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名一出,众人莫不了然于心。我更是出了一身冷汗。
当今皇上,我的九哥,果真是个厉害的。
我不再迟疑,待散了朝,只剩下皇上的几个心腹大臣时,便又对皇上说起御虎卫一事。
皇上笑道:“如今时局不稳定,你府中多些家将也是应当,再者,他们保护过太子,又对朕有功,你怎能就撒手不管了呢?”
我笑道:“正是因为他们对皇上有些功劳,妹子这才厚着脸皮请皇上接了手,一来御营兵将天子近卫,说起来风光,二来跟着您他们也多立些功劳,到时候博个封妻荫子的,岂不胜过在我这里?
妹子知道御营的兵将向来选拔极是严苛的,这才厚了脸皮来求皇上,他们的出身是差了些,可对楚国,对皇上都是一心一意的,您好歹就收留他们吧。”
一样话,百样说。明明是我为免皇上猜忌,将兵权交给皇上,却要说成是求皇上勉为其难收留这一群出身低微,没人要的歪瓜裂枣。
皇上只道我也需要人保护,不可,不可。
我亦道如今有皇上坐镇,我心内大安,只愿追随皇上左右,不想再操别的心,也是实在的能力不够,这万把人在我这里只能是白白地耽误前程,一定,一定。
士吾、杏林等人也是劝,佩芳、杜大等人也是说,最终皇上点了头,笑着对众人道:“朕这个妹子,真拿她没法子。每逢大事,镇定自如,指挥若定的也是她,可你们看看,私下里又是这样一副小女儿的样儿,死乞白赖的,真让人哭笑不得。”
众人都道:“皆因皇上宽厚,才有这样的长公主。”于是,皇上满意,皆大欢喜。
时值季夏,待回到我临时住的地方,只觉身上的衣裳都湿了。
香锦见了,十分心疼,对我道:“这样热的天,您身上怎么都是凉汗?莫不是惊着了?”
我摇头,我哪里是惊着了,我是害怕啊。
以前懂得少,想得少,眼里心里也只有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有的只是伤心,只是不甘。
可如今,我却是怕了,我怕这权力带给人的伤害,我怕我与九哥会像我与端王那样隔着一层,我怕如今这种和他说话时前思后想殚精竭虑的样子。
我更怕,更怕他会对谦父如何如之何。
百四三章 见谦父
更新时间2013…12…17 10:23:29 字数:2112
百四三章见谦父
我拉着香锦的手:“香锦,我想去找明睿。”
香锦吓了一跳,忙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见不热,便道:“您这是怎么了,多少双眼睛看着您呢,这时候去找他,那不是对他好,那是害他,如今皇上正愁找不着办他的理由呢,您要是去了,这拐带长公主的罪名那是坐实了。”
我叹了口气:“可我心里实在没底,如今皇上的心意我也不知,明睿那么的情况也不明,若他真的接了旨,回了临安,那,他还有活路吗?”
我与谦父的事,若说瞒得了别人,可怎么也瞒不了香锦的。她又是成了亲的人,对这个自然又是另一番理解。
她想了想,这才道:“您与李将军之间是再也容不下别人的,依我看,皇上既然发下旨意让他星夜来完婚,那就是在明面上认可这门亲事。
如今之计,只要别让李将军来就行了,或是受伤,或是别的什么,总之有个理由便是……”
“我的好香锦,我怎么没你想得这么明白?对啊,他若受了伤,那定是回不来的。若是回不来,我或许还能求皇上,借探病为名,去看他……”
香锦见我欢喜,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道:“您也别太欢喜了,若是李将军不知咱们的情形,又没收着端王的信儿,领人回来了,可怎么办呢?”
我摇摇头:“明睿为人,骄矜之气是有的,可他带兵这么多年,却也谨慎。端王虽平常,可李老将军却是个厉害的。眼下我刚把兵权交出去,却不应轻举妄动,正是该闭门谢客,在屋里绣嫁妆。”
香锦道:“话是这样说,眼看七月二十八就要到了,可您看看,明面上认可,宫里却还一点为您操办的意思也没有,这不明摆着是借您的事诳人吗?”
我冷笑了一声:“终日看三国,却没想到我也成了别人的一计。只是皇上不是吴候,我也不是孙尚香。这美人计成不成,还要看我愿意不愿意。”
说罢,我又道:“你这就带着身边的使女们上街上去,买衣料打首饰定器皿,就说是给长公主置办嫁妆。不怕动静大,偏偏弄得人尽皆知才好。你可明白?”
