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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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皇帝-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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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说!”孝庄太后恼怒地看着福临:“她们皆为八旗秀女出身,均有显赫的家世和出众的相貌,是经过层层挑选才得以入宫的,你怎么能将她们说得一无是处呢?慧敏的父亲,你的亲舅舅自是不用说了,就说传丫头的父亲伶图赖吧,他曾官至都统、定南将军、秩三等子爵,是我大清开国时汉人军旗中最有名的战将之一,他的父辈佟养正、佟养性等人在清太祖、太宗时期也曾建功立业——” 
  “皇额娘,恕儿臣不孝,”福临闷闷地打断了母后的话:“儿臣需要的是能理解人、体谅人、秀外慧中的嫔妃,可不是与她们的父辈一起生活!” 
  “额娘真的弄不明白,像慧敏这样如此出众的女子你怎么就不喜欢?那每三年一次的选秀女,她们入宫后难道就没有一个令你满意的吗?作为一国之君,如果放着正事不做,整日耽于风花雪月之中,儿女情长,那可是要误国的呀!” 
  “额娘,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儿臣一天天的郁郁寡欢、日渐消瘦下去?”福临漆黑的眉毛一抬,反问道。“自大婚以来,儿臣仍觉得整日如同生活在皇父摄政王的阴影之下,儿臣有心要摆脱这门婚姻却欲罢不能,只能一忍再忍。快两年了,儿臣已经十六岁了,也算是个堂堂的男子汉了吧,为什么就不能让儿臣敢恨敢爱地做一回主呢?您瞧,儿臣已经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福临挽起了袖子,将青筋直暴的胳膊伸到了母后面前。 
  虽然不至于皮包骨头,可福临的确是日渐消瘦了。太医们深深为皇上的健康担忧,并不止一次地向太后禀告过皇上的健康状况,这些孝庄太后全都知道。原本以为,少年男女相处日子常了,自会相互体贴,日久生情嘛。可谁会想到俩人的关系会越弄越僵呢!很显然,慧敏受到了福临的冷落,她虽体健色妍却一直没有子嗣,这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福临这孩子生性倔强,也许他是想以此来证明他对多尔衮的怨恨?天,他怎么能拿大清的龙脉世系赌气呢? 
  “皇儿,”孝庄太后的心软了,福临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呀。“额娘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也难怪,幼年的遭遇对你的打击太大了,额娘怎么好再勉强你?慧敏这孩子,自幼娇生惯养,被宠坏了,她自觉身世显赫人又俊俏,脾气愈发的刁蛮,性儿又天生的护忌。唉,你们俩真是不投缘哪。难道,就没有一点儿挽回的余地?” 
  福临苦笑着:“额娘,如果您还当儿臣是亲生儿子,就不要再勉强儿臣了,儿臣已经忍了两年,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那,你打算怎样?” 
  “废掉她在中宫的位子。” 
  “什么?”孝庄太后不觉一呆:“这事就闹大了。皇后身为国母,居中宫,主内治,地位极崇,怎可轻易废后?民间休妻尚且要慎之又慎,更何况是废后?皇儿,此事关系社稷安危,望你三思!慧敏儿纵有一百个不是,也不该遭此厄运哪,这事让额娘怎么向你舅舅交待?” 
  福临跳下炕,避开了母后那无奈的眼神:“儿臣告退!” 
  “福临,”孝庄太后有些绝望地看着儿子:“慧敏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呀,科尔沁也没有对不住大清的地方呀!” 
