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着买卖,却全都赔了进去。
因为看不起,所以根本就没办法把生意上的事学会。她们不愿承认自个儿无能,反而要迁怒与他人。更或者,她们一直觉得,祖父的生意会顺利,是因为他们的关系,所以更觉得该白白给她们钱,一旦这边再不给了,她就起了把一切都夺过去的心思。
官商不分家,祖父的生意这般顺利,若是因太老爷考了进士做了官,而与太老爷有直接关系的她们,做买卖岂不是该更顺利?
明玉心里禁不住冷笑,也搁了碗筷,微笑道:“娘别想,时辰不早了,若没胃口,就早些歇了吧。”
秦氏点头,等莲蓉服侍秦氏睡下,明玉才回到屋里。今儿不曾午睡,躺下去没多久,明玉就睡着了。不多时,整个院子都彻底安静下来。
而楚大夫人的院子仍旧灯火通明,大爷亲自将大夫送到门口,又加了几两银子的诊金,吩咐了一位管事跟车将大夫送回去。就连忙赶回大夫人屋里,阮氏正领着丫头婆子,扶着大夫人半坐起来,喂大夫人吃药。
然而,大夫人虽睁开眼了,却未曾开口说一句话,起先觉得大夫人还没回过神来,毕竟阮氏嫁进门也有些年头,从未见大老爷发这么大脾气。可已经过了好一会儿,大夫人除了眼睛偶尔动一动,仿佛全身都不能动了!
阮氏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心头顿时一凉,忙叫人去把大夫追回来。恰好大爷从外头进来,见阮氏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忙问怎么回事。
“这药已冷了,娘却始终不张口吃!”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立即发现了异样。特别是端着药碗的嬷嬷,她是楚大夫人的陪房,心里一震,手一抖,整碗药都打翻了。幸而药已不滚烫,可一碗尽数泼到了楚大夫人衣服上,她竟也半点儿反应都没。
嬷嬷本能地跪下去请罪,楚大夫人仍旧面无表情,只是睁着眼,眼神一点儿焦距也没,一时屋里的人都吓得动弹不得,嬷嬷跪着磕了几个头,终是没忍住,哭了起来。
楚二夫人略迟了一步离开楚大夫人院子,到了自个儿屋里也是差不多三更天,小黄氏吩咐丫头去把饭菜热了热,这会子才摆上桌,楚二夫人也才坐下来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却见个小丫头提着裙摆跑进来禀报:“大奶奶请二夫人去一趟大夫人屋里!”
正在布菜的小黄氏听了,忙放下筷子,正想问问小丫头,耳边传来楚二夫人烦躁的声音:“这又是怎么了?大夫不是已经瞧过了,大夫人不也清醒过来了么?闹了一整天,这会子夜半三更,还不消停?!”
小丫头垂着头,懦懦地道:“是大奶奶打发人过来请,奴婢也不晓得到底怎么了。”
楚二夫人没好气搁了碗筷,小黄氏见了忙道:“要不儿媳先过去瞧瞧,这大半天,娘滴水未进,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楚二夫人吐了一口气,问小丫头:“人呢?”
“像是那边又乱起来,说了话就过去了,还说请二夫人快些过去……”
楚二夫人示意小丫头退下,低着头琢磨琢磨,没好气道:“他们也是老夫老妻,今儿闹得这般,已叫上上下下看了笑话,难道非要闹得整夜不宁才好?!”
小黄氏今儿倒是避开了,也未曾去大夫人屋里,不过珊姑娘醒来后,大老爷那怒气冲天的模样,现在想想还有些不敢相信。谁也不曾想到,最后会闹成这样。
小黄氏看了楚二夫人一眼,又道:“还是先等儿媳过去看看,若是大伯父在,娘去了也没用。”
楚二夫人轻轻摇了摇头:“我也没什么胃口,饭菜就撤了吧。今儿博哥两口子也吓坏了,小三两口子更不必说,只怕今晚他们也都是睡不着的。”
说着就站起身来,喃喃道:“她早该消停,却偏不肯,也不为自个儿的子孙想想!”
一边说一边摇头,让丫头婆子打了灯笼朝楚大夫人院子里去。
隔日一早,明玉才起来,落英就带来了新消息:“大夫人口不言,动也动不了了!”
明玉怔住:“不是说她已经醒过来了么?”
落英点头:“是醒过来了,可除了能睁眼闭眼,其他的都不能做,据说吃药也是撬开了嘴灌进去的!”
落英一脸唏嘘:“昨儿夜里,那边就没安生过,大爷哭了半晚上这会子筋疲力尽才昏睡过去。”
说着由不得一叹,心里想道:大老爷也真正恨的,竟然一出手将让大夫人变成这幅模样。
“大夫人额头磕破了皮,下人们议论说,许是中风了。”
明玉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心里发出来的不是快意,反而是一声沉重的叹息。这边已有了消息,珊姑娘那边应该也得到消息了吧。
收拾妥当,正要赶去秦氏屋里请安,菊影又带了个消息来:“珊姑娘在房中自缢,幸亏被及时发现,救了下来。”
经过一夜,大老爷怕是也冷静下来,珊姑娘反倒没完没了了。
明玉对着晨风深呼吸,落英琢磨着道:“大夫人这么个情形,咱们今儿能走么?”
