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您还是别去办公室来得好。”
随即，双手摩搓，有些讪讪的笑道：“沈小姐。其实老张我有一事相求。”
沈卓航笑道：“张会计你今日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有事但说无妨。”
他试探性的说着：“我太太这两日就要生了。可家中快揭不开锅了。所以冒昧前来向沈小姐您借点粮度日。”分明是正经的讨薪资，却显得有些卑微，这便是没钱的悲哀。
原是这等小事，沈卓航自然一口应承，本想邀他进来喝杯茶，歇歇脚。可张会计却只是仓惶的摆手，想来是不愿与雇主多有交涉。这回借粮实则是摆下脸面的，他那张白净无光的脸早就会红了一大片。
本想借由张会计燃起与工友们的友谊。却不想还是扑了空。沈卓航便唯有要惠姐去拿十块大洋给张会计。那张会计却连连摆手，面色十分尴尬不敢要如此多的大洋，这十块钱可足以抵得上他半年的薪资。
可这回，沈卓航却怎都不让他推辞。硬塞给他。谁又会与钱过不去。张会计兴高采烈的走了。脚步也显得轻盈许多。想必，他从未料到沈卓航是这样一位善人。
屋内，沈卓航已邀请叶先生进屋坐。外面是凉风瑟瑟，惠姐十分妥帖的为两人上着热茶。这屋内甚至还是两人搬动过家俬未还原的模样。
“悦心还怕沈小姐避世不愿见人，特差我过来请你去我家做客。没想到却是歪打正着。”叶先生喝了一口茶，淡淡笑道。与方才拿枪震慑众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悦心便是叶太太。
沈卓航只是有些心虚的笑着。又唤了惠姐去准备些茶点。
叶先生去摆摆手，道：“沈小姐不必麻烦了。悦心本也是担心你，今日你我一见，我敢肯定她是多虑了。既然确保你不会就此一蹶不振，那些做客的幌子也就让它去吧。不过，若是沈小姐不介意，有空的话去陪陪悦心吧。她一人在家，总是闷得慌。”
“一定，一定。”
沈卓航心中感动。他们夫妻不仅救了自己的命，甚至还如此为自己设想。
叶先生淡笑道：“不过看来沈小姐今日是来不了了。”
沈卓航苦笑着点头。那叶先生随即表示时候不早，要离开。沈卓航起身送他到门口。回想一下，他们待她如此真诚，可到头来究竟那叶氏夫妻姓甚名谁，沈卓航竟到现在一无所知。
傍晚时分，张会计用一只皮箱提着几乎所有的公司文件到了沈卓航寓所。
沈卓航一看便是头大脑涨。她能猜到自己的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再无安宁生活。
张会计在整理之时已经筛选过。作为工人代表，他自然是首先将欠大家的薪资数目如数报给了沈卓航。沈卓航接过后，暗自松了口气。她的公司，员工薪资是想不到的便宜。低于市场价两成总是有的。这叫沈卓航信心百倍，看来她能自己解决问题。
可接下来，张会计再一番的言论，却叫沈卓航无法再轻松的起来。
只见他拿出一叠合同，及货运单。所有要出港的船舶已经准备就绪，可就是没有货物。而要出口的货物还牢牢的捏在合作方的手中，就是因为没有钱。而与此同时，即将要进口的货物也是同样无法进入国内。那些国内翘首相盼的合作公司却唯有紧抓着合同。
若是这一进一出，皆是失败。沈卓航面临的违约金，可是三倍以上的。
与之相比，员工的薪资简直连一根毫毛都比不上。
即便沮丧，沈卓航却还是认真仔细的翻查着公司的账目。她仍旧心存一丝侥幸，道：“张会计，我们公司的账面上还有多少可动用的钱？”
张会计却有些尴尬，支支吾吾道：“三……三块大洋。”
沈卓航皱着眉，看着眼前这唯唯诺诺的会计，有些愠怒，道：“你怎就眼睁睁的看着胡从良把公司的钱全卷走呢！”
那张会计一下子有些惊慌，额角上已是有些急汗，他推了推眼镜，连忙说道：“可是胡先生每一份要动用资金的文件上都是有您的签名的呀。甚至这几份合同都是您签的呀。”
沈卓航抓起来一看。果然，每一份都是她自己的签名。‘胡从良’三个字自始至终一撇一捺都未出现过。沈卓航那握着单子的手，抑制不住的发抖。
“你先回去吧。明天一早我会到公司去。叫工厂的工人也一块儿去公司。”良久，她无力的摆摆手。扶着头疼欲裂的额头。
“诶……”
张会计怯生生的走了。留下满桌子的文件，沈卓航只觉得眼前这些如蚂蚁一般的文字会动那般。爬到了她身上，啃食着她每一根良好的神经。她心中早是将自己骂了千百万次。原来这胡从良一早是有了独善其身的准备。
此时，惠姐端了一杯参茶走了过来，问道：“小姐，要不要打电话给路先生？”