香锦点点头:“我这就去办,您就等着瞧好罢。”
说是置办嫁妆,其实也只是简单买了几身衣料。临安遭了金人践踏,屋不成屋,城不像城,物价奇高。越州也受了影响,一切东西都贵得离谱。
待到傍晚掌灯时分,香锦来我屋里复命。看着案上零星摆着的几匹料子,我问她:“明日想去哪儿呢?这消息可都散播出去了?”
香锦却笑道:“您让我办的事却是有人替咱们办了,我倒落得个轻闲。”
见我疑惑,她又道:“李老将军了,李府的家丁们个个披红带花,说是采办聘礼,可大街的摇晃,就怕别人不知他们是做什么的。您说,我这差使是不是轻省了?”
听了这个,我念了句“真人保佑”,悬了许久的心终是放到了肚子里。
越州离临安这样的近。李家又这样大张旗鼓的办聘礼,便是谦父回来,到时就算皇上真的要对谦父不利,怕碍于言论,也不能轻易动手。
只要有一口喘息的工夫,他们还找不出对策吗?
正想着,却见听得门外报韩淑人求见。
我一声“请”字话音未落,尚卿却已然匆匆进得门来。
尚卿素来稳重,像今日这样,还真是不多见。
尚卿见香锦在,也只略向她点点头,便附在我身边耳语了几句。
我惊得立起身来,问她:“可当真?”
尚卿并不答话,只是神情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对香锦道:“时候不早了,也不留你,杨统制也该到家了,你回去吧。”说着便去里间换衣裳。
待我换了一身男装出来,却见香锦还未离开。我也不多话,抬腿就往外走。
香锦却拦住了我:“天快黑了,长公主要去做什么?您不是和我道如今正是该避门谢客专心在家吗,怎么还要出去?”
尚卿不语,我亦是为难。我道:“这事真的是万分要紧的。此事少一人知道便少一份风险,你且家去罢。”
香锦却道:“以前有事还不避我的,怎么我嫁了人就不一样了吗?难不成我不是长公主的帮手了吗?”
见香锦如此,我却是没法子。只好压低了声音道:“李二来了,要带我去城隍庙见他。”
香锦亦是吃惊,想了想又道:“如何去?就这样去?若让人看见又如何是好?”
香锦将我从头到脚看了一回,直是摇头。
我自己看了,也觉得不十分满意。我如今身量高了,身姿也越发玲珑,若说这男装以前穿着还罢了,如今穿在身上,到底还是不像。
尚卿想了想,便道:“如此偷偷摸摸,倒不如大大方方。不如让香锦扮做是您,我与杨统制陪着,轻车简从,趁着夜色出了越州,也往临安方向,却只往杨神庙去。
若有人查问,只说是您做了噩梦,必须到杨神庙祈福禳解才好。
您先在车里稳坐了,让李二扮做随从,待到出了越州再分路行事。我与杨统制、香锦去杨神庙,您由李二陪着去城隍庙,待到见过面咱们再到城外河边汇合,如何一来,纵是皇上知晓,也只当您真的去了杨神庙,您看可好?”
我点头,尚卿的主意很是周全了,哪有不应的。当下众人一齐准备。
守城的门官是与我在太和县共过患难的,见是我的车马,二话不说,直接放行,还嘱咐道若是过了宵禁也不碍的,只要隔了城墙喊他便可。
我掀起车帘来,朝他点了点头,他更是受宠若惊,一直送到城门外头。
便得出了城,我换上了青衣道袍,一副读书人打扮,与扮做随从的李二骑了马,匆匆赶往城隍庙。
夜风微凉,月是下弦,城外被战火烧焦的土地在月光下显得无助又苍凉。我纵马驰骋在这片土地上,心里一会是如火般烈烈熊熊,一会却又是如水般翻滚激荡。
我心里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甚至从李二那里知晓谦父归来并未告诉他父亲或者别人,只告诉我一人后,心底里有许多的雀跃。
是雀跃,为着他的信任,也为着他的亲近。
百四四章 诉别情
更新时间2013…12…18 10:19:56 字数:2068
百四四章诉别情
待到了城隍庙,李二先让我在僻静处藏好了,他这才小心地进去。过了一会儿,他来接我,示意我进去,自己却留在外头守着。
庙外有月光,大殿里却很黑,我的眼睛有片刻的不适,正愣神间,却觉得有人从后面抱住了我。
一股熟悉的男子身上的味道混和着浓重的尘土味扑鼻而来。
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谦父。
我想转过身去,谦父却并不松手,他将头枕在我肩上,低声道:“虎儿,别动。”
我闭上了眼睛,就这样立着,听着他沉重的呼吸和他咚咚的心跳。
过了好一会儿,谦父将我翻转过来,借着窗外的月亮仔细看我。
他笑道:“你瘦了。”
我也借机看了看他,我亦道:“你也是。”
我见殿内没有别人,便问他:“怎么只见李二,旁人呢?没随你回来?”
