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就走。
走了一步,以为她会喵,没有;
走了两步,以为她会痛哼,也没有;
走了三步,以为她会像前几次那样不顾他丢不丢脸就冲上来抱住他的大腿……
也没有。
她很安静,安静得像是死了,一动不动。
七步之后,终于走到了门口,上官云影攥了攥拳,莫名地有些恼——他素来是心高气傲的人,向来是别人上杆子地对他讨好,哪有他主动放低身段去关怀别人?
他愠怒,所以以眼角瞥了她最后一眼。
就看到,她在看他,果然在看他……却是一副冷漠隔绝的眼神。
她动了动嘴,终于“喵”了一声。
上官云影脚步一顿,没再走。
管家多知机,早已将纸墨送到小猫跟前,小猫以爪蘸墨,草草写就,管家小跑着递了过来,上官云影低头。
“我不是以前那个叶一心。”
上官云影抬眸,他信。
管家去而复返,又是一句——
“放我走。”
英挺颀长的身姿,顿时一绷。
幽冥与尔,势不两立!(15)
她忍着钻心的疼,不黏他,不求他,日日坐在塔顶寻觅着迦冥;
她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她不是以前那个叶一心,她是一个不喜欢他、并且和他从没任何瓜葛的人;
她摔得灰头土脸,一身狼狈,甚至左腿有隐隐的伤痕,他故意驻足,等她哀求,可她没有……她求他放她走。
呵,放她走?
他是该放她走!
她既然不是过往那个叶一心,她既然对他无丝毫好感及欲求,他又有什么理由折磨她、欺负她、困着她不让她走?
房间里很静,很静,烛花“噼啪”爆裂的声音格外刺耳,三人死寂无声。
管家平举着那张纸,冷汗直滴——怎么回事?小猫不是要示弱了吗?怎,怎么会提到走?
她和他都面无表情。
许久,许久,之后,终于,上官云影掀唇勾出一抹冷笑,他微微颔首,吐出一个字来。
他说,“好。”
管家立刻张大了嘴,不要!!!
——以前的主子根本冷得像个冰锥,且残忍可怖阴晴不定,小猫在时他才有了愤怒有了情绪才像个人,怎么可以让小猫走?!
可上官云影不那么想,他转身就走。
小猫也不那么想,她“喵”的一声从榻上蹿起,不顾自己受伤的腿,跃起就往后窗上蹦。
——他们都急着走。
“主子!小猫!”
管家着急,又无奈,不可能同时追上两边,他握了握拳,大声叫了一声。男人一顿,小猫驻足。
一人一猫同时回头。
只是,他们没看彼此,而是看向了他——男人面无表情,凤眸冰冷,小猫弯了弯眼,细细的尾巴摇了一摇,像是告别。
夜风刮过,房门打开,后窗撑起,一人,一猫,相反的方向,渐渐远离……
。
风月渡口。
迷离月色之下,一只跛了足的小猫步履艰难,正在一步一步往渡口处挪。
它所经过的地方,有一条淡淡的血迹。
渡口有船要开了,船家正四下吆喝,“开船喽!还有谁走?”
我,还有我,等等!
叶一心想喊,可她喊不出,她想加紧几步,可脚受伤了,很疼,又硬撑了这么久,根本就拖不动……
眼看着船家起锚开船,她前爪一软,几乎要哭——等等,等等,等等我!
带我走,带我回魔窟,我要回那里学功夫,我要回那里变强大,我要回那里学会做一个再也不怕被别人丢开的人……
等等我……
船开了,水波荡漾,映着月色显得格外的迷离。没有人注意到那只猫,它太小了,也太不起眼,月色下,船家心情极好,唱起了小调民谣。
歌声悠扬,高亢。
叶一心终于绝望到底,前爪一软,匍匐在地。
好累……
好累……
眼皮好沉,她撑不动,渐渐睡去。
。
一定是做梦了,一定。
她梦到了迦冥。
一袭雪衣的男人面色苍白,胸口有血,他一脸震惊地看着她,怔了几秒,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失声,“小猫?!”
她想睁眼,却睁不动,就轻轻地“喵”了一声。
是梦也好,是梦也好,她低唔着,蹭进了他温暖的怀里。
吾家魔女初长成!(1)
再醒过来,自然是在魔窟里面。
身边白衣如雪,熏香轻淼,面容秀美一如莲花的男子双臂微折,偎在榻边。
只是……
他睡着了。
秀逸眉眼,浓睫如扇,明明眼角眉梢都挂着疲倦,明明姿势别扭地枕在榻边,他却睡得恬静安然。
叶一心转了转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那张俊脸看。
渐渐的,她咧了咧嘴角,一直以来晃晃悠悠如同在半空中飘荡的心,终于落实回了肚子。
不是梦啊……
她呆呆地想。
真好,她心想,真好。
终于回到他的身边。
盯着迦冥看了个够,动动手脚,发现还是猫身,叶一心有些颓丧。久经波折,身上那股子疲乏劲儿还没褪去,眼皮很沉,没多久重又昏昏睡去。
师父在身边,她很放心。
。
第二次醒过来,天色已经全黑。
叶一心睁开眼的第一瞬,看到了迦冥……手里的碗。
她猫嘴一抽,没犹豫,立刻闭上了眼。
果不其然,耳畔,迦冥道,“起来喝药。”
叶一心坚决秉承挺尸到底的原则,死也不动。她一脸的“别理我,我睡着了。”
迦冥冷笑,“你在眨眼。”
靠!猫的眼睫毛也会眨吗?