  “是的,她没有错,科尔沁也没有错,错的是我!额娘,您当初就不该生我!”福临一转身掀起棉帘,咚咚咚跑了出去。 
  吴良铺早命太监备好了御辇等在慈宁宫门口,可神色黯然的福临手一摆:“不用了,朕想随便走走。” 
  “那,这天寒地冻的,奴才给您围上这狐毛领子吧。” 
  “少啰嗦,滚远些!”福临一声呵斥,吴良辅吓得一哆嗦。由于常常处在痛苦和压抑之中,皇上的脾气反复无常,常常借故鞭打近侍以发泄无名怒火,就连皇上一向最宠信的总管太监吴良辅也不能幸免。这会儿,他不禁又摸着额角上的一道疤痕,怯怯地放慢了脚步,带着几名小太监远远地跟在了皇上的后面,再也不敢饶嘴饶舌的了。 
  “喂,你饿不饿呀?我的肠子都在咕咕叫了。”李国柱悄悄地问兀里虎。 
  “嘘!小声点儿,没看见万岁爷心情不好吗!这回子你倒还想吃饭!”兀里虎嘴上说着,不争气的肚子突然骨碌骨碌一阵作响,李国柱乐得连忙捂住了嘴巴。 
  福临漫无目的地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向前走着,两边是苍郁的松柏和被修翦得十分低短整齐的冬青,它们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仿佛正在安然入睡。 
  “嗯?哪来的一股子花香?”福临耸着鼻子不觉心旷神怡,不由自主地循着花香走进了另一个庭院。呵,这院子里什么时候栽了这么多的腊梅?紫色的藤儿,红艳艳的小花,如银的积雪,好美的一幅画呀!福临四下一望,这才回过神来,他怎么走进了最不愿意来的地方——坤宁宫? 
  “真是鬼使神差,莫名其妙。”顷刻间福临再也没了赏花的心情,也闻不到花香了,调头就想出来。 
  这时,从正殿走出了一个宫女,她一袭红袍外罩镶兔毛的皮坎肩,端着一只银盘,步履轻盈地朝这边走来,可远远地,她就站住了,慌慌张张朝着福临便跪,头低得似垂柳一般。“奴婢不知皇上驾到,奴婢该死!” 
  “嘘!过来说话。”福临压低了声音。“你的主子呢?” 
  “娘娘从慈宁宫回来之后就伤心落泪,哭了一阵子这回儿歇着了。奴婢这就去禀告娘娘。”小宫女仍跪着没动。 
  福临不觉有些恼怒,上前几步,用手托起了她的下巴,随口说道:“跟你主子一个德性!”可话音没落,他却睁大眼睛呆住了。 
  真是笑春风三尺花,骄白雪一团工。这宫女生得花容月貌,楚楚动人,两弯蛾眉,一点红唇,看得福临不觉心嘭嘭跳了起来,伸手扶起了宫女:“你叫什么名字?朕好像没见过你?” 
  “贱婢春月,是娘娘身边的下人,这会儿趁娘娘歇着想采几枝梅花回来……” 
  “既是皇后身边的使女,怎地朕一直没见过你?” 
  “这……”春月避开了皇帝那灼热的目光:“娘娘有话,不许奴婢擅自出入,只留在宫里,皇上来的不多,故未曾承应皇上。” 
  “嗬,口齿还蛮伶俐的呢。那你知娘娘为何不让你出入吗?” 
  “这……”春月是个伶俐女子,见皇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而且笑容可掬,便鼓起勇气秋波斜盼:“奴婢不知,但蒙万岁爷赐教。” 
  “嘻!好个精灵似的美人儿,走,随朕去那东配殿一谈!”福临不由分说拉住了春月的手直奔了东配殿。 
  “嘿!这回可热闹了,若是让正宫娘娘知道了,这小丫头片子可就惨喽?”兀里虎贴在李国柱耳边一阵轻笑。 
  “我说皇上今儿个怎地到坤宁官来,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哇?”吴良辅也乐了,朝着坤宁宫里的几个太监一挤眼:“这会子可没咱爷们的事儿了,有好吃好喝的没?” 
