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了沈卓航手中的东西后。袁太太这一看,却是脸色都变了。
那是一份财务报表。准确来说,是沈卓航的全部财产的统计图。沈卓航就是要这么明明白白的让袁太太知道,自己究竟是几斤几两,是否有过硬的底子能在这商海中与他袁家一块儿经历沉浮。
见得袁太太那显然不曾料到的表情。沈卓航亦是松了口气。
解释道:“可袁家这一下去,却有许多的外来者伺机而动。袁家不缺钱,可我瞧着,却是少了些野心。袁先生再骁勇却也不敌当年。自古以来,守比攻更难。打仗是这道理,生意更是如此。”
袁太太却是淡淡一笑,自信道:“我袁家在上海滩的位置,我自信还无人可动摇。”
沈卓航笑道:“如今的确是。可过一两年呢?为何袁先生得病住了医院。我想我猜了个大概。”
她自然知道,无端端要去分人家一杯羹,怎是那么容易的。十八般武艺总是要耍个遍的。
袁太太听得这,果断说道:“你自然是有准备而来的。不过还是抱歉了。”
说着,将沈卓航给她的报表又是重新交还到了沈卓航手中。
沈卓航收好后,笑道:“袁太太,你不必急在一时回绝我。若您再多做思考,就会发现,我沈卓航与其他人不一样,我并非龌龊的想趁火打劫。大言不惭说一句,我是想帮助你们。我相信您与袁先生也不会想家业落在外人手中,甚至外族。”
袁太太皱起眉头。道:“沈老板此话何解?”
沈卓航扬起嘴角,说道:“袁太太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卓航所言。我会等您做出决定的。”
这下,袁太太却只是看着她,却不曾直接拒绝。
沈卓航知道。如今是凭空插上一脚的最佳时机。可也要别人愿意。现下这袁太太不曾当面拒绝她,就说明还有希望。随即,她便是请了袁太太去公司坐坐。告诉她最近有几块上好的和田玉。说到心头好,袁太太倒也是愿意受了沈卓航这个顺水人情。
而沈卓航却是旨在要袁太太看看。看看自己公司是怎样的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若要谈合作,那么自己的领导能力就该被搬到台面上议论了。而再怎样的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却不如一个明明白白的动作来得强。沈卓航至少对于自己这方面,可是有着十足的自信。
与袁太太告别后,沈卓航只觉这一上午叫她筋疲力尽。坐着黄包车刚到了家门口。却见一辆车子停着。门边站着的,是叶世芳身边新换的一名年轻警卫员。仿佛已经是等了许久的模样。整个脸都是冻的发白。却还是站得笔挺。
见沈卓航来。他立刻敬了个礼,道:“沈小姐,我奉叶先生的命来接您去家里做客。”
寒风是一阵阵的吹。沈卓航这才想起。今日还没完呢。自己可是答应了叶世芳今日要去拜年的。
开了门,赶紧请警卫员进门,怎料他却是拒绝,仍旧是站的笔挺,只说在门口等便是。回了屋子,不想让那可怜的警卫员多等,她赶紧拿起了一早是吩咐惠姐准备好的礼物。便是大声唤着小丫头。小丫头听得是去看小弟弟,则是扭扭捏捏的,说着不想去。
想来,这做姐姐的终于是知道自己一心想杀弟弟是不对的了。
见得她一张羞愧的脸。沈卓航蹲在她面前,看着她,温柔的说道:“可他是你小弟弟啊。你就不怕他想你呀?”
小丫头嘟着嘴,怯懦的说道:“他还小,哪里懂想不想的。”
沈卓航莞尔一笑,道:“那你呢?不想他吗?”
她这才红着眼眶,坚定的说道:“想。”
“那不就是了。跟我走吧。”
沈卓航拍了拍她粉嘟嘟的脸蛋。便是牵着她的手一块儿出了门。
却不料,这一牵,小丫头则是不愿放手了。一路上,就这么紧紧的捏着。沈卓航只要是一动,她便是更捏的紧,生怕沈卓航逃了似地。最后,还大着胆子将自己小小的身体靠在沈卓航的身上。闻着沈卓航身上淡淡的幽香,她竟是甜甜的笑了。
沈卓航内心多少有些感怀,她不知该说什么好。就那么短短的日子,胡从良的女儿竟是这样的依赖自己。叫她如何是好。
而到了叶家,却又一个惊人的消息,叫她无所适从。
孙悦心抱着胖小子,满面红光,对着沈卓航兴奋的笑道:“卓航,这小子会叫妈了!”
