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被狠狠欺负的侍应生此刻抱着疼痛的手臂,泪如雨下,激动道:“多谢二位小姐。”
说着,便是又一次欲跪下。
那女子却是先沈卓航一步将他搀住,同时严肃道:“你这对膝盖,只能跪天跪地跪爹娘。知道吗?”
那侍应生看着女子愣愣的点头。
“恩。去跟经理拿个假吧。就说是程小姐说的。”女子淡淡一笑。却只是这由衷的笑,胜过方才那么多勾心斗角的暗笑。声色场如沐春风。
那侍应生同是看的呆呆的。回过神来后,便是红着脸,跌撞着跑了去。
同时,沈卓航亦是看的眼前这美人有些呆。良久,才邀请她同坐,道:“多谢小姐仗义相救。”
那女子淡雅一笑,随即道:“这帮鬼佬口出狂言。本就要不得这种歪斜之风。倒是姑娘独自一人竟也敢与那么多地痞抗衡,这才叫小仪佩服。”
毫不掩饰眼中欣赏之光。日日流连声色场,这的确是她难得见到的有识之士。
这样的夸奖,沈卓航不禁有些羞怯的笑着。仿佛在这方面,从未有人如此赞扬。
那女子唤来了侍应生,要了两杯酒,随即说道:“你我也算有缘,不知道小姐如何称呼?”
“叫我海莉。”沈卓航大方的伸出手。
那女子微微一笑,点头“程小仪。”
同时,握上了沈卓航那只手。
这便是沈卓航与程小仪的第一次会面。独独这第一面的好感,就叫她认定这位朋友。
五天之后,胡从良说那日新作的旗袍已是送到了学堂里,要她来取。当初还没有自己的住所,所以沈卓航是差那日的人送到了胡从良那儿。
起了个大早,梳洗完毕便是提着小篮子去菜市买菜。她准备今日露一手,叫胡从良也品尝品尝她的厨艺。平日里她也懒得弄,多数是在房东太太家里搭伙。自己做的第一餐,必定是要给胡从良好好尝尝的。
9点多,闲来无事准备学堂找胡从良。在拐角处却见一个分明流氓打扮的男子拉着一个女人与胡从良谈论些什么。那流氓男眼中满满的不屑。沈卓航听不到他们讲什么。没多久,只见胡从良面露疲态的从口袋中拿出了几张钱塞到了那流氓男的手里。
那流氓男沾着唾沫数了数,这才放开了手中的妇人,朝着胡从良脚下吐了口唾沫,看神态骂骂咧咧的转身踏着八字步摇摇晃晃离开。那妇人分明是受了惊吓,瑟瑟发抖,胡从良叹气安慰着。
沈卓航第一反应便是,胡从良怎么会惹上地痞流氓的。而看那态度,阿良亦是畏缩,半分没有要与那流氓争夺的样子。平日里嫉恶如仇的他,怎会变成这样。一定是有难言之隐。
随即,沈卓航快步向前,叫着:“阿良。”
胡从良见沈卓航竟来的如此不合时宜。立刻低声附上惊慌妇人耳旁说了几句话。又是慌忙的塞了几个大洋在她手中。
说道:“大姐,你先回去吧。我再想办法就是了。”
那妇人连连点头。抹了把眼泪,说道:“您好好上课。我先回去了。”
胡从良点头。招呼了辆黄包车。
“不用,不用……”
那妇人却执意不上。‘噔噔噔’的自己先于黄包车而去。
正文 第十四章 欠债风波
“怎么了?”
沈卓航走近。见胡从良仍旧一脸颓色的看着远去的妇人。心中竟是有些不安起来。
胡从良暗自叹了口气,转头一瞬间,却是换上了平日儒雅的笑容。但眼神却是藏不住的惆怅,轻描淡写说着:“没事。旗袍在我宿舍。我们去拿吧。”
可越是这样掩藏,就越说说明有事。
沈卓航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站到他面前正色道:“阿良。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看方才那人来者不善。还有……那位,可是你姐姐?”
问出这后一句的时候。沈卓航心里是打着鼓的。她搞不懂自己在怕什么。
直到胡从良愣愣的点了点头后。沈卓航这才舒了口气。随即换上笑容,道:“阿良,你有什么难处。我定当帮你。你说出来吧,我与你分担。”
“海莉。我是一个男人。我最怕你这么说,你知道吗!”胡从良表情有些痛苦的狰狞。他扶着自己的额头,说不出的憋屈。
沈卓航见胡从良如此痛苦,心里更是不是滋味。
拉着他的手,道:“阿良。你我之间为何要如此见外。当日你在船上也帮了我那么多。我亦是欣然接受的。只想着朋友间互相帮助这本是应该的。若你如此见外,我们还怎么继续做朋友。”
说到最后,竟是带着哭腔。
胡从良看着她。没多久,沈卓航竟是公然在这大街上委屈的眼泪往下掉。
他这才有些不知所措的安慰道:“海莉,你多虑的。我只是不想将我的麻烦带给你。你不应该承受我的痛苦。”
沈卓航嘟着嘴嚷嚷道:“我不管。你的事就是我沈卓航的事情。为何不能管。我为何不能承受?!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你如此刻这模样,我却袖手旁观置之不理吗?!我做不到。”
说着,更是哭得凄厉。幸好周围没人,否则一众铁定以为是胡从良欺负了她。
胡从良虽心烦头疼,见着女子哭却也是为之动容。
束手无策的哄道:“你别哭,你先别哭。”抬手欲要替她擦眼泪。
却不想沈卓航固执得很,别开头赌气说着:“既然你的事不愿我理。那我哭你也大可不必理我好了!哼!”
