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太后精神很好,请您进去呢。”
我一听,在心里念了句“真人保佑”,便抬步进了院子。
正如那女官所说,太后的气色很好,我进屋时她似在仔细看案上放着的那双鞋。
我叫了声“母亲”,眼圈却早就红了。太后向我伸出了手,我就势挨着她坐了,又道:“母亲身子可好了,都急坏女儿了。”
太后仔细打量着我,见我神色坦然,不是装的,便笑道:“怕你着急,才不让你来的。如今却是好了。”
我撇了嘴道:“母亲是心疼女儿,怕女儿着急,可女儿心里却十分难受。母亲身上不痛快却不让女儿在床着待疾,您可知玉虎怎么想的,还以为哪里做错了惹母亲生了气,从此不和女儿亲近,从此不要女儿了……”
说到这里,心里十分委屈,五分的假意也变做了十分的真心,竟扑簌簌的落下泪来。
太后见我如此,笑意愈加深了,她亲手拿绢子给我擦了泪,这才道:“这么大人了,竟不如小时候,倒是越来越娇气了,动不动就落泪。让别人看见可怎么好?”
我趁机道:“那母亲答应女儿,以后可不能因着怕女儿担心便不告诉,难不成女儿是那只能共富贵的吗?”
太后拉了我的手笑道:“母亲知道你不只能共富贵,更能共患难。母亲更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这是你的好处,也是母亲看重你的地方,只是……”
太后深看了我一眼:“只是正因为你的这份情义,有些事母亲难以开口,因此母女们才耽搁了这许多天。”
我的心咚咚地跳着,手心里也出了汗,我想我离真相不远了。
我望着太后,笑道:“母亲,母女们一路走来,什么没经过,什么没历过?女儿虽年轻,可也不是那没见识的,有什么事不能对女儿说的呢?”
太后以目视人,屋里侍奉的便都悄悄退了出去,临走还带上了门。太后叹了口气这才道:“过几日李益便要来临安,这事迟早你也是要知道的。”
太后压低了声音问我:“那夜你在园子里遇着的你可知是什么人?”
我心中一惊,迟疑道:“自然是贼人了。”
太后摇了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们哪里是贼人,他们是金人!”
“金人?金来来女儿府上却是为何?”
“想必是接应同伙的。”
“母亲,那他们的同伙又来此地做什么,难道是……”
“不错,就在金人夜入慕园之时,还有一伙金人夜入皇宫图谋刺驾。”
“那皇兄如何?”
“你皇兄到是无妨。只是……”太后顿了顿,又道:“只是当夜明睿亦在宫中留宿,他住在前头,金人来时先惊动了他。天黑月暗,金人便将他当做了你皇兄,下了狠手。如今他身上中箭,此时还昏迷不醒。”
八一章 说情爱
更新时间2013…10…17 15:36:10 字数:2118
八一章说情爱
纵是我心里已有了准备,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嗡的一声,只觉耳鸣目眩头痛如裂。
或许是太后见我神情十分骇人,忙与我打扇递茶,又扶着我的肩轻声呼唤。
我的泪又落了下来,却不敢大声哭。我知道我适才表现得太过强烈了,虽然急切地想知道谦父的状况,却还要忍着,不能再流露出什么异样来。
我哽咽道:“母亲,这些金人也太狠毒了些。皇兄可受了惊吓?皇后可受了惊吓?”
之所以这样问,是想把适才的失态归结到对皇上、皇后安危的担忧上。很显然,太后也相信了。
她轻轻替我擦干了眼泪,笑道:“不妨事,他们两个好好的。”
“那为何这几日皇兄并不上朝?若再这样,怕是朝臣们要忧心的。”
太后笑意愈加深了,她附在我耳边道:“这也是道远的主意,如今那金人还未抓到,你皇兄称病不朝,也是个麻痹的意思。”
我点了点头:“将计就计,倒是妙招……”
已是初夏,天还不算十分炎热,可里间屋的桌案上却放着一盆冰,冰上零星放了几只果子。
若这是在太平年间,莫说是一国的太后了,便是那富裕的商贾人家,三伏天里用些冰也算不得什么。
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是什么时候,两国刚刚罢了刀枪,山河还是满目疮痍,各色东西又是奇贵的,皇上向来节俭,太后屋里却早早就用上了冰。
只能说如今皇上对太后的心思何其的重,只能说太后如今的地位是何等的要紧。
我想了想,又问道:“母亲,皇兄怎么知道那么刺客就是金人呢?可是他们穿着本族的衣裳?”