下意识地抬爪要摸,身子却被迦冥一把捞了起来,猫身贴住他的胸口,秀逸绝伦的白衣男人俯低了头,唇角含笑。
“你不肯吃,是还想让师父喂?”
叶一心嘴角又是一抽,赶紧摇尾巴表示否决。
迦冥笑,“好乖。”
莹润手掌拽住她的尾巴,力道很轻,将她的身子往后扯了一些,刚好嘴巴够得着药碗,他柔声道,“吃药。”
叶一心不甘,猫脸绷着,伸出舌尖儿,舔了一舔。
好苦!
她往后退,迦冥立刻抵住,推她向前,“大口。”
大口你妹啊哥!猫嘴巴就那么小……
叶一心转过脸,装可怜。她摇了摇尾巴,软趴趴地“喵”了一声,还朝迦冥作抽噎状。
“呜……”
迦冥心尖微颤。
犹豫一闪而过,他恢复淡然,修长手指顺着她的颈毛,他道,“你身子衰竭得很,原因之后再说,吃药。”
唉,眼看着推不掉,叶一心无奈,只得探头向前。
她皱皱鼻子,豁出去了,闭眼开始往下咽。
好苦……
呜呜……
眼泪都要飙出来——
忍无可忍,不想喝了!
她猛地抬起了脑袋,一颗蜜饯及时递了过来,迦冥微笑,“好乖。”
这是他第二次夸赞她乖。
叶一心张开嘴巴含住了蜜饯,抬起眼,一愣。
男人雪衣如画,眉目如画,笑容也如画一般好看。
她看得有一些呆。
小猫唇边白毛上沾了药汁,迦冥倾身,指尖划过,为她抹去。笑容渐渐敛去,他眸带寒芒,“他把你伤成这样?”
。
【突然觉得师父蛮不错啊喂……】
吾家魔女初长成!(2)
纸墨就在跟前儿,迦冥以眼神示意叶一心写,叶一心想了一下,爪子蘸墨,划拉出几个字来。
“是我自找的。”
寥寥五个字,她不再写了,嘴里含着蜜饯,吮了吮,压掉药汁的苦涩,摇着细尾巴从迦冥的怀里跳出,她一瘸一瘸的踱到榻子边缘趴着。
迦冥一直盯着她。
盯了好久,他问,“他欺负你?”
叶一心摇了一下尾巴,想笑。
前期有,后期其实没怎么欺负,是她自虐求离开的……
她懒洋洋的,不想动,更不怎么想提上官云影,便摇了摇脑袋,一爪子按到宣纸上,沙沙地写,“我几时能变回人身?”
迦冥默了几秒,“还早。”
啊?
“你这次衰竭得严重,为师……也束手无策。”
不是吧,要挂了?
叶一心猛地从榻子上弹起来,眼巴巴地将迦冥望着,她一脸的紧张,“我,我要死了啊?”
迦冥眸子霍然一眯,厉斥,“怎么会!”缓了一缓,语气变得柔和一些,他道,“为师会带你求见名医的。”
那就好,那就好,叶一心歪了歪脑袋,将迦冥上下打量一遍,再写。
“师父最近去哪里了?”
迦冥一派淡然之色,起身将药碗收了,他头也不回,淡淡地说,“一点琐事缠身罢了。”
“琐事让师父受伤?”叶一心不信,那个似梦非梦的场景她可还没忘呢,下笔极快,她问,“是谁欺负师父?上官云影?我,我曾听说过什么六芒阵法……和师父相关吗?”
叶一心的问题如连珠炮,迦冥一一看了,眼睫撩起,看向她,他轻轻一笑,“怎么会,师父那么厉害,会被上官伤到?”
……也对。
叶一心蹦起来,左腿有些疼,她也没理,蹿进迦冥的怀里,她探爪乱摸,墨汁在雪白的华衣上勾勒出丹青水影,她想确认他到底受伤没。
爪子要探进胸口时,迦冥哭笑不得地按住了她,“小猫关心师父?”
嗯,叶一心重重点头。
“师父无事。”
我看看再说。
“师父更担心小猫。”
迦冥攥住她的爪子不肯松,面上在笑,却是怎么也不肯让她看他的胸口。他眸光闪烁,俯首哄她,“你既醒了,师父带你去见名医,可好?”
叶一心眨了眨眼,爪子在迦冥的身上划,“名医也会为师父诊伤吗?”