接过参茶，沈卓航却只是说：“不必惊动路先生。帮我给严律师拨个电话。”
这回，她想靠自己。
胡从良如此绝情，沈卓航便不再如原先打算的那样息事宁人。
正文 第二章 首战告捷
当天晚上，她结算了自己的私人财产，以及银行储蓄。倾囊而出，却也分明相差一大截。凌晨两点她才因困乏不得不睡下。可刚睡下，便又是早晨，仿佛没睡过一样。她便唯有急急忙忙的洗漱打扮。她要以最佳的状态去公司。叫他们看看，沈卓航亦是能担起重任，挑大梁的。
她今日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旗袍。将头发一丝不苟的绾在脑后，只插了一支青铜色的发钗，固定住脑后的那个髻，以显得乌黑的头发不是那么单调，十分的精神及可信。
外表已十分具有迷惑性。虽有了些计划，可她内心却依旧十分忐忑。
沈卓航是银行今日的第一位客户。也是最棘手的一位，因为她一下子要拿的现金实在数额过大。按照规定，是要提前一日通报上级的。可沈卓航因为存数较大，已是他们银行的贵宾。当然，两难之下，沈卓航还是靠着坚持拿下来钱。麻烦总是免不了了，职员甚至还请到了经理。
眼见这是个好机会，沈卓航便打算要同经理商量融资一事。经理是三十岁上下的男子，先前还是阿谀奉承的嘴脸，可一提到融资便只有一味打官腔，到头来沈卓航却还是落了个空。末了，更是对这家银行十分的没有信心。以后想必也不会再光顾。
提着重重的钱箱再踏上黄包车时，已经十点三刻。她看着脚下那只沉重的钱箱，有些紧张。去到公司的路显得尤为漫长。
沈卓航下了黄包车。便见三三两两有些迫切的工人围了上来。沈卓航冲他们和蔼的笑笑，摆摆手，示意他们上楼去。显然，他们已经等了太久时间。一个个皆是迫不及待模样。
二楼办公室，小小的空间，竟是挤满了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各色各样的，有扮相斯文的，亦有瞧上去鲁莽的。她命张会计整合公司人员。把每人应得的薪资大声报出来。她则在一旁听着，亲手将钱财分发给大家伙。
“王思任，三块……”
“周二明，两块……”
“……”
皆是这样小额的数目。他们本拿到拖欠的薪资便已是十分开心的模样。但再定睛一看，竟是多了好几个银元。有人是立刻往口袋里塞，四下窥窃。而有的是却是走到张会计身边，嘀咕着‘不对，给多了’。而张会计只顾报着流水账，并不去理睬。
那人硬着头皮去到沈卓航面前，一副老实模样，说明‘给多了’，沈卓航却只是笑着要他稍等。
待所有公司员工都捧着比自己实际应该拿到的多几个大洋喜滋滋之时。张会计首先发言，道：“大家可是满意？”
众人皆是餍足的点点头。
张会计笑着继续道：“我们这回可是摊上了好雇主了。这里一人有一份新的雇佣合同。大家且先看看吧？”
顺着势头。张会计将合同分到了几位文职手中。那些原本要离开的工人们亦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留在这儿。
沈卓航默默的看着自己那些不熟悉的雇员。有一句话，路云霄是说对了。她手中掌握的东西是不变的。她便想要用固有的，套取自己没有的，增加自己的筹码。她如今想要在上海滩有更高的地位，她知道唯有这样，才能避免流言蜚语的伤害。
那几位文职一看，皆是哗然，有些不可置信的模样，看着此刻笃定淡笑的沈卓航。禁不住有人讷讷问道：“胡太太，这是不是真的？”
沈卓航默默点头。却是不再笑，因为对她的称谓。
“好！我签！”
没一会儿，便出现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原本是要走的，却是经不住这样的诱惑。大笔一挥，便仍是沈卓航公司的一员猛将。
张会计谄笑道：“这就对了。外面可没那么好的待遇啊。你们签好了就交代到我手里就成了。”
因为钱财，张会计便做了沈卓航最大的说客。同样一个道理，这些个读过书的，又怎会不明白。
那些个码头工人亦是有些眼红的把他们看着。
这一些，沈卓航皆看在眼里。金钱的魔力，她以前不能掌控，如今倒是要好好的将它运动。叫钱自己搬钱进口袋。她不仅要盆满钵满，更要赢得满堂彩。
看了一眼时间。沈卓航笑着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已在弄堂口的小香楼订了几桌。就当给大家赔罪。”
众人一听，这待遇实在好啊！一时间，又是多了许多的死心塌地之众。
那些码头工人各个老粗，哪有过老板请吃饭这样的待遇啊。一下子将沈卓航视作自己最大的米饭班主。只说若是沈卓航在码头那块需要帮助，他们一定两肋插刀。