谦父笑了笑:“都藏着呢,不方便出来。”
我听得这话,忙将放在他腰间的手往外抽,谦父却不肯,又道:“放心,他们看不见。”
临来之前,我是有一肚子话要与谦父说的,说金人的凶暴,说逃亡时的落魄,说招兵时的困顿,甚至说勤王时的犹豫。
可我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任他这样抱着,觉得此时此刻,什么也不及这个怀抱来得重要。
谦父摸着我的头发轻笑道:“许久未见,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吗?”
我抬头看着他,神情轻松,眼神却很郑重。我心里一紧,用手抱紧了谦父,脸贴在他的胸前,喃喃道:“明睿,是我领着人去勤王,是我将皇袍又披在了九哥身上。
当我得知九哥借衍儿的名义下诣召你回临安时,明知是万分凶险的,可我为了不受皇上猜忌,没敢给你送信,只是小小地做些事,也没什么大用处,也只是缩在自己府里。明睿,你可怨我?”
谦父一下一下抚着我的后背,轻声道:“我是怨的。我怨仁帝无用,每逢危急关头,竟都是由一个女子来力挽狂澜,我也怨端王,不该将你对我的情义算计得那样清楚,我也怨我自己,怎么每逢你为难的时候,我都不在,却每每让你为我担心,为我筹谋?
虎儿,你想太多了。不管你是监国也好,是勤王也好,都不是出于你的本心。你不过想让你身边的都好好的罢。可却是你身边的这些人总是争来斗去的,倒白白让你伤心。”
“明睿……”
“虎儿,你放心,仁帝的诏书不是没有破绽的,可我还是来了。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他还不敢对我们李家如何。只要这战事一天不停,他就用得着我们。”
“明睿,你还是快回河北吧,就说自己受了重伤,不能复命。这里实在太凶险。”
谦父轻轻笑了,他道:“怎么?为了我,竟连你九哥的意思也驳了?”
我的脸微微发烫,轻声道:“古语云‘‘穿衣见父,脱衣见夫’,更何况他只是我的兄长。他性命堪忧时,我自然百般相护,可若是有人要害你,我更是不能袖手旁观。”
谦父抱着我的手更紧了,他颤声道:“虎儿,你放心,仁帝若对我们和和气气的,我们也自然相安无事,可若再起别的心思,我也不会束手就擒。你别忘了,张士昌可还没灭呢,如今金人一到,他们又有卷土重来之势。”
我叹了口气,觉得可真是为难啊。身为公主,哪一个不希望国家一统?可若是国家一统了,谦父没有了用处,又怕他受九哥的算计。若是不时有豪强做乱,谦父的性命到是无虞,可百姓就要遭秧。
想到此,我抬头问谦父:“老将军可曾递信给你,他知晓你回来吗?”
谦父点点头:“确是有信,我也早就知晓了仁帝复位的事。只是他并不知我回来。”
我道:“太冒险了,你还是速速回去吧。”
谦父笑道:“确是冒险,却也值得。一来看看越州的局势,二来探听探听李家的消息。再有便是见你一面,好教我知道你的心思,不然这千里之外,听得一点风吹草动就胡思乱想的,也实在不放心。”
谦父的怀抱温暖又干燥,他的胡茬蹭在我的额头上,有轻微的刺痛,我将手扶在谦父的胸口上,轻声道:“明睿,咱们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的在一处啊。不用夜里偷偷相会,不用避人耳目乔装改扮,也不用为了九哥或是为了十二哥,你争我夺,猜来猜去的互相伤害彼此?”
谦父叹了口气,在我印象里他是极少叹气的,他道:“咱们本就是各为其主的,阴差阳错地却走到了一处。你对仁帝说得上忠义,我对端王也算得上忠心。
只是他们好时,咱们就好,他们翻脸时,咱们自然也受连累。望京阁上的暗箭至今还让我心有余悸,虎儿,我是再也不敢信仁帝了。
如今仁帝与李氏虽未撕破脸,可内里已成水火之势,咱们若还想在一处,仁帝定会要你表明态度。
若你还站在他那边,你就还是楚国的长公主,尊贵又荣耀,只是从此咱们两个既便是成了亲,怕也要终成怨偶。
若你站在我这边,那你也许就成了反叛的夫人,流离失所受人诟病,长此以往,我也怕要成怨偶。
虎儿,这是我的心里话。我有些后悔了,要是没有那一晚,楚国的才俊还不是任你挑选?”
不待谦父说完,我踮起脚来堵住了他的嘴。
谦父有些意外,随即将我整个抱起来放到了大殿的供桌上。
谦父的吻落了下来,先是细细密密的,淅淅沥沥,如同这临安的小雨,而后是气