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沈卓航有事未到。程小仪在百乐门内意外的碰见了许久未见的苏惊蛰。而苏惊蛰怀里都勾了个漂亮小姐。她走进打招呼,道:“惊蛰,好久不见,竟已美人在怀。”
苏惊蛰本是已有些意兴阑珊,但见朋友到,一下子来了精神,拉着她走到一边的空席上。
笑着道:“哪里的话,你程小姐整日忙碌也不曾约见我这位老友。”
程小仪道:“那是你苏先生向来推却我。可没得否认哦。”
苏惊蛰无奈摇头,道:“你同那位辣椒小姐走的如此之近,每每碰面我与她总是针锋相对,你看的不累,我可应付的累。”
程小仪笑着点了杯酒,同苏惊蛰干杯,道:“你这说的可是反话,在我看来,你可是乐在其中。”
苏惊蛰道:“乐归乐。可那位辣椒小姐身边却有一滩烂泥先生如影随形。看着就叫人烦。”
说着,苏惊蛰搓了搓太阳穴。他想到胡从良总是出没在上流场合,便有些头疼,这算是冠冕堂皇的登堂入室吗。他不喜欢看到沈卓航与胡从良一起。
程小仪自然心领神会,她笑道:“那是沈小姐的朋友。你若让她听见你这样说,她定又要与你闹了。”
苏惊蛰想起沈卓航爱生气的那张脸。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有些好笑。
良久,看到程小仪暧昧嘲笑的眼神,他这才回过神。玩弄着手上的扳指,说道:“或许我是真喜欢了那辣椒小姐也不一定。”
程小仪还以为自己听错,这可不像苏惊蛰会说出来的话,她笑道:“头次听闻惊蛰你也会喜欢一女子。”
苏惊蛰轻笑着道:“这有何出奇。是人,总会有个喜好。我也不例外。”
程小仪注意到,自从苏惊蛰同她讲话以来。方才那在他怀中的女子便总是惴惴不安的看着他们这个方向。
她含笑轻轻指了指那边,道:“那,那位小姐又是谁?”
苏惊蛰闻言,回头看到那女子,轻轻挥了挥手。那女子立刻羞红了一张脸别过头去。
转而向着程小仪笑道:“是不是很好玩?”
程小仪不明的轻轻摇头。
苏惊蛰道:“她如一块璞玉。你知道璞玉最好的地方是什么吗?”
程小仪含笑道:“任你苏大公子雕琢。”
苏惊蛰笑着将酒一饮而下,道:“这位简单多了。没沈卓航那般费劲别扭。”
程小仪摇摇头,笑道:“说到底,你只是怕求之不得,输给那胡先生丢了份子罢了。”
苏惊蛰耸耸肩,道:“你可不能这么说,我苏惊蛰向来不爱认输,面子我也不怕丢。但我还就喜欢那沈卓航不喜欢我的劲道。”
随即,看向程小仪身后,以极轻的声音,道:“瞧瞧,烂泥总是无所不在。”
紧接着便是微微抬手示意,道:“沈小姐你好。”
程小仪回头一看,掩嘴笑。她分明看到沈卓航眼中不欢迎的神色。
再一看苏惊蛰,他正向自己摊手,说道:“先走了,下回再见。”
程小仪点头与他道别。
那边的女子一见苏惊蛰即将离门而去,便立刻如受惊的小鹿一般,她快步走了过来,红着脸垂着头,勾住苏惊蛰的手臂。一同离去。
沈卓航坐下,便对于方才所见抱怨,道:“这苏惊蛰也胆子太大了。那分明是个女学生。还真是满肚子的花花肠子。”
程小仪为她倒了一杯酒,笑着道:“你与惊蛰,怎如此水火不相容。”
沈卓航眼神依旧有些厌恶,道:“谁让他揭穿我身在上海。害我父母特地专程赶了过来。小仪你知不知道,我真的连杀了他的心都有。”
程小仪淡笑,示意她要平静。即便她知道,告密者是路云霄,她应了路云霄的要求也是决计不会讲出来的。而她沈卓航既然误会了,那与她又何干,更何况现在这状况,不仅耐人寻味,甚至是好笑。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沈卓航几乎都是隔三差五同胡从良去拜访路云霄。他们之间的关系,虽是亲戚,可也分明是利益。至于为何如此走得近。原因自然也不是沈卓航与叔叔血缘情深。说到底,也还是因为想借他的势力罢了。虽沈卓航仍是有些顾忌,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可好在,每一次身边都有胡从良的陪同,甚至都不需要她多说话。
胡从良承诺,但凡他可以一个人去应酬的场所,绝对不会要沈卓航也跟着一块儿去,让她感到无聊。而对于沈卓航而言,胡从良有这份心便是好的。其他的,又有什么紧要。
查理在一收到胡从良的打款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办妥了英国的一切通关及货物。带着满满当当的家财,要来投奔他们,开掘中国的黄金了。既然如此,他们这边一定是要好好接应的。因为大家都心照不宣,于是沈卓航他们这边的通关派斯,海关文件更是紧要。
而这其中,还穿插了一件对观众来说,不大不小,不太紧要的事情。那便是,胡从良离开了学校。
起因便是在于他这颗狼子野心。读书人本就讲究心要清,好好教书才是校长先生所认为的重中之重。但胡从良知道自己发财在即,又怎么可能还会好好教书。以至于结果便是,两人愈发分歧。原本胡从良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是断然不会主动辞职。可这次,却是校长先生辞退的他。