本是回来探病的,大夫人突然中风在预料之外,她们是楚家的族人,于情于理也不能在大夫人突然病倒的情况下,离开直估。
难怪昨儿总觉得今儿走不了,到了秦氏屋里,只见秦氏满脸倦容,想必昨儿夜里也不曾好睡。
明玉上前见了礼,秦氏就道:“咱们先过去看看大夫人。”
却没想到,在大夫人屋里的竟然是小黄氏。
“……我婆婆四更天才回去,大嫂、大伯、三叔、三弟妹皆守了一夜不曾合眼,这会子先回去歇着了。”
屋里服侍的下人,也都是小黄氏身边的嬷嬷领着小丫头,和平常不怎进屋的粗使婆子。倒是里里外外都十分安静,大夫人在里见床上躺着,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两个小丫头垂首立在床边。
明玉随着秦氏去里间略看看,便出来到了外间。秦氏问起具体情况,小黄氏大概昨儿也并不曾好睡,脸上亦带着疲倦,嗓音略有些嘶哑,沉声道:“大夫说,只能慢慢调理,能不能彻底好起来也不一定,别的倒罢了,一碗药连一小半也吃不下去……”
想必水也不能正常吃,大夫人面如死灰,嘴唇早就干裂,只能用勺子沾了水偶尔润一润。
小黄氏顿了一会儿又道:“昨儿没请到保和堂的大夫,今儿一早就打发人去守着了,看看保和堂的大夫有没有法子。”
秦氏叹了一声:“天有不测风云,没想到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
小黄氏垂着头没说话,也轻轻叹了一声。恰好厨房的人将早上的药送来,小黄氏立即叫了嬷嬷去叫叫楚大夫人,倒是把楚大夫人叫醒了。又找了两个壮实的婆子进来,扶着楚大夫人坐起来,一个扶着,一个掰开楚大夫人紧闭的嘴,小黄氏就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往楚大夫人嘴里喂,可药汁几乎都顺着她嘴角流了,顿时满屋子都是药味儿。
楚大夫人一直由着旁人摆布,虽睁开了眼,那双眼却仿佛根本没有用,半晌才眨一眨。然而,当那双眸子映上明玉和秦氏的影子时,突然有了动静,紧紧盯着她们眨也不眨,嘴唇也动了动,却是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小黄氏喂进她的嘴里的药,并未咽下丁点半点。
喂了几勺子,小黄氏没法子,只得搁着,朝身边的丫头道:“去问问昨儿是谁喂的药,先叫来让大夫人把药吃下再说!”
又吩咐丫头进来服侍楚大夫人换衣裳,因为她喂的那几勺子药楚大夫人没吃,尽数喂了楚大夫人的衣裳。
等其他人赶来给楚大夫人喂药时,秦氏和明玉复又回到外间,小黄氏在里面盯着,倒也没费多长时间就出来了。
一时又有厨房的人将早饭送来,因楚大夫人不怎么下咽东西,粥熬得很清,即便如此,也几乎没吃下去,反而弄的满床都是。
彼时,天已大亮,旭日从山脚爬起,洒下一抹光辉。管事终于将保和堂的大夫请了来,明玉和小黄氏去了隔壁屋里回避。
丫头送了茶来,小黄氏端着才送到嘴边,想到楚大夫人吃药和吃饭的模样,顿了顿到底把茶碗搁下了。
却不想又有婆子来禀报:“珊姑娘不肯吃东西。”
小黄氏顿了板着脸道:“不吃就不吃,难道还要人求她吃?!”
把婆子吓得浑身一颤,小黄氏身边的丫头忙给婆子打了眼色叫婆子退下,又暗暗扯了扯小黄氏的衣角,小黄氏似乎才想起明玉在场,讪讪道:“真正个多事之秋,偏她还要继续闹!她是三弟妹的娘家亲戚,投奔而来寄人篱下,却还不安分!”
可不就是因为她寄人篱下,才敢这么闹么?横竖这里不是她的家,只是,小黄氏似乎也不大喜欢这个珊姑娘,不晓得是不是……
“她应该住在三嫂那边?”明玉轻声问道。
小黄氏闻言点头:“离三弟妹的院子不远……”
随即吩咐身边的丫头:“去给珊姑娘那边伺候的人说一声,珊姑娘再有个什么事儿,不必过来这边回,告诉三奶奶!”
说完却也忍不住嘀咕一声:“什么破事儿!真当自个儿多了不起!”
不得不说,珊姑娘还真是个人物,她不闹到这边来,如何能叫所有人都晓得?对付这样的人,不闻不问才最好。这一次的事闹得楚大夫人这么个情形,吴氏和三爷也不敢管她,可还有个到现在都没露面的大老爷。
“大伯父过来没有?”
