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蓝赶紧摆摆手:“好,颜先生,我问一下,这么说来你跟慕容雅今晚是约在那个大台子见面的?”颜季明点了点头:“那么,想必是杨姑娘碰巧赶在慕容姑娘之前走到了那里,然后便被错抓过来了……”
杨蓝忙不迭点头:“应该就是这样。而且——”她盯着颜季明:“在这之前我撞上了个姑娘,然后她就慌里慌张地跑掉了,现在想想,说不定就是慕容雅啊。”
颜季明意外地看着她,杨蓝耸肩道:“天黑我没看清长什么样,不过她的包袱落下被我给捡了,现在也不知道弄哪儿了……还有块玉佩,上面刻有字的,不过也不在我这儿。”
颜季忙明追问道:“杨姑娘记得刻着什么字么,可是‘情静性雅’四字?”
杨蓝忙不迭赞同,两人便知那真是慕容雅了。颜季明心中可谓又喜又悲,十分感慨,杨蓝安慰他一句:“放心,看来你的慕容雅应该还安全着呢。”
颜季明微微锁眉,并不言语。
杨蓝想了想,道:“我知道,就算她这会儿安全,可你被困在这儿也是白搭。说不定没多久她就又被家里人给找回去了。”颜季明缓缓道:“姑娘所说也是颜某担心之处。”杨蓝八卦的兴致正高,提议道:“你给我讲讲你们的事吧,我帮你想想办法。”
颜季微有踌躇。杨蓝一半气恼一半劝解道:“哎,我连自己为什么替人家受了罪都不知道,遭这么一劫难,听个故事不过分吧,我们商量商量,真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
听颜季明一讲,杨蓝才知道这真算是个历史悠久的故事。
慕容雅出生之时,当今皇帝刚刚即位还没几年,根基不稳,忧患实多。慕容雅她爹慕容正卿那时还不是宰相,却是个大人才,往厉害了说叫武可定国文可安邦,最难得的是这么一个文武全才他是个刚正不阿的贤臣。正是他全心全意地支持辅佐新皇,才让这新皇帝的龙椅坐得一天天稳妥踏实起来,着实是功不可没。皇帝一为拉拢到底,二为感念他的赤诚忠心,一听说他生了个女儿,就连忙搞起政治联姻来,将她指婚给了自己的大皇子,当时的储君,未来的皇帝。于是乎,这两个男女,一个不过□岁,一个还是个襁褓之中看不出美丑的婴儿,就这样被匆匆用一根红线牵了起来。
颜季明作为一个满腹墨水的书生,在经济上可谓一穷二白。一个偶然的机会在宰相府上做些书画写作的差事,不小心与慕容雅邂逅,两人一见倾心两相爱慕。可全天下都知道慕容家的小姐是当今太子的未婚妻,慕容雅刚年过十八岁,没想到近几年一直醉心丹药之术的皇帝还能惦记起这茬事儿,年前下旨说要挑个吉日为太子完婚,眼下这时间也只有不足一月了。
杨蓝突然打断他,掰着指头数道:“九岁,十八岁,那这太子都二十六七了,难道还没有结婚么?”
颜季明一愣:“哦,听说太子殿下是有几个侧妃的,迎娶慕容姑娘是要做,正宫的。”
“慕容姑娘?”杨蓝听了很久,直觉得别扭:“你平时都是这么叫她?”
颜季明道:“那是自然。”
杨蓝放弃计较这个,接着问:“那后来呢?”
后来两人无法,只能继续通过书信商议对策,最终定下了今晚在捉鬼台东面石柱下相见,然后另作计较,不想横生这样的变数。
“捉鬼台?”杨蓝咂摸着这个让人揪心的名字。
“是啊。”颜季明突然问道:“恕小生冒昧相问,不知杨姑娘你为何会去那个地方?”
“我……不小心就走到那儿了。有什么问题吗?”
颜季明看她一眼,说:“也没什么,只是那里平日人迹较少,故而觉得奇怪。”
“为什么?很恐怖吗?”杨蓝想:名字叫捉鬼台,也未必是捉鬼的吧。
颜季明道:“倒也不是,但人们口口相传,都说那里鬼魅出没,很不干净,常人多不愿去。不过也有些胆大之人并不忌讳。”
杨蓝含混道:“是么?我都不知道这些……”她想:那你们两个胆子就挺大的,我要早知道那一定是不敢去的。她接着之前的话题问:“难道你们的信被他们给窃取偷看了?”
颜季明道:“大概只有这一种可能了。”他摇头道:“若连慕容姑娘家都未察觉却被这里的人发现,这内里一定大有蹊跷了。”
杨蓝不明白了:“为什么?”