迦冥一怔,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执着于他的伤,半晌,他才回神,点头,轻“嗯”。
“会吧。”
“我去!”她猫眼一亮,立刻应了。
。
迦冥换了件崭新雪衣,将小猫搂在怀里,外面还罩了件天青色的鹤氅,师徒一骑,朝玉雪山出发。
刚出魔窟不久,叶一心有些困倦,迦冥哄她,“你睡一觉,睡醒我们便到了。”
叶一心眼睫一颤,想到了风月渡口那次,一觉醒来,他不见了。
她一激灵,说什么也不肯睡了,遂从鹤氅里钻了出来,趴在迦冥的肩头,捧着小纸板写字给他看,“我不想睡,师父陪我说话好么?”
“好。”
摇尾巴,找个话题,“那个……师父谈过恋爱吗?”
吾家魔女初长成!(3)
叶一心的问题让迦冥怔了一下,他偏过脸,看向了她。
秀逸的唇瓣动了一动,正要说话,忽地又将脸转了过去——
两指竖起,夹住了飞至耳边的毒镖。
他垂睫,牵唇一笑,“呵。”
有敌人?
叶一心瞬间竖起了尾巴,东张西望两眼,没有……
迦冥捏着毒镖,瞥了一眼,顺手将毒镖丢了。
他勾起唇角,为她解惑,“玉雪山主的请帖。”
请帖?
用毒镖做请帖?
叶一心爪子沙沙,“他……不欢迎我们?”
迦冥不语,只微微笑了一下。
叶一心颓丧,抬爪碰碰迦冥的肩,她写,“不然……还是算了吧?我,我其实还好,不用——”
“小猫。”迦冥忽然柔声唤她。
叶一心顿住爪子,抬眼,就见他一脸的温柔之色。
凑近她,他诱哄着,“你听我话,睡上一觉,可好?”
叶一心怔了。
迦冥眉眼静谧地凝视着她,像哄小孩子似的,他耐心地说,“玉雪山主脾气怪些,沿途怕是会有不少请帖……你若醒着,师父必定会分心的。”
叶一心撅起了嘴巴。
“听话。”
唉,她飞快地写,“一定要去吗?”
“自然。”
迦冥笑得笃定,温和,“我要你活着。”
。
缩在迦冥的怀里,叶一心真的睡了。
睡梦中,有时会听到刀剑之声,有时会听到烈马嘶鸣,有的时候,是人的血肉被什么东西生生撕裂的动静……
叶一心听得身子直颤,忍不住往迦冥怀抱更深处拱,这个时候,一只手隔着衣服,抚了抚她。
“我在。”他说。
低沉温和的嗓音。
意思是让她别怕。
她怎么可能不怕?自打她缩进他怀里,外界的噪音就没断过——他究竟抵挡了几轮的攻击?空气里全是血腥气……
叶一心“喵”了一声,带着哭腔。
“快了。”
迦冥似是感觉到了,立刻哄她,“很快就到了。”
到雪山时,迦冥俨然成了修罗。
一袭雪衣被血染红,叶一心刚钻出来,浑身一僵,几乎不认得他。
男人乌发微乱,肩膀被削出一长道豁口,血直往外流,他却朝她弯唇一笑。
“别哭。”顿了顿,补充,“别人的血。”
叶一心的确哭了。
吓哭了。
她红着一双猫眼,蹿过去,一爪子拍在他的脸上,许是太过焦急,抑或震撼,居然脱口而出,说了人话。
“你,你傻不傻?!”
迦冥一怔。
叶一心抽抽鼻子,抬起前爪碰他的肩,却不敢真碰上去,她抽噎着问,“疼……疼么?”
“哟。”
背后传来阴沉冷漠的男声,字字妖娆,声线却悦耳,“好一副师徒情深呐!”
叶一心猫尾巴绷直,愣愣转过脸去,看到了……
一个男人。
粉衣,黑发,褐色的眼。
他漂亮得男女莫辨,姿态亦风情万种,粉衣如蝶,正偎着树,娇笑着,瞥着迦冥,媚眼如丝地道,“好迦郎,这便是你新收的徒儿?”
叶一心看着他,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字来——
妖孽。
。
【呜呜呜呜呜呜跪求跪求收藏啊!】
吾家魔女初长成!(4)
妖孽在走近她。
浑身香气扑鼻,明明是个男子,却硬生生将自己往女气了扮。叶一心望着他,呆呆的。
男子似是知道自己长相魅惑,眼见小猫呆滞,他的眸中划过一抹得色。
锦靴踩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咯吱咯吱的,终于走近,葱指如玉,他欲抚上叶一心的身,迦冥忽然抬眼,冷冷瞥他。
“云桦。”
原来他叫云桦。
云桦的玉指顿在空中,到底没敢碰上叶一心的身子,他撇嘴,瞪迦冥,“真小气呐!”
“她生病了。”
“碰一碰又不会死……”
“我是让你救她。”
“切~”
云桦撇嘴,却是袅袅婷婷地将迦冥给扶住了,他看了一眼他正流血的肩,面露厌恶,粉袖遮鼻,轻蔑,“命都不要了么?”
迦冥冷笑,“拜你所赐。”
“呀呀!”云桦掩唇直乐,一派欢喜之色,他媚眼如丝地瞧着迦冥的脸,一字一句,“迦郎与我相识多年,不清楚我的癖性么?”
清楚,所以他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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