一颗桃花心是真的发怒了。仓皇间,转头就走。
“哎呀!”胡从良皱眉。往前一步是立刻将沈卓航拉了回来。服软道:“我说,我告诉你就是了。你别哭了。”
沈卓航这才眨巴着眼睛。只可惜泪已出,已然收不回了。俨然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
胡从良带着她回了宿舍,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这才叫她心情平复了许多。
仍带着哽咽问道:“说吧,究竟什么事?”
胡从良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纸放在了沈卓航面前。
随即说着:“这便是我当日出国,为了应急所借的钱款。我当日一心想着回国有了工作便能还清。哪里知道如今时事艰难。家里本就不富裕,为了出国更是卖掉了唯一的一处住所。现下只有靠着一间小作坊维持生计。可他们却偏偏不放过,就连这小作坊也快做不下去了。”
胡从良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的说着,却是无奈的直摇头。
沈卓航这辈子倒是第一次见到欠条。多少有些新奇。一看,也才一千块大洋嘛。这又为何叫他如此惆怅。自己随便拿拿的事。但一想,胡从良是个自尊极强的人,若是自己如此轻描淡写,他铁定是要动怒的。
想了想,安慰道:“阿良。钱是可以慢慢赚的。你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总会还清债务的。”
却没料到,胡从良一听,更是连连叹气,看着她苦笑道:“海莉,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当日同你是一样的想法。但今时不同往日。作为教书先生,我一月才三十块大洋。不怕你笑话,我潦倒也就算了,就怕这辈子都还不起这笔债。”
沈卓航一听,有些不可置信。三十块大洋她一日内要花出去好多。自己果然是败家小姐。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思来想去,唯一帮助胡从良的,也就只有自己帮他还了这笔债。一千块在她看来真的只是小数目。但又怕伤及他自尊。
踌躇良久,这才弱弱道:“阿良。若是你不介意。我可以先将钱借给你的。一千块,我还是能拿得出的。”
静静的观察胡从良。他却只是将头埋得低低的,沈卓航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也没有说话,这样更是叫她由衷的忐忑。
“阿良……”
她摇了摇他的手臂,试探问道。
胡从良却是突然站起身走到包裹好的旗袍边,道:“单单这一件旗袍,堪比我一月工资。你所住的公寓,我是从不敢奢望的。那一日的西餐,我也是想都不敢想的。你知道嘛海莉,在英国的这两年,我几乎日日是吃面包的。说来可笑,即便是在英国,我竟没吃过一餐正经的西餐,去过一次餐厅。”
他颓废的摇头,跌坐在了床边。
沈卓航听不明他话中之意。却是心中满满担忧,走到他身边半蹲着用自己的小手包着他紧握的大手。现下,她只想安慰他。帮助他走出这低糜的情绪。只是,她真不知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仿佛不知不觉间,在胡从良看来,早就在她面前败得一塌糊涂。
沈卓航分明是无辜的,却只有安慰,道:“阿良。人一生总会碰到逆境的。没有钱,我们就去赚。做教师清贫,那我们做生意好不好?”
胡从良微微抬头,嘴角苦笑,仍旧是瞥着眉头。看着沈卓航一张全为自己尽力讨好的脸庞。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穷困是那么的叫人憎恨。
为何他无法如沈卓航一般天真烂漫?为何自己要忧愁的事永远那么多?至关键的是,为何他要忧愁的天底下最大的生计之事,在沈卓航眼里分明如牛毛。
他伸出手,轻轻的抚上沈卓航光滑的脸颊,分明看到沈卓航眼中闪过一丝羞涩,却也第一次大胆的不缩开。感受着她热热的温度。
随即说道:“海莉。这就是你我的不同之处。我早就被磨去了棱角。即便你我同是留过洋的,可我却没有太大的抱负,只求三餐温饱。我不是不愿自己做生意闯出一番天下。我自然是比那些个油滑商人更有能耐。可我无法想做就做。我要顾及的太多太多。我胡从良半辈子已经叫家人与我一同吃苦。我不能再叫他们的下半生也活在虚无的希望中。我唯有让自己褪去满腔抱负。而你不同,你就如初升的朝阳,你是欣欣向荣的,我却那个资格。这世界永远是权贵在说话,就好比分明是一千的欠款,他们说涨利就涨利,如今时隔两年,连本带利已然是五千。我怎么承受得起。肩膀上的担子日日压得我喘不过起来,我怎么还有那个发梦的资格?”