颜季明神色肃然,声音又低了低,道:“这也正是小生之前想要向姑娘解释的又一缘由。我并不知这里是何地他们又是何人,但他们要抓慕容姑娘,想来并不是为了阻止我们相会,一定有更重要的缘由。慕容姑娘身份特殊,慕容大人身居要职,这其中利害我虽猜不透,但想必不会简单。”
杨蓝忖了忖,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想抓慕容雅来对付她爹?”
“并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如此大费周章委实不足取,况且这般鬼祟,并非大手笔之所为。”
“是啊,”杨蓝附议:“又不是绑架勒索。哎,有没有可能真的是绑架,想要敲一竹杠子?”
颜季明不以为然淡淡一笑,道:“自古匪不惹官,若真只是寻常匪类,他们躲还躲不及,怎么会平白为自己招这种祸事?”
杨蓝对这件事背后的东西猜不透,也没什么兴趣,倒是眼下这两人的前途让她大为上心。她想了想,忽道:“他们不是把我当慕容雅了么,那就来个将错就错。依我看,他们的目标只有慕容雅,反正是和她有关的事。我要是承认了自己就是慕容雅,再让他们放了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颜季明急忙反对:“不可!杨姑娘,我们已经连累你遭此劫难了,绝不能再让你做如此牺牲。”又缓声道:“我方才不为姑娘辩白洗脱已是罪孽,只是想着自己与姑娘同陷于此,那便是拼得粉身碎骨也要保护姑娘周全,也可得慕容姑娘一时无恙。这其中的私心,不敢请姑娘原宥,只求他日若有机会,再图报答。”
杨蓝被他一番慷慨陈词绕的有些晕,坚持己见道:“反正我被困在这儿也是白搭,还不如救你出去,也算是有点实用价值。”
颜季明道:“不妥。两人在此,也好有个照应。再者,你身陷此地便是因我们而起,让我就此拂袖而去,那是绝不可能的。”
杨蓝有点急了:“颜公子唉,你想想,你的慕容姑娘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那荒郊野外,你不担心么?他们要劫持慕容雅必定是有所图的,所以我不会有事。到最后他们倘若发现我是个冒牌的,自然就会把我放了的。”她心里对这些绑匪的公信力持怀疑态度,可这会儿怀疑也是白搭,劝得颜季明不怀疑才是正经。
颜季明想到慕容雅心头便再不可能无动于衷了,对杨蓝的这套逻辑有点动心,却还敌不过自己的良知反作用。
杨蓝继续劝道:“你要是不尽快去找她,错失了良机,不仅再没有相见之日,更是要毁了你俩一辈子了。”她这一刻是打心眼里为这两人着想,希望这段故事能够美满结局。这话说的是实情,正戳中了颜季明内心最纠结的地方,一时踌躇难言。
杨蓝催促他:“机不可失啊,时间拖得越久一分,慕容雅的自由就可能越少一分。你们以后还有几十年一辈子呢,你得好好对待她。所以你要尽快离开这里,回到那什么捉鬼台去和慕容雅见面啊。就算你留在这儿,他们要真是想对我们怎么样,就凭我俩也抵抗不了。还有,我可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人。”她最后还故意说了句俏皮话,为了表明自己生存能力并不弱。
颜季明凝眉沉吟良久,突然起身对着她深深跪拜下去,道:“大恩大德,终生不忘。他日做牛做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蓝吓了一跳,忙把他拉起来,说道:“没事没事。这事还没成呢,但愿他们良心还在点儿,肯放你走……”
两人商议好后,一同走出。门口守着的一人带他们回至厅内。孟虎虎与方才的一男一女都在那儿,只见那黄衫姑娘笑嘻嘻地说着什么话,孟虎虎听的笑声朗朗,那男子只是默然听着,眼神也算温和,脸上却不大有表情。
那姑娘见他们回来,停止说笑,对杨蓝道:“悄悄话说得这么久。谈得如何了?”
杨蓝收敛心神,郑重开口道:“你们把他放了吧。”
小姑娘饶有兴趣的:“我为什么要放他?”
杨蓝说得一本正经:“你们要抓的不是慕容雅么,现在我就在这儿了,还留着他有什么用。你们放了他,想要做什么,说不定我还能多配合一点。”
那姑娘嘿嘿一笑,道:“真是有情有意呀,你变得可真快。留着他确实无用,放了也没什么。可我要是偏就不放呢?”
杨蓝看着她一脸觉得好玩的笑,心中无奈地想:这才是个宠坏了的大小姐呐!
这时,那一直没有动静的男子开口了,他说:“烟罗,别闹了。”这声音听着淡淡的,显得低沉而稳重。
这叫烟罗的姑娘笑吟吟转头地看他一眼,道:“哥哥,那你的意思是放喽?”
