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大功’那本土估税官是立刻来了劲道。一把抓起胸前的哨子,便狠命地吹了起来。他们需要更多地协助。
已知大事不妙。沈卓航唯有将求救的眼光看向苏惊蛰。分明说好要救她的,怎迟迟不动。
苏惊蛰本就是喜欢看众人乱作一团的模样。所以,他依旧淡然的看着这周围的一切。当甲板上已跑上了许多海关的先头部队。他这才迟来地站在那洋估税官面前。
他慢悠悠的拿出口中的一张纸,不动声色的放在洋估税官面前,示意他去查看。
而此刻却是洋估税官春风得意之时,哪里会去理睬苏惊蛰。他只是讥笑着推开,说道:“我不认识中国字。”
苏惊蛰并也不在意自己被忽略。他耸了耸肩,转而将那张纸交到了本土估税官手上,笑道:“既然你的洋同僚不认识字。那就劳烦你读给他听一听。”
碍于苏惊蛰的身份,他接过了。起初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模样。但前后不到半分钟,他便脸色骤然改变。脸一阵红一阵白。
拉过那洋估税官低声说了几句。那意气风发的洋估税官同样是立刻变了脸。
他一把抢过那张纸,不可置信的问道:“叶将军?”
却更多的是喃喃自语。
那本土估税官亦是面如死灰。纸张下的落款叫人心中为之一凉。看来,本已到手的头等缉毒功劳,便唯有随着那黄浦江之水滚进东海了。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苏惊蛰的女友
苏惊蛰小心的接回了那张价值颇贵重的纸。看着面色有些为难的两位估税官。他轻笑着,笃定的说道:“的确。正是叶将军发出的特许派斯。两位还有什么疑问。”
那洋估税官霎时间碰到这样大的变化怎么可能应付自如,显然十分不服气,他嗤道:“你说这批货是叶将军的。有什么证据!”
苏惊蛰玩弄着手中的玉扳指,淡然的笑道:“没有证据。就这张特许派斯。若不信,大可致电叶将军。”
“你……”
白纸黑字。这洋估税官气得手中发抖。咬牙切齿却始终再也多不出半个字。他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眼见着到手的升官发财好事就要黄了。谁会痛快。
而沈卓航揣着的那颗心也终于恢复了正常跳跃速度。她捏着自己胸口长长的舒了口气。
本土估税官显然是识时务的多。他迫切的拉过那洋估税官,低声说着话,语速非常的快。总算也是将洋估税官的情绪缓和了许多。
另一边,急忙赶到一头雾水的其他同僚们面面相觑,发出不满的声音。
苏惊蛰笑道:“正好,你们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帮忙把那位英国佬送一送医院。那边的那位胡先生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说着,他打起了蕾丝小阳伞,走到沈卓航身边,道:“沈小姐还准备留在这儿啊,不嫌热?”
言下之意,便是要沈卓航跟他走。
沈卓航看了一眼此刻招呼船下工人赶紧上船去搬货物的胡从良,他那样的卖力,分明是一门心思扑了进去。知道货物没事,竟连半句谢谢都未曾向苏惊蛰说。她打心底里的愤怒,而其中还夹杂着悲哀,他竟连半句解释都没有。
“我们走吧。”沈卓航有些垂头丧气道。
车厢内,沈卓航只觉得筋疲力尽。但再一看苏惊蛰,却是那般的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或者根本害怕都是徒劳的那般。
她坐的正正的,说道:“今日之事,多谢苏先生仗义相助。我代表阿良感谢你。”
苏惊蛰摆了摆手,笑道:“代替就不必了。我只是帮沈小姐你罢了。那位胡先生,我压根没打算帮他。”
帮她就等于帮他。这个道理苏惊蛰怎么会不明白。但他却始终固执的不想将他俩连在一起。
沈卓航笑笑,彻底对这苏惊蛰卸下了防备,甚至觉得曾经的自己多少有些‘小人之心’。
她轻松说道:“怎么说都好。苏先生不止一次帮助卓航。我总是要请你吃一顿饭的。”
苏惊蛰笑道:“何必假客气。”
沈卓航心中一顿,随即笑道:“我这回是真心的。”
苏惊蛰好笑的看了她一眼,说道:“那我苏某人真是荣幸之至。我是有所取,并不是无偿的。你若真要请客吃饭,那有一人,你是一定要宴请的。我可是借了他的东风,才能显显威风。”
沈卓航笑道:“苏先生是真的打算便宜我了啊。那人是否就是叫人闻风色变的叶将军?”