太后笑了笑:“傻孩子,哪有刺客自暴身份的?听枞儿说,那些人也只是平常人的装束,只是逃走时落下来的兵器明显是金人惯用的,这才知道是金人。”
我惊道:“这临安城并不很大,若真是金人,他们长得本就和咱们不一样,想到藏身却也不容易,除非有内应。母亲,如今刺客下落不明,为着您和皇兄的安危,可千万莫大意啊。”
太后对我的反应很是满意,她笑道:“这些事让你皇兄、文诚他们却烦就是了,哪里是咱们应该担心的?母亲如今只盼着婉娘平平安安的诞下皇长子了。”
看太后如此神情,虽是心中万分焦燥,却还要强打精神与太后说话。我笑道:“可见这孩子是个有福的,他一来,两国也议和了,父皇也回来了。”
听我提到太上皇,太后神色有些不虞,好在只是片刻间又恢复如常,她笑道:“可说是呢,他到赶了个好时候。”
我又道:“母亲,九公主在我那里住得十分安心。她日夜念着皇兄和母亲的恩情呢,只说什么时候您有空了,来给您请安。”
太后听得这话却是摇了摇手:“她住得安心就好。只是太上皇此番北狩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那此妃嫔公主又都受了不少罪,母亲却是不忍相见,免得哭哭啼啼的看着伤心。
她如今又是这样的情形,怕是从此也只能这样过了。别的也不好说,衣食无忧总是能保证的,她那里你便多照看些罢。”
按我原来的设想,玉瑶受了这样大的屈辱,回到楚国朝廷一定会给予补偿的,却不料只是丰衣足食地将她供养起来,对她的将来并未做打算。
想到这里,我又问:“随太上皇回来的两位弟弟妹妹如今还同他们的生母在一处,可要照以前宫中的规矩,拨专人照看?”
太后叹了口气:“如今天下刚刚太平,哪有那样多的人去照看他们?太上皇如今年纪也大了,同那两位并一双儿女住在一处,正好享享天伦之乐。
他们又是共过患难的,情分自然比别人更是不同,咱们又何苦让人家骨肉分离?
还是那句话,如今皇帝以孝治天下。有了他,太上皇才得以回国,有了他,国人才得以一洗太上皇北狩之耻。
咱们只需锦衣玉食供养他们便好,别的也不用操心。”
听得这话,我暗自心惊,我没想到太后与太上皇间的夫妻情分竟冷漠至此!
我笑道:“母亲,您不是常说世间的事皆有因果吗?以前的事早就过去了,如今太上皇也是刘氏狠毒,当年是冤枉了您。您何苦还耿耿于怀呢?”
太后拉了我的手,轻轻拍了拍,这才道:“玉虎,不是母亲小器,也不是母亲耿耿于怀。夫妻之间,若相处得好,就是最亲最近的,连生身父母也不能比。可若处不好,就是最远最恨的,恨不得他遭了难早早死了。
如今咱是一国的太后,尊贵无比。他是一国的太上皇,虽是衣食不缺,可差点做了亡国之君,又被金人掳了,实实难让人尊重。
他与母亲本就无情无义,母亲与他亦是无怨无念。他如今回来了,咱也只当他是个不相干的人,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母亲,您如今这样说,恕女儿多嘴,百年之后,与您安寝的不还是父皇吗?”
太后冷笑一声:“百年之后,自然有枞儿为了安排妥当,咱却是不肯与他同寝的。他害了这一世也就够了,难不成来生还要和他纠缠吗?”
太后望着我道:“玉虎,母亲是过来人,母亲和你说一句,人生在世,不过如此。父母与子女间自然是骨肉亲情,可男女之间,却是缺了谁都能活的。世上根本没有那种同生共死的情分。
就比如你父皇,当初那刘氏是他最爱的,为了她他不惜忤逆先太后。可如今又怎样?刘氏没了,他不照样歌舞玩乐,居然还能接二连三的得了孩子。
这男人,本就是寡情少爱的,有些权势的又少不得三妻四妾,分到每人头上的那点情爱就更少了。
母亲的意思,人活一世,情爱太虚幻,根本抓不住。可银钱与权势却是实实在在的,只要有了这些,不管你适了什么样的人,不管那人对你如何,你都不会两手空空无依无靠。
这话,你可明白?”
这话,我确实是不太明白。我自然知道男人自古就是寡情少爱的,我也自然知道但凡有些权势的都是三妻四妾的,可我不知道太后今日与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八二章 治箭伤
更新时间2013…10…18 15:42:18 字数:2157
八二章治箭伤
见我神色茫然,太后又道:“母亲素知你是稳重的,如今已过了这些时候,明睿还是未醒,太医们个个都是束手无策。说是只能听天由命了……”
“母亲,那一日李将军的家奴曾去过女儿府上,说是去见李老将军。当然女儿心中疑惑,却碍着女儿家的矜持不敢多问。母亲,您的意思是说李将军凶多吉少吗?”