校长先生知道,他的心不在学校,即便再留着教书,也无法达到以前万人空巷的效果。顶多是个误人子弟罢了。
有了这个台阶,胡从良倒也是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自然开心。两人即便做不成同事,可胡从良与校长先生也还算是好友。
唯一替他惋惜的却是秦溢文。照他的话说便是,胡老师满腔的学问,便这样无人继承其衣钵,可惜,可惜了。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查理先生的货轮之旅
那一年的夏天,尤为的燥热。出梅后,竟整整一个多月快两个月没有下过雨。八月的阳光,无论放于何地总是那么毒辣。沈卓航几乎在白日都是更愿意躲在公寓不出门的,即便如此,每日都是扇子不离手。
而今日,她却意外的站在镜子前悉心打扮起来。无论是从妆容,抑或从服饰。只因为今日,有贵客到。
胡从良坐在客厅中,喝了两杯茶。看了三次表。他今日西装革履,穿的十分正式,那西装的剪裁、设计都是堪称一流的。再看他手腕带的那只金表,亦是闪着琉璃的金光,灼人、却灼不了他自己的眼球。那一对皮鞋,半点儿灰尘都未沾到,系着很精致的蝴蝶结。短短几月内,他已然蜕变太多。除却那金丝框眼镜后那一对炯炯有神的双眼,差点便要认不得他。
即使是如此炎热的夏天,他却一脸肃静,眼睛片刻不离手中的报纸,额头上半滴汗水都不曾见到。
当他看了第四遍时间之后,他将报纸放在茶几上,站起身来,双手插着西裤口袋,原地踱了几步之后,走到了关着的卧室门前。
他轻轻的叩了叩门,道:“海莉。你准备好了吗?我们是时候该出发了。”
而里面,沈卓航正拿着两条手链做比较。究竟是哪条比较衬今日这一件滚边金丝,新作的旗袍。
即便是知道时间不多了,她仍是眉头紧锁的看着两条在旁人看来区别并不大的手链。
没一会儿,她突然灵光一现。急忙去开门,看着此刻有些焦急的胡从良,却只是专注的看了一会儿,便将门又一次关了起来。只剩下胡从良一头雾水。刚准备再一次敲门之时,沈卓航却拎着小包,满脸精神的走了出来。
习惯性的亲昵挽起胡从良的手臂,道:“走吧。”
而对于饰品最后的决定,是换上了一直同胡从良一样款式,却略微小了几号的女装金表。显然是情侣表。
“等等,我去拿一柄阳伞。”还未走到公寓外。沈卓航见到那毒辣的阳光便有些受不了。
却被胡从良一把拉住,他笑道:“放心,我们是坐小轿车去。不会让你晒到的。”
沈卓航看着阳光底下胡从良这样贴心的笑容,顺势牵过了他的手。两只金表在在烈日骄阳下金光熠熠,就如同两人如今的关系那样,急剧加温。
“路先生他都为我们关照过了吗?”
一路驶向大码头,胡从良问道。
沈卓航轻轻捏了捏他的手,道:“阿良,你怎还这样紧张,我们这些日子做的并不是无用功。”
胡从良这才转头,看了沈卓航一脸轻松的表情,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他们已经将全副身家投了进去。半点儿闪失都要不得,这是博上了一切的的生意啊。天知道,越是慌,便越是有预感要出大事。胡从良只有叫自己镇定。但即便如此,胡从良还是觉得今日,是他前半辈子最紧张的日子。
离近码头,听到大轮船远远的嗡鸣声,胡从良忍不住全身颤抖。
沈卓航搞不懂胡从良究竟是为何这样的紧张,分明一切都在掌握中,她伸手捏了捏胡从良因紧张而冰冷的脸颊,一脸轻松笑道:“瞧你这样子。没事的。”
两只手齐齐上,仿佛硬是要给胡从良扯出一个笑容弧度。
她一心想要给胡从良舒缓压力,却怎奈,这个节骨眼上,胡从良根本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他力道有些重的拂开她的手,有些愠怒道:“别闹了。”
这样的不识好人心,叫沈卓航分明有些生气。但再一看胡从良这样的紧张、半分都没有舒缓,她还是强忍了下来。随即,将眼光看向窗外,看着那人头攒动,不再说话。到了大码头,是沈卓航先下的车,她头也不回,不去看胡从良,自顾自的往前走。分明是有些赌气。
身后的胡从良看着沈卓航走的飞快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很是无奈,烈日照的他心烦气躁。他一手叉腰,一手有些焦虑的松了松领带,长长的呼了口气。鬓角终于有了细微汗水。
货船不同与邮轮,是有专门的停靠码头。私家车无法驶进去,唯有获得允许的货车才能进入。沈卓航起初走的飞快,但渐渐便愈发走的慢了起来。她原以为胡从良总是会跟上自己的脚步。但再一回头,却只见比肩继踵的人群。有水手、有劳工、还有穿着考究的客人们,但却偏偏没有胡从良。
沈卓航愤愤的跺了跺脚,气道:“好你个胡从良!”