苏惊蛰玩弄着扳指,道:“叶世芳,叶将军。”
沈卓航默默点头,赫赫大名的将军,她头一次耳闻其名。占了人家的光,她必须将人家的名字牢记心中。
随即,她说道:“可否请苏先生帮忙安排。的确需要好好宴请一番。”
苏惊蛰笑道:“这我苏某人可办不到。叶将军贵人事忙。从不来上海。若是你我有幸一同去南京,倒是可能与他碰上个面。”
他看着沈卓航,笑得暧昧。沈卓航第一次没有给他脸色看。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把巧舌,一张面具,或许便是苏惊蛰混迹上海滩最厉害的武器。
“沈小姐。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若是没有门道,在上海滩你是无法贸贸然将你手上这大批的吗啡销售出去。若真的销售出去,也只是贱卖。吗啡这东西可比鸦片值钱多了。更何况,我不喜欢它成为祸国殃民的东西。”
苏惊蛰摸着手中的扳指,脸色看不出好坏。
一想到这个问题,沈卓航也是头痛。若是普通的棉麻家纺,她不愁没有销路。但这吗啡,她真是从来没有接触过。况且就如苏惊蛰说的,就凭她在上海滩的地位,是肯定销售不出去的。而路云霄是市政府要员,若是严打违禁品,为了避嫌,这样大批的货物也是决计不能用他的名号。自己麻烦路云霄的也够多了。
她只觉得胡从良与查理这两人真是做事不经大脑,思虑一点儿都不周全。
苏惊蛰淡然的看了她一眼,随即说道:“但你可以卖给我。”
说着,他拍了拍胸口的口袋,沈卓航知道,那是他放那张救命纸的地方。他这样的好意,叫沈卓航很惭愧。她从不知道苏惊蛰竟是这样仗义的人。
沈卓航苦笑道:“苏先生,依旧多谢你的好意。但我相信阿良既然想到让查理运吗啡。必定是想好了卖家的。买可以瞒着我。卖,他同样可以不通过我。”
她这话说得分明有些酸溜溜的清苦。
苏惊蛰随意的掏了掏耳朵,道:“恩。”
车子的驶向并不是沈卓航的公寓。她有些纳闷,却不好明言。直到转到了公共租界的一处小马路上,司机下车站在马路口。她这才有些好奇的问。
但苏惊蛰的回答,却只是轻描淡写的说着接一位朋友。
少顷,沈卓航听到了耳边放学的钟声。随即,便是如欢雀一般,由远而近的欢语乐言。她看了看表,显然是一所学校刚下课。她将眼光看向窗外,那些青春动人,仿佛毫无烦恼的女学生们。各个穿着青衣黑裙,显得朝气蓬勃。沈卓航甚至觉得女学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景致。
只可惜,她读书之时,身边没有这么多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这也算是一大憾事。
没一会儿,苏惊蛰向沈卓航点头示意。便是开了车门,站到了外边。想必,他要等的人已经有了踪影。
沈卓航亦是有些好奇,此时此地,苏惊蛰等的必定是个女子——女学生。
果不其然。一群说笑着的女子,将一名长相清丽、有些害羞的女子使劲的推向了苏惊蛰这边。而那名被推的女子,分明因紧张脚下一个踉跄扑到苏惊蛰怀中。引得旁人大笑连连。甚至还有艳羡的眼神。沈卓航隔着车窗,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那苏惊蛰关切的询问女子可曾摔伤。女子害羞的只知道低着脑袋使劲摇头,眼神更是慌乱的无处可躲。苏惊蛰领着她回到了车厢内。车子又一次启动。
女子虽一直低着头,可嘴角的甜笑却是不言而喻。那一双玉手更是紧紧的缠绕着苏惊蛰的手臂。
沈卓航带着几分暧昧的笑容,道:“苏先生不介绍一下这位小姐?”
苏惊蛰笑着道:“这位是我的朋友,沈卓航沈小姐。”
转而又道:“这位是周曼清周小姐。”
沈卓航继续有兴致的问道:“于苏先生而言,是何身份?”
