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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卓航不情愿的张开眼睛。面露厌恶。她站起了身,立刻冲到电话机旁,直接找了把剪刀将电话线剪断。随即狠狠打了个哆嗦,身上还是那象征幸福的白色婚纱。湿漉漉的正在不停的滴着水,弄湿了地毯。她如今就是个失落的疯婆子。
水依旧流着,沈卓航不去理睬,坐在床上就连她的牙齿都在不自觉的打颤。这样的天气,还泡了那么久的冷水澡,真的是痛快,沈卓航觉得自己一定是神经病了。可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发泄。她依稀听到门外有人叫她名字。一声一声,如夺人魂魄那般。但这样的情形下,任谁都不愿意被打扰。沈卓航还根本不知道如何去面对那些被她‘玩弄’过的宾客们,该如何交代。
转而看着这华丽的寓所。她为何会有这样一间精致的寓所?那是路云霄所赠送的结婚礼物。
她觉得很可笑,难不成这最大的贺礼就不要归还了?
将身上湿透的阴冷衣物褪去,换上了一身秋天里新做的景泰蓝色旗袍。她坐到梳妆镜前,看着自己毫无血色的面孔。奇怪的是,并不如她自己想象的那般凄凉。她开始给自己苍白的面孔重新描绘一些鲜红。
从大橱里拿了个皮箱,她想收拾几件衣物。可到头来折腾了许久才发现,原来每件都那么喜欢,又每件都可以放弃。正当天下为她所大乱之时,她竟还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到头来,她还是什么都没有拿。走到了楼下,将钥匙放在桌子上,留了张纸条。
打开门的同时,她却见到了一张熟悉且陌生的脸庞。原是那大腹便便的‘胡太太’。正统胡太太的造访,叫沈卓航十分的意外。
沈卓航与她面对面而站,显然两人都没有做好万足的准备。那胡太太也是搓着拳头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沈卓航下意识的将头抬起,她不是大出血,此刻不应该是在医院?
只一会儿,沈卓航便决定无视她。她身体究竟如何,那不该是沈卓航关心的事。绕过她,便准备出门。那胡太太却不依不饶的一把拉住了沈卓航的手,出其不意的‘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大喘着气说道:“沈小姐!求您原谅阿良,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不是阿良的错,他是真心想要娶你的。我愿意做小,没关系的。只求你原谅阿良啊。”
沈卓航的身体顿时僵在原地。她木讷的回头,看着这百般祈求的女子。这便是旧时女子的悲哀?沈卓航看着她那隆起的腹部,又怎么能责怪与她。可她与胡从良却一块儿欺骗了她。即便她看上去再真诚,可沈卓航是怎都不会相信的。内心矛盾,几乎是今日每一刻都在经历的,道现在还追赶着她。
沈卓航冷冷说道:“放开手。我不想伤到一个孕妇。”
“沈小姐……求你原谅阿良……”
那胡太太一下子哭了出来。普通女子的一生,便永远维系在她的男人身上。眼前这位亦是如此。一生筹谋都是为了男人,可男人将她骗尽,她不仅不怪责,甚至还为他开脱。
挨下来求饶的说辞,沈卓航半分都没有听进去。她与胡从良、与眼前这位太太的纠葛到此为止。
眼见她更是跪着贴近沈卓航,半分都没有放开手的意思。沈卓航有些不耐烦的将她推倒在一边。
大肚婆本就是行动不便,这一下沈卓航也是用了十足的力气。一下子叫她侧倒在了地面,只见那大肚婆立刻脸色煞白,额上的汗水大滴大滴的滚落。捧着肚子却还不忘口中的求饶之词。沈卓航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为何这样的事情会叫自己碰上。
她的思绪很乱很为难,上前搀扶也不是,拂袖而去更不对。
良久,沈卓航握紧拳,坚决说道:“我与胡从良到此为止。”
说着,她紧皱着眉头转身而去,硬着心不再去看她一眼。她疼死又与自己何干,沈卓航这一刻在心中为自己开脱,那是贱人胡从良的孽种。他们都是一路货色,夫唱妇随做的是极好!
走到马路上,她这才无力的扶着墙大喘气。惊觉呼道:“我在做什么!”
“沈小姐,您要去哪儿?”
此时,苏惊蛰的手下丢掉了烟头,走到沈卓航身边毕恭毕敬的说道。
沈卓航如见到救星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大声的说道:“快去救她!快去救她!”