沈卓航清楚的看得孙悦心眼角的泪水。她甚至从未在孙悦心眼中见过这样的活力四射。虽仍旧是消瘦,可却不似以往那般病态。
看着胖小子流的满面的哈喇子,沈卓航竟不知当初挟持了这两个‘人质’是对是错。漩进去的,不止是小丫头,还有孙悦心,甚至有可能,还有她自己。(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七十九章 狐与虎
那日从叶家拜年回来后。沈卓航陷入了长长的沉思。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已与小丫头这样的亲昵。小丫头时不时的会拿着报纸,认真好学的问她‘这个读什么,那个字读什么’。当然,沈卓航只是今日才注意到。不知不觉间,这样亲昵的状态已不是一日两日了。
而叶家那边,沈卓航亦是感觉有些烦躁。沈卓航那日是清清楚楚见得孙悦心的眼神的,如今孙悦心整副心思都放在那胖小子身上,沈卓航担心,她知道,胡从良究竟有多在意一个儿子。总有一天,胖小子会离她而去。可如今这一声‘妈妈’,的的确确是叫化了孙悦心的心。
即便是那日沈卓航就那么随便一提要带走胖小子,孙悦心整个神色都变了。可到时候胖小子要离开,已不是沈卓航能左右的了。说到底,她竟将这样一位柔弱的女子变相的推入了火坑。
看着整在认真写字的小丫头。沈卓航只觉得烦躁不已。顿时,竟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若是就这样下去呢?她不报仇了呢?就留下这两个孩子呢?
心中是挣扎的。她紧紧的抓着手中的杯子,竟是连双手发抖,洒落了都浑然不知。
小丫头笑嘻嘻的走到她身边,本是想给她看自己写的字。却是只见沈卓航被烫的发红的手。‘呀’的呼了一声。便是立刻放下纸,从沈卓航那紧紧的手掌中抠出了杯子。皱着眉头对着沈卓航的手吹着气,颇是心疼的说道:“都红了。沈老板,赶紧去用凉水冲一冲。”
沈卓航到这时,才回过神来。注意到自己的手。亦是注意到小丫头的表情。
小孩儿是最不会骗人的,喜怒一目了然。她的心此时竟是被深深的触动。不顾小丫头的说话,便是扶住她的肩,定住她的身体,盯着她的双眼。认真的问道:“小丫头。我送你去乡下好不好?”
小丫头笑着问道:“你去吗?是去郊游吗?”
她满眼的希冀,用这样清纯的眼神看着沈卓航。
沈卓航却是脸色复杂。良久,放松了手臂。站起身来,走进厨房,将手浸到冷水中。却是不争气的想要流泪,她也不知为何。
那小丫头却是兴冲冲的跑来,追问道:“沈老板,是去郊游吗?”
沈卓航吸了吸鼻子,道:“小丫头。你想读书吗?”
小丫头高声回答道:“当然想。”
沈卓航怔怔点头,道:“我明日帮你去联系学堂。”
“好啊!谢谢您了。沈老板。”
那小丫头兴高采烈地手舞足蹈。开心的在整个屋子里跑了起来。她高兴的告诉惠姐。自己要去上学了。待晚饭时候,又是高兴的告诉林医生,自己要去上学了。自己能读书了。
吃完晚饭后。惠姐带了小丫头上街。
林医生捡了个桔子吃,忧心忡忡的问道:“你真打算就这么一直养着她?”
沈卓航苦笑,随即却是眼神一闪,问道:“你说我领养这丫头好不好?”
林医生皱眉说道:“领养?人家又不是孤儿,有爹的。那爹还是你的仇人。”
他说的话。字字都似针,扎在沈卓航的心间。却也是勾起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那团可怒的恨意。她眼神不自觉的变得凶狠起来。
林医生叹了口气,又道:“小丫头是乖巧啊。可又怎么样呢。退一万步说,你这还未出阁的姑娘,自己都是丫头。怎就不明不白的弄那么大个女儿呢。”
少顷,沈卓航淡笑着点头,道:“是啊。我真是傻了。还是送去学校好啊。小孩子总是见一出是一出。我也能省省心。”
林医生揶揄道:“你倒是好心,还替仇家养起孩子来了。这一养,还是两个。”
沈卓航笑着感叹道:“孩童无罪。”
听得沈卓航这话。林医生却是愣了一番。再一看。沈卓航如今这平静的眸子,全不似起初认识时那样偏执与愤世。这样的女子,是应该叫人佩服的。
林医生正色道:“卓航。他那么对你,是他的损失。”
“我反倒要感谢他。让我知道了人心到底有多黑。”
这一句,沈卓航却是咬牙切齿的说着。给她带来过伤害的,即便能忍一时,却总有一日要叫他加倍奉还。
随即,她又是玩笑说道:“不是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我如今可还未曾过一年呢。”
说笑间,惠姐已是领着小丫头回来了。只见小丫头手中一个小泥人。她笑嘻嘻的放在沈卓航面前,咧着嘴巴,笑道:“沈老板,好看吗?猜猜这是谁?”
沈卓航笑道:“可是孙悟空?”
“对的!”
随即,沈卓航拉着小丫头坐到自己身边,道:“以后去了学校,可要乖一些。同学之间不能闹别扭,知道吗?”