苏惊蛰含笑道:“朋友。”
竟这样含糊过去,两人如此暧昧的举动。女子分明爱慕的眼神,关系显而易见。
沈卓航难得来了兴致,思忖着要怎么揭穿苏惊蛰,叫他哑口无言、没得抵赖。
却没料到,看似温弱的周曼清出其不意低声说道:“女朋友。”
这样的固执,叫沈卓航很意外。想来,她一定是很喜欢苏惊蛰,才会如此唐突。只怕别人不知道她的身份一样。
苏惊蛰只是笑得有些无奈。
沈卓航看着她此刻满面绯红,竟突然觉得有些熟悉。当然,这张脸曾经再百乐门有幸匆匆一见。但究竟为何有如此强烈的熟悉感。她说不上来。
直到那周小姐主动对着苏惊蛰嘘寒问暖,询问今日状况后,得意的说道:“同你说过遮阳伞很有效果的。”
苏惊蛰宠溺的答着:“当然是曼清你的功劳。”
此时,沈卓航才恍然大悟。在此刻的车厢内,她仿佛看到了胡从良与自己。这周小姐对待苏惊蛰不就是自己对待胡从良时候的姿态吗。
直到这一刻,身为旁观者,沈卓航才明白。总以为对等的关系,自己却始终占了下风。原因,不外乎自己爱的比对方多。一时间,她心思飘到回忆里,心情亦是愈发糟糕。她以为自己是幸福的,但究竟是否是幸福的?她已然是说不好了。
车厢内的两人还在继续的谈论着。沈卓航主动的忽略了他们一切的谈资。更是没有兴趣插入其中。
苏惊蛰见沈卓航仿佛状态不佳,便要送她上楼。原本已不设防备的沈卓航自然不会在意苏惊蛰这样好意的举动。却没想到,那周曼清周小姐执意要跟着。而眼中防备显而易见。她是如此的在乎苏惊蛰,自己又怎么能这样不识时务。
看着周曼清如此满足的模样,她很失落。第一次清清楚楚的认识到她与胡从良的关系。她向来接受新式教育,却还是为爱所困,‘爱’或许是人一生最大的课题。但沈卓航此刻心想,爱情若是不平等的,即便是叫阿良,也不会是良人。
正文 第四十五章 黄公子的生日派对
沈卓航头一次觉得,她需要好好的思考她与胡从良之间的关系。
回到公寓中,电话响了许多次,沈卓航却一一无视,她的直觉告诉她,那是胡从良。可她就是固执的不想接。
她自己也感到有些无奈,曾经爱他可以爱到为他逃婚,但如今,却嫌对方给予的爱太少。自己一个人究竟是在纠结什么。
她觉得头疼,头疼欲裂。于是,当电话再一次不知疲惫的响起之时。她愤然的接起电话。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怒道:“你不要再打电话来了。可不可以让我一个人待着。”
“海莉。你怎么了……”
却没想到,接电话的不是胡从良,是一个女子的声音,程小仪。她显然被电话这头沈卓航的情绪吓到。
沈卓航也没料到自己竟能这样判断失误,冲昏了头脑。她说着抱歉。自己失态至此实在不应该。
那边程小仪也没有在意,只是高兴的说着:“海莉。今天晚上是黄公子的生日。他准备办个派对庆生,他要我一定要邀请你一起来。”
沈卓航笑着婉拒道:“小仪,我今天有点儿累。就不去了吧。”
况且,她跟黄公子全然称不上熟络,更没有好感。
程小仪有些遗憾道:“哎。我也猜想你不会去。他的那些朋友,我也同他们不熟。如今你不去了,倒是省心,我也干脆直接回绝他好了。”
但如程小仪这样爱玩的女子,又怎会是心里话。
挂了电话后,沈卓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她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被热的有些微微发红的脸庞。她拿起了电话,重新拨回给程小仪。
为何要自己一个人在家不痛快。不如出门同朋友玩乐。
而当她整带一新出门后不久。那电话再一次响了起来。同样是隔了好久没有回应后。那边主动挂断。
电话那头的,不知是巧还是不巧,是沈卓航朝思暮想的胡从良。此刻,他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劳累,甚至是有些萎靡。这应该是大大出乎了沈卓航意料的。
胡从良朝身旁安然无恙、已经醒回的查理摇了摇头,颇有些失落道:“还是没接电话。”
查理摸了摸满脸的络腮胡,道:“那去找她吧。”
胡从良苦笑道:“不了。还是先把货物安置好。”
胡从良觉得有些失落,因为向来听话顺从的沈卓航如今竟一个一个步子离自己越来越远,如今甚至还故意不接自己电话。他摸了摸口袋中一早准备好要送于沈卓航的礼物,突然有些犹豫不决。
百乐门内,依旧歌舞昇平,那听得叫人黏腻的歌声已是不知道唱了几回。祝黄公子生辰的也是不知道说了几回。原本同沈卓航一块儿畅快喝酒的程小仪也在她上了一回厕所之后不见。再一看,原是同黄公子一块儿进了舞池。
两人贴的极近。程小仪一看便是一副将醉未醉的模样,两眼迷离,笑得尤为旖旎。沈卓航一眼便能看出她这样高兴背后的不高兴,就如自己一样。只可惜,两人今日太过于流连美酒,并未有人做主动。
同桌的男男女女,或跳舞,或聊天。总之,是不亦乐乎的模样。仿佛只有沈卓航,主动脱离其外。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只知道一杯杯酒往嘴里送。总是有人看到她这样一位落单小姐,欲邀请她跳舞。她今日直接连拒绝的话都没有。有几位男士见吃了瘪,这位美人又似冰雕那样,以至于到头来,几乎都是疏远了她,沈卓航一个人,便也形成了一个古怪冷眼相待的小圈子。
而对于沈卓航而言,这便是闹中取静。她看着舞池中如花蝴蝶一般的程小仪,那婀娜的身段,仿佛连身边的女性都被她给吸引住眼球。程小仪此样的女子,实在太美妙,怎会叫人讨厌的起来。
“海莉。你也来跳吧。”
舞跳到一半,那程小仪回到座位上,早已经满头大汗,累的大气连连,却只坐了一会儿便起了身,邀请沈卓航一同进入舞池。
陪在程小仪身旁的黄公子亦是谄笑着,找了一位洋人,附和着程小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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