小黄氏摇头:“听说昨儿二更天来了一趟,今儿早上我过来换其他人下去休息,也才来一会子罢了,没见着大伯父。”
大夫人这么个情形,大老爷若不来看一眼,那也委实太过绝情。正想着,外头传来丫头请安见礼声,只见还穿着昨儿穿的衣裳的大老爷,身影一闪去了正屋。
珊姑娘今儿似乎把时辰算错了,不晓得她自缢被救有没有传到大老爷哪儿去。
没过多久,有丫头恭恭敬敬领着保和堂的大夫从正屋出来。不多时,正屋里隐隐约约传来大老爷仍旧带着怒意的声音:“……你这个毒妇,自个儿要死要活,还要拖着其他人垫背,也不怕遭了报应!”
依旧怒气未消。
明玉顺着敞开的窗户望去,大夫已经不见踪影,没过多久,大老爷从屋里出来,这一回倒瞧见了他的正面,身上的衣服褶皱,愈发显得疲惫。
“咱们去正屋瞧瞧吧。”小黄氏起身。
两人到了正屋里间,秦氏在距离床不远的椅子上坐着,楚大夫人瞪着一双圆鼓鼓的眼睛,眼珠子却移向床外这边,大概很想瞪秦氏,偏偏她连侧头这个简单的动作也做不了。
小黄氏上前一步:“保和堂的大夫如何说?”
秦氏叹了一声轻轻摇头,站起身才道:“大老爷请大夫去书房商议如何诊治,保和堂的大夫也没有多少把握。”
这个结果并不会叫人觉得惊讶,小黄氏低着头沉默一会子,道:“婶婶先回去吧,这里我看着。”
秦氏点头略问起大房的孩子,小黄氏道:“一早就去读书了,昨儿回来去了我们那边,夜里也在那边歇了。”
过来的时候时辰尚早,四处静悄悄,没想到去太老爷屋里时,回去时四处仍旧静悄悄的,走在路上给人的感觉仿佛这里除了她们再也没有其他人住似的,无端端的渗人。
这样的情况,直到快午时才好起来,秦氏、明玉吃了午饭,又去看了楚大夫人一回,虽然保和堂的大夫使了针灸,但楚大夫人的情况并没有半点儿好转。只是服侍的人倒想出了法子,喂楚大夫人吃药吃饭时,寻了一大块比较厚的布,就像小孩子才学吃饭时那样围着,如此也不必吃了药吃了饭之后又要给楚大夫人换衣裳。
不过,楚大夫人仍旧不能自主吞咽,嘴唇上裂开的口子凝固了血迹,睁着的眼睛也叫人觉得干涩。徒然间,似乎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唯一能肯定的是,她的意识是清晰的,只要见了秦氏和明玉,眼神就变得冷冽凶狠。
最辛苦的莫过于小黄氏,阮氏这会子还没缓过来,好在她帮楚二夫人料理过一些琐事,虽然家里还乱糟糟的,楚二夫人早上倒是把大事都料理了,真正忙的就是楚大夫人的病,有几味药材,连保和堂也没有,直估其他的药铺问遍了也没有,没可奈何,只能先将其他药熬了让楚大夫人吃着。
二爷外出做买卖,能依仗的三个爷们,大爷昏睡了一上午都没醒来,三爷倒是醒过来了,可上下都知道,他也不可能找出这几味药来,大老爷虽也打发了管事出去打听,同样没结果。
“保和堂的大夫又说,若没有这几味药,用其他的药代替,药效也就减了几分。大伯母的病本来昨儿就耽搁了,再耽搁下去,就真不晓得会怎么样。”
小黄氏正说着,外头又有丫头惊慌失措跑进来:“大奶奶在三奶奶屋里子闹了起来,二奶奶快去看看。”
小黄氏闻言就蹙起眉头,心里的想法尽数写在脸上,阮氏既然有精神去找吴氏,怎么不来服侍自个儿的婆婆?想到这里,她就朝里间看了一眼,照顾了大夫人一上午,她不过略吃了几口茶,连饭还吃!
心里搁着气,哪里有什么好脸色,朝丫头道:“去给她们说,大夫人还滴水未进!”
小丫头愣了愣,方提着裙摆一溜烟跑开了。
谁知,小丫头没走多久,又有婆子找来:“大奶奶用杌凳砸伤了珊姑娘!”
明玉敢肯定,这绝对是珊姑娘自个儿主动去撞枪口。可她若伤了脸,岂不是要破了相?
小黄氏见明玉不说话,秦氏又在里头,气道:“砸伤了就砸伤了,大惊小怪地做什么?!”
☆、第二百零二章
小黄氏在楚家并未曾主持中馈,平常说话总是带着笑,给下人的感觉是个好脾气的主儿,却没想到板起脸来,也声色俱厉,眼睛里仿佛能喷出火来,那婆子愣了愣,手足无措地垂下头。
小黄氏随手端起一碗茶,吃了一口又道:“她今儿一早不是要自缢谢罪么?”
“可是昨儿大老爷说……”
“既如此,就去找大老爷!”
明玉不经意看了那婆子一眼,忽然发现她手腕上露出一点的镯子有些眼熟,见婆子就要转身,明玉叫住她,问道:“珊姑娘伤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