小丫头乖乖的说道:“晓得了。”
沈卓航默默点头,摸了摸她的脸蛋,道:“那赶紧去洗洗睡吧。”
“诶。”刚走上楼,便又是如欢快的小鹿那般跑回沈卓航身边,将那小泥人递到沈卓航手中,道:“这个送你。”
人相处久了,总是有感情的。不管你是否承认都好。此时此刻,沈卓航心中却深深意识到这一点。
送别小丫头是在三日后。沈卓航特意找了一间有住宿的学校。送她去学校的,是惠姐。沈卓航那日故意在公司留到了傍晚。回家的时候,听得惠姐告诉她,那小丫头是一步三回首,就是想看沈卓航一眼,最后还是哭着进了学堂。
沈卓航心中是难受的。竟有一个小孩这样依赖自己。只可惜,不是自己的。
另一方面,沈卓航约见了叶世芳,想要由他下手,请他帮忙让孙悦心不要那么痴迷于那胖小子。可叶世芳却只是说由得孙悦心。即便沈卓航明说了,这是胡从良的儿子,是自己拐来的,并且到时候总要被抢回去的。叶世芳也只是笃定的让她放心。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卓航也只有将信将疑。毕竟。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不能胡从良人不在,却也再一次叫他毁掉自己的生活。
那日与袁太太一别之后,转眼间元宵节都快来了。可袁太太却也没个信。沈卓航如今每日去公司第一句话便是‘可有袁氏公司来的电话’。只可惜,每天员工们都是摇摇头,到如今,索性只是茫然的看着沈卓航。
只是,这在沈卓航看来倒也不是一件大坏事。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是她一向认定的道理。
毕竟是那么大的事情,袁太太总要想方设法与袁先生取得联系,两人商量合计一番才能做定夺。而另一方。原先说好的船舶合同也没来,商人最恨的就是不讲信用。而袁太太这份合同迟迟未来,在沈卓航看来却是天大的好消息。这充分的体现了她的犹豫。面对沈卓航那些老底,她是心动的。钱财便是最好的磨合剂。沈卓航对于那日冒险将自己老底透了个精光一事原本还有些耿耿于怀。如今却是释然。
只是,近几日去码头巡视之时。沈卓航却发现了一个新的境况。
上海滩仿佛在这一夜之间,出现了一家新的船舶公司——贾氏船业。主营的却是往来全国各处的邮轮。
今日在码头上,沈卓航亦是有幸目睹了一番贾氏与袁氏的雇员之间的争斗。甚至还惊动了巡捕房。两批人全部带了回去。可最叫沈卓航意外的却是,最先放出来的,却是贾氏的人。据平日里熟悉的工人所言,自这贾氏出现在上海滩后,便是十分的高姿态,甚至就连手下的雇员一个个都趾高气昂的模样。好似各个都是八只脚的螃蟹,横行霸道。
而他们能在上海滩异军突起,主要也是钻了袁氏一个空子。
袁氏平日里多做船务运输,副业才是这装人的轮船航线。不知为何。自从袁光启辞去上海商会会长一职后。轮船码头上一时间竟也少了好多些的船。以至于往来的票务十分的抢手。且说年前年后这段时间内,那简直到了一票难求的地步。他们袁家也如往年那样,顺势抬高价钱走势。
可就在前些日子。这贾氏在一夜间挂牌,甚至也就这一夜间,竟是多了好几条船,转做了就近上海两三日便能来回的航道。而他们的价格,亦是十分的公道。这一下,便是直接杀了那浑浑噩噩的袁氏一个措手不及。
价格再降,可却失了人心。而来往宁波的,更是只愿选择贾氏。在年后返程这段高峰时间,他们一日就要行三四趟往来。而袁家却还淡淡只有一趟。
如今,轮船码头倒是一派奇怪的迹象。
这边厢,是贾氏客似云来,熙来人往,来不及的卖票。工人们亦是干的热络。
另一边的龙头老大,如今就连售票窗口前都只有小猫两三只,那还是卖票的高峰时期。工人们则是各个蹲在地上抽着烟,十分空闲的模样。只剩下干瞪眼,羡慕着另一边。
沈卓航因在意袁家的考量。便是特意与张会计一同在码头上站了一下午观看。
良久,她无奈苦笑道:“要说这袁家啊。可真是流年不利。屋漏偏逢连夜雨呢。”
张会计挠着头皮,亦是百思不得其解,道:“谁说不是呢。这贾家,我老张在上海滩可是从没听过的。要说以往可没人敢跟袁会长抢这船舶生意啊。”
沈卓航笑道:“谁叫今时不同往日了呢。”
“是啊!今时不同往日咯!”
却在此时,两人身后响起了一把洪亮的声音。沈卓航回头一看,却见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大概六十岁左右的模样,穿戴的十分显眼,那一袭暗红色的褂子上是缝着流金的丝线。头发是有些花白了,却是梳了个一丝不苟的大背头。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挺出个大肚子。这模样,这神态,叫人一看,除了精神,还是精神。
沈卓航扬着嘴角,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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