不停的将他推向公寓。除了这四个字,沈卓航根本发不出别的字节,回答不了那位先生的问题,也压根就没听到对方的疑惑。
待对方看到那大肚子原地打滚,疼的直叫唤之时,一下子也是立刻慌了神,一个普通男子,谁曾见过这个场面。他再回头看了一眼此刻慌张的沈卓航,眼中是不可置信。
沈卓航知道,他认定自己便是凶手。再看一眼那疼的哇哇叫的大肚婆。沈卓航只觉得天昏地暗,她多么希望眼前一切都不是真的。她‘哇’的大叫一声。将那男子往大肚婆方向一推,自己转身就没命的往前跑了起来。
那男子愣了一会儿,刚想叫住沈卓航,却发现她一个拐弯早就没影了。而眼前还是哇哇乱叫的大肚婆。这趟差事,他绝对是最倒霉的那个。于是,赶紧招呼路人,将大肚婆一块儿合力架上了车子。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好人
孕妇受惊生死未卜。
而沈卓航却一如拼命的跑到了大码头边。害怕的情绪,导致她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到这里。心中觉得有些讽刺,梦起之时,便也是梦败的前兆。这个码头于她而言便是如此。
天色已黑,码头上或许今日恰巧没有过密的往来船只,显得有些空空荡荡。沈卓航坐在岸边,脚下便是深不见底的江水,她甚至能感受到那一丝丝的沁凉水意拂弄着她的脚踝。这也叫她不得不面对,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现实告诉她,自己不是在做梦。
眼下,她倒不去多想胡从良有多混账这件事情。而是满脑子充斥着那孕妇。这叫她十分不好过。抓着自己的头发,十分后悔的撕弄着。直到发根生疼,她这才作罢。她不愿背负杀人的罪名。
千丝万缕扭成一股,将此刻的沈卓航死死的桎梏在一个动弹不得的牢笼里。牢笼是荆棘所制,稍一动便叫她浑身疼。那些个刺已经深深嵌进她的皮肤、血肉。即便她想拔,却也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自己进退两难。
眼前是滚滚江水,今晚风很大,不知何时还下起了微雨。卷袭而来的凉意叫沈卓航深深打了个哆嗦。她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倒霉透顶。
人总是很奇妙,当得知了身体差劲的信号之时,感官便会不自居的将它放大。就在顷刻间,沈卓航只觉得眼前的景物变得飘渺幻动。江面上甚至隐约出现了一条能行的路。而路的前方是一片光明。那是她看得到的尽头。或许潜意识里,她在为自己寻找解脱。
撑着一旁的石墩,她巍巍颤颤的站了起来,伸手抓了抓,那光芒却如长了脚似的往后退了退。她便又往前几步。此时,她的一只脚已经挂在了半空中。而她却毫无意识。当她再一次尝试去抓那美满的光景之时。只听到‘噗通’一声。岸边瞬间没了人影。而江水早第一时间将她坠落的痕迹抹得一分不剩下。
沈卓航在水里扑腾了几下,便愈发的往下沉,脑子依旧处于混沌状态。在这脏乱的水中,她竟也能出奇的保持着一种淡雅的微笑。眼中仍是期盼。她的手还在试图抓着什么。足以见得,她病的不轻。
或许是没一会儿胸腔终于觉得闷足难顶。沈卓航一下子如回了魂似的重重咳出了一口气,可当她再一次吸入之时,却是那充满泥腥味的臭江水。这靠近岸边的江水带着沙泥秽物尤为的肮脏。沈卓航平生最难以忍受的就是脏。此刻十分懊恼。可凭她一己之力又怎么能挣扎上岸。
她以为自己抛弃了桎梏进入了美好时代,却没料到竟是闯进了无底深渊。竟把命都要搭进去了。
朦胧中,她感觉到一只有力的大手由上一把将她拉起。辛苦挣扎几下后,她终于得以呼吸到新鲜空气。
她很想对救了她的人说一句感谢的话。可到头来还是努力了几次之后,便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再一次醒来之时,沈卓航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她觉得床被很温暖,带着一丝淡淡的药味。有微薄的风,从她左边是不是的吹来,带来秋天好闻的落叶香气。
她用力将身子撑起。靠在实木的大床上。努力张了张眼睛。她好奇的将周围环视了一圈,很素雅的感觉,没有过多的家具,是一间客房的模样。好在窗明几近,显得十分宽敞舒服。
窗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十分清爽的女子,此刻正在认真的看着书。显得有些瘦弱。这大概就是救了她的那个人。她很想要表示感激。可又不忍去打扰如此专注的那位女士。
没一会儿,倒是对方首先抬起头,笑道:“沈小姐,你醒啦。”
沈卓航只是朝她淡淡一笑,点了点头。想出声,却发现喉咙疼的不得了。她应该是生病发烧了。
那位女士继续说道:“饿了吧。我去叫佣人给你端点吃的来。”
