸手到刘晶晶的胳膊上,轻轻一揪,便揭下来一块皮。
刘晶晶大惊:“哎呀,我还没有发现呢?”
女兵说:“你没发现,我背上都揭下好几层了。”
刘晶晶有些担心了:“就没有办法解决?防晒油有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