  “有,有,吴爷,您往这边请。”老太监媚笑着带吴良辅往后院走去。 
  “万岁爷,膳齐。” 
  御膳房的首领太监向坐在膳桌前发愣的福临一声跪禀,福临这才如梦初醒。扫了一眼御桌上几十个带着盖的法琅质、银质以及瓷质的盘、碟、碗,他没精打采地问了一句:“不是说了吗,少摆些碗盏,每天端来摆去的,不嫌麻烦?” 
  “万岁爷,您是天子,这几十种膳食可少不了哇,再说啦,后宫里的娘娘们还有外面的大臣们还盼望着能得到这些美食呢。” 
  “唔,那就把这些盖碗打开吧。”福临也知道,刚才的问话是多余的。他一个人当然吃不掉这一桌子几十道菜肴,许多东西不过是拿来摆摆样子,然后便按规矩赐给别人罢了。 
  瞅着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菜肴,福临举着不定,那一品燕窝肥鸭丝,什锦丝的火锅正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汤清菜嫩,香气扑鼻,可福临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今儿个用膳耗了多少肉、菜和米面?”福临用筷子夹起一只珍珠小馒头,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回万岁爷的话,”御膳房的总管太监连忙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牛皮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蝇头小字:“今日恭备的分例是:盘肉二十斤、汤肉五斤、猪油二斤、小羊两只、鸡五只,其中当年鸡三只、老鸡两只、肥鸭三只、鸡蛋二十个,白菜、韮菜、香菜、萝卜等共十八斤,毛冬瓜一个,葱四斤。早、晚随膳饽饽八盘,每盘三十个,做一盘饽饽需要上等白面四斤,香油一斤,芝麻五勺,白糖、核桃仁和黑枣各十二两,还有……” 
  “算了,下去吧,还是老一套。” 
  管事太监仔细折好了牛皮纸又揣进了怀里,呆会儿还得向内务府交差呢。 
  “万岁爷,这些菜肴都不合您的口胃?您尝一尝三鲜锅子吧,菜鲜汤也鲜,是内务府新挑来的厨子做的。还有这碗韮菜、绿豆芽炒腊肉丝儿,放了一些腌的红椒,您尝尝,是南方口味的呢。” 
  福临不忍悖了老太监的好意,夹了几道菜,又喝了半碗热汤,然后手一摆:“撤吧,把菜赏给妃嫔们。对了,景仁宫佟妃那儿多送几份。” 
  “万岁爷,好歹您再多吃一些吧,奴才瞧您说话都打不起精神来,奴才……”吴良辅低声地劝了一句,却被福临拿眼睛一瞪:“少啰嗦。” 
  是的,纵有山珍海味摆在福临的面前,此刻他也是食之无味呀。 
  早晨一上朝,少年天子便做出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只那么一句话,几个字,就令满朝文武大惊失色!“皇上有旨,命礼部、内三院速速查阅前代废后事例上奏,不得有误!” 
  吴良辅那圆润的声音在大臣们听来却如芒刺在背,他们个个呆若木鸡!而御座上的少年天子却悠闲地把玩着手中的一只翡翠色的玉质鼻烟壶。吴良辅这个奴才专会投其所好,见皇上这些日子闷闷不乐,便将这只玲珑剔透的玩意儿悄悄放在了御案上,福临果然一下就喜欢上了,闲来没事闻它几下子,还真能醒脑提神呢。 
  对于帝、后之间的不和,群臣们也有耳闻,但他们却认为这是一桩很般配的婚姻,皇后出身显赫,仪容出众,确有母仪天下之风,皇上应该很满意的呀。但皇上大婚后不久,就择地别居,很少出入坤宁宫,人们以为这不过是少年夫妻的一时赌气之举,哪家没个磕磕拌拌的事呢?可万万没料到,皇上要废后!皇上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事关国体龙脉,立国未久,却无缘无故地要废后休妻! 