太后扶着我鬓角的碎发柔声道:“幸亏还不曾颁过诏书,不然他要真有个三长两短,还不是害了你?”
我叫了声“母亲”,眼泪一双一对滚落下来。
太后拍着我的背道:“哭什么,你原对这婚事不就不十分情愿吗?如今这样倒好,等过些日子再与你选个如意的。”
“母亲……”我听着这话,只觉心里苦涩难当,却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只管拉了太后的衣袖哭泣。
太后安慰道:“不怪我儿当时不愿意,这明睿看着机敏,却是个福薄的。”
我抬起头,望着太后小心地问道:“母亲,若女儿说想去看看李将军,母亲会不会觉得女儿不明事理?”
太后看着我叹了一口气:“虽说是两厢有了约定,可如今他九死一生,便是你去也是于事无补,你又何苦如此?”
我苦笑道:“母亲,你不是说我是实心眼儿吗?对别人如此,对李将军亦是啊。当初母亲意属于他,女儿心中是不欢喜,可母亲说了他诸般好处,女儿知母亲一心为我,也就认了。
女儿心里渐渐也只当他是将来要厮守一生的人,如今他遭了难,难道女儿便不管不问吗?母亲……”
太后叹道:“当初瞒着你,就是怕你如此。果然。罢了,母亲知道你的性子,不见上一面终是不甘心的。你就去宫里吧,去找文诚,让他带你去见明睿。”
听得太后松口,我自然是千恩万谢。
我回到慕园,梳洗了一番,为了不引人注意,又换了男装。想了想,又将上元之日谦父送我的那只摩竭簪仔细簪戴了,这才匆匆赶到皇宫。
想必文诚已得了吩咐,正在宫门口立着。
他见我从车里出来,并不答话,只是默默地领我进了宫。
他带着我七拐八绕的,在一个很僻静的院子停住了。
有人打开了房门,我迫不急待,疾步进去,却见层层帷幕将整个屋子遮了严严实实。
我掀开层层帷幕,只见内室之中,卧榻之上,幔帐笼罩,却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身后并没有人跟进来,内室也并没有人伺候。偌大的房里只剩谦父与我。
原本如焚的心却登时冷了下来。
我疑惑着,猜测着,也害怕着。
在我的印象里,谦父是那样的智勇机敏,又是那样的胸有成竹,仿佛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之中。可如今这个躺在床上性命垂危的人真的是谦父吗,真的是那个我日夜盼着的人吗?
犹豫了片刻,终是伸手将帐子掀开了一角。
只见一个男子面向里侧身而卧。
我轻轻唤了一声“明睿”,自然是没有人应。我叹了口气,上前去看他的面容。
这正是我日思夜想的那张面庞,只是黑瘦了许多,腮边冒出了青密的胡茬。
谦父的神态并不安详,他的双眉紧锁着,似乎此刻还在思索什么为难的事情。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似发着高热,又摸了摸他的手,却是冰凉凉的。
纵是我不懂医术,可也明白这样的情形并不是什么好事。我将帐子挂了起来,又将层层的帷幕拉开。
窗子原本是紧闭着的,也推开了半扇。
屋里原来气味混浊,经我折腾了一回方才好些。
我做这些,并没有人阻止我,可也没有来帮我。
此时此刻我也顾不得这些,只想着怎样让谦父舒服些。
谦父身上盖的是夹被,我怕他热,把被子轻轻向下拉了拉。却不料竟看见了他背上一片浸出来的血迹!
太后说谦父是中了金人的箭,按我的想法,这伤不是在肩头便是在胸前了,只是我竟未想到竟是伤在背上。
金人究竟来了多少人啊,竟让谦父腹背受敌,那皇宫里的待卫呢?难道站在一边看热闹吗?
我轻轻撩开谦父身上的中衣,受伤的地方露了出来。
已经这么多天了,血水竟还是浸透了层层的棉布,不由得让人看得胆颤心惊。
我向窗外喊文诚,文诚快步进了屋里。我见他面色如常,气便不打一处来,低声喝问道:“怎么没有太医,流了这样多的血都没人管吗?”
文诚看了我一眼,这才道:“箭射得太深,太医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能用些金疮药。这屋里原是有人伺候的,怕您说话不便,才将众人遣了。”
我忍了口气又问:“如今已是夏至,这间房子是东向的,本就闷热,怎么偏偏还捂得这样严实,怕是箭伤还不碍事,倒是先把人闷死了。李将军是为了护驾受的伤,难不成你们便这样待他吗?”
文诚听得这话面上极不自然,他沉吟了片刻才道:“这里原有人照应,倒是小将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