沈卓航内心只因胡从良抚在自己脸上的手澎湃不已。根本没听完全胡从良的话。她只知道,胡从良的一切烦恼只是因为一个‘钱’字!若钱能帮助他,自己为何不出手?!钱对自己而言只是浮云。她从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眼前这叫他心动的男子。
再一次握紧他的双手,带着笑坚定说道:“阿良,你等我,我回公寓取钱!我不要让你迷失你自己。你不要推辞,你一定不要推辞!”
说着,就如小兔子一般撒欢跑了出去。全然不顾身后胡从良的阻止。只要能帮助他,她什么都愿意。更何况单单只是钱,那更方便了。
“海莉~”话音未落,沈卓航早就跑的没影了。胡从良皱眉叹了口气,紧追了上去。沈卓航却是一心想着快些帮胡从良还债,兴奋着心情,跑的是飞快。
正文 第十五章 又见苏惊蛰
当胡从良好不容易追赶上沈卓航时,已然是到了沈卓航公寓楼下。没看清周围的人事物,一把焦急拉住沈卓航,皱眉道:“海莉,我自己的事,我想凭我自己的实力去解决。”
只是,沈卓航却没有看向他。眼光越过了他,看向他身后。胡从良亦是顺着她的眼光看去。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是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带着温润的笑,却叫胡从良觉得那笑容中有一种戏谑的味道。这样的目光叫胡从良很不舒服。有种被轻看的感觉。自己更是如临大敌,因对方比他稍高一点儿,他下意识的将身体挺直。
那男子正是助沈卓航离家的苏惊蛰。
苏惊蛰带着淡淡的笑睨了一眼胡从良,问道:“沈小姐,这就是你逃家的理由?”
想是嫌胡从良碍在他与沈卓航中间,讲话不自在。他越过了胡从良,绕到了沈卓航身边。
沈卓航冷冷说道,“这于与无关。苏先生,我们应该两清了。我给足了你钱的。”
说着,拉起胡从良的手,就要往公寓里走去。
苏惊蛰挪了挪步子。将整个身体撑靠在铁门上。
轻声笑道:“沈小姐太低估你我之间的缘分了。你与我又怎是如此浅薄的金钱交易。”
沈卓航只觉对方说的乱七八糟。就方才第一眼看到苏惊蛰便有一种不妙的感觉。现下,这感觉更是愈演愈烈。分明两人之间应该毫无纠葛的,为何他又如此贸贸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沈卓航挺直了身体,毫不客气的说着:“请苏先生让路。”
她很想说‘好狗不挡道’。可再转念一下,自己毕竟是有文化的人。实在有伤大雅。
怎料,如此严厉的‘逐客令’苏惊蛰依旧纹丝不动,甚至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他眯着眼道:“何必如此不近人情。沈小姐那日溜得挺快。错过了与故人相见的机会。今日,惊蛰可是专程来请小姐了。”
说着,竟是欲伸出手替沈卓航缕一缕鬓角凌乱的发丝。
沈卓航一个侧身,毫不掩饰眼中厌恶之色。自然是没有让他接触到自己。胡从良亦是在一旁有些愠怒道:“这位先生放尊重点。”
这一唱一和,叫苏惊蛰连连称啧。却仍是让半分步子。
“我这也是受人所托,无事不登三宝殿。沈小姐走吧。”说着,向沈卓航后方的人使了个眼色。
随即,站出了个彪形大汉。那个叫沈卓航畏惧的刀疤脸。如此一来,她便是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有请’了。
大汉什么都不说。直接是要将沈卓航抓起往车子里塞。
“你们干嘛!”沈卓航抵抗着愤怒道。
胡从良同样焦急说教:“光天化日,你们竟敢强抢民女!”
“先生是否过于严重了。我们这是‘请’。”
说着,苏惊蛰慢悠悠的踱着步子走到了黑色小轿车边,兀自打开车门。全然不顾那边推搡的厉害。
沈卓航早在他眼里是个小辣椒了。既然是‘辣’味的,以礼相待自然不如这豪取强夺来的有效率。
那边,胡从良死死跟大汉纠缠。急的满头是汗。他不知道苏惊蛰什么来历,却由衷的觉得来者不善。既然如此,怎么能让他带走沈卓航。
苏惊蛰此刻坐在车上,抽完了一根烟。面无表情道:“沈小姐不要误会了。到时误伤了你与你的这位先生,我可担待不起。放心,我保你人生安全。”
语气不温不火,随即使了个眼色给那大汉,那大汉更是揪起胡从良的衣领便准备下拳头。
“别别别……”
沈卓航眼见胡从良要遭难。心疼他。便是纠葛到两人中间,用自己单薄的身躯抵挡着。不是不怕受伤,是更怕胡从良受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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