  “皇上这是怎么啦?普通百姓之家休妻尚且要慎之又慎,这废去国母岂不更是要引起世人议论,影响大清的尊严与国体吗?”大学士陈名夏忧心忡忡地看着好友礼部侍郎龚鼎孳。 
  龚鼎孳自被降级留用之后,带着二夫人顾横波迁居京城,在南城买地盖起了一片宅院,有山有水,倒也乐得自在清静。他家底子殷实,有大夫人在合肥料理钱财家事,财源滚滚,在哪儿不是一样的潇洒?不过,他也吸取了上回的教训,变得小心谨慎多了,只要不被破头,他照样不愁吃喝有好日子过! 
  可是,毕竟皇上废后这事太令他震惊了,当下他接过了陈名复的话茬:“唉,皇上已经十六岁了,不应做出如此愚蠢谬误之事,这要贻笑大方的呀!” 
  “龚鼎孳,你好大的胆子,竞敢指责当朝天子?” 
  龚鼎孳一愣,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自己刚刚一时激动,口无遮拦所说的话竟被冯诠一字不漏听了去? 
  在陈名复、龚鼎孳等复社出身的“南党”眼中,对冯诠这样的曾为前明阉党核心人物的“北党”是不屑一顾的。然而陈名复与龚鼎挛在朝中的力量却比不上冯诠的势力,这个尖嘴猴腮的冯诠善于迎奉拍马,朝中老资格的大学士范文程、宁完我都对他有好感,而与陈名复、龚鼎革过往甚密的大学士洪承畴此刻又被派去了江南,任五省经略去了,所以在朝中“南党”显得势单力薄。 
  “启奏陛下,礼部侍郎龚鼎李心怀不满,当廷指责圣上,理应受惩,请陛下明察!” 
  “龚鼎孳?”福临拍案而起:“你恃才倔傲,结党营私,一错再错,你可知罪?” 
  “臣,臣知罪。”大热的天,可龚鼎孳却觉得脖子上似乎有阵阵阴风吹过,吓得他哆哆嗦嗦的,心里想,这下子彻底完喽,不知还能不能见上夫人顾眉生一面? 
  “朕虽欲宽,可国法难容!来人,革去礼部侍郎龚鼎孳的顶戴花翎,致性为民,永不起用!” 
  “谢,谢陛下隆恩!”哇,总算保住了一条老命,嘿,真是无官一身轻哪,老伙计,你可要好自为之哟?跪着谢恩的龚鼎孳心里反倒一阵轻松。人说伴君如伴虎,一点不假!说不定什么时候灾难就会落到你的头上。这回好喽,回到南城做个安分守己的寓公吧,有顾眉生陪着,每日把酒吟诗,品茗斗棋,岂不悠哉!只是,深知好友秉性的龚鼎孳在退出大殿的时候瞥了陈名夏一眼,他们这些江南才子的确是有些自视甚高,在官场最容易栽跟斗,他只希望好友陈名复能善始善终,有个好的归宿。 
  陈名复的头低了下去,他的拳头却紧握着,如果他愤怒的眼光被冯诠看见的话,这个奸邪之人肯定也会当朝参他一本。 
  龚鼎孳当廷被贬为庶民,使满朝文武噤若寒蝉。执事太监照旧是平和舒缓的声音:“皇上有旨,有本即奏,无本退朝!” 
  仅管满朝文武没有明确表态,但福临知道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有时候他真恨这些汉人满脑子的仁义礼,那么因循古板一点儿也不开窍,所以今天算是龚鼎孳倒霉了,少吃了几年的皇粮!不过,有时候参政议政还就少不了这些满腹经纶的大学士们,他们对历朝历代的典章政策了如指掌,对儒家经典颇有心得,这些是满洲的文武大臣们望尘莫及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福临满脑子想的都是群臣们会对废后一事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还有胃口吃饭吗?御膳已被撤走,御膳桌也被抬了出去,暖阁里立刻清静了下来。 
  喝了一碗香浓的奶茶之后,福临向兀里虎招了招手,于是兀里虎身后的四名小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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