她以为,胡从良就这样将自己丢下已经打道回府。人与人相处久了,隔阂总是会产生的。沈卓航与胡从良也不例外,沈卓航自从接到了父亲交来的财政大权后,便总是觉得是自己赋予了胡从良一切。更何况,关系已不仅仅是‘一同留学的朋友’,而是恋人。他应该对自己好一点儿,再好一点儿。而不是一直要自己去照顾他的情绪。
货轮码头,更多的是那些五大三粗,满面油光的工人们。他们大多赤膊着上身,被烈日晒得又黑又亮,看上去显得有些脏。见沈卓航这样一位衣着考究的女子出没在这儿,平日基本无乐趣的工人们或吹口哨、或眼神示意。总之,叫沈卓航十分不舒服。
“沈小姐。”
正在她一惊一乍,甚至觉得人身安全都没有保证的时候。
头顶竟是出其不意的多了个阴影。抬头一开,是一把漂亮的蕾丝遮阳伞。而撑着它的人,是苏惊蛰。沈卓航心想,她与苏惊蛰是不是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几乎每一次他的出现,都是在自己最窘迫的时候。
沈卓航笑道:“正好。陪我去个地方。”
如今这样的局面,有苏惊蛰这样的保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而苏惊蛰也不含糊,笑着答:“愿为小姐效劳。”
没有了胡从良,总是会悄然的出现一个苏惊蛰。仿佛真的有一种错觉,沈卓航是被上帝眷顾的幸运儿。而这便是剧情需要了。
苏惊蛰会出现在此地,因与沈卓航是大同小异。今日,同样有一批不容有失的货物抵达上海滩。而他此刻心中稍稍有那么一些些惊讶,原来沈卓航不偏不倚带领他去的那艘货船,正是自己也要去的地方。只是,他的东西来自香港,想必沈卓航的东西却是来自英国。
苏惊蛰看着那高的仿佛要遮掉天一样的货轮,笑道:“我当真没想到,沈小姐您居然也会踏足这脏兮兮的货轮。果真不似一般的闺阁大小姐。”
沈卓航依旧桀骜,她道:“你没见到的事,不代表不存在。请问苏先生,我们现在可以上船去了吗?”沈卓航用手帕掩着自己的口鼻,尽量不要去闻到脏臭味。
苏惊蛰笑道:“当然可以,小姐请。”
钢铁所制的楼梯走起来有些麻烦,总叫人有一种踏空的感觉。沈卓航又不敢去扶那被烤的滚烫的扶手。当她第二次踉跄狼狈之时。苏惊蛰伸出的一只手真是莫大的帮助。在这样窘迫的环境下,她不会傻兮兮的去说不。
冲他礼貌的笑笑,便毫不避忌的抓紧了那只手。
跟着苏惊蛰有一点好处,便是到哪儿,他都会提他们回答一切被询问到的问题。以至于很快便打听到了查理的所在位置。
苏惊蛰道:“你确定你那位朋友是跟着货轮来的?住在这儿可不比邮轮。”
沈卓航也没想到单纯的货轮竟是与邮轮那般的不一样,她有些不确定道:“应该是的。况且刚才那水手也已为我们指路。”
苏惊蛰笑道:“你这位朋友可真是够奇特的。到底是什么货物这么宝贝,要让他亲自看守。”
沈卓航耸耸肩,道:“他只是认真罢了。”
说是这么说,可当初听阿良说,查理是跟着货轮来的,也着实惊了沈卓航一大把,她这回要好好问清楚这位英国佬,是什么让他情愿忍受这样艰苦的条件也一定要坐货轮。
一阵微风而来,周围是汗水夹杂着一些腐臭。沈卓航掩住嘴巴背过身去,缓了许久,憋屈说道:“这儿味道可真不是人受的。”
苏惊蛰显然已经很习惯,他笑道:“是你沈大小姐养尊处优惯了。若不是人受的,那些水手们是什么。”
果然,两人见不了多久,苏惊蛰便已然是会习惯性的揶揄沈卓航。
沈卓航将将要怒目发作。以泄心中郁结难当。
却突然,船上响起了一声剧烈的爆破声。沈卓航免不了一惊,而当她惊魂未定之时,苏惊蛰早就拉她到了一旁有遮掩物的地方。
响声的同时,他同样惊诧。却更担心身边这位辣椒小姐。
他紧张的问道:“你没事吧?!”
沈卓航摇了摇头,一瞬间有些晃神。她神色紧张,道:“是枪声吗?”
一触即发,响亮一瞬。不是枪声还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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