拢了拢身上的薄披肩,将手中的书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沈卓航这才看得清楚,那位女士赖以代步的工具,是轮椅。
她纤细的胳膊推着轮椅,有些费力。沈卓航分明看到透过她白皙的手腕显露出过于用力的青筋。再抬头细细观察这女子。算不得惊艳,但是一种清秀的好看,就如荷花那般淡雅,旗袍也恰好是莲荷色的。她想看清对方双腿究竟是什么问题,可却只看到盖着的厚厚毯子,就连脚都看不到。
没一会儿,她听到敲门声。是一名老妈子模样的中年妇女。她端着一些清粥小菜以及一碗中药送到沈卓航的床榻边。
笑着说道:“小姐先用点清淡的润润肠。用完了就趁热把药喝了。”
佣人礼貌周全。看得出主人管教十分好。
这老妈子在沈卓航吃饭期间一直是低头站在一旁不语。若不是特意去看,基本不会给人注意到她在此地。这叫如今戒备甚重的沈卓航觉得十分舒服。
喝完药,老妈子及时递上了一块蜜饯给沈卓航润嘴。
肠胃饱暖,喉头也是被润足。沈卓航感谢的说道:“谢谢你。”这样的周到,就好似回到了自己家一样。自从来到上海,还没有被这样悉心的照顾过。祸带来的并不一定不是福。
那老妈子边收着碗碟,边笑着说道:“没事。太太每天要喝好几次药。这些蜜饯是常备着的。”
沈卓航点头看着老妈子收拾碗碟,那些个瓷器碰在一块儿,却完全没有发出扰人的声音。她还想问问关于她家太太的具体情况。可眼皮已上下粘合在了一块儿。
正文 第六十七章 严肃的叶家夫妻
晚风徐徐而来,如清风亲吻着河畔。
沈卓航再次醒来之时已是华灯初上。
老妈子已备好了热水叫她擦擦脸,并告诉她太太邀她一块儿去吃晚饭。
瞧得出,这个家也是为那位太太设置的十分周到,整个屋子独一楼,没有二层,但十分大。
经由老妈子引到饭厅。此刻那位太太正在看报。沈卓航又是不由自主的看向她那双腿。那太太抬头冲沈卓航浅然一笑,收起报纸,说道:“虽是病中,可也是要多走动走动,这样才好得快。”
沈卓航坐到了她旁边座位上,接过老妈子盛上的一碗撒着大蒜叶的饺子,单这香气,就叫她饥肠辘辘。
“我是北方人,先生不在家时,大多就吃些饺子。不知道沈小姐是否惯口。”
沈卓航点头,“很香,吃得惯。”
“现在身体可是好些了?”那名太太问着,将汤勺抵到嘴边,轻轻的吹那冒着热气的饺子。微微翘着兰花指,举止十分雅致。
沈卓航回答道:“已经无大碍了。多谢这位太太昨日仗义相救。如若不是您,我恐怕已经命丧黄浦江了。”
“看见了总不好不救。只是沈小姐,你年纪轻轻,何必自寻短见。”
听得这话,沈卓航猛地一口呛在了嗓子口。那位太太好心的递上一方手帕,语气柔道:“慢些吃,不急。”
沈卓航咳得涨红着脸,连连摆手,道:“这位太太您误会了,我只是不慎堕水,并非想不开呀。”
而得来的,却只是那位太太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显然,她执意认为沈卓航是想要寻死的。但却不再多言。既然如此,沈卓航心想也不必同她去解释那么多。毕竟萍水相逢,有恩来日再报便是。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两人这顿饺子吃得窝心,倒也不觉得不讲话有多尴尬。
饭后,老妈子给两人端来了茶果点心,又是顺势一人一碗药端到两人门前。沈卓航本就是极讨厌中药味,面色难看犹豫如何推却之时。却发现那位太太面不改色的将一大碗的药喝进了肚子,甚至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始终保持着淡然的表情。
沈卓航自然不好再推辞。一鼓作气的喝了下去,却还是没忍住那苦涩之味,她觉得方才的美味都是白吃了。立刻含上一枚老妈子递来的蜜饯,这才觉得舒服一些。
那位太太弓着身子,亲自为沈卓航倒茶水,有些勉强的模样,却是叫沈卓航受宠若惊。沈卓航连忙招呼自己来。
“对了,这位太太,救命大恩还未请教您大名呢。来日也好回报。”
那太太笑着摆了摆手,道:“我先生姓叶。回报就不必了。救人本是积福。而且,下水的是我家先生。”
“一样的,不过我改日还是应该专程登门道谢的。”
说着,沈卓航便打算起身离开。却被叶太太叫住了步子,“万万使不得一个女儿家这么晚还外出的。”
沈卓航一看便知就里。她笑着说道:“放心,我向您保证,绝对不会自寻短见。”
叶太太却仍旧是不放心的模样,执意不让她离去,道:“可真使不得,我家先生交代我要照顾好沈小姐你。现在这情况,我们可不放心着呢。”
原本淡然的表情,变作两条眉毛稍拧到一块儿。老妈子也在旁帮腔要沈卓航留下,白日再作打算。
可沈卓航却觉得打扰了人家一宿已够不好意思的了,即便主人家不介意,可她是个有分寸的人。更何况有许多的事情要等着她去解决。她是片刻都待不住了。但看到这叶太太纯良的模样,又叫她于心不忍,不知如何拒绝。
所以她想,唯有以诚制胜。沈卓航觉得自己居高临下对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