杨蓝直盯盯地看着他,觉得他应该是点头了,但又似乎没看见他点头。只听烟罗笑道:“孟大哥,那还得烦劳你叫人把这书生送走。”
孟虎虎领了话,道:“放心吧。”
烟罗姑娘望着杨蓝和颜季明,声音柔柔的,一本正经:“你们道个别吧。”
杨蓝愣愣地看了一圈屋子里的人,心想好一出苦情戏,我是演或不演呢?努力了半天也没调动出一个伤感的表情,只得作罢,对书生朗声说道:“你快走吧!”
颜季明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步履沉缓而坚定。
烟罗眼巴巴盯着他们,看戏的欲望却没有得到满足,撅了撅嘴道:“不愧是宰相家的女儿,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杨蓝刚刚做完一件大事,心中正澎湃着,无暇搭理她。
一时无言,烟罗打量了杨蓝几眼,从她脚上的布鞋到缀着碎花的长裙到短袖外面罩着的外套再到披着的长发,觉得没有一处看着不古怪。她向一旁的男子道:“哥哥,你看她这样子……”那人大概早已发觉,但一直未说话,浓眉下一双黑沉沉不见底的眼睛好像在盯着她看,又好像只是望向这个方向,却让杨蓝有些不敢逼视。
杨蓝被看得不自在,眼神在整间屋子里漂移着,烟罗又一本正经的说:“我知道你一定还有许多疑问,我以后自会告诉你。”说着指了一个站在一旁的男丁:“你带她下去。”
于是杨蓝又被带回了自己最初的那个房间内。她仔细打量了一下,虽十分简单,但还算结实精细,只是未曾注重装饰罢了。她关上门,觉得屋子太大,使得本来就不明亮的灯光分散开来后变得更暗,不由叹了口气。
她随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无数次,头脑中走马灯般转过无数的念头和情景,突然就想,自己这是不是被颜季明给涮了呢?就算有人想绑架慕容雅这事它比较蹊跷貌似严重,就算他俩男才女貌情深似海的,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怎么就头脑发热一时冲动,要牺牲自我拯救他人了呢?
想到这里,杨蓝仿佛看到晚清幸灾乐祸的嘿嘿笑着说:看吧,说你脑袋中通外直容易上当受骗,不是没有道理的!
☆、7。德贤才熙
晚清睁开眼睛的时候天才蒙蒙亮,一觉睡到自然醒,其间似乎也并没有人来打扰她,除了些远远的鸡鸣犬吠声。她借着微弱的光线看了看,这里仍是慕容雅的闺房。对于这段看起来尚未结束的幸运旅程,她不知是该喜该愁了。
到目前为止她头一次有了发自内心的忧虑,她还不太担心在这里会遭遇什么危险,只是忧虑于她们这诡异的穿越会给那个世界里带来多少悬疑和麻烦。或者说,这究竟是真实的事还是一场梦?
晚清下了床,走到梳妆台前,刚推开面前的窗户,冷不丁听到窗外一个声音说:“这位小姐,你醒了!”
晚清吓了一跳,她仔细一看,认出正是昨天晚上和她一起呆在这间房里的丫头,便问:“你怎么在这儿?吓了我一跳。”
那丫头忙道歉:“对不起,我就是过来看看你起床了没有。我这就去给你打水洗漱。”说罢转身便走。
晚清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纳闷: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待遇?
不多时那丫头提了温水过来,晚清洗漱完了,不免对着梳妆台上的铜镜照了照。无奈看不甚清楚的镜子只给人影造成一种朦胧美,她照了一会儿只好放弃。
她拿起一只木梳梳了梳头发,可梳来梳去也只会把头发给梳顺了,这当口,连想扎个马尾她都找不到皮筋儿。晚清一回头,正对上这丫头那双再次目不转睛看着她的眼睛,她偷眼望了一下人家整齐精巧的发型,心里有点窘。小姑娘很体贴:“我来给你梳吧,我家小姐的头发一直都是我梳的。”
晚清觉得再这么披头散发的,的确不好,于是点头笑道:“那谢谢了啊!”又怕她梳太复杂了,自己以后搞不定,加了句:“简单点就行了。”小丫头甜甜的一笑,摆弄起她的头发来,动作娴熟轻柔。
晚清得闲问她叫什么,小丫头一边手头忙着,一边答道:“我叫侍琴。公子说,这几天让我来照顾你。”
晚清道:“侍琴?我叫程晚清。”
这时,侍琴手上一停:“程小姐,好了。”
“这么快?手真巧啊!”晚清小心地摸了摸,照了照镜子,虽然看不清,心里也不免觉得美美的。
侍琴谦逊一笑,娇俏的小模样看得晚清心觉十分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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