虽是场面客套话。可沈卓航听在心中十分享受。享受自己这初战告捷。原本公司内有些郁闷甚至怨念的气氛在那银元的驱使下，变作一团和气。
吃饭的时候，整个小香楼皆是十分高涨的氛围。豪言壮志不绝于耳。可沈卓航知道，这只能听听。经由一连串的变故，她自己都未曾发现自己的一些个小改变正在悄然而起。就如现在，她仿佛是局外人一般，拿着酒杯坐在一旁静静小酌。
与老板同坐，又是办公室文职，自然不比那些个码头工人一般豪迈。以至于她所在的这桌显得有些冷清。
或许是察觉了气氛的不同，沈卓航主动将酒杯斟满，站起身，道：“在这儿，我先敬大家一杯。说到底是因为从前我从不过问公司的事情，给大家带来了前几日的困扰。不过请大家相信我，接下来的日子，公司会朝着蓬勃而去。我也会倾尽全力。还望在座的各位鼎力支持。”
说着，她一口而尽。将酒杯倒转，示意半滴不留。
众人立刻大声叫好，齐齐拍手，掌声雷动，一时间气氛融洽。或许谁也没料到，老板是这样好相处的人。
待大家稍安静一会儿，沈卓航转而有些肃穆的表情，紧捏着酒杯，尽量平缓道：“还有。烦请各位称呼我为沈小姐。我与胡从良已无关系。”
沈卓航敢于在众人面前与自己的过去道别。原以为，会是遭到各色的眼光。可众人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耸耸肩，该说笑的说笑，该喝酒的喝酒，甚至还有拿筷子敲着碗唱小曲的。毕竟，沈卓航这样上层人的生活，他们也只敢在背后议论。总之，自此之后，公司员工以及码头工人无人再称呼她作‘胡太太’。
正文 第三章 寻找解决良策
员工士气大勇。头一日，索性吃过午饭后，沈卓航放了他们半日假。哪里去寻这样好的老板，众人皆是对沈卓航赞不绝口。
而沈卓航自己却不敢停。坐在办公室里双眉紧锁的看着文件。本就是麻烦事，再加之午饭的酒气胃涨，叫她十分难受。
按照她的计划，第一步是稳定员工军心。第二步，便是处理好那几张被胡从良搁置了卷款私逃的单子。零星市内小单相信这些员工一定能替她搞妥。而最叫人头疼的一共有两笔。巧的很，一笔进口，一笔出口。且皆是价值过万的大单。
出口这笔生比可比进口方便许多的，而且时间也相对叫宽裕一些。要出口的是一批五金器材，地方不远，就是香港。轮船倒是方便，只要打个招呼是一定有位置可以放他们的货。而且是尽早。时间若是不违逾，那么拿到剩下的资金，应该还是有盈余的。白白亏了人家付过来的定金也只能自认倒霉。
最令她头痛的，便是进口的那张进口的单子。那胡从良竟不知怕的接了一张医疗器材的单子。且都是国内紧缺的货。仿佛当初那件事并不是给他警示那般。且不论他究竟准备从哪儿引进。就单单是通行证这一项，就足以叫他头疼的。若不是逼于无奈，沈卓航是决计不敢碰这医药用品的。
原来胡从良那一颗狼子野心昭然若是，却只有自己一味的错信他。怪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自己半点都不做提防。
放下心事。她还有数不尽的正经事要做。
她将进口那张单子放在一旁。顶麻烦的，还是放在最后处理好了。如今，她有能力的只有那一张出口的单子。
拨着算盘，扣除今日的花销。沈卓航便只有一万多的资金。而这笔单子，少说是要有两万的成本投入。这可是一笔不菲的数目。沈卓航单凭一己之力是根本无力回天的。她不愿向家中伸手，又不愿麻烦路云霄。总之她很忧愁。
走到文件柜前，她开始翻查以往交易的记录。她想，或许可以从以往的合作商中套取一些共同合利的交情。若是如此，等于率先问他们借着货物，如此一来，香港那边款子一到，便可以还清。沈卓航转念一想，这一招‘空手套白狼’倒是值得考虑。至少同他们做过几次生意，知道沈卓航的公司并不是皮包公司。
“就是它了。”
她翻查了正本交易记录。那是一家叫做‘永贸公司’的卖家。下面还有联系电话以及法人代表的名字，叫做‘曹勇七’。沈卓航觉得这名字有些眼熟，却一时间想不出究竟在哪儿见过。但转念一想，既然眼熟，说不定是曾经通过路云霄认识的生意场上的朋友也不定。如此一来，岂非更加事半功倍。
眼见天色尚未入夜，一看也才下午三点多。沈卓航当机立断便照着记录本上的电话拨了一个过去。沈卓航说明来意，以及报出了具体要找的那位曹先生的全名。对方只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要她等。
这一等，便是一刻钟。那曹先生才踱着